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狐的呢喃声很轻, 李文没听清,还特意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
被李文询问,苏狐语调不慌不忙, 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这头李文被丑闻缠身,而地府书房里,时乐还在看书。
他看书看的很快, 且看书时表情认真专注, 颇有一副学霸的派头。
原本他是来查资料的, 可地府书房的这些书里,有不少讲的阵法还有他以前浅看过的奇门八卦更深奥版,除此之外,所有鬼怪故事,与鬼有关的文字片段, 几乎都有记载, 时乐看着看着,就仿佛回到了山上。
他被时贺给管着,不管看到什么书, 都得把里头内容记住并学会, 哪怕看的是老母猪的产后护理。
现在, 没有时贺再管着他,他这个习惯也没改掉。
铺子里已经开过张, 今天不打算营业,所以时乐看完书,就去找了崔判官。
“崔判官,我让苏周发的小广告,招来人了吗?”
正在忙的崔判官,闻言停住了手里的活:“招到了, 但不多。”
“对了大人,地府那些等您审判的新鬼,您待会别急着走,都给判完了再走吧。”
这是份内的工作,时乐没有拒绝。
“好。”
审判恶鬼跟去看招聘来的技术鬼,二者之间,时乐先忙起了前者。
把那批可怖的恶鬼处理完,还是没忍住被吓成团子的时乐,由范无救抱着,去跟技术鬼们谈正事。
技术鬼认识范无救,但这个小团子……
“这就是咱们阎王大人。”
范无救清了清嗓子,为了给大人过分可爱的本体,攒点威严,他补充道:“大人很强,所有恶鬼,没有大人镇压不了的。”
技术鬼们面面相觑,看着这个小白团子,明显都有点不敢。
镇压恶鬼,这个小模样,是要靠可爱来镇压吗?
“咱们直接步入正题吧。”
时乐让范无救把自己放到桌子上,他绷着小圆脸,爪爪拍了拍桌子:“都坐。”
技术鬼们:“……”
他们倒是想做,可也没有椅子啊。
但大人的吩咐,没有鬼不敢遵守。
片刻后。
时乐看着扑通扑通挨个坐到地上的技术鬼们,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迷之尴尬。
“咳咳。”
时乐板起小圆脸,语调很严肃:“各位,地府的网络发展,接下来就要靠你们了。”
几个技术鬼一听,表情都跟着肃然。
“现在,咱们地府的网有了,手机也能有,阳间很与时俱进,手艺人连手机都会扎。”
“现在,手机跟网络都有,我们得有一些自己的地府专属app。”
“大人。”
有个技术鬼主动跟时乐聊了聊:“我们不能继续用阳间的app么?”
时乐小圆脸皱了皱:“咱们不能跟生人共用。”
“鬼是鬼,生人是生人。要是鬼都能跟生人通过app有牵连,那就乱了套。”
“这个好做。”
有个给大互联网龙头公司打工十多年后,某次加班导致过劳死的技术鬼,很有信心:“app可以沿用阳间,但要做一点改变,咱们有自己的网络。所以,用咱们自己的线路,以及稍做改变后,适合地府的app,这个都很好实现。”
时乐听到这话,板着的小圆脸露出笑来。
“好!我会让崔判官给你们几个找办公室,你们的工资也会给按时发下去。”
“我刚才看了,你们几个都是暂时还没轮到去投胎转世的,好好干,为地府做贡献,地府不会薄待你们。”
技术鬼们点点头,他们在阳间工作惯了,来地府不工作,都觉得有点不适应。
现在这样继续打打工,混点好待遇,好像有点不错。
当天。
时乐在白街从头转到尾,最后在白街最后一个昏暗小店里,找到了会扎这些东西的老婆婆。
“老婆婆,我要手机,还有电脑。”
老婆婆可能是佝偻着身子的缘故,看上去很矮小。
她一头白发整齐的盘着,干瘪的脸上,眼睛却很明亮。
听到时乐的要求,老婆婆点点头,直接现场给他扎起来。
她扎,时乐在旁边听。
“老婆婆。”
看着看着,时乐闲的去跟她搭话:“这店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老婆婆不爱说话,但别人的话,她听到了也会回。
“嗯,这里就只有我这个糟老婆子了。”
时乐看看她的脸,认真道:“不是糟老婆子,是努力生活的老婆婆。”
年纪这么大了,还在撑着门面工作。时乐觉得这样的人,值得被夸赞。
老婆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是笑了一下。
“你这后生,还挺会说话。”
时乐的确是个很会讨长辈喜欢的小孩儿,长得好看嘴又甜。
他蹲在老婆婆身旁,一边跟老婆婆说着亲热的家常话,一边还时不时给老婆婆递个剪子什么的。
两人聊天聊下来。
时乐知道这个老婆婆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丈夫,两个儿子。丈夫去打仗后,再没回来过,两个儿子陆续也从了军,那年头的战事实在惨烈,俩儿子跟他们爹一样,都没回成家。
