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皇宫之中究竟如何,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之前——
通过当铺进入地下通道后, 晏危楼走过了一条长长的漆黑通道。
这通道没什么出奇, 只是一片黑沉阴冷, 不时还会冒出些机关阵法。倘若是真正的摇光殿弟子, 必然清楚避让或破解的方法。晏危楼却并不是。
因此他倒是颇耗了一些时间。
待得前方出现一点光亮, 晏危楼终于从通道中走出,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方幽静的庭院。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来时的假山, 目光顺势扫过四周亭亭如盖的碧树, 不远处穿庭而过的汩汩溪流,不由暗自赞叹:
“灵气活跃, 风水独佳, 又有隔绝内外的阵法,好一处清修之地。”
只不过, 这似乎与魔门画风不符吧?
他目光四下扫了扫, 眼前突然一亮。
假山不远处的长廊尽头,一名魔宫弟子神色匆匆而来, 还没走出几步,一只手如闪电般从他身后探出, 一把将之拖入了旁边的山壁后。
一声闷哼隐隐响起。
一刻钟后, 重新换了身行头的晏危楼从假山后转出来,根据刚刚交流得到的路线图, 向着前院而去。
他身形笼罩在一席不起眼的黑袍中, 身上的气息堪堪维持在枷锁十二重, 看上去丝毫不引人注意。
所过之处, 来自其他人的血气与真气波动都一一纳入了他的感应中。前者为尚未破开枷锁十二重的后天武者,数量也是最多;后者则是破开枷锁十二重,打通天地之桥,进入了洞见境的武者,这一路下来,少说也遇见了一二十名。
……不过是七殿之一摇光殿安插在盛京城的部分人手,兴许还只是一些外围弟子,就有这份实力,北斗魔宫倒也不愧是魔道之首。
更不必说晏危楼只用神魂一扫,也能扫出十多种阵法,对一般人来说,这里恐怕与龙潭虎穴无疑了。
晏危楼神情却是一派自在。
前世他为收集光阴之力启动时之咎,曾血洗过神州百宗,可不分什么正道魔道。便是被世人视作仙神的天人圣者,都宰了不少。
眼下这些人,说不定当年都是时之晷的肥料。对晏危楼来说,不过是一群行走的光阴之力,数量再多也不足称奇。
他一边默默向深处走,路上还顺手又找了几个人好好交流。拐过几条廊道之后,晏危楼脚步一顿。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栋被封闭起来的独立小楼,紧锁的门外散发着重重阵法笼罩的光晕。
由于刚才的一番友好交流,如今晏危楼对这处据点的大部分建筑都算是颇为熟悉了。与脑海中的地图路线一对比,他立刻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这处摇光殿据点的宝库所在。许多暂时用不到的天材地宝,功法灵药都被寄存在这里,偶尔作为奖赏下发。
想到这里,晏危楼忍不住摸了摸手上那枚黑漆漆的乾坤戒。
有逍遥楼在,钱财于他自是不缺,但这世上还有许多东西却是千金不易,再多世俗的钱财也无法换取。
更何况,就连一个区区一立方米的乾坤戒都无法填满,这么一穷二白的经历,他可是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为自己的贫穷深深叹了一口气,晏危楼歪头思考了一下,决定暂时客串一次正道豪侠,劫富济贫,扶危济困一把。
于是,他走上前去。
“噼!”
随着几声简单粗暴的清脆声响,笼罩在宝库外的阵法光晕一重一重熄灭,就像是一连串灯泡被人直接砸成粉碎。
破灭的阵法光晕中,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少年,恍如一道幽灵一样,转眼便飘进了宝库之中。
“元极丹,冰蚕虫草,化骨粉……”
宝库中各种药材、兵刃、法决、杂物林林总总。目光只是一扫,前世丰富的经验便帮助晏危楼第一时间识别出了其中最具价值的东西。
他毫不客气地将之收入乾坤戒中,正要离去之时,又瞥见门边兵器架上正斜插着一柄黑漆漆的弯刀。
刀身漆黑而冰冷,优美的线条犹如一弯弦月,正中央有一道狭长的红色血槽。
晏危楼眼前一亮,顺手将之拿起。
“下品灵器?”
