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嗯?”

季应闲疏懒的闭了闭眼,漫不经心地发出一个疑惑气音。

车窗外风声呼啸,他没听清刘助理说的什么。

事态紧急,刘助理立刻复述一遍。

“秦先生他晕倒了。”

他边说边解安全带,准备下车。

秦先生那种病弱体质,往雪地一躺,严重点能要命。

刘助理到底于心不忍。

季应闲睁开眼,眸色微滞。

他转头看,车窗外茫茫夜色,哪有秦宁的人影。

视线一转。

秦宁正倒在雪地里,夜色浓重的雪夜,穿着白羽绒服的秦宁近乎融入漫天飞雪。

季应闲立即下车,抱起秦宁。

“喂,秦宁。”

他想唤醒秦宁的意识。

但秦宁紧闭双眼,没有回答,俨然已经彻底晕厥。

季应闲看他脸白如纸,双颊却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浅色唇瓣冻得发紫,一探额头,温度却像沸腾的水烫得灼手。

他在发烧。

炽热的温度,令季应闲脑海中的一簇光,猛地擦亮。

晨间雪地的虚弱背影……

医院门口险些摔倒的趔趄脚步……

故障路灯下的孤影与苍白病态的笑脸……

无一不昭示着愈发严重的病情。

季应闲眉心深拧,眸色暗沉。

该死!

平时他不就喜欢示弱装可怜么,怎么今天这么隐忍,一个字也没提,云淡风轻地强忍到现在。

自己再不喜欢他,难不成还会为难一个病秧子么。

季应闲唇角弧度硬生生抿成一条直线,面容严峻的脱下外衣,给秦宁披上,将他打横抱起。

下车帮忙的刘助理看此情形,想及季总不喜欢秦宁,主动张开手。

“季总,让我来吧。”

季应闲睇他一眼,默然挡开他的手。

“开门。”

刘助理愣了愣,但他拾敛神色迅速,依言打开后座的车门。

季应闲抱着秦宁放进去,自己大步绕到副驾驶座,正要上车,忽而想起一件事。

他说:“刘勋,你留下。”

刘助理回头看了眼宠物医院,了然点头。

季应闲关上车门,沉声吩咐司机。

“开车。”

司机发动引擎。

黑色宾利在深夜疾驰而去,融入墨一般的黑暗。

刘助理起手扶了下眼镜,继而转身进入宠物医院。

凌晨一点。

市医院病房。

秦宁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睡得很沉,一只瘦削修长的手叠放被褥,他的手很白,薄薄一层皮肤下,青色脉络的轮廓清晰可见。

他的手背扎着输液的银色短针,上面仍有近期输液残留的痕迹,没有完全恢复。

季应闲悄然放下撩起的隔帘。

白色帘布遮住正在输液的秦宁,他走到走廊窗台边,默然望着窗外无边黑夜。

耳边回荡着值班医生临走前的话。

——感冒容易加重心脏负担,病人有心脏病你不知道么?

——病毒会侵犯心脏瓣膜,引起或加重瓣膜病变,届时瓣膜置换手术更新换代,有更先进的瓣膜材料也救不了命。

——季先生,心脏比你想象中更脆弱。

——让病人多注意,他不是能轻易感冒的体质,免疫力低下会诱发更多疾病。

言犹在耳。

季应闲脑海中浮现秦宁倒在雪地的画面。

那张秀丽精致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浅淡的唇冷得像冰,额头却是滚烫炽热的温度。

他闭着眼,病态又柔弱,像个珍贵的易碎品。

那不是装的。

秦宁有心脏病,且病得不轻,他一直知道。

季应闲按了按眉心,走远几步,拿手机联系人,安排合适的护工过来照顾秦宁。

挂断通话,他正准备折返病房,冷不防一个年轻护士突然朝他走来,如果不是他敏捷闪退,对方能直接撞到他怀里。

那年轻护士手里的文件摔了一地,她赶紧说了句“对不起”,忙弯腰去捡。

季应闲退开一步,给她让空间,又绕过对方,走向病房。

“先生,等一下。”

季应闲微微蹙眉,偏过头看她。

年轻护士抱着文件站起身,扯了下裙角,一脸羞涩的睇了眼季应闲,双眸含春。

她扭捏几秒,红着脸,撩手别了下鬓发。

“先生,我……我能加你微信么?”

