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名警察拿照相机对着纸箱外部拍摄。
他拍完又将镜头转向地面, 拍摄那滩低落在地的深褐色液体。
另一名警察则戴着手套,依次检查纸箱内的物品。
纸箱里黑乎乎的,夹杂着撕裂成块的白色纸质物品, 看上去像花圈, 纸片上有零星发黑的血点, 凑近时, 有股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从中散发。
负责拍照的警察“咔嚓咔嚓”地拍摄现场照片, 顺道也拍了箱内物品。
闪光灯隐约能照清, 那是个毛色发黑的东西, 很僵硬,散发恶臭,看上去像某种动物的尸体, 大小像猫或者狗。
两名警察配合,又进里间查看。
保安室外。
秦宁和周叔正向一名年轻警察述说详细过程。
快递属于秦宁, 对方提问主要围绕秦宁。
“寄件人那栏为什么写的是你名字?你寄给谁,谁又退回给你?”
通常有人自导自演, 派出所已见怪不怪,必须先从事件本身出手,以免浪费警力。
秦宁说:“不清楚, 这不是我寄的快递,我没有寄件给信息栏中的那个人, 我也并不认识他, 警官如果有怀疑,可以对比字迹。”
他的回答毫不避讳, 很坦诚, 倒让警察笑了下。
“是不是你, 我们能通过侦查手段分辨。”
警察埋头记录, 又问秦宁有无仇人之类的问题,但被秦宁一一否定。
原主人际关系简单,不存在仇家,秦家人虽苛待他,也不至于用这种自损手段整他,否则一旦查出,轻则名誉受损,重则影响公司运营。
警察又问:“除此之外,最近有没有与人争执,或者身边发生异常事件?”
“没有过争执,异常事件……”
秦宁脑海中浮现昨天的一件事。
他接到一个奇怪女人的来电,对方不知缘由的辱骂他,骂得很难听,秦宁穿书时间短,对滨城方言不太熟悉,那人的骂声他也只是零星听懂,但语气却很激烈亢奋。
会是那个女人弄来的快递么?
秦宁不禁沉思。
警察也没催着他回忆,安静等待秦宁回答。
围观人群外,来换班的林护士路过,见医院门口围了不少人,像是出了什么事,她好奇心强,挤进人堆,见好几个警察围着保安室打转。
林护士问身边同事,“这怎么回事啊,怎么来警察了?”
同事说:“听说是院里病人收到恐吓性质的快递。”
林护士惊恐脸问:“什么恐怖性质的快递,该不会是什么人体残骸吧?”
同事瞥她一眼,“想什么哪,如果真是人,你觉得会只来这三个警察么?”
林护士松了口气,不是大案子就好。
同事八卦道:“我猜测是什么猫猫狗狗的尸体,不过说真的,什么人啊,拿那种东西寄来吓人,太没品了,我听说收件人还是住院部的一个心脏病患者,倘若真的受到惊吓,病发都是小的。”
林护士知道有一个人,他就患有心脏病。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在网络上见到秦先生被扒的信息,那群“嫉恶如仇”的网友扬言要给秦宁寄花圈寿衣,心下猛地一惊。
该不会、该不会是——
她忙往保安室那边挤,一眼望去,一张秀美白净的脸庞出现在视野中。
是秦先生。
林护士说了几声“借过”,走到秦宁旁边打了声招呼。
秦宁礼貌回笑。
警察在问话,林护士也没有贸然打断,只好奇打量周围。
秦宁回了警察的问题,了解详情后,警察便回派出所,主办警察临走时给秦宁留下联系方式,方便秦宁后续提供线索。
几名警察开车离去,林护士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秦先生,真的有人拿快递恐吓你么?”
秦宁不清楚对方送这快递的目的,但这快递的恐吓性质确实很强。
他迟疑着点了下头。
林护士惊愕地捂住嘴,第一时间想到那群网暴人群。
“秦先生,会不会是那些网友弄来的?”