老婆婆说,她儿子牺牲的时候,一个十六,一个十四,都还是娃娃呢。
“婆婆。”
时乐叠着老婆婆教她叠的小元宝,温声跟她说道:“我的铺子也是在这条街,我在五号铺子。”
“平时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到五号铺子里来找我。”
老婆子这会儿已经扎了一堆的纸手机,她笑笑:“好。”
临走时,时乐没忍住问了老婆婆的名字跟生辰。
老婆婆对他说了后,他默默记下,把钱悄悄的多付了点。
拎着纸扎的手机还有电脑,烧完后,送到地府里,时乐把这些分给了技术鬼们。
分完,他查了查老婆婆的生死簿。
生死簿上记载着,老婆婆一生行善,是个好心人,她今年71,还有十年的寿命。
老婆婆的丈夫跟儿子,也都有他们的名字。
时乐想着他们牺牲的时间,到现在已经有几十年了。
估计,轮回转世都很久了。
从铺子里出来,时乐带着嫌无聊,所以嘤嘤嘤了小半个时辰的苏周,宛若带个拖油瓶似的,出门勾魂。
“周啊。”
时乐攥着跟铁链,边走边跟他闲聊:“薄闻时来咱们铺子里,你看见了吧?”
苏周换了个时乐新给他买的面具戴着,这会儿正因为出了门高兴着。
听到时乐的话,他乐呵呵道:“看到了啊,我当时就在棺材里,透着棺材缝往外看呢。”
时乐“嗯”了声,故作出漫不经心的神色,问他道:“你觉不觉得。薄闻时对我挺好的呀?”
苏周没有犹豫,笑呵呵的道:“他是对大人您挺好的,就像——”
“像什么?”
时乐语调里夹了丝紧张和期待,心道是不是薄闻时把他当男朋友,都被苏周这个大傻子看出来了。
“像老父亲似的,嘿嘿。”
时乐:“……”
时乐深呼吸一口气,指了指他们白街的方向:“周啊,趁我没被你气死前,赶紧离我远点。”
正嘿嘿着的苏周:“嘤!”
大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苏周“嘤”的让时乐头疼,到最后,时乐给他买了把烤串,总算是封住了他的嘤嘤嘤。
将今天的勾魂业务完成,天色都黑透了。
时乐回到别墅,见薄闻时没回来,给他弹了个微信电话。
电话接通。
“乐乐,怎么了?”
薄闻时低沉好听的嗓音隔着屏幕,都让时乐听的揉耳朵。
“你现在在哪儿啊?”
时乐换好了家居服,坐在客厅问他道:“外头都天黑了,你还不回家吗?”
薄闻时的手机开的是外放,他淡声道:“这会儿在忙,晚点回去。”
时乐皱了皱眉:“你又加班。”
老板加班,还不带涨工资的,可薄闻时总加班。
“嗯,待会回去给你顺路带甜品。”
一听有甜品,时乐的不高兴顿时散了点,他点名道:“要小蛋糕,带草莓的那种。”
“知道了。”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日常的话,才结束聊天。
而此刻,薄闻时面前站着的李文,眼底带着点苦意。
他从这通电话响起时,秒接的薄闻时叫对方乐乐,并且开了外放,就明白,这是在故意让他听。
“闻时,这次是我冲动了。”
李文苦笑道:“我实在是气狠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打小就多疑。这次的事又这么巧,我难免会不多想。”
“我要知道他是你家小孩儿,打死我也不会有怀疑他的念头。”
薄闻时目光冷淡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跟李文,算是认识了挺多年。李文性子多疑的毛病他知道。
李文的妈,原本是李家的正房太太,结果被想要上位的小三给害死了。那小三给李父也生了个儿子,小李文几岁。为了进李家,小三不仅害了李文的妈,还要害他。
在那种环境里长大,导致李文不仅生了个多疑的性子,对感情也不认真。
他看着父母的婚姻,只觉得在他们这家庭里,真心这玩意儿,最不能要,否则就得像他那个妈似的,死前都还念着他变心的爸。
太可悲了。
“闻时,闻爷,闻大祖宗!我这次说错了话,你说吧,让我怎么着您才能消起。”
李文做足了低姿态,给薄闻时认着错。
他知道,要是不让薄闻时把气给消了,他跟薄闻时多年的情分,怕以后都要没了。
生意上的合作,他并不在意。
但薄闻时这个人,他得留住。
薄闻时被他祖宗祖宗的叫,皱眉打断道:“你祖宗都在李家祠堂里,别对着我乱叫。”
李文见他跟自己搭话,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
这气在消了。
“那个乐乐老板,我也会给他道个歉,他那儿的古董,我再去买两件。”
薄闻时没说什么,但也没反对。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又待了许久,最后,薄闻时对他的态度,总算是回转几分。
“李文。”
薄闻时瞥着他,跟他分析着他这次出的事。
“这种手段更像是报复,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女人?”
