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迷惑看他, “还是什么?”
季应闲唇角压直,鲜明的眉眼却浮现一抹焦躁不安。
他渐渐收拢按压秦宁双肩的手,力道控制在一个度, 不重,但也无法完全忽视。
“还是……”
薄唇微抿, 后话欲言又止。
秦宁微歪着头, “还是?”
季应闲低垂眼睫,灰蓝眼瞳中的复杂情绪犹如深邃海底,难以看清。
他哑声道:“还是……你自己的原创?”
秦宁微愣,转而轻笑, 说:“自然是临摹,我初学油画, 把握能力不强,没法独自创作。”
季应闲灰蓝眼眸瞬息晦暗难明。
他松开手,慢慢站直身,那张俊美的脸短暂地露出了茫然神色。
“季应闲?”
秦宁喊了他一声。
季应闲转眸看着秦宁, 短短一瞬,他又看向画布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落款风格。
他闭了闭眼,沉沉吸气,问:“这签名也是临摹的?”
秦宁如旧微笑,“我在网上找签名网站设计的, 怎么了?”
季应闲神色恍惚地后退半步, 又看了眼那行签名。
分明那么相似,难道真的是巧合?
他压下心中重重困惑, 问:“哪个网站?”
秦宁说:“随意找的,难道你也想设计签名么?”
顿了一秒,秦宁拿出手机, 划开锁屏。
“如果你真想设计一个签名,我帮你查查历史记录,或许能找到。”
他打开搜索引擎,准备输入。
季应闲抬手制止道:“不用了。”
说这话时,季应闲眉宇间颇为疲惫,似乎也信了秦宁的说辞。
秦宁放下手机,微笑点头。
季应闲看了眼他造成的满地狼藉,转身去找拖把和扫帚。
秦宁说:“我来吧。”
季应闲没给他,顾自处理。
他很快整理干净,恢复原样,不留一点水渍,若不是屋子里存留一抹水果茶的馨香,全然是先前的模样。
季应闲没有多留,放回拖把与扫帚,就离开了。
秦宁阖门落锁,笑容渐渐淡去。
原地站了一小会儿,他转身到画架坐下,用橡皮擦将落款擦得非常干净,不留一点儿痕迹。
从前的习惯险些让季应闲怀疑,不过他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个签名?
难道是跟原主笔迹不同?
秦宁心中疑窦丛生。
他转头,从落地窗往楼下看,见季应闲坐上车离开,却没去出口方向,而是朝山顶别墅区开去。
看来季应闲也住这里。
秦宁想起季老爷子那句没说完的话,恐怕是让他有事可以找季应闲,又因两人曾经是未婚夫关系,所以没说后话。
他收回目光时,扫过江对面的石化工厂。
这建筑,他直觉自己见过,可在哪里见过,却记不清了。
秦宁决定明天过去看看。
另一头。
季应闲下车进入别墅玄关,甚至没有换鞋,快步上楼到房间。
他摁开灯具开关,到落地窗边,拿过边柜上的相框。
目光落在相框右下角的签名落款。
字迹洒脱,末尾上挑,勾勒出半个圈。
很像。
秦宁那幅油画底稿的签名,与这幅卡通画的签名像极了。
为什么会那么像?
明明那么相似,可两人年纪却相差十岁,如果那人还活着,现在应该是三十多岁。
这不对。
年龄不对,根本对不上。
季应闲捏紧相框,青筋微凸,指节渐白。
许久,相框被他放下。
他拿手机拨出某个人的电话。
“刘勋,去查一个人。”
*
京城某知名医院。
住院部病房。
温辞手捧扎好的鲜花,慢步走至某间病房,礼貌敲门。
病房内传来极不悦的声音。
“进来。”
他推开门,进入病房。
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的人,一见温辞,脸色骤然惊变,抽/起旁边水杯朝着温辞狠狠掷去。
眼见要砸中温辞,他却不以为意地避开,水杯落在瓷砖地面,瞬间碎裂成渣,发出很大的动静。
温奕目眦欲裂,“滚出去!”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下一片青黑,胡子拉碴,看起来状态非常的差,心情更是暴躁至极。
温辞浅浅微笑,“大哥,你刚做完截肢手术,注意身体,别大动肝火。”
闻言,温奕脸色更差了,发狠地抓起床头柜的东西,一股脑朝温辞砸去,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温辞一一避闪开,动作游刃有余。
温奕气得喘不上气,捂住心口猛咳,脸色惨白。
他掩在被褥下的双腿纹丝不动,甚至缺少了一截,两条腿一长一短。
温辞走近边柜,把鲜花放在上面,轻手拨正歪倒的一朵白色雏菊。
他转过身,笑如春风。
“大哥,别动气。”
温奕眼神怨毒地盯住温辞,冷声质问,“是不是你做的?”