她觉得非常有可能。
微博上有关秦宁私人信息的图片评论多不胜数,她根本举报不过来,单是她维护几句,便被过激网友骂到怀疑人生。
秦宁见识过网爆的可怕,快递是谁弄来的,暂时没有定论,但是过激网友的可能性最大,事情究竟如何,还得等警方调查结果。
没有证据的事,秦宁也不会胡乱猜测。
他说:“目前不清楚,等警方结果吧。”
林护士“嗯”了声,说:“好吓人,那这段时间秦先生要注意安全,别离开医院。”
秦宁温和浅笑,“多谢,我会注意的。”
林护士赶着换班,告别秦宁,匆忙跑去住院楼。
她离开后,周叔也赞同林护士说的话。
“她说的对,秦先生,最近多注意,有什么情况可以立刻给我打电话,好歹我也会点拳脚。”
周叔从前是保镖,会些格斗,对付一般匪徒不在话下。
秦宁很感谢他的关心,点头答应。
来自周边商铺的围观群众见没热闹可看,也就三三两两的离开医院。
秦宁跟周叔说了声,准备回病房,刚一转身,就看见在人群中逆行的季应闲。
他身披一袭深灰及膝大衣,黑靴洁净,西裤挺括,完好的那只手撑着一把弯柄黑伞,冬风吹得落雪擦过伞檐。
分明是优雅矜贵的穿着,却让他穿出骄横恣肆的气质。
他大步走进医院正门,身后紧跟拎着行李箱的刘助理。
季应闲没有看秦宁,神色沉静的与他擦肩而过,刘助理面容浮现些微尴尬,朝秦宁点了下头,立刻跟上季应闲的步伐。
两人远去,秦宁也慢步走回住院部。
他特意错开季应闲乘电梯的时间,避免同乘,随后,他回到病房继续忙碌自己的事。
然而在他没有告诉季老爷子的情况下,对方不知从哪儿得知这件事,十分惊诧,顾及秦宁安危,晚间更是亲自跑来。
季老爷子一进门,便拉着秦宁检查有没有受伤,非常担心。
他自然担心,至交老友去世前唯独放心不下这个宝贝孙儿,郑重拜托他代为照顾,作为几十年的朋友,又有深厚的战友情,他要是连一个小辈都护不好,简直愧对老友嘱托。
秦宁劝住季老爷子,“季爷爷,我好着哪,没有受伤,您不必担心。”
季老爷子眼圈湿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一连说了三次,可见他多担心秦宁。
秦宁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安抚季老爷子,令他情绪渐渐稳定。
季老爷子想起来意,说:“这事儿怕是没结束,我让我信任的保镖跟你呆一段时间,保护你的安全。”
秦宁想拒绝,又考虑季老爷子一番好意,于是应下。
见他答应,季老爷子舒心一笑。
季老爷子又道:“下下周的周日,我在滨城酒店办了个小小的生日宴,小宁,你也来吧。”
秦宁点头,“好,届时我会准时到。”
季老爷子轻拍他肩膀,又问秦宁身体状况如何,秦宁都一一回答。
他见秦宁近日脸色好了许多,心中忧虑削减几分,叮嘱秦宁好好休息,便离开病房。
秦宁见门口站着一位保镖,人高马大,表情肃然,乍一眼瞧去,有几分唬人。
季老爷子走之前,专程把人叫进门认脸,那人粗声粗气喊了声“秦先生好”,又继续板着脸。
这人叫汪海,据说来自隔壁市一家很有名的安保公司,该公司的老板年少有为,是隔壁市富商乐正凯的独子,又背靠京城豪门霍家,两家具体有什么关系,秦宁也不清楚。
汪海跟在季老爷子身边有十年,很得信任,季老爷子对他办事能力也十分放心,这才让他过来保护秦宁一段时间。
秦宁留下对方在客厅,给对方倒了杯热水,说:“这里没有多余的床,委屈你了。”
汪海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训练有素的谨然样子,杵在门口,活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他说:“秦先生不必顾虑我,医院统一有地暖,我睡地上都行。”