刀身出鞘,雪亮的刀光映照着少年兴味盎然的眸子,一瞬间周围空气好似冻结,宝库里仿佛凝上了一层薄霜。
满意地将这柄名为寒月的刀收入囊中,晏危楼大摇大摆走出宝库,看阵法已破,为了保护摇光殿的财产不受损失,他还顺便用库存的材料在门外重新设置了几重阵法。至于之后摇光殿中人是否能够破解,那便与他无关了:)。
自觉仁至义尽的晏危楼重新拢好自己的袍子,刚刚走到长廊上,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同样穿着黑袍子的摇光殿弟子急匆匆小跑而过,突然看了他一眼:“殿主有命,即刻出发。你怎么还在这里拖延?”
“咦?你是哪位长老或护法麾下的弟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生?”
说着,他顿了一顿,还想问些什么。
晏危楼已经先一步惊讶开口:“什么,殿主有命?那怎么能让殿主久等?”
他立刻主动向前跑,顺便拉了对方一把,语气万分急切:“来不及多说了,快出发!”
“哦……哦!”被晏危楼这么一拉,这人也忘了之前的疑问,连忙跟了上去。
原先还显得一片安静的院子里,到处都有摇光殿弟子出现,这些人年纪最大不超过三十,有些人还稍带稚气。身上都有着一种特殊的气质,那是摇光殿的独门功法所带来的影响。
有人披黑袍,有人着红衣,还有青衣,紫衣等等,这都是北斗魔宫内部的派系与级别划分。
晏危楼混在其中,隐隐嗅到了一种搞事的气氛,他眸子微微亮起。
人群最前方,站着数道人影。最中间的是一个身披霞衣、身姿修长,容貌妩媚至极的女子。正是摇光殿殿主谢云渺。
她浅笑盈盈,霞衣下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仿佛泛着一层动人光晕,一颦一笑间都有种勾魂夺魄之美。丝毫看不出其真实年龄已然可以做许多人的祖辈。
只是眸光流转间不经意泄露的气息却显示着,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乃是一位入道境巅峰的大宗师。
身后二男二女分立两侧,分别是摇光殿中的四位副使。
名义上是副使,实际上这几人并非摇光殿所属,乃是北斗魔宫总殿派出,只听从渡九幽的命令。几人身上气息隐隐泄露,都是初入入道境的实力,是被渡九幽特意派来协助谢云渺的。
“今日之事乃我摇光殿头等要事,本座已筹谋十年之久。”谢云渺收起笑容,目光略过下方众人,“一旦功成,有新帝支持,我北斗魔宫便可以在大雍境内光明正大扩张,同那些名门正宗一般,立山门,收弟子,广传魔道……摇光殿也能在宫主面前拔得头筹。”
她的声音泠泠动听,却满含杀气。
“如今姬慕月已经暗中控制了皇宫部分阵法,天人闭关不出,盛京城大部分大宗师都被调走,内部空虚,还有早已归附的朝臣帮助……若是你们这帮蠢货贪生怕死、亦或是沉迷私人恩怨,不能尽到自己的价值,为我北斗魔宫牺牲,便不要怪本座辣手无情!”
她转过身去,目光冷冷盯了一眼四位副使,突然一挥手:“走!”
天上太阳已经落下,黄昏的余晖慢慢散去,众人穿过寂静偏僻的街道,很快,一片低矮的宫墙与朱漆的大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是皇宫的西侧门。
门口的守卫就像是两尊雕像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么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进入皇宫。
晏危楼在这群人中进了宫,感应到沉寂一片的皇宫阵法,他心头暗叹一声。
真不知是该说摇光殿眼光长远,连《姹女功》都舍了出去,居然培养出了一个偏向他们的姬慕月;还是感叹姬慕月手段不俗,连皇宫都已经被他渗透到如此地步。本该只有皇帝本人掌握的阵法,居然也落入他手中。
前世若非他运气不佳,正好撞上天人出关,想来也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而今生经由晏危楼提醒,姬慕月逼宫的时间提前了,那位天人还在闭关中。等天人出关,一切也就结束了。
——大雍皇室就是如此,供奉堂镇压在上,可以有争斗,有流血,胜者上,庸者下。只要最后新帝还是皇室血脉,没有沦为其他势力的傀儡。然而,只要皇帝还在宝座上一日,像姬慕月这样明晃晃弑君,其他人便要维护皇帝的法统。
晏危楼心中感叹之际,众人已经碰上了宫廷内的禁卫,短兵相接。
“是禁卫军!”