温辞一笑,“我不明白大哥指的什么事?”
“车祸。”
温奕沉着脸看他,目光阴毒犹如实质,将洞穿温辞的头颅。
他咬牙切齿道:“这起车祸,是不是你指使人干的!”
“大哥这是病糊涂了,我怎么会蓄意加害你,你车祸时,我眼睛尚未恢复,就连出门,也被你派人盯着哪。”
温辞嗓音淡然,笑容温柔,哪有一丝阴谋诡计在其中。
温奕听了这话,却顿觉毛骨悚然。
他冷冷瞪着温辞,手揪紧被褥,青筋爆凸,嘴唇抖动,俨然气得不行,又无言辩驳。
温辞慢条斯理地在水瓶中插/入鲜花,一手持着几束小雏菊,身姿笔挺,姿态优雅,仿佛在插花课上闲适地表演。
温奕脸色愈来愈沉,低头睨着自己截肢的断腿,眼中阴霾密布,充斥着肃杀怨恨。
车祸中,他随行司机当场毙命,冲撞来的货车司机同样住进重症监护室,能否救过来,都是未知数。
好端端的城市行车道,本不该有货车出行,突然横冲直撞来一辆货车,很难不让人怀疑。
而最可能做这种事的人,就是这个贱种。
温奕揪紧被褥,棉质布料捏出层层褶皱。
温辞侧目扫了眼门口,慢慢靠近病床,坐在木椅上,温和笑着递去一杯水。
“大哥,喝水消气。”
温奕一把挥开水杯,水杯再次被毁,紧接着,他高扬起手,一掌狠狠掴在温辞右脸,打得他偏开头,嘴角沁出血丝。
他怒声道:“你根本不配姓温,给我滚出去!”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人大力推开。
温父一脸怒容,“温奕!”
温奕仍在气头上,脸色阴冷,没有再动手。
温父快步进来,查看温辞的右脸,见已经肿得很厉害,便让他赶紧去看医生。
温辞应下,淡笑着离开病房。
门关上的一瞬间,尚能听到温父厉声责备的声音。
温辞敛去笑意,指腹轻轻在唇角一擦,抹去那点血渍。
他面无表情地迈步离开。
*
季氏公司。
总裁办公室。
季应闲手握一叠资料,正在仔细阅览,这是刘助理让人连夜查出来的行踪轨迹。
关于秦宁的。
刘助理端着咖啡进来时,季应闲刚翻页,他把咖啡放在办公桌,方便季应闲随手可拿。
他尝试性询问:“季总,怎么突然想起来查秦先生七年前的行踪轨迹?”
闻言,季应闲抬眸看他,没说话。
刘助理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多事,闭上嘴走开。
季应闲问:“王汉城那边记录怎么样了?”