光说这句话,她就已经满脸羞态。

她今晚值班,她真没想过会遇到这么帅的男人,那双灰蓝色眼睛漂亮得惊人,完全符合她的择偶标准,而且他那块银黑腕表,一看就不便宜,肯定是奢侈品。

况且她对自己的长相很有信心,又擅长利用自身优势,没有男人能拒绝年轻漂亮女人的搭讪。

季应闲冷漠脸,“不能。”

年轻护士:“……”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但勉强依旧保持楚楚动人的模样,企图挽救一下。

“我可以问为什么不能么?”

季应闲挑眉,“我喜欢男人。”

“我不介意。”

“我那方面不行。”

年轻护士:“……”

淦,浪费老娘时间。

年轻护士黑着脸,气愤离开。

自黑的季应闲忍俊不禁,全程噙笑返回病房,看到秦宁时,又不笑了。

病房中,秦宁睡颜恬静,眉眼娟秀。

季应闲不得不承认,秦宁拥有一张旁人艳羡的漂亮脸蛋,但他常年生病,鲜少外出,肤色很苍白,眉眼低垂时,显得有几分阴柔。

他相当看不惯他那副样子,唯唯诺诺,行事也懦弱,别人欺负到头上,愣是不敢吱声。

秦宁在他这儿缺点成堆。

好家伙,今天又意外收获他的新缺点。

倔强,固执。

好像还有点记仇。

猫崽生病着急带它看,自己在医院住着,生病却不知道看病吃药,发烧硬抗,在他面前一个字都不提。

季应闲随意地坐在床边座椅上,盯着秦宁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心中嗤笑,真不知以后哪个煞笔会跟秦宁这种人在一起。

他目光跟刀刃似的刮过秦宁的脸。

是图他长得好看,图他性格懦弱不自强?

在他看来,秦宁身上没什么东西可图。

季应闲就坐在床边,将秦宁从头到尾审视一番,得出“我要是喜欢他就是煞笔中的战斗机”的结论。

直到刘助理安排的护工过来,季应闲才收回视线,大步从病房出去。

他简单跟护工交代几句,抬手看了眼时间,下楼让司机回去休息,他直接开车去公司。

季应闲一走,身在护士台的那个年轻护士脸色十分复杂。

秦宁醒来时,天光大亮。

他伸手挡了挡眼睛,强光让他视野模糊了几秒。

刚放下手,身边传来陌生的询问声。

“秦先生,你醒了。”

秦宁侧过头,这才发现床边坐了个中年女人,她正在整理床头柜上的东西。

秦宁茫然问:“你是谁?”

中年女人笑道:“我是刘先生为你找的护工,我姓蔡。”

“刘先生?”

秦宁脑袋混沌不清,一时没理清楚哪个刘先生。

蔡阿姨帮忙秦宁坐起身,又为他在背后垫了一个枕头,说:“就是带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说话带点北方腔调的那个。”

蔡阿姨总结得很到位。

秦宁知道是谁了,符合这三个标签的,只有一个人。

季应闲的私人助理,刘勋。

仔细一想,应该是季应闲授意他这么做,否则刘助理不会多管闲事,他们交情没有那么深。

蔡阿姨倒了杯水,说:“秦先生,来,喝杯热水。”

秦宁接过水杯,道了谢。

蔡阿姨说:“秦先生,早餐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秦宁下意识摇头拒绝,他现在没什么胃口。

蔡阿姨察觉他的意向,忙说:“医生说了,你昨晚没吃东西,有低血糖的症状,又一夜没进食,胃熬不住,醒来后,得吃些好消化的东西。”

预备摇头的秦宁:“……”

秦宁说:“那就清粥吧。”

蔡阿姨笑着点头,“稍等会儿,我去楼下早餐铺买。”

蔡阿姨很快离开病房。

秦宁喝着水,忽而发现这不是他先前所在的病房,看装修风格和窗外建筑,这里是他刚穿书过来时,吐血昏迷后醒来的那家医院。

滨城市医院。

他怎么在这儿?