秦宁自然不会让他睡地板,无论有没有地暖,于是他道:“睡地上就不必了,沙发你应该能躺下,储物柜有多余被褥,不介意的话,你可以随意使用。”
想了想,秦宁又补充一句:“我个人感比较重,如果可以,请不要随意进入卧室。”
“好的,秦先生。”
“另外,你休息吧,不用一直守着我。”
汪海点头,“好的,我明白。”
说完,继续守在门口。
秦宁:“……”
行吧。
秦宁进入卧室忙碌,今天林护士的提醒,让他想起微博那回事,原以为用不了多久会淡出公众视野,但过去一周热度不减,就有些奇怪。
他全然没料到事件会持续发酵,演变成网友对他进行网暴,并且有可能以他名义寄来危险物品,他不得不重视。
秦宁用手机登录微博,先搜索相关词条下方的议论。
季老爷子进入电梯,身侧保镖抬手按了数字【6】的楼层键。
从二楼到六楼不过眨眼时间,“叮”的一声,到了。
电梯薄钢门徐然打开,季老爷子杵着拐杖,不紧不慢地步向603,保镖同行。
六楼人少,非常安静。
季老爷子稳健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挟裹着拐杖沉闷的“笃笃”声,节奏轻缓有度。
停在603门口。
保镖伸手叩门,敲几声,停一息,很有礼节。
不多时,刘助理打开门,见门口站着季老爷子,微微垂头,恭敬地尊称一声“季董事长”。
季老爷子冲他点了下头。
刘助理侧身让路,季老爷子杵着拐杖慢步进入病房。
他走得很慢,边走边打量。
这间病房的室内装修与秦宁住的那间别无二致,一厅一卧,有独立盥洗室,五六平米的阳光露台,客厅有厨具方便随时使用。
整体简洁干净,又设备齐全,很实用。
季老爷子目光在露台上的望远镜晃过,转了回来。
季应闲撩着眼皮看季老爷子,慵懒地倚着沙发。
“找我什么事?”
季老爷子盱着他吊在胸前的手臂,走过去,慢慢坐下沙发,与季应闲并排坐。
他双手扶着拐杖,说:“我在楼下看了小宁。”
季应闲没接话,能活动的那条胳膊闲适地搭在沙发扶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皮质沙发上轻轻叩击。
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感。
说明他心情不错。
季老爷子很了解自己孙子,他这是等着自己说后话。
他佯装轻咳,指着刘助理说:“小刘,给我倒杯水。”
刘助理忽然被点名,扶了下眼镜,说:“好的,您稍等。”
他在厨具那方烧水,季总喜欢喝冰柠檬水,病房内没有备热水,得现烧。
刘助理在那儿忙活,这边季应闲好整以暇地睇着自己爷爷,等那句后话。
季老爷子斜睨他,“臭小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放心,我没打算再撮合你们,只是提一句。”
“既然我同意解除婚约,那没有再撮合的必要,况且……”
季老爷子整理着自己衣摆,不缓不急的说后话。
“况且你们未必合适,小宁性子温和安静,而你。”
他眼神审视自己孙儿,带着打量的眼神。
“你性格烈,脾气又差,个头像你奶奶,高得不像话,穿着黑沉沉的,也不像年轻人,说话太倨傲恣睢,目中无人,至于你的瞳色,不是爷爷说你,但真的很像哈士奇。”
季应闲:“……”
季应闲奶奶在世时,季老爷子忌惮着,没敢说这话,如今奶奶走了多年,季老爷子说话也开始放飞自我。
旁边的刘助理板着脸,努力憋笑。
季董事长竟然说季总的灰蓝色眼睛像哈士奇,别说,仔细一看,确实略像。
这件事他能笑一年。
绕是刘助理冷静自持,表情也不禁笑出一条裂缝,但同时,他脑子里又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季董事长审美是否出现了偏差?
