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我......确实认识江斯铭。”姜莞的手松开裙角，低下头，轻轻抚平裙子上的褶皱，“只是时间过去很久了，只有些模糊的印象。”
“哦？怎么说？”陆谨昱饶有兴趣地问。
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她头微微向左偏，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景，不紧不慢道：“大约是8年前了，在我念高中的时候。那时我参加了全国数学竞赛，就是在那个比赛上听过他的名字，远远见过两面。”
“你拿了几等？”
姜莞原以为他会继续追问江斯铭，却没想到他问的是她。
转念一想，江斯铭前半辈子的经历都明明白白写在资料里，确实不用多此一举了。
可她有什么好问的？
现在还没明白他是怎么猜到她认识江斯铭的，她要谨慎些。
“陆总，我可比不得您这15岁就被全球前十的大学排着队录取的天才。”她坐得板正，略带几分惭愧地说：“我没有他们聪明，思维也不够灵活，只拿到了铜牌。”说完，脸上露出略带羞愧的笑容。
虽然他坐后排看不见，但该装的还是得装。
司机阿伟玩笑道：“姜秘书，你还不聪明的话，那我可就是傻子了。”
姜莞被逗笑，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术业有专攻嘛，要是让我给陆总开车，我还怕油门踩成刹车呢。我可就剩这点小聪明了，连这也没有的话可就真失业了。”
阿伟笑了两声。
车内气氛瞬时没有先前那么压抑了。
原主确实参加过全国数学竞赛，也听说江斯铭，只是不清楚他长什么模样，最后的印象就是在获奖名单里有他的名字，他拿到了金牌，出现在第一页的位置。
这段记忆还是在姜莞看到他的奖牌和证书时，脑袋里才蹦出来的。
陆谨昱没有再追问，但姜莞心中还是惴惴不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还得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车缓缓在一座古典庭院前停下，黛瓦粉墙，绿柳成荫，雕镂精致的如意门，左右是对栩栩如生的石狮子。
门前站着一位穿着制服、头发挽得干净利落的中年女人，面相慈和，眼角有淡淡细纹，自看到车停下，扬起的唇角就没下来过。
她是陆家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了，看着陆谨昱长大的，他叫她秀姨。
姜莞率先下车为陆谨昱打开车门。陆谨昱从车上下来，稍稍整理了上衣，站在姜莞右侧，目视着前方，面无表情冷冷地说：“姜秘书，我不希望下次再看见任何夹杂个人情绪的东西。”
不等她回应，便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秀姨含笑迎他进门。
见状，姜莞埋下心中的困惑匆匆跟在两人身后。
秀姨一边在前带路一边劝慰道：“少爷，你也不多回来看看，老爷子和老太太成天在家翻着你小时候的相片，嘴里念叨着你多久没回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的脾气，何必跟他怄气呢？”
陆谨昱微微颔首，“秀姨，我知道了。”嘴上答应，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秀姨回过头，笑盈盈朝姜莞说：“姜秘书也许久没来老宅了，该多来几趟，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常常说想见你呢。”
那是想见我吗？那是想刺探军情。
姜莞漾开笑脸：“最近有些私事，所以来得少了些。说起来，有些日子没尝秀姨的手艺，还真有些馋了。”
“那你今天可要多吃些。”
陆谨昱从前最喜欢秀姨做的江浙菜，每每说要回老宅，她就做上一大桌。
走在青石板路，左右是清雅挺拔的五针松，穿过门楼，庭院内景致高低错落，环廊抱园，曲径通幽，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充满着诗情画意。
若是自己一个人走进这座园子，恐怕绕一整天也绕不出来。
随着连廊来到一栋二层小楼，进门玄关处放置着一扇屏风，绕过屏风进入客厅，满屋古香古色的红木家具，回字形吊顶正中悬挂着一盏铜臂青花瓷吊灯。
陆谨昱独自去了二层陆天明的书房，姜莞在客厅坐下，佣人上前询问：“姜秘书，喝茶还是咖啡？”
“白开水就好，谢谢。”
没多久，佣人端着一杯开水和一盘水果放在桌上。
姜莞打开昨夜发给陆谨昱关于江斯铭的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确实犯了错误。
