“嗷——!”
天幕昏暗, 阴云密布。伴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怒吼,厚重的阴云被宏大的声波击散,无数飞禽走兽奔出荒野, 飞离树梢,四散奔逃。
原本趴伏在荒野上的一头庞大无比的巨兽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山丘般的身躯晃了晃, 便是地动山摇。周身散发出一股凶悍之气。
它三个头颅齐齐转动半周,六只眼睛都向着背上看去。
一道突然出现的人影正稳稳站在它的背上,身姿笔挺,神态惬意,看着丝毫不受周围的变故影响。
少年同样低下头, 与这妖兽对视。
在那血红灯笼般的眼瞳中,清晰倒映出黑发少年平静又冰冷的脸。
他眼角余光中, 周围原本平坦的荒野中也在一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妖兽。
——原本伏倒在地安静沉睡之时, 它们像是一块块分布荒野的岩石, 沉默而无害。而今尽数站起, 拱卫在巨兽身边, 立刻便凝聚成一股无与伦比的凶威, 让其他生灵不敢向着这块区域靠近一步。
而被这无数妖兽包围在中间的晏危楼俨然没有一丝危机感,反倒是目光四顾, 若有所思:“又是随机传送吗?不是上次离开的地方?”
“唔, 这就有些麻烦了。”
若是每次进入都随机出现在翰海秘境之中, 他原本的一些谋划很可能要因此推翻重来了。
不过, 眼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似乎并不是这些……
“嗷!”
又是一声兽吼,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巨兽最中间的一个脑袋冲着晏危楼张开了大嘴,森森白牙闪着寒光。
于是晏危楼也抬起了一只手,无形无色的真气外放出来,让那只看似柔弱的手掌泛上了一层危险莫测的气息。
上次不曾用尽的妖魂也被他释放出来,属于妖王的狰狞妖气在少年身上缓缓散发,让他漆黑的瞳孔多了一抹凶戾。
轰!
……
“嗷~~~”
小半个时辰不到,兽吼声再次响彻这片荒原,悠长婉转,连绵不绝。
这声音起初充满了被人挑衅的愤怒、高高在上的威严,很快便急转直下,变得悲哀凄凉,满带臣服讨好之意。很难想象,不过是同样的兽吼声,怎么能让人听出那么多人性化的情感。
这前后变化简直像是巨龙突变哈士奇,便是途经这片荒原时隐约听到的路人,都能察觉到其中的天差地别。忍不住在心中揣测,那只素未蒙面的妖兽该是经历了何等丧心病狂、惨绝妖寰之事!
在这一声声兽吼中,荒野中游荡的无数小妖兽四散奔逃。那庞大如同山丘的巨兽要多乖顺有多乖顺地趴伏在地,三只脑袋齐齐朝着前方,六只血红的大眼睛都一瞬不瞬望着身前的少年。
“不错,现在倒是有几分乖巧……”
站在这头比自己体型不知道出多少倍的妖兽前,晏危楼伸出一只手,这妖兽立刻哆嗦一下,忍不住将头又低了几分,将地面都挤出了一个坑。
于是晏危楼的手顺利放到了其中一个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少年闭上眼睛,放出神识。
很快,这妖兽记忆中的一幕幕从他眼前闪过,那些如何从幼崽开始长大,如何争夺地盘的经历,都被晏危楼直接跳过。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这数月间的事,首要是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这头为名为“蚖”的妖兽记忆中,它是在半个月前迁徙过来的。途经这片荒原时,由于闻到浓郁的妖魔之血气味,还有不少小妖魔的尸体,本能受到吸引,便呆在这里不走了。
所谓妖兽,相比普通野兽,不过就是多出了一丝妖魔血脉与灵性,会一些特殊能力。它们与妖魔之间的差距,便像是人与猴子之间的差距一般。
妖魔的血肉对任何妖兽来说,都堪比人族的天材地宝。一旦浴血食肉,非但会增长其实力,还很有可能提升某些妖兽的智慧。因此,这片被妖魔之血染遍的荒原,对他们而言却是难得的宝地。