季总长相在商圈是出了名的俊美,也就贺氏那位贺执行长能相提并论,近些年,不少年轻女生冲着他来应聘,甚至还有男人,公司里明里暗里接近他的人,海了去。
另外,运转公司官微到至今,点赞评论最多的,也是三年前一张拥有季总侧脸的照片。
公司高层举办晚宴,庆贺新上任的执行总裁,季总衣着挺括西服,领口微敞,举着高脚杯,斜靠露台护栏,背景是浓黑如墨的夜色,一轮明月高悬。
他微仰下颚,笑容张扬,眉眼鲜明。
桀骜,恣睢,不羁。
引来无数目光。
落在季老爷子眼中,这副模样却是不修边幅,没正形。
刘助理表示不懂老年人。
门口站立的保镖则表情管理满分,丝毫要笑的迹象也没有,倒让刘助理不禁佩服。
季应闲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爷爷,敢情他不是专程来看自己,而是来吐槽自己的。
季老爷子评头论足后,瞥了眼季应闲的脸色,依旧是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毫无生气迹象。
他叹了口气,手掌摩挲着拐杖握柄,须臾,说:“生日宴我邀请了小宁。”
季应闲懒散的“嗯”了声,说:“我跟他说过了。”
他会怎么说,季老爷子不用想也知道,恐怕态度没有那么温柔。
季老爷子早息了要撮合两人的心思,但趁宴会看看别的人选,倒也可以,届时来的都是滨城有头有脸的人,说不定有合适的。
他说:“到时候你多留意一下。”
季应闲不解的问:“留意什么?”
季老爷子沉声,“你说留意什么,解除婚约,小宁恢复自由身,我帮他看看别的人选。”
季应闲叩击扶手的指尖一顿,继而轻轻落下。
他疏懒地敛着眼睛,说:“我没那精力。”
季老爷子一听,仔细琢磨,也赞同道:“也是,你胳膊都折了,还是在医院好好休养。”
季应闲:“……”
季应闲睇他一眼,“还不回去?”
季老爷子执起拐杖打了下自家孙子的狗腿,“没良心的兔崽子,你爷爷大老远跑来看你,连杯茶都没喝上,你就着急赶我?”
正好水烧开,刘助理立即泡了一杯薄荷茶,双手端来季老爷子面前。
季老爷子看了眼刘助理,打发道:“小刘,这么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刘助理说:“我稍后就回去。”
季老爷子点点头,转而问季应闲,“手恢复得怎么样?”
季应闲懒洋洋道:“还行。”
一般季应闲的“还行”“不疼”,通常就是手没断,痛不痛疼不疼这种问题,撬开他嘴都听不到一字。
季老爷子非常懂自己孙子,浅叹一声,轻拍季应闲肩膀,留下一句“好好休养”,便带着保镖离开。
到楼下时,天飘起小雪。
季老爷子停脚,撑着拐杖缓慢回头,望向六楼某个通明的窗户,摇头叹气。
那场绑架,真的给那孩子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连个“疼”字都不肯说。
六楼603号病房。
刘助理给季应闲泡好一杯冰镇柠檬水,按照季应闲的喜好,没有加任何含糖物品。
他将柠檬水放在季应闲面前。
季应闲平视他一眼,调换姿势,用完好的那只手端起水杯,透明玻璃杯中放了几颗冰球,他轻轻一晃,冰球在水中哐啷作响,时不时撞击杯壁。
刘助理为点缀,在杯中央放了一枚薄荷叶的嫩芽。
这盆薄荷是楼下温先生送的。
季应闲轻描淡写睨了眼杯中的薄荷,问:“哪儿来的?”
刘助理扶了下眼镜,说:“温先生送的。”
“温辞?”
