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某高档酒店。
餐厅奢华包厢。
服务员领着李坦从前厅一路走向走廊旁侧, 抵达包厢地点。
李坦示意服务员离开,他整理衣服后,从容推开包厢的双扇大门, 进入室内。
这间豪华包厢靠江一面, 落地窗能见贯穿滨城的那条江河,室内空间很大,足以容纳十多个人。
餐桌也非常硕大。
正对门的主座坐着个偏瘦的中年男人, 他正在倒酒, 脸色相当不好。
见李坦推门入内,他抬起头,面色更加阴沉。
“你来了。”
他语气不咸不淡,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
李坦在他身边拉开座椅,谄笑着喊了声“展哥”。
他和李展是表兄弟,李展他爸是他小舅,两人一起长大, 关系也近。
而他小舅混迹官场多年, 关系广, 识人多,他进双秦做到管理层,也是托他小舅的关系。
李坦接过对方的酒杯与白酒瓶。
“展哥,我来给你倒。”
李展没说话,目光定然看着李坦,神色莫测。
李坦殷勤地倒酒,满面谄媚。
须臾,他斟好一杯, 递出那杯未满的酒杯。
“来, 展哥。”
李展拿过酒杯, 一口喝完。
李坦看他豪饮,显然有心事。
他问:“展哥,怎么了,心情不好?”
李展盯着他,冷哼一声。
“你说我心情为什么不好,你心里没点数?”
李坦不解的笑了声,“展哥,你这么说,可就让兄弟不明白了。”
李展盯着他看了几秒,说:“李坦,不是你说想整双秦老板么,他妈你怎么不早说他跟季家有关系。”
“你知道季家都是些什么人?”
“但凡知道他跟季家有牵扯,老子才不趟这浑水,惹得一身腥。”
说到“双秦老板”,李坦眼神也变了。
“展哥,不说你,连我也被他揪出来,现在工作都黄了。”
李坦给自己斟了杯白酒,仰头喝尽,重重搁下桌面。
他擦了下嘴,恨声说:“姓秦那小逼崽子,城府深得不行,居然放钩子引我出来,妈的,我他妈的还真就着了他的道。”
“双秦现在将这事儿告知整个行业,我是没法在这行混了,暂时还不知道该做什么,艹,姓秦那病秧子是真的绝,姓申的老玩意儿也不是个好东西,胡倩倩那个女表子更他妈恶心死人了。”
李展默然听他说完,冷笑。
“你好意思到我面前哭惨。”
“李坦,我为了帮你,现在被通报批评,弄不好连饭碗都保不住,我领导整天在我面前数落我,老子头都抬不起来,要不是为你,我至于成现在这样?”
李坦不大乐意,皱了皱眉。
“展哥,你这么说,可太没意思,帮忙时答应得飞快,临到出事,怎么事情全赖在我头上。”
李展瞪他,“不怪你,我怪谁,怪我自己多管闲事,你那点破事我管得少?”
李坦像被踩了痛叫,愠怒道:“你怎么是这种人。”
他起身,敛起一贯讨好的笑脸,变得格外冷漠刻薄。
“亏我们还是表兄弟,这点事你居然跟我在这里掰扯,算我看错你,李展,以后我的事,自己处理,再也不会求你办。”
“李坦!”
李展将酒杯往他身上一砸,“老子才是看错人,白眼狼。”
李坦瞪他一眼,怒而离去。
李展也气得不轻。
李坦返回自己家中,气得摔门进卧室。
他父母追到门口询问,反被恶声恶气地吼了一通。
李氏父母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前段时间突然离职,也不急着找工作,整天在外喝酒,今天又是一身酒气回来。
李坦是李氏夫妻老来子,李母从小宠他,儿子三十多,也宠着,恨不得把饭嚼碎喂到嘴里,媳妇就是受不了她这副模样,坚定离婚,带着孙儿远去省外。
李母见他这番样子,忙打电话把自己小弟叫来。
她小弟人脉广,又有能耐,在某些大场合也能说上话,她家就仗着她小弟,在这个片区风光。
一小时后,李坦小舅赶来。
他看李坦躺在卧室呼呼大睡,气不打一处来,心头不太舒服,但又不好发作,毕竟是亲姐姐的宝贝儿子。
把李坦弄醒后,他忍着一肚子火,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双秦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被开除?”
李坦抹了把脸,“还不是双秦新上任那个愣头青,屁事不懂,怪我苛责新人,现在新人都骑到我头上,他还给我降职,公司一出事,顺脚把我踢出去。”
“小舅,你说有这么做人的么,我李坦兢兢业业在双秦工作快十年,他一来就这么对我,我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避重就轻,颠倒黑白,完全不提对双秦做的阴损事,将自己置身之外,疯狂卖惨。
李小舅听信他的话,也相当不悦,“这毛头小子做事也太绝了,他是想把公司老员工挤兑走,换上自己的人?胃口倒是不小。”
“你找你展哥没,双秦是医学科研公司,随便找个借口去督查,让他关半个月长长记性。”
李坦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
李小舅懂了,说:“找过他,没把事给你办妥?”