“啊!有弓驽!”
“不要纠缠,杀进去!”
四周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所有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进入了战斗中,鲜血飞溅,断裂的兵刃在场中飞过。
魔门中人最不怕的就是厮杀,甚至个个杀性极重,此时遇到阻挠,都是奋力杀作一团。不多时,这条区区几百米的大道上,已经铺了一地的残尸。
晏危楼混在其中打酱油,偶尔会帮某些人补上几刀,也不拘是哪一边。若是有人找上他,自然也都是一刀了事。反正不管大雍皇室,还是北斗魔宫,和他之间都是有怨无恩。
他低调地隐藏在这片战场中,一连串走位堪称“片叶不沾衣”,唯有左瞳中那轮金灿灿的时之晷一直在缓缓地运转着,随着大量光阴之力的摄入而愈发耀眼,如同一轮小太阳嵌在少年瞳孔中。
一滴鲜血溅上他的侧脸,他微笑着。
……
众人一路杀至后宫,半空中响起一声雷鸣般的剧烈轰响。
似乎有一股突然而起的狂风迎面席卷而来,不少人只是闷哼一声,便被狂风掀飞了出去。
一道尖锐的怒吼在夜色下响起。
“放肆!”
四周树影森森,飘飞落叶间,一道人影踏过远处的重重宫殿,踩着琉璃碧瓦,从天而降。
但见一位身着红色袍服、面白无须的大太监飘然落在谢云渺身前,阴冷的目光扫视众人。
“一股子北斗摇光的狐骚味!”这位大太监双目开阖间犹如闪电霹雳,手中拂尘冷冷一挥,地面上霎时像是被一柄巨斧划开,劈开数十丈沟壑,“皇宫禁地,岂是尔等可以擅闯!”
“去,去,去!”
他连道三声,手中的拂尘轰然炸开,每一根细小的丝都在真气灌输之下坚硬无比。
霎时万千根钢针如狂风骤雨轰然落下,澎湃而出的劲力将四周的树木都推折成两段。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气息在四周散发,所有人眉心一阵刺痛,似乎被无形的利刃刺伤。
恰在此时,两声女子的低笑声响起,那股子阴森冰冷的意境顿时被打破。最前方的谢天渺毫不迟疑飞身迎上,袖中甩出一段匹练。
伴随着漫天霞光,她艳色无双的脸上有种魔魅之美,身形忽而飘飞,忽而轻转,姿态优美近乎舞蹈。竟是将对方的所有攻击全部拦截下来。
万般旖旎幻象在她一颦一笑、一招一式间显化,令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若非此次与之对敌者是宫中太监,只怕早就不知不觉被其魔功所克。
一连串对撞之后,两道人影分别落下,身上气势丝毫不乱,对视一眼,两人又毫不犹豫迎了上去。
这边两人胶着时,另外四位副使也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布衣老头拦了下来。
人群中的晏危楼边看边点评:“咦,这招用的恰到好处……这人功力好像缺了几分火候,似乎是丹药硬推上去的……厉害!道意圆融,运用近乎天然。难怪可以以一己之力牵制四名同阶……”
不知不觉间,向着这边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四周喊杀声连成一片。但顶尖战力上的对比终究是摇光殿更占优势。
不多时,随着一阵冰寒刺骨的煞气爆发,那名以一敌四的无名老头终究坚持不住,被一击击中了心口,全身血肉都在刹那被魔功融化,无比凄惨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这时,远处宫殿中突然亮起一簇火光。
那是贵妃的寝殿所在的方向。
正在与谢云渺交手的大太监猛然一惊:“不好!中计了!”
虽然完全没想明白敌人是怎么悄无声息通过严密的防线进入了后宫,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短时间里反应过来,一时间心神大动。
趁着这绝佳时机,谢云渺猝然出手,一阵莹莹白光在她手腕上亮起,聚集全身真气的一掌轰然击出。
轰!
.