“是的。”
季应闲略嫌弃,“以后别加,我不喜欢。”
刘助理应道:“好的,我知道了。”
季应闲看了看腕表时间,说:“你回去吧,放你几天假。”
刘助理点头,“好。”
他拿上自己公文包,准备回家,临开门,又想起什么。
刘助理转过身,说:“季总,我已联系公关处理,明早应该能删完所有人肉出来的信息。”
季应闲没有对此回应什么,端着冰柠檬水,走去露台外。
刘助理愣了一息,说:“季总,我先走了。”
他推门离开。
露台放置了藤椅,铺着厚实的棕垫,软硬适中。
季应闲悠闲坐在藤椅上,昂头望天,灰蓝色眼瞳映着黑夜,眸底神色晦暗难明。
玻璃水杯搁置在小茶几,杯底的冰球滋滋冒着气泡,薄荷嫩芽在水中打旋。
窗外白雪纷飞,冬风呼啸。
又下雪了。
季应闲皱眉。
他讨厌下雪天。
秦宅。
关如慧踩着高跟鞋进入玄关,她边换鞋边招呼保姆给她倒杯水。
保姆赶紧去厨房,给她倒来她爱喝的茉莉花茶。
换好拖鞋,关如慧将提包扔给保姆,端着水,径直走到客厅,脸色难看至极,似乎憋着一肚子火。
保姆将提包送入二楼衣帽间。
关如慧坐下沙发,喝了些水,冷哼道:“什么好拿捏,那小贱种现在跟人精似的,横竖不接招。”
秦家明从晚报中抬头看她,“怎么了?”
关如慧将水杯搁至茶几,说:“我今早带着梁妈熬的猪蹄汤去看他,想着先试探他的口风,那小贱种愣是一口没喝,说什么医生要求忌荤腥油腻,我呸,他想什么,我还不知道。”
秦家明切入要点,“他提律师函和双秦没有?”
他这么一问,倒把关如慧问住。
交谈中,秦宁没提过一句,聊来聊去,他们说得最多的,竟是一碗长寿面。
秦家明见她脸色微变,心下冷嗤,这女人果真愚笨如猪,这点事都办不好。
关如慧说:“我过几天再去,我就不信这小贱种沉得住气。”
秦家明将晚报翻页,说:“是得去,你套一下他的话,看他对遗产份额了解多少,韩兆又跟他说了多少,这些你都想办法从他嘴里套出来。”
关如慧“嗯”了声,有些恹恹,不太想继续说这个。
这时,保姆说可以用晚餐了。
两人步入餐厅。
秦宁看着新闻下方的评论,一时不知该发点什么反驳,这太出乎意料,评论中含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气,恶意源源不断。
评论中,原主身份被扒得底朝天,连他幼儿园有几个同学,父母墓地在滨城具体哪个地方,都被一一曝光在众目之下。
不难想象那个快递是从哪里来的。
秦宁有一瞬间觉得后背冰凉。
人与人之间,真的能有那么大恶意么?
不能再任由事件持续发酵。
秦宁沉思后,登陆原主曾使用的微博账号,想以【地铁推人事件当事人】的身份,发了一则长微博,澄清此事。
然而等他登陆原主大学时期使用的微博,大量红色消息弹出。
原主微博完全被网友攻陷,大批大批侮辱性的言论充斥在微博下,原主只发过两条微博,而两条微博的下方,评论均已破万。
私信栏也被刷屏,无一例外,全是来骂他的,什么话都有,一个戾气比一个重。
他现在置身风口浪尖,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恶势力。
秦宁沉沉吸了口气,编辑长微博,发出去之前,艾特了先前发布地铁推人相关新闻的博主。
这件事热度高,应该会被很快传播。
秦宁发完后,便洗漱休息。
翌日早晨。
秦宁照常忙完自己的事,准备登陆微博,看看情况如何,再做回应。
他登陆后,却发现有关他的那几条热搜莫名撤掉,而最早发布新闻的几个博主也连夜删除。
网络上突然少了一大片键盘侠。
关于他的信息,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秦宁:“?”