这片荒野上许许多多的小妖兽,都是被妖魔之血的气息吸引,自发而来。其中一部分最初只是未开化的野兽,正是这段时间受到妖魔之血影响,才诞生了一些特异之处,变成妖兽。
而在这些妖兽未曾到来之前,“蚖”记忆之中,半个月前那片空荡荡的荒原,此时却缓缓与晏危楼回忆中的一幕画面重合了。
“想不到,从始至终都是这里。”晏危楼睁开眼睛,终于恍然大悟,“根本没有随机传送,这里就是当初的青阳府城外。”
——也是不久前他与宿星寒分别,离开瀚海秘境,返回神州浩土的地方。
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再将这里与记忆中对比一下,晏危楼很快便辨清了方位,并发现似乎有一块地方不太一样。那里的妖兽似乎刻意向着旁边避开,以至于偌大荒原上空出了一个缺口。
他穿过四周慌乱逃蹿的兽群,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个空白地带。随即神色一怔,眼神中多了些愕然。
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小块被冰封冻的土地,看上去约莫是一个直径三丈许的圆圈,圆圈之中的地面冻结了一层冰霜,一股极度冰冷的寒意从中散发出来,让四周的小妖兽避之唯恐不及。
……没记错的话,根据方位判断,这里似乎正是他上次开启瀚海令,回归神州浩土的地方。
以晏危楼的修为和神魂强度,直接从记忆中调出当时的画面与之对比,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冰霜半月不化,这是发生了什么?”
疑惑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又很快被晏危楼抛之脑后。现在不是他发挥好奇心的时候,还是正事要紧。
既然知道每次使用瀚海令并非随机传送,晏危楼心中有了数,也不再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他突然纵身而起,身形轻飘飘落在那名为“蚖”的妖兽背上,极其自然地命令道:
“走,带我去一个地方。”
身下的妖兽不甘地低吼了一声,却在感受到少年身上散发出的一丝杀机后,立刻乖顺地迈开了步子。
·
离这片荒原不远处,一座高耸挺拔,古朴方正,望之便有一股威武壮烈之气的巍峨城池高高耸立着。
这正是青阳府首屈一指的府城。
府城中人声鼎沸,喧嚣至极,来往人流穿梭如织,个个神态轻松,有说有笑。城门处的官道上,来自数个方位的车队延绵不绝,不多时便又拉着满满的货物离城而去,端是一派繁荣气象。
“没想到,咱们青阳府城还有这么松快的时候。没有妖潮袭城,更没有妖王犯境。这日子,以前可真是想不到!”
趁着一支车队刚刚过去,几个守门的卫兵闲聊起来。
“是啊。老府主还在时,虽说咱们青阳府城的防御阵法也是出了名的强,但那些妖王可从来不安分,瞅准机会就要来袭扰,便是攻不破府主,也要破几个村寨……现在这日子可是安逸过头了,嘿,我倒有些不习惯!”
“我看还是上次晏公子杀的好!听说一口气杀了十来只妖王,便是还有一些隐藏山野不曾来犯的妖王,没有摸清楚咱们底细前,恐怕他们也不敢来了。没有妖王指使,哪头妖魔敢来犯禁?”
这几个守门的卫兵越聊越是激动,语气兴奋,神态昂扬,就连城边的一些百姓也忍不住开口附和,可见人心振奋。
突然间,正要入城的商队中,有人惊呼了一声:“快快快、快看那边!”
他哆哆嗦嗦伸手指向城外荒野:“那那那是不是妖潮来了?!”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便有不少人情不自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远处天边烟尘滚滚,似乎有千军万马奔涌而来,随着那烟尘靠近,大地隆隆震动着。一股奇异的气息冲上云霄。
“是妖气,是妖气!”长期同妖魔打交道的这些百姓是何等敏感,当即有人嚷起来,“真的是妖潮来了!”