“不可能。”
李文很笃定:“你知道我这个人,玩归玩,但从来不会作践人。”
男欢女爱,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他跟着薄闻时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两个人的关系能到现在都没崩,就是因为他也有他的底线。
那些作践女人的事儿,他不屑于干。
薄闻时也知道这点。
他眉头皱的愈发紧:“那就奇了怪。我有种直觉,这种就像是有什么女人在报复你。”
李文也头疼。
“我就纳了闷。我对跟我的女人你也知道,体贴大方,珠宝首饰奢侈品,送起来就没含糊过。”
“这他妈到底是谁在搞我?”
最后一句话说完,李文背后一凉。
他抬头,正好对上薄闻时又冷下来的目光:“……呃,我错了。”
以前他俩有个约定,李文为了约束自己不说脏话,所以跟薄闻时保证,被薄闻时逮到他说脏话,一句话一万块。
在薄闻时的死亡凝视下,李文拿出手机,用支付宝给薄闻时转了一万。
转完,薄闻时的目光顿时收了回去。
“这事儿我会让薄氏的人去查,你先回去吧。”
“行。”
从薄氏集团出来,李文心情都松快起来。
他想到薄闻时给自家那个叫乐乐的小孩儿买甜品,心思动了动,也去了间奢侈品店,给住在他家里的苏狐给买了件皮草。
最近那些千金小姐们还挺流行这个。
买完皮草,苏狐伸手摸了摸料子,对着正看她的李文,温柔一笑:“这是用狐狸皮做的呢,文哥,你对我可真好。”
李文看着她笑,不知怎的,心里莫名有种要凉的感觉。
另一边。
薄闻时从公司出来后,在路边停下,亲自去买了不少闻着就香甜的点心,看家里监控显示,时乐这会儿还没吃东西。
想了想,他又订了份小龙虾。
不多时。
时乐听到门口的动静,小炮弹似的冲了出去。
“小龙虾!”
他老远就嗅到味儿了!
从薄闻时手里把小龙虾接过去,时乐高兴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他吃龙虾,薄闻时则是在吃自己做的晚餐。
时乐瞅了眼,绿油油的。
不好吃。
吃饭的时候,时乐还跟薄闻时叭叭今天都做了什么。
薄闻时不知道有没又听,表情看上去跟平时一样,没什么波动。
不过,当时乐停下来后,他又抬眸,问了句:“怎么不继续说了?”
时乐咬着小龙虾,含糊不清的嘟囔:“我以为你不听。”
“在听。”
有听众在,时乐果然又高兴的叭叭起来,像个小喇叭。
小喇叭一直叭叭到薄闻时回房,这才收工。
而回到房间后。
时乐去浴室里给自己洗澡,薄闻时还没来得及洗,李文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闻时。”
李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凝重。
薄闻时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开了外放后,从轮椅上站起来,一边慢条斯理的脱西服外套,一边问道:“怎么了?”
“照片的事,又出现了。”
“这次,主人公不是我。”
薄闻时扯领带的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像我一样,被人爆料了大尺度床照,网上又出现了几个。”
李文说到这,声音都有些不稳:“那些人比我要乱的多,跟照片一块爆出来的,还有他们玩女人的手段下作,甚至用了强迫的方式。”
“网上以为我跟他们几个一样败坏。”
薄闻时听到这,也觉得事情不太对:“你别着急,我已经让人在查了,那些人做事很快。”
“我知道你的人做事效率高。”李文又开始急躁起来,不止是急躁,听着还有一丝恐慌。
“闻时,那些跟我一样,被爆料照片的男人,都死了。”
“只有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