昨夜发的那则长微博,转载的人并不多,大概是热度被控制,看到的人较少。
秦宁很困惑,谁在背后操控?
他没有继续发微博,想静观其变。
一两天后,微博都风平浪静,热度有渐渐褪去的趋势。
而这时,秦宁接到警方的来电。
案件有了眉目。
对方考虑秦宁身体状态不佳,约定好时间,在医院会面。
警察来得很快,秦宁穿戴好衣物,对方就在病房外敲门。
来的是两位主办警察,他们将当天拍摄的快递盒上的地址给秦宁看。
年长警察道:“经过我们调查,发现这份快递上的收件地址和联系方式是假的,我们详细核对地址,这个片区都没有能对上号的地方。”
“据我多年办案的经验来看,对方很可能抓住快递的退件特性,实施犯案目的。”
见秦宁不解的看着自己,年长警察继续自己的推测。
“现在快递一般停件时间只有一周左右,超过这个时间,快递便会原物退返给寄件人,这个人就是抓住这一点,提前在医院寄出快递,发往不知名的地址,等时间过去,无人领取快递,自然退返。”
“你本来是收件人,因对方的反向操作,你变为名义上的寄件人,多出一个不存在的收件人,等快递退件回来,你作为寄件人拿到快递,对方达成真正的目的。”
“我们在快递上试图采取指纹,但太困难,快递接触人员很广,至于纸箱内部的动物尸体和花圈碎片上,也没有任何指纹,甚至纸箱中没有一点提供线索的物品。”
年长警察面容严肃,“对方恐怕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
年长警察问:“秦先生,你有没有从事特殊职业的朋友,比如警察、侦探、退伍兵一类的。”
秦宁思索后,回答:“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
年长警察略一沉思,说:“之前你提供的信息尚在调查,网络上的东西查起来比较慢,想要锁定一个人很难,还得从周边入手,先排查周围监控,筛选出这里的可疑人员。”
秦宁感谢道:“辛苦两位了。”
负责记录的那名年轻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说:“保护人民群众是我们的职责。”
“小秦先生,在锁定嫌疑人之前,你最好别离开医院,目前不清楚对方的目的,这看上去不像单纯的恐吓,对方很有可能会有进一步的行动,你还是小心为好。”
年长警察则说:“对方如果再次寄快递,或者有其他恐吓行为,你要及时与我们联系。”
秦宁点头,“好的,我会留在医院哪里也不去,一旦有问题,立即与你们联系。”
两人很满意秦宁能如此配合,说了些案件进展问题,便离开医院。
两名警察需要前往医院周边,走访调查,医院保安室的监控,他们几天前已经调走,正在逐帧查看。
他们离开后,保镖汪海进门。
他道:“秦先生你放心,我会负责你的安全,保证不让你掉一根头发丝。”
汪海长相肃然,说出来的话也令人倍感安全。
秦宁浅笑,“谢谢。”
汪海回道:“不用谢,这是我工作职责。”
秦宁正想回卧室,手机忽然响了。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看了眼那串数字,没有接。
最近有很多陌生来电,都是不问青红皂白来辱骂他的,夹杂各种口音,应该是从全国各地拨过来。
这些来电背后的原因不难猜,网友人肉他的信息,在网络大肆散布,这种情况也在意料之中。
秦宁不禁思考,什么时候去换一张电话卡。
“滴”的一声,手机短信响起。
他划开锁屏看,是一则陌生号码发来的,除了骚扰电话,骚扰短信也一条不少,他一天能清除上百条短信。
秦宁照常准备删除,却在点入短信,看见其内容后,眼瞳骤敛。
【13886:收到礼物惊不惊喜?】
礼物?
什么礼物?