唰——
仿佛是经过无数次演练,眨眼之间,城门口的人群便迅速分成几队,没有任何人督促,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涌入了城池中,卫兵缓缓将城门关闭。
方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转瞬消失不见,徒留下一堆沉重的货物与车马被丢弃在了城外。
城墙上亮起了一层微弱的阵法灵光,穿戴着盔甲的众多士兵从城头上冒出脑袋,还有不少听说了妖潮传闻便上了城墙的百姓,都手握兵器,自发守城。
以妖兽为代步来到青阳府城外的晏危楼,看了看被抛弃在府城外的车队与货物,又看了看紧闭的城门与全力运转的防御法阵,最后看了看自己身下狰狞吼叫的妖兽,似乎明白了什么。
“烦请通禀府主,晏某来访。”
少年不疾不徐的声音骤然响起,却在一瞬间跨越数百米距离,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姓晏?是哪一个晏……”
城头上的众人立刻变了脸色,一边窃窃私语着,一边都忍不住探出了头去,向下张望。
蛇首、象身、牛尾,身躯庞大如小山,三只狰狞头颅各自看向三个方位,血红色的眼睛里凶光毕露。一眼看去便知晓,这是一头厉害的妖兽。
但妖兽背上还站着一个人,一个让众人熟悉无比的人,一个不久前还挽救过青阳府城一城百姓,以一己之力诛杀妖王、退却妖潮的人。
“恩公!”
“晏公子!”
“是晏少侠!”
一堆乱七八糟的称呼在城头响起,没过一会儿,那紧闭的城门便被人打开,立刻有人躬身迎了上来:“恭迎晏公子——”
话说到一半,他们便与面前这妖兽低垂下的三个头颅对上了眼,被那血红色的双目盯着,脸上笑容有点僵。
见状,晏危楼主动跳了下来,和几人说了一声,便回过头去。
“我知道你听得懂。”
他伸出手,在这妖兽中间一颗脑袋上拍了一下,语调冷酷。
“别想跑,乖乖在这里等着我。”
随即,在不少人尊敬的目光中,他头也不回地入了青阳府城的大门。
在城主府的正厅中再次见到楚无双时,晏危楼很难相信这居然会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更难相信瀚海秘境中只过去了半个月左右,这人便有如此转变。
晏危楼到来时,楚无双正正襟危坐在大堂上,身着一袭朱红色的府主外袍,脸色一丝不苟,正在和几个人商讨城中事务。
看他条理分明地一项项下达命令,姿态果决,从容不迫,倒让晏危楼生出几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之感。
“晏兄你怎么又回来了?”
几人离开后,楚无双这才招呼起晏危楼来。
按照瀚海界时间计算,晏危楼不过离开半个月,即便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走出青阳府境域,那只可能是半路突然跑了回来,显然是出了事。
他严肃的神情散去,笑着凑到晏危楼身边:“莫不是半路上丢了盘缠,还是迷失了方向?难道是小情人移情别恋,半路上扔下你跑路了?”
说着,楚无双脸色一变再变,危言耸听一番,又拍着胸脯保证道:“不管是什么事,晏兄只管说。你可是青阳府城的大恩人,本府主绝不会不管不顾!”
嘴上大义凛然,晏危楼却看出了这厮背后的幸灾乐祸,自然不会被对方的假象所蒙骗。他只平静地盯了楚无双一眼。
楚无双立刻身上一凉。突然记起了在妖魔大营中被女装支配的恐惧,也想起了晏危楼曾经带给他的威慑。
他讪讪一笑。
见他安分下来了,晏危楼这才开门见山:“我来是有事想要找你合作。”
察觉到晏危楼的态度不同寻常,楚无双也恢复正色,不再开玩笑,而是伸手做了个愿闻其详的姿势。
“什么事还需要找我合作?晏兄不妨说来听听。”
“说正事前,我想先问几个问题。”晏危楼道,“你对青阳府的掌控有多强?可以达到令行禁止的程度吗?”