刘助理答:“大概晚点,心理医生会将记录好的电子文档发给我。”
季应闲“嗯”了声,说:“收到后,直接发到我邮箱。”
刘助理点头。
季应闲继续阅览。
秦宁行踪相当简单,七年前他上高中,秦老爷子那会儿还没去世,他基本就是两点一线,学校和秦宅,偶尔会前往医院。
他身体不好,多数在家静养,有家庭医生定时过来为他做基础检查,所以查他的踪迹非常轻松,一夜就足够了。
而七年前那场轰动滨城的绑架案发生时,秦宁正是病发之际,在医院做手术,由季老爷子陪同,病例单也详细记录在册。
简而言之,秦宁与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行踪对不上,年龄更是千差万别。
但季应闲心中的谜团,仍然无法破解。
他扶额沉思了许久,将刘助理喊进办公室。
“安排一下,下班后,去王汉城的住处。”
刘助理纵然不明白他的意图,却也点头听下吩咐。
在下班时间一到,两人便前去王汉城的住所。
王汉城住在滨城某家酒店,季应闲两人见到他时,他诚惶诚恐的看着他俩。
坐飞机那会儿他就意识到这两人是大老板,被安排在豪华酒店后,更切实体会到这点。
他忐忑不安的住了几天,季应闲进入房间,王汉城就拿出皱巴巴的一卷纸币,递到季应闲面前。
“季老板,这……”
季应闲摆摆手,拒绝了他的钱。
刘助理替他解释说:“季总有事需要您帮忙,安排的衣食住行也是我们该做的,您不必担心。”
“事情结束,我们也会护送您回到海城,当然,如果您不想回去,我们也可以为您安排合适的养老院。”
王汉城摸着烟杆,淳朴的笑了笑,“不用不用,多谢你们好意,我年纪大,想在家乡安顿。”
季应闲在沙发落座,示意王汉城也请坐。
王汉城撑着扶手慢吞吞坐下,就听季应闲问了句话。
“你在石化工厂附近当真一个人都没见过么?你仔细想想,包括你进去前,或者离开后。”
王汉城习惯性敲了敲烟杆,抖烟灰,可这会儿他在酒店,没法抽烟,烟瘾使然,让他不禁吞咽唾液。
他细细回想,又看着那心理医生的法子往深了回忆,原本记忆中模模糊糊的影子,骤然间有了形。
先前就有些印象,加上心理暗示,他多多少少记起一些。
季应闲坐在王汉城对面,一只手搁在扶手,轻轻的叩动,节奏缓慢。
他眼下隐隐浮着一抹青黑,似乎昨夜并未睡好,眼睛也是半阖着,神色像在细细沉思什么。
几分钟后,王汉城有个反应。
他摩挲着那根老旧的烟杆,这烟杆是木质的,好似要被他摸出包浆一般,已泛着光。
王汉城说:“好像有那么个人。”
季应闲抬起眼,灰蓝眼瞳中一片晦暗,瞧不出喜怒。
“说来听听。”
王汉城端起水洇润嗓子,说:“我跑出去后,觉得不对劲,又报了警,报警过后,我在警察过去时,也往那里走。”
“派出所离得远,我提前到的石化工厂,那时候天微微亮,我也没敢再一个人进去,在门口等警察过来,想等他们来了,再一起进去。在门口呆的那一个小时,旁边树林里有动静,起初我以为是什么野狗,几年前的这个片区,野狗特别多,满山乱窜。”
“但刚发生过命案,那满屋子都是血,我又怕是凶手跑回来,而且我个子不高,又瘦,肯定打不过凶手,就躲在石化工厂门后。”
“雾蒙蒙的天,那天起了雾,我记得,雾特别浓,十米外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我见到石化工厂外面有人,他拨开灌木丛,走进树林。”
“好像穿的是件带红花的衣服,后背被树枝划破了,我隐隐约约瞧见他背心有颗黑痣,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后来那人影消失了,我以为是我眼花看错,后来警察也没再问我,只当是附近的村民。”
他说完,昂头去看季应闲。
季应闲没急着回答,而是静静的坐了几分钟。
接着,他拿出一张崭新的照片,放在茶几上。
“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王汉城拿起桌面的照片,见是一个长相非常秀美的少年,眉宇间透露着病郁之色,唇色浅淡,看起来是个很孱弱的病人。
他端详了两三分钟,“轮廓好像有点像。”
季应闲看他一眼,“有点像?不能确定?”
王汉城满脸歉意,“时间太久,况且我当时也没看清,不确定是不是这个人。”
季应闲又放了几张在茶几上,“那这个哪?”
刘助理偷偷瞄了眼。
这张照片,是现在这个年纪的秦先生近照。
王汉城慢吞吞拿起那张照片,对着两张照片看了看,最后放下上一张,只专注看第二张。
记忆中恍然而过的侧颜渐渐明晰。
王汉城徐然睁大眼睛。
“这个人……”
*
汪海载着秦宁度过滨江,驶入石化工厂外的空地。
这片空地后方有一圈灌木丛,再往里,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冬季的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树干,这片林子是常青树,枝繁叶茂,全然不像在过冬。
下车后,秦宁往四周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那片灌木丛。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好像来过这里。
汪海见秦宁看着那边山头不动,问:“秦先生,你在看什么啊?”
秦宁微微拧眉,反问:“那片灌木丛后面,是不是有个断崖?”