贵妃寝殿。
“父皇,你该退位了。”
在雍帝愤怒而扭曲的目光注视中,姬慕月施施然走上前,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你这逆子——”
雍帝已经被自己脑补的绿帽子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哆哆嗦嗦指着姬慕月。
却见对方不耐烦地上前一步:“好了,不必拖延时间了。”
“拜这些年父皇你不吝放权所赐,这宫中阵法我也略知一二,心腹也收了那么几个。不必多,位置关键即可。朝臣中,也有不少人支持于我。”
“……还请父皇放心,这大雍在我手中只会越来越好。”
他身上依旧是一身华丽宫装,那张绝美的脸在殿内明珠映照下如珠玉生辉,长睫微翘,眸中紫意盎然。
即便是言行态度如此咄咄逼人,依旧有种令人心折的美丽。
雍帝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厌恶。
“要朕退位,将皇位传给谁?传给你这不男不女的怪物吗?”
殿内一阵沉默,半晌,姬慕月低低笑了起来:“呵……倘若这是你特意想要激怒我,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他退后一步,道:“杀了他。”
身后的侍卫猝然拔剑,带起一阵冰冷的剑风,那逼人的锋芒在雍帝瞳孔中放大。好在他还有一些武道修为在身,慌忙闪避的同时,他连忙喊了一声:
“等等,瀚海令!杀了我你就……”
一道华美的匹练自殿外席卷而来,将剑光打断:“你有瀚海令?”
身披霞衣的谢云渺纵身跃入殿中,一双妩媚多情的眸子死死盯在瘫软倒地的雍帝身上,脸色因激动而泛红。
瀚海令通往上古秘境,说不定许多如今已经绝迹的天材地宝都能在其中找到,甚至还可能有着上古大能的传承,即便这些都没有,那传说中大幽皇朝的宝库呢?
……倘若真有人能进入其中,无论是白手起家建立一方势力,亦或是一心修行步上武道巅峰,都是绰绰有余。
——他们北斗魔宫若是能够掌握瀚海秘境,又何必再同那些正道宗门在神州浩土争夺些许微不足道的资源?又何必辛辛苦苦谋划,参与大雍的皇位之争?
只凭着秘境中海量的资源,便足以迅速崛起,实现宫主长久以来盖压正魔两道的心愿了。
跟着进来的其他人也同样激动得不能自已,一双双火热的目光都投向了地面上形容狼狈的雍帝,就连今天夺位的主角姬慕月也是同样如此。
“谢、云、渺!”雍帝抬头死死盯着谢云渺,惨然一笑,“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们在幕后捣鬼!你们北斗魔宫果然从始至终就不安好心!”
“啧,陛下这么说就没趣儿了。”谢云渺撩起耳边的一缕发丝,低低笑道,“当年可是你自己主动答应合作的,甚至主动将自己刚出生的嫡子作为筹码……”
“而我北斗魔宫也实现承诺,帮助你得到了皇帝宝座。”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姬慕月,眸光一闪,“倒是陛下你,似乎不太守信用呢……”
谢云渺一言一行间都透出不经意的诱惑,哪怕心中怨恨她的雍帝也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她低低的声音像是小勾子挠在人心上。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谢云渺低下头去,一句一句道,“交出瀚海令!”
“嗬嗬……”在众人目光注视下,雍帝喉咙里溢出两声古怪的笑,“瀚海令,朕当然有。”
不知道是不是有恃无恐,这时的他反而镇定下来,慢条斯理说道:
“当年大幽覆灭,太祖第一个攻入京城,曾经抢下一枚瀚海令,只可惜钻研多年依旧不得其门而入,此后便世世代代流传下来,保存在每任帝王手中。”
随着雍帝的叙述,殿内越发寂静,只能听见不少人急促的呼吸声。
说着,他手掌一翻,一枚黑金为底的古朴令牌便出现在他手心中。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姬慕月好奇开口,算是最冷静的一个:“这就是瀚海令?”
雍帝点点头:“这就是瀚海令。”
他话音刚落,谢云渺已经迫不及待上前,袖中匹练一卷,便将那古朴的令牌向自己卷过去。
——以她入道巅峰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令牌材质的确非同凡响,不似作假。
然而,就在下一刻,伴随着一声由远及近的长啸,一道影子猛然从窗外飞扑而下,一道无与伦比的掌力,以一种无与伦比的速度轰向了她。
一触即分。
之前便经历过一番大战的谢云渺,直接被轰飞了出去。半空中的瀚海令也被来人抓在了手中。这是一个一身劲装、相貌普通的中年人。
而就在两人交手前一刻,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瀚海令之上时,雍帝好似早有所料,不知触动了什么阵法机关,地面骤然一陷,他整个人便像是皮球一样滚落了下去。
“别想跑!”