楚无双摸了摸下巴,幽幽道:“看起来还真是一桩大事啊。”
他轻松的神态似乎已经说明了答案。
于是晏危楼继续问道:“你这里有青阳府全境的地图吗?尤其是妖魔巢穴分布,特殊矿产资源之类。”
“有倒是有,不过并不全面。”
楚无双疑惑地看着他,直接将人领进了书房,拿出了一堆地图铺在桌案上:“你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我们干票大的吧。”
在楚无双茫然的神色中,坐在他对面的少年伸手指在了地图上,随意画了一个圈:“我出人,你出力,肃清整个青阳府,将所有妖魔一锅端了,所得资源一并瓜分。”
“你不会是开玩笑吧?”楚无双听得一愣一愣的,“我可没有这个实力。”
瀚海界的现状便是,除了少部分实力强的府城,大多数地方的人族都是以防守为主,不会主动出击。因为妖魔数量太多了,根本杀不完。
别看上次他们一口气杀了不少妖王,但那是因为青阳府城阵法强大,那些妖王主动来攻,算是自己送上了门,又被晏危楼欺骗,踩进了陷阱。
但若是让他们主动去杀妖魔,整个青阳府境域辽阔,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妖魔潜藏于荒野中。就他们这点人,完全不够看。一旦在外面耽误久了,被强大的妖王得知府城空虚,定然会前来偷袭,说不定再来一次妖潮攻城,那时可没有强大的阵法能够杀死妖王了。
“所以说,我出人,你出力。”晏危楼摇了摇头,“你只需要帮忙提供一些生活所需资源,还有丹药兵器之类,允许他们自由进出青阳府城与小城村寨……”
晏危楼解释了一通,楚无双算是明白了。晏危楼派来的人负责对付妖魔,而青阳府只需要负责后勤。
让那些人每到一处,都能获得资源补给,丹药武器不缺,危急关头获得帮助。而他们扫除妖魔后获得的战利品也会给青阳府相应的分成。
——而晏危楼当然也不是平白做善事,妖魔的尸体本就是一种资源,更何况荒野中储存的各种灵石矿脉、天材地宝?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在瀚海秘境中开辟一块秘密基地,这可比神州浩土的地宫隐秘了不知多少倍。
楚无双越听眼睛越亮。
晏危楼的提议本就对他有好处,青阳府境内大片荒野被妖魔占据,若非兵力不足,他早就想要将那些妖魔清扫掉了。
现在晏危楼愿意帮忙,那简直再好不过。至于扫灭妖魔后空出来的地方,晏危楼想要占据一部分,也随他去。
他迫不及待答应下来,还顺手捧了晏危楼一把:“晏兄高义,扫除妖魔,还百姓平安。在下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楚无双简直恨不得晏危楼所说的人手立刻到位。
“不急。我只是先同你定下此事。”晏危楼轻轻咳了一声,“人手很快就会有的。”
说话时,他神色从容镇定,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看不出丝毫心虚。
楚无双便也放心下来,完全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某人空口画下的大饼。
——别说目前晏危楼还没有完全掌控黄泉宗所有人,更没有筛选出足以带到瀚海秘境的手下。便是有了人,想要将人带过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上一次,同样是通过瀚海令来到这里,晏危楼是独自一人而来,宿星寒却连带着几个天宗之人一起过来,显然这其中有什么门道。
据晏危楼猜测,很可能与启动瀚海令所消耗的能量总量有关,也就是妖魂、灵石以及人道气运的多寡。
晏危楼身处大雍皇宫,一国都城有天人镇守,龙脉更是有阵法护持,如果有人想以邪法窃取大量国运,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只是无意中引动了一丝人道气运,也就只传送了他一个人。
而宿星寒却是身处天宗。
像这种藏头露尾的邪教宗派,对气运之说一知半解,更不会有什么手段镇压气运。于是宿星寒一口气消耗了不少属于天宗的人道气运,也就顺带着将那些天宗门人一起传送到了瀚海界。
这个猜测在晏危楼看来多半便是真相。
因此,下次他若是想要带着其他人一起进入瀚海界,要么便消耗海量的妖魂或灵石,要么便消耗大量人道气运,且每次都是一次性的。
“看来这次还得多杀些妖魔再离开……”念及此处,晏危楼心中暗道,“否则就亏了。”
没有找到如天宗这样的倒霉鬼来掠夺气运之前,以妖魂为能量是最好的方法。至于黄泉宗……
这可是晏危楼自己的地盘,他怎么可能自掘长城大量掠夺黄泉宗气运呢?