汪海以为秦宁在向他确认,点头说:“那边的确是,原本没有,据说是九几年地震塌方,形成了断崖,滨城地形原本就是高原,所以一直保持这样。”
他转头看秦宁,问:“秦先生以前来过?”
秦宁摇头,然后又点头。
他说:“我以前好像来过。”
在梦里。
这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况且梦境与现实重合,可以有另一种解释。
比如这是大脑皮层瞬时放电现象,简称为错视现象,又或者叫视觉记忆,人类的大脑有记忆缓存区,会将经历的记忆存储在缓存区。
但偶尔记忆存储也会发生错误,将存在历史记忆抹去,当再重现时,又从过去记忆中抽出,就有似曾相识的错觉。
在大脑很疲劳时,这种错觉会更明显。
当然。
这个理解,建立在未穿书之前。
秦宁从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经历穿书一事,也就没有最初那么坚定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最初看这本书时,那几夜的噩梦,是否也是误穿进书里,为之后做铺垫。
“秦先生?”
汪海喊了几声。
秦宁从思索中抽离,转头看他,“怎么了?”
汪海摇头,“我见你没反应,以为你不舒服。”
秦宁道:“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
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老旧工厂建筑,说:“走吧,进去看看。”
汪海也不清楚秦宁突然来这里做什么,但秦宁吩咐他过来,他便过来。
两人并肩走,秦宁轻易瞧见他挂在腰际的钥匙扣,多了一个很可爱的挂饰。
汪海敏锐性很强,立刻注意到秦宁的视线。
他有些赧然的挠挠头发,说:“这是别人送的。”
秦宁笑了笑,问:“女朋友?”
汪海硬朗面容露出一丝畏羞,不好意思的“嗯”了声。
秦宁低声一笑,“林护士人不错,好好在一起吧。”
汪海诧异的瞪大眼,“秦先生你怎么……”
秦宁笑着摇了摇头,却没说怎么发现的。
汪海指腹摩挲着那玩偶挂饰,愣头青似的摸着后脑勺,心底无比震撼,原本以为瞒得很好,谁知秦先生心思细腻,这也能发现。
他放下手,追上秦宁步伐。
两人慢步进入石化工厂。
石化工厂有几栋危楼拉了红线,以防人偷偷潜入。
汪海解释说:“这里当年听说有人死了,尸体不翼而飞,警方和被绑架的人找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找到,渐渐就有了些怪力乱神的传言。”
“郊区学校多,很多爱好探险的大学生猎奇心重,喜欢晚上来这里,两三年前,一个男学生在这里被掉落的木头砸中腿,把腿给折了,郊区这边的负责单位就派人来拉了安全线,提醒人别进去。”
“我听说过不了几年这里就要拆了,说是要建酒店。”
秦宁安静的听他介绍,眼睛却在整个工厂内部转悠,当他扫过一栋陷入地下的楼房时,微微一怔。
汪海止住声音,见秦宁望着矮了半层的房子,那间房屋的窗户从外面钉死了木板,留有拳头大小的缝隙。
也不知这房间是干什么用的。
秦宁拧眉,这个房间有些眼熟。
但他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好像是在梦里,又好像是在现实中,他脑子里两个人的记忆,穿插交织,有些混乱,需要缕缕。
两人没在这里呆多久,汪海就载着秦宁回家去。
*
季应闲盯着王汉城,“怎么样,见过他么?”