秦宁近乎立刻想到对方所谓的礼物是什么。
这个人是……
他眸色凛然,摁下号码回拨。
音筒中,却传来人工服务字正腔圆的冰冷播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谨记两位警察的话,有线索马上联系,力争调查的黄金时段。
两名警察也没走远,正在医院外面的商铺走访,接到秦宁来电,得知有新的线索,立刻折返。
他们先向秦宁了解对方第一次拨电话过来的内容,由于秦宁听不太懂滨城方言,造成了很大的难度,但也因为这方言,让警方断定此人是滨城本地人。
滨城方言不分平翘舌,尾音带卷,有很明显的特征,外地人没在这里生活数年,难以学会。
这人自动送上门,反倒让案件有了很大突破,至少不再陷入僵局。
年长警察道:“拥有对方的手机号,以我们现在的侦查技术,足够定位她的具体位置,现在我们先回所里确定她的定位,有进展再通知你。”
想了想,他又道:“如果对方再次打电话过来,你暂时接通一下,以免她关机,扰乱侦查方向。”
秦宁说:“好的,我会注意这点。”
两名警察又匆匆离去,面容带笑,显然对案件侦破有望感到高兴。
秦宁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短信,陷入沉思。
汪海见他满脸忧虑,说:“秦先生,别担心,老爷子昨夜安排人去处理网络上的闲言碎语,也联系市里警局,请对方协助调查,很快就能抓住背后捣鬼的人。”
秦宁笑了笑,“谢谢关心,我没事。”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敲门声。
汪海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关如慧笑容满面的拎着保温桶,刚要开口,却见开门的是个陌生男人,而且表情很严肃。
关如慧问:“你是谁啊?”
汪海皱眉,“你找谁?”
关如慧往里看了眼,瞧见秦宁,说:“我找我侄子。”
她想进门,但被汪海拦住,他记得秦先生说过不喜欢陌生人进入私人空间。
关如慧被阻,打量衣着简单的汪海,脸色不悦,她朝秦宁看去。
“宁宁,这人是你朋友?”
穿得有够寒酸的。
关如慧暗说。
秦宁给了汪海示意,汪海退开一旁。
秦宁上前,代替汪海堵在门口,他温和一笑。
“婶婶怎么来了。”
关如慧抬了下保温桶,喜滋滋道:“前几天你不是想吃长寿面么,婶婶学了几天,这不,今天一做好,就赶紧给你带来。”
实际上,这就是她刚在医院门口买的白水面,不过加了几撮料而已。
关如慧殷勤地打开盒盖,说:“婶婶手艺比不上老爷子,你将就尝尝。”
秦宁接过,说:“谢谢婶婶。”
“婶婶,我想去楼下走走,陪我一起吧。”
“哦,好哪。”
关如慧嘴上答应,心底却好奇得不行,张目望了眼病房内,她就想瞅瞅屋里有什么,让秦宁这小贱种死活不让她进去。
谁知她刚越过秦宁去窥探,一道高大魁梧的身躯一动,挡住她的视线。
关如慧:“……”
汪海面无表情盯着她,显得很凶煞。
关如慧心生怯意,仓皇移开目光,跟着秦宁往外走。
汪海正要跟随。
秦宁道:“不用跟着,我就在楼下走走,稍后就回来。”
汪海点头。
两人走在楼下绿植区的林道,秦宁面容娴静,步伐不紧不慢。
关如慧余光瞥他,心底疑窦丛生,这秦宁带她到楼下想做什么?
秦宁只字不提律师函与双秦公司,只问了些不咸不淡的问题。
关如慧没闲心跟他扯家常,岔开话题说:“宁宁,那长寿面再不吃,就成坨了。”
秦宁手里还拎着保温桶,听她一说,弯着眉眼浅笑,“那就坐那边吧。”
他指着不远处的小型温室花园。
冬日凛寒,有些名贵花卉和热带植物不耐冻,这所私立医院临时修筑一间温室,供那些植物过冬。
经常有病人爱在其中闲逛,院方在室内增设桌椅等物,以便方便病人。
两人进入小型温室花园,找到位置坐下。
关如慧给秦宁盛好面条,又取出一次性竹筷,递过去。
秦宁笑着道谢,谦卑又懂礼。
关如慧心中算计着怎么开口套话,这秦宁看似温和,实际心眼不少,带她到这四下无人的温室花园,无非就是想避开耳目。
秦宁慢悠悠地拨弄着碗中拧在一起的面条,迟迟不动。
关如慧自然不会在碗中放有毒物品,但有没有其他佐料,就难说,他不能冒这个险。
关如慧见他不动,问:“怎么不吃呀?”
