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夜晚像是被寒冰撕开,又被浇灌入炽热的岩浆,让人心生疑窦,冰凉的外壳下如何会藏匿着火焰一般的灼烧热度。
探索的欲望被好奇心不断驱使,情绪好像也跟着剧烈起伏着,又好像有全然信任一般,让人甘愿纵身跃入波涛汹涌的冷冽海洋中,被涛天浪花裹着潜入冰冷的深海里,直到最后从深海里冲出一道热流,使人死而复生。
晌午时分,是个暮春的大太阳天。
近来宜城下雨阴天的时间多,这种好天气却是少有的。
若华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天,带着些许忐忑的心情因为这样的天色稍稍好转一些,却也没有完全放下,目光回过头来频频望向那扇依旧紧闭着的房门。
她独自一人在这里侍候,本来已经习惯,但像今天一般却很少见。
季祯以前并不特别爱赖床,他虽然做事情总是喜欢由着自己的性格来,旁人左右不了他。可是无论是功课还是练武,他都很上心。
再说即便是赖床不愿意起来,像是今天这样已经晌午还不开门也是难得见到。若华平时都看着季祯把房门打开,那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信号,她就会小心翼翼进屋里去侍候。
今天这样,若华想了想又回忆起昨天半夜的事情,心有余悸。
昨天半夜她是被一阵哭声吓醒的。那哭声断断续续凄苦极了,听起来仿佛还在自己耳边。若华点起蜡烛一看,就看见一个俩脑袋的胖娃娃正坐在她床下面,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很是可怜的样子。
见了她醒来,张嘴还唤她:“若华姐姐。”
若华虽然惊恐,但到底已经是经历了许多常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又听出对方似乎是熟人,想了想便没那么怕了,随意先把这嘴巴还算甜的小怪物给安置了。
只是安置了梦魇后,若华还不是很安心,于是悄悄推门出去,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她分明在这一小会儿的时间里面听见了季祯房里似乎也有隐约的哭叫声传出来,只是很不明显。
在若华皱眉且大着胆子想要往前两步仔细听一听时,那声音戛然而止,周遭安宁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耳边蒙上了一层阻隔,就连夜风都消失了。
若华心中慌了,这才回到房里。
话说回来,若华揪着自己的手帕,心里更是不安稳。
好在在她思考着要不要去告诉老夫人一声,季祯那边的房门便开了。
若华心下大松,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亲自送进去。
季祯的床帐放下,看不太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光景。不过可以隐约看见有个坐着的身影背对着若华。
若华认出那是江熠,不敢多看立刻躲开视线。只是在放好手上的东西以后壮着胆子问:“爷,要我侍候吗?”
她话一出口,季祯却没回答,只有江熠道:“不必了。”
江熠正看着季祯。
季祯也睁大眼睛看着江熠,一双俊目中只能露出复杂而带着埋怨地光芒。他并不是不愿意回答若华的话,只是方才他开口时,声音格外沙哑,如果让若华听见了,一定会心里产生怀疑。
季祯干脆便不说话了。
他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胳膊从指尖到肩膀,处处透出酸麻的感觉,腰和背,臀和腿更是也有别样的酸胀。
季祯嘶了一声,便又把手放回去,当下只有脑袋动弹起来比较顺畅,便只好用眼睛看着江熠,怀疑地质问他:“其实我现在只剩下一个脑袋,剩下的皮肉都被你生吃了吧?”
要不然怎么解释他身上这么的酸楚?
当然这也是季祯胡说的话罢了,他的指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皮肉存在的。
江熠盘腿坐在他身边,双手只垂在自己的膝头,面对季祯的胡言并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伸手又在季祯的脑袋上摸了摸,从他的额头摸到了天灵盖。
季祯的目光从江熠脸上改看到他身上,发现江熠身上的衣服好像变过。虽然看上去还是白色,却没有之前那么鲜亮,反而透着几分柔和的月白,隐约还有暗纹。就连同江熠的气质也像是有些改变,怎么说,就是变得比从前柔和了很多。
“饿了吗?”江熠问季祯,原本摸在季祯脑袋上的手已经垫在了季祯的后脑勺上面,轻轻把人给托起来一些。
季祯嘴上哎呦哎呦,不过还是顺着江熠的动作慢慢坐了起来。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本来以为江熠的手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自己会难免觉得有些冷,却没想到江熠的手虽然还是冷,但在他身上时却像是被中和了一般。
季祯觉得奇怪,不知道究竟是江熠的手真的没有从前那样冷了,还是自己的感觉比以前迟钝了许多。
“唉,又饿又累。”季祯往后靠在江熠的怀里,想到现在他这样浑身不舒服,都是江熠的问题,嘴上就忍不住骂他,“还不都是你闹的,真烦人,烦死人了。”
他再狠的也骂不出来了。但即便如此,这种话本来季祯也没太足的底气随便用来挑衅已经入魔的江熠。
只是昨天晚上过后,两人做了世上最亲密的事情,两人之间的确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管是江熠还是季祯都能感觉到这一点,季祯便又觉得身上的酸疼是值得的。毕竟那事情也并不全都是酸疼,只是过后酸疼。
而且江熠果然极喜欢自己,季祯反手搂住江熠的脖颈,想到昨晚一切开始之前江熠落在自己嘴唇上面那个一触及分却又温柔至极的吻,心念动了动,仰头也一样吻回去,然后低下头只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江熠的颈窝里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埋头赖在里面不愿意出来了。
同一个院子里面的另一个房间,若华坐在矮凳上盯着在她床角中呼呼大睡的梦大顺,叹了一口气,起身给梦大顺掖被角,顺便把它多余的那个脑袋给盖上了。
梦魇睡得安稳,只觉得呼吸不畅,自己给自己造的美梦场景猛然一便,成了自己被江熠惩罚,用一座大山压住它,使他无法挣脱动弹不得。
梦魇扑腾起双手,惊叫一声把被子扑开醒了过来,两个脑袋一个涨红一个青白。再看屋里,若华给它盖完被子以后便离开了。
梦魇左思右想以为方才那不是做梦,应当是江熠隔空施展了某一项术法。它缩在角落里叹了一口气。
唉,好难。
这院子外面就不知有多少修士,梦魇不敢去外面,跟着江熠更是胆战心惊,想到自己离开魔界本来也是忍受不住,不想也遭受被魔王磋磨的命运。
却没想到它跟的修士都能堕魔,难道这就是它的宿命?
梦魇胡思乱想着,又思索到不久之后仙门和江熠的谈判,心中更是阵阵擂鼓,不晓得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自己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
不过说到底,梦魇心里还是有个章程的,那就是跟着季祯。季祯虽然言辞之间常有狠辣的话,可是行动上其实还算心善。
不仅梦魇这样想,许多人也对后面江熠和仙门的恩怨会如何了结有诸多猜测。唯有季祯对这件事情没有从前忧虑,在等待的日子里还抽空去看了家里人许多次,向从前那样请安问好。
他现在又有了依仗,不仅不怕江熠,还娇了起来。除了往来之间总带着一个魔物显得很不合时宜之外,家里人几乎都要觉得家里已经要回到从前安宁的时候。
安宁归安宁,论起正事的日子也转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