一直盯着他的姬慕月几乎是下意识扑了进去,两人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中。
——宫殿中的诸人却顾不得这些了,所有目光都汇聚在瀚海令之上。
拖着重伤之躯的那名大太监也很快赶到,随同那个不知名的中年人,很快与谢天渺等人缠斗在一起。
“……居然是翰海令?”
一直在暗中看戏的晏危楼也有些坐不住了,之前才听人提起过这东西,现在居然就见到实物了?
最重要的是,刚才那枚令牌在半空中移动时,他隐约见到上面的字迹——那是他熟悉的方块字。
“这可真是……”
唇角微微扬起,晏危楼双眸之中突然露出兴奋之色:“难得拼命一回啊……”
在他玄之又玄的心湖深处,一枚微弱的、残破的,蒙上了淡淡污秽的种子蓦然间绽放开来,散发出淡淡光晕。
——那本是他前世的道种,尽管修为需要重新再来,他的心灵境界却不曾跌落。只要按部就班突破肉身修为,一旦达到洞见巅峰,便可直接入道,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千方百计寻求机缘入道,甚至只需不断洗炼这枚残破道种,便可一日千里,直达天人。
轰!
无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心湖中炸响。无与伦比的道意光辉在他心湖中升起。
这一刻,晏危楼竟是毫不犹豫自爆了这枚堪称随身外挂的道种,将之当做一次性消耗品使用了。而他的实力也在这一刻几乎提升至巅峰。
“只能维持一刻钟么……足够了。”
一股仿佛冰雪凋零,万物冻结的意境倏然间降临。在众人惊骇莫名的目光注视中,一袭黑袍骤然自殿外飘飞进来。
与此同时,晏危楼左眼中的时之晷绽放出灿灿光辉,储存在其中的光阴之力十倍消耗,让晏危楼的速度又快了一倍。
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抹月光之下的幻影,瞬息之间便从战场中穿插而过。并于这个过程中出了三招。
第一招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抓,就像是小孩子在半空中捞泡泡一样。
原本缠斗在一起的大太监和一名摇光殿副使几乎不受控制地被他抓去。
两人就要抵抗,晏危楼又随手向旁边一甩。本就身受重伤的他们,在一股难以想象的压力之下,像是两颗西红柿一样轰然爆开,彼此再难分辨。
而晏危楼的身形早已从他们身边掠过,并直接切入了谢云渺与那中年男子之间的战斗,并拢五指,以掌成刀,使出了第二招。
第二招是更加轻描淡写的一削。
这一削堪称妙到毫巅,正正切入了两人气机相连之处,让两人的身形都不由得一滞。
第三招,寒月无声无息出鞘。
弯刀如月,冰冷的刀光比月光还要寒凉。
中年人的一条手臂直接被刀光斩飞,手心中的令牌随之一起飞了出去,稳稳落在另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中。
快,实在是太快!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数息之间,直到那一袭黑袍倏然由极动转为极静,从半空中落到地面,周围那些傻呆呆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
那人转过身来,狂风掀起他宽大的衣袍,少年俊美的脸在月光之下显露出逼人的冷酷和锋芒。
他无视了在场其他人,只用一双幽潭似的眸子注视着手中的令牌,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两个方块字,下意识读了出来:
“瀚海……”
那古朴的令牌上骤然放出一阵强光,晏危楼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眼前的天地便发生了变化,隐约只看见谢云渺等人向着自己飞扑过来的影子。
一阵失重感突然传来,晏危楼整个人像是从高空跌落。
等他终于站稳身体,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陌生的天地。
高远而无垠的晴明天穹取代了满天夜幕,茫茫旷野取代了原本的宫殿楼阁。之前的满殿尸体早已不见,但隐约间还是能嗅到一股血腥味……等等,血腥味?
晏危楼蓦然转身,视线所及之处,不远处山丘上,一场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他盯着场中那略显熟悉的白衣人影,目光中露出几许惊讶:“一线牵……”
那白衣人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名敌人杀死,随手擦掉手中血迹,似乎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回身望过来,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他双眸中的雾气一下子散开,像是乌云笼罩的天空中突然晴光大作。
呆呆与晏危楼对视了几秒,宿星寒猛然反应过来,一脚将脚边的尸体踢到了身后的草丛中,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咳咳……”
他捂着嘴,急促地低咳两声,苍白而冷淡的脸上,浮起些微淡淡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