“要不然,下次混入正道山门,比如悬天峰,悄悄刮一波气运试试……”
咦?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啊。
他不是还有一个徐渊的马甲吗?堂堂义商后人,正道少侠,又有奇遇傍身,为人更是宽容大度、正直淳朴,还有对谢淇不计前嫌、化敌为友的佳话流传……怎么想这都是未来正道栋梁的好苗子啊。只要再炒作一番,多刷几波声望,被悬天峰这样的正道圣地看重,邀请而去,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晏危楼脸上不觉露出一个微笑。
坐在他对面的楚无双下意识身上一寒,似乎回到了被撺掇着穿女装的那天夜晚,他脱口而出:
“总感觉你又在算计谁……”
“哦?”晏危楼笑意收敛,抬眼向他看去,“那是你感觉错了。”
“好吧。”直觉让楚无双转移了话题,“对了,此次怎么不见那位宿公子?晏兄舍得把小情人一个人撇下,难道是闹了什么矛盾?”
他嘿嘿笑了两声,冲晏危楼挤眉弄眼。
“什么小情人?”晏危楼讶然挑眉,语气不解,“我与宿兄不过是朋友而已。当初在妖王面前扮作情人不过是事急从权。这你应当是知晓的吧。”
楚无双一脸不信:“晏兄你就别想骗我了。当初我也以为是演戏,但后来仔细想想我就明白了,你们这分明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晏危楼:“???”
“之前我还没明白宿公子怎么对我这么不待见,后来经人点拨我才知道,他分明是嫌我和你们俩在一起太碍眼!”楚无双一脸“别想骗我我超聪明”的样子,“你说,他要不是你的小情人,用的着这么排斥我吗?”
晏危楼:“……”
……这家伙说的分明就是无稽之谈,为什么这推断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亚子?回想宿星寒的种种行为……
见状,楚无双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晏兄有所顾虑我能理解。毕竟你们这志趣异于常人,但咱们也算出生入死过来的,又何必在我面前如此隐瞒呢?”
晏危楼:“……”
咳!差点被洗脑了。
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被楚无双带偏的思路正回来,心中一阵无语。自己分明是筷子一样笔直的男人,怎么能被这家伙几句话带歪?
两世为人,晏危楼唯一见过的断袖就是姬慕月,也只能以他为参考。想一想当初在九公主府中见到的场景,晏危楼至今仍觉不适,难以产生丝毫好感。
不过,若是代入宿星寒那张好看到几乎超越了性别的脸,他心中那种古怪的不适突然消失了。
尽管并非楚无双所揣测的那种感情,但作为正常人欣赏美的心情总是有的。
“嗯,果然还是看人。像明光这样好看又单纯的美人,很难让人产生恶感吧……”
无论男女,倘若说有人喜欢上宿星寒,晏危楼丝毫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就是这么讨人喜欢的人。
这个念头冒出来,晏危楼突然有点怀疑人生:难道我是个颜控?
怀疑人生中的晏危楼顶着楚无双一脸“我说对了吧别想骗我”的表情,恍恍惚惚地离开了青阳府城。
府城大门口处,那头庞大的妖兽正乖乖蹲在官道一边。闻到晏危楼的气息,它三只脑袋齐齐扭转看向城门口方向,灯笼大的血红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居然还有点萌……”下意识吐槽一句,晏危楼轻轻一叹,“就这么一会功夫,我的审美又歪了吗?”
他笑了一笑,翻身跃上妖兽的脊背,自语道:“嗯,就这么歪下去也挺好。”
一人一妖兽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官道上,微微拂过的凉风卷动着漫天飘零落叶,缓缓送来少年的一声低叹。
“……否则就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