李坦“嗯”了声,“展哥怪我把他牵扯进来,双秦新老板跟科技局有点交情,对方把展哥压制着,他心情差得很。”
他又嘀咕一句,“我出去跟他喝个酒,差点没被骂死。”
李小舅也算了解详情,说:“这件事交给我,我李家的人能让一个毛头小子欺负不成。”
李坦就等这话,笑着说:“小舅,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实在是那小子欺人太甚。”
“我好歹也是双秦老员工,他这种为人处事,实在不配做老板。”
李小舅呵笑,“不会为人,我去教他。”
“正好我就喜欢教做人。”
私立医院。
清脆的耳光声在沉静的绿植区响起。
秦宁下意识转头,不经意地看了眼假山后方。
透过稀疏的石缝,他看见坐在轮椅上的陆修。
陆修微偏着头,展露出来的侧脸赫然浮现明显的红色掌印,印在他俊朗的脸色,格外醒目。
他转正头,舌头顶了下被打的侧脸,扬起唇角,挑衅一笑。
“妈,你没吃饭?”
秦宁清晰听到女人的吸气声,显然被气到极致。
求打的要求,真是闻所未闻。
“陆修!”女人愠怒声传来,她修长的手臂高抬,将要落下第二记耳光。
“陆先生。”
争锋相对的两人骤然听到第三道声音,立即循声望去。
青年从假山后快步绕来,步入两人视野。
陆修浅浅蹙眉,似乎很奇怪秦宁怎么在这儿。
而他的母亲,张仪兰女士同样皱眉,疑惑这个长相秀丽的青年是谁,为什么会跑来过问别人的家事。
秦宁压下心中的忐忑,他走到两人近处,面容平静。
“伯母,你好,我是陆先生的病友,做检查的护士正在找他,现在需要做基础检查。”
“时间很紧迫,我先借用陆先生一段时间,稍后你们再聊,可以么?”
张仪兰很注重在外人面前的仪态,尤其秦宁温声细语,又谦逊有礼,让人无从拒绝。
她瞪了眼陆修,慢慢整理领口,说:“我改天再来看你。”
陆修没回答。
张仪兰也没再说什么,朝秦宁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目送对方走远,直至消失在绿植区尽头。
“你明明可以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陆修突然说。
秦宁转身,“你也说装看不见,但我不想装。”
陆修撩起长发别在耳后,轻轻一笑,桃花眼如初春含暖般,很有魅惑力。
秦宁穿书以来,鲜少看报纸新闻娱乐圈等等信息,对陆修情况了解甚少,前段时间去淮山,才在酒店外见到陆修的海报。
是新戏的宣传海报。
宽大的海报中,陆修长发披肩,化着淡妆,五官精致,比例优越,有种非常特别的中性美。
陆修的长相很上镜,属于男女通吃那类。
秦宁第一眼见他,误以为他是高挑的模特,但又不会是女人味很足的那种。
大抵也就陆修能稳住长发造型,不会翻车。
陆修听了秦宁这话,低声轻笑,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
“你果然很有趣。”
陆修说。
秦宁目光掠过他脸色的红肿,说:“你等我一下。”
陆修困惑。
秦宁转身到草坪,拿出随身的手帕,抓了几把积雪,将其裹进手帕,回到陆修身边。
他把裹着白雪的手帕递过去。
“将就敷一敷,会不那么明显。”
陆修笑容微滞,没有抬手接。
秦宁以为他跟贺凌寒一样有洁癖,解释说:“我收集的是叶片上的雪,没有杂质,只是冷敷,没有关系。”
陆修慢慢伸手接过。
他没有急着往脸上敷,而是定然注视着秦宁。
青年一双阗黑的眼眸干净清澈,不含任何异样,透着令人不忍拒绝的真诚。
秦宁见他看着自己不出声,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陆修说:“有。”
秦宁疑惑地在脸上乱摸,道:“在哪里?”
“这里。”
陆修完好的那只手指了下秦宁的眼睛。
秦宁:“?”
陆修低声一笑,“有东西。”
这双眼睛中,有旁人无法窥视的星光。
陆修摇了摇头,没解释这么说的原因,秦宁也没问。
秦宁将手凑过去些,把手帕递近。
陆修接过,直接贴在被掌掴的脸侧,没有被冰得颤动一分。
陆修见秦宁露出放心的表情,笑了。
“你好像很关心我?”
秦宁一愣。
他不太喜欢看母子反目的戏码,因为他被父母抛弃,从小跟着祖父长大,感情淡薄。
站出来阻拦,纯粹是他下意识的举动。
得不到秦宁的回答,陆修挑了下眉,有些愉悦,仿佛印证了心中的某种猜想。
他睇了眼秦宁微垂的眼睫,在这个角度,浅淡勾勒出秦宁完美的侧颜线条。
黑发柔顺,微低着头,看上去乖顺又温柔。
美丽女人看多了,视觉很疲劳,偶尔看看漂亮的男人,又不一样。
尤其像秦宁这样秀美的男人。
其实他也不是不可以。
陆修眸光转动,说:“方便推我回病房么?”
秦宁迟疑了一秒,点头,“好。”
他推着陆修沿行道慢步往回走,两人走得很慢。
陆修完好的那只手,一直转动着什么东西,他手指挡着,看不真切。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住院部大厅,与正好出来的两人碰个正着。
刘助理走在后方,不料前面的季总突然顿住脚步。
他抬眸一看。
门口,秦先生正推着陆影帝往里走。
陆影帝见到季总,甚至抬了下手,满面笑意地打招呼。
他那抹笑,衬得那双桃花眼像极了狐狸的细长眼睛,透着让人不悦的狡黠。
“嗨,小季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