心理学上有一种效应叫做首因效应，指双方形成的第一印象效应，即“先入为主”带来的效果。
她对江斯铭的第一印象，是从小说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形成的。
书里的他很优秀，同时也很不幸。
起码在姜莞看来是这样。
他什么错也没有，只是因他喜欢的女生是这场强取豪夺中的女主角，而他是她的白月光，最终以悲剧收场。
姜莞率先知道了他的结局，所以她抱着同情和惋惜的情绪来看待他此前的人生。
现在脱离了当时的情绪，再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她表达得太明显了。
难怪陆谨昱能猜到她认识江斯铭。
姜莞的呼吸一顿，心里七上八下的，手心冒出细密的汗水。
原来陆谨昱这么聪明，这么敏锐。
那她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异常，他是不是也看得一清二楚？
楼上倏地传来摔东西的响声，陆天明正骂着陆谨昱，怒吼声连客厅里发着愣的姜莞都听得清清楚楚，秀姨扶着一位老太太急忙上楼劝阻，应该是陆谨昱的奶奶。
姜莞整个人坐立不安，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得劲。
这陆谨昱明知道自己要挨骂还把她带过来？
他是有什么大病吗？
她想立刻找个洞钻进去，再发个帖问：听见顶头上司被骂得跟狗一样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她不会被暗杀吧？小说里的陆谨昱疯起来可是六亲不认啊！
姜莞脑补了一万多个可能出现的结果，心里拔凉拔凉的。
没多久，楼上声音渐渐消失，几人一起下楼去了餐厅，佣人也来招呼她开餐了。
老太太丘云烟穿着一条绛紫色旗袍，满头银丝盘在脑后，端庄典雅，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惊艳四方的大美人。许是每日念佛诵经的缘故，整个人似笼在佛光下，慈眉善目的。
老爷子陆天明已年过七旬，一身中山装，须发皆白，眼睛却炯炯有神，目光投来时，眉宇间总流露出审视的味道，不怒自威。
餐桌上，丘云烟一直往陆谨昱碗里夹菜，堆得他没法动筷子。
“谨昱，你爱吃的桂花鸭。”
“来，你爱吃的狮子头。”
“再吃点虾仁。”
时不时还会说一句：“小姜，你也多吃点。”
姜莞捧着碗只埋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听见喊她就笑着点点头。
陆天明终于忍不住，紧皱着眉，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他又不是没有手，连菜都不会夹吗？”
丘云烟睨了他一眼，依然没有停下自己的手，“我给我孙子夹菜，还用你管那么多？要不是你骂他，他能这么久不回来？看这都瘦成什么样了。”
陆天明被呛得不说话，只得转移话题，“林家二姑娘前几天从国外回来，说要来探望我们。谨昱，到时你回来帮我们招待一下，我们年纪大了，有的地方顾不上，免得人家说我们照顾不周。”
姜莞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位置的陆谨昱，看见他眉心微蹙一瞬，又恢复平常。
丘云烟感起兴趣，问：“是不是小时候长得像假小子那个？”
陆天明点头。
这个女人是谁，姜莞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小说里，林家二小姐林子默和陆谨昱打小就认识，算得上青梅竹马。林子默回国后，陆天明和林家长辈有意撮合他们两人，于是两人订了婚。
知夏得知陆谨昱有未婚妻了以后要离开，陆谨昱告诉她，没有他的允许，她一辈子就只能待在他身边，当他一辈子的情妇。
但这场豪门联姻最终没能成功，毕竟，陆家少奶奶的位置可是知夏的。
陆谨昱猜到了这场见面是他和林子默两人的相亲会，他对未来的妻子是谁并不在意，只要陆天明和丘云烟满意就好。
当然，这个想法会在后期疯狂打脸，他的心他的肝全是知夏一个人，追妻都追到国外去了。
现下林家若上门探望，确实需要小辈在这作陪，陆谨昱答应下来。
又安静了一阵，陆天明看向姜莞，说：“小姜，听说你有男朋友了？叫什么名字？人好不好？有空带回来，我们给你把把关。”
姜莞刚吞下一口饭，惊得直接噎在了喉咙眼，用手拍着胸口，猛咳了两声，才使劲咽下去。
眼睛红红的，蓄满泪水，是刚刚一瞬间窒息感带来的生理性眼泪。
等等！这火怎么烧到自己头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首因效应”解释来源于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