秦宁沉思数秒,抓住零星记忆,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他徒然想起kiko还在宠物医院。

秦宁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可一切换到号码输入界面,他意识到自己不光没有刘助理的号码,连季应闲的也没有。

微信中倒是有季应闲,但早在他穿书过来前,季应闲就已拉黑原主。

秦宁不禁扶额,心底略悔,那天该留下刘助理的名片。

他慢慢喝完水,靠着枕头,看了眼正在慢吞吞滴落的药水袋,还剩三分之二没输完。

不多时,蔡阿姨带着早餐回来。

秦宁勉强吃完一盒清淡的青菜粥,胃也暖和起来。

蔡阿姨见秦宁很斯文的擦着嘴,抿嘴笑着,说:“秦先生,你长得可真俊,跟明星似的,我都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小年轻。”

秦宁笑了下,作为回应。

蔡阿姨很健谈,拉着秦宁就开始聊家常,话语间夹杂着滨城方言,秦宁听得一头雾水,只能应和点头。

大概过去半小时,蔡阿姨也察觉秦宁的疲倦,没再打扰,离开病房。

秦宁半靠墙壁,看着窗户外的簌簌冬雪,神色平静,眸底泄露他的情绪。

他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离开了私人医院。

没有读档重来,没有返回病房,而是全须全尾站在医院以外的地方。

秦宁很惊喜。

很快他回忆起能在外行动的关键原因。

男主季应闲。

是季应闲带他出来,他才能出来。

这意味着他如果想离开医院做任何事,都需要经过季应闲,并且逃不过他的眼睛。

秦宁的头更痛了。

这时,他手机微信忽然“叮”的一响。

切换界面,秦宁见发微信的人是韩律师。

对方约他见面详谈遗产权问题。

秦宁沉思一瞬,同意了韩律师的提议。

他刚放下手机,病房门开了,一名年轻护士走进来。

她帮秦宁更换输液的药水袋,又测了体温,秦宁很配合。

年轻护士期间盯着他看了好几眼,目光很奇怪。

秦宁:“?”

临到出门,年轻护士凑到秦宁跟前,压低声,神神秘秘说了句话。

年轻护士:“那个,你男朋友季先生其实不行,你知道么?”

秦宁:“???”

那确实不知道。

不过现在知道了。

秦宅。

保姆照常领取邮件回到秦宅,她将邮件放在玄关柜,又把晨间报整整齐齐放好餐桌。

忙碌完,她转身进入厨房,准备众人早餐。

秦家人陆续起床,先到楼下客厅的是秦家长子秦家明。

他如往常那样到坐到餐桌前,喝咖啡看报纸。

接着是他老婆关如慧下楼,她如旧去玄关取邮件,见有一个,以为是自己的,没细想,就拆开拿出。

这时,保姆正在备餐,她带着文件到餐厅。

落座后,她喝着饮品展开文件,低头扫视文件内容,脸色瞬间变了。

关如慧捧着文件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秦家明没注意,一直低头看报。

关如慧抬起脸,神色很不好。

“你看这个。”

秦家明不悦的看她,“你能不能让我安静看会儿报纸。”

关如慧直接把手里的文件抵到他眼下。

“你先看这个,老四儿子寄来的。”

“老四儿子?秦宁?”

关如慧“嗯”了声。

秦家明嘀咕一句“他能寄什么过来”,接过去一看。

半分钟后,他脸色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