王汉城说:“这小年轻人长得可真俊,不过我当年没看到那人的正脸,你给我照片,我也是认不出来的。”
旁边的刘助理暗说,原来季总想知道那个要找的人,是不是秦先生。
季应闲抿直薄唇,没再说话。
良久,等得王汉城有几分惶恐时,他开口说话了。
“也就是说,唯一有印象的,是那个人背心有一颗黑痣,并且不确定是否存在。”
王汉城点头,“是的,那天雾大,又蒙蒙亮,我……这……有点看不清,找人这么大事,我也不敢乱说。”
季应闲“嗯”了声。
王汉城捏着烟杆,无意识地搓了搓,他烟瘾大,这几天没抽烟,心痒难耐,就端着水杯喝了几口。
这时,季应闲起身。
刘助理也跟着走过来,把茶几桌面的照片收齐拿好,准备离开。
王汉城踌躇的问出声,“那个……大老板,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季应闲回头,“随时可以。”
他又看了眼刘助理,说:“刘勋,你安排一下,让人护送他回去。”
说完,跟王汉城摆了下手,大步流星的离开。
刘助理则留下来询问了王汉城的作息,为他定好回程时间。
结束后,刘助理才离开。
*
秦宁前段时间几次发烧,就在家里修养,双秦有什么事,都由柯松送资料跑腿。
汪海刚恋爱,秦宁给他放了一周的假,让他好好休息。
接下来这个月,秦宁一直在家,鲜少外出,期间季应闲倒是派刘助理来送过东西,他自己偶尔也会过来,但基本送完东西便离开,没有打扰秦宁休息。
季老爷子担心秦宁身体状况,让私立医院派人来给秦宁做基础检查,来的人恰好是林护士。
她每次一来,汪海如果在场,他便是一个大红脸,林护士也有些不好意思。
秦宁乐此不疲。
时间很快到二月初。
贺家年会来临。
秦宁当天下午便收到了一堆高定西装,甚至有几套常服,款式非常眼熟,好像是季应闲穿过的同款,不过尺码小了两码。
是刘助理带人送来的。
秦宁没有拒绝,换上其中一套深蓝西装,在身前佩戴着贺氏邀请函中的胸针。
稍作整理,便和刘助理下楼,可楼下不见汪海开车过来。
秦宁问:“汪海哪?”
刘助理道:“汪海后面会开车跟上,秦先生,请上这辆车。”
他走过去,打开旁边的宾利车门,做出邀请手势。
不用想也知道后排座还有谁,这辆车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秦宁抿唇一笑,弯腰坐进后座,果真见到另一个人。
季应闲抬眸看向秦宁,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但很快意识到这反应不对劲,又强行抑制,慢慢点了下头。
秦宁冲他笑了一下。
季应闲脸颊微烫,没什么底气的“哼”了声,转头抽出驾驶座靠背收纳袋中的车型书,故作镇定的翻开,佯装看书。
实际上他心已经乱成一锅粥。
该死。
这家伙又笑得这么好看。
简直是犯规!
秦宁倒不知道他满心别扭,安静坐好,熟练扣上安全带。
上次去淮山让他涨了经验,山路必须得系安全带,否则颠来倒去,会很难受。
刘助理也上车,司机发动引擎,驶出原地。
开出一段距离后。
秦宁转头问:“季应闲,书好看么?”
冷不防秦宁突然搭话,季应闲脊背猛地僵硬瞬息,内心一阵兵荒马乱后,他生硬的回了句“还不错”。
跟着,秦宁略带困惑的声音轻飘飘落入他耳中。
“可是你书拿倒了。”
可是你书拿倒了。
你书拿倒了。
拿倒了。
倒了。
季应闲翻页的手指倏然僵住,低头细看,果然他娘的拿反了。
季应闲:“……”
秦宁唇角浅浅上扬。
季应闲“啪”地阖上书,塞回原位,干脆不说话,扭头看窗外飞驰的树木,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秦宁心中点评,果真很幼稚。
他很喜欢季应闲手足无措的慌张表情,捏了捏耳垂,视线扫过他的胸针,又说:“季应闲,你的胸针似乎花纹歪了。”
季应闲低头去瞧,顺手一拨,归位了,但稍微一动,又变回原样。
他皱眉,伸手开始折腾,但依然是歪着的。
秦宁说:“不介意的话,我帮你重新别上去。”
季应闲垂眸瞄了眼秦宁白皙的手,含糊的“唔”了声,态度不置可否。
秦宁微微抬手,他也没拒绝,反而耳尖红红的。
秦宁又坐近几分,取下季应闲的胸针,别在原位,不过转了点方向,以免胸针花纹再歪斜。
他离得近,周身浅淡的皂香却顷刻间席卷,清清淡淡,不浓烈,却叫人难以抵挡。
季应闲浑身瞬间绷直,手臂规规矩矩放在两侧,动也不敢动,紧紧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在车厢直愣愣地转了好几圈。
最后,他视线不经意睇过秦宁雪白的侧颈,然后是薄削柔润的下颚,浅淡泛粉的唇瓣……
秦宁满目愕然,“季应闲,你……你流鼻血了。”
坐在前排的刘助理:“……”
正在开车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