秦宁道:“早餐吃过没多久,吃不下。”
关如慧笑容微僵,心头直骂,吃不下,你现在才说,不诚心捉弄人么。
现在没撕破脸,她也只得继续维持“好婶婶”的人设,况且该问的事还没问出来。
温室花园中温度宜人,秦宁脱下羽绒外套,搭在靠椅上。
他里面穿了件休闲的燕麦色羊绒衫,形制是高领,衬着他脖颈修长,下颚弧度优美。
秦宁微微抬眸,直视对面的关如慧。
“婶婶,爷爷的忌日快到了。”
他的语气很轻,腔调柔和,情绪难以揣测。
关如慧强扯出笑容,“是啊。”
她全然猜不透秦宁提这事做什么。
秦宁浅笑,“不如那天我们一起去祭拜,我想爷爷应该很想你们。”
关如慧没答话。
秦宁安静侯着,心底却想着原主的那些记忆,秦老爷子去世那段时间,原主过得很难。
与其说他不争不抢,甘心谦让,不如说他心如死灰,一了百了。
关如慧实在笑得很僵硬,她说:“好啊,一起。”
反正口头答应而已。
秦宁洞悉她心里想了些什么,语速平缓地步入正题。
“正好请他做个见证,叔叔婶婶们替我管理公司,劳苦功高,我会好好酬谢你们。”
这话让关如慧笑不出来了。
“宁宁,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大伯和晖哥都是自家人,谈什么酬谢,况且是自家公司。”
秦宁捏了捏微凉的耳垂,直言道:“双秦是我父亲一手创办,谈不上自家,我做为遗产继承人,我父亲拥有的股份应当转交到我名下,我才是双秦合法继承人。”
关如慧有备而来,正愁没有机会套话,这就来时机了。
“宁宁,你是不是听了什么话,被人撺掇利用,六年前是你自愿放弃公司股份,由几位长辈均分,现在公司正值上市关键时期,你突然矢口否认,于情于理怕是都不合适。”
“你告诉婶婶,是谁在乱说话,他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给你看?”
秦宁眸色深黑,目光注视关如慧,秀美的脸旁上没有丝毫慌乱,如旧云淡风轻。
“是不是我自愿,婶婶心里应该很清楚。”
关如慧脸色一沉,欲发作,但转念一想,当年一切协议流程都按照正规程序进行,任他秦宁翻个天,都找不到一处错漏。
她抿了抿唇,笑说:“宁宁这是病糊涂了,都开始说胡话。”
秦宁但笑不语,坦然又自信,像有什么东西支撑底气。
关如慧本身疑心重,心中难免猜忌,是不是韩兆给秦宁看过什么,或者给过他什么当年的把柄。
秦宁静观她脸色变来变去,满面惊疑,不禁微扬唇角。
“婶婶,我希望我们能私底下解决这件事,诉讼过程劳心伤神,对我们双方都无益。”
既然说开了,关如慧也懒得再演慈爱长辈。
她起身整理大衣领口,神色嫌恶,“有本事你就起诉,看谁胜诉,谁败诉,当年协议走的是合法流程,你也是自愿放弃股份与遗产,今天拿来说事,不过是眼红公司上市,老宅估价高,想分一杯羹。”
秦宁并不计较,说:“我们找时间带上双方律师,会一次面。”
“老宅的所属也需要重新分配,按照遗产继承权,爷爷的一部分遗产,也应该由我代替我父亲继承。”
他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