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打开病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他肤色略深,浓眉大眼,长相很端正。
是昨夜在一号病房帮过忙的青年。
秦宁刚吹了冷风,太阳穴隐隐抽痛,他倚在门边,揉着额角,语速平缓的问:“请问有什么事?”
青年直言来意:“秦先生,我家老板有请。”
秦宁很疑惑:“我认识你老板?”
青年摇头。
秦宁觉得奇怪,“那你老板为什么要见我?”
不认识他,却点名要见他。
秦宁在原主记忆中搜寻一番,并未发现有对得上号的仇家,至于朋友,那就更没有。
青年不答反道:“请秦先生移步。”
秦宁浅笑,“我不去会怎样?”
按照先前的套路,一旦踏出医院,一切将读档重来,他恐怕也见不到这人所谓的老板。
闻言,青年一脸愁容道:“秦先生,如果您不去,老板会扣我工资,扣三倍,我儿子刚满月,六十岁的老父亲前不久又去世了。”
秦宁:“……”
秦宁哑言片刻,问:“你老板在哪儿?”
青年面容一喜,转身叩响九号病房,
“老板,秦先生来了。”
秦宁:“……”
敢情老板就是隔壁那位贺先生。
青年让出路来,高兴的说:“秦先生,请。”
秦宁推门而入,一抬眸,便对上一张过分冷酷的俊脸。
这人长相俊美,有一双凛厉如狼的双眼,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他穿着病号服,端坐在客厅的棕色皮质沙发上,脸色阴沉的盯着秦宁,素净的衣服,愣是让他穿出西装革履的架势。
而他的脚边,放着一卷乱糟糟的医用绷带,从外观来看,曾经遭受过猛力摧残。
对方正是昨夜梦游跳楼的贺先生。
秦宁神色平淡地迎上对方的目光,面色如常,丝毫慌乱也不曾在他脸上展现。
贺先生微眯眼睛,注视着站在客厅的秦宁。
秦宁穿了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霜白,唇角染了一抹浅红,整个人病气恹恹,但与他对视的眼神,却透着一股韧劲儿。
这个人,不怕他。
他审查般的目光从秦宁乌黑的眼瞳,缓慢游弋过浅淡泛白的唇,再是瘦削单薄的肩胛,连对方眉宇间的细微变化,也卷入他深黑的眸底。
这人看上去弱不禁风,反应却超乎预料的从容。
和传言完全不一样,跟那天宴会的表现,亦有差别。
须臾,他朝秦宁抬了抬手。
秦宁不明所以,忽听身后响起合门声,回头一看,昨夜那两个青年正一左一右守在门口,都面无表情,像极了两尊凝固的石像。
某一方面来看,他好像被挟持了。
秦宁镇定自若地转过头,“贺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贺先生冷冽的视线一寸寸刮过秦宁的脸,答非所问道:“是你。”
是你?
这是什么意思?
秦宁心中疑窦丛生,难道这人和原主认识?
有了这个认知,他迅速阅览原主的全部记忆,但查无此人。
原主与这人并不认识。
秦宁心中一凛,莫非这人知道他不是原主?
贺先生将他神色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冷笑道:“被你弄脏的西服还躺在垃圾桶里,需要我找回来给你看?”
闻声,秦宁顿了一息,一簇火光在脑海中猛地擦亮。
他重新审视这个男人,以一种认真的眼光打量他,一分钟后,在记忆的某个犄角旮旯搜寻到他的踪迹。
秦宁惊讶道:“是你。”
贺先生面无表情,“是我。”
秦宁满含歉意的浅笑了一下。
他真没想到,在退婚现场病发吐血,那个险些被他溅了一身血的型男,会在这儿遇见。
门边的两个保镖对视一眼,两脸懵逼,全然看不明白他俩在打什么哑谜。
贺先生则面色沉冷,眼神阴恻恻的睇着秦宁。
秦宁诚恳道歉:“那天的事,真的很抱歉,我愿意赔偿你的损失。”
贺先生没接话,用戴了一次性手套的手挑起医用绷带,往茶几一扔,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话。
“这也是你想的?”
这个“也”就很灵性了,秦宁从中听出算总账的意向。
他睨了眼那团杂乱的绷带,点头承认,“这是不得已采取的措施。”
昨夜这位贺先生不老实,唯恐他做出可怕的事,秦宁“被迫”想出最原始的方式——
把他捆在病床上。
显然这不是最好的方法,至少当事人不太满意的亚子。
贺先生非常不满意这个答复,看秦宁的眼神又冷了几分,企图用眼刀将他扎成刺猬。
秦宁一向不在意外界对他的眼光,自动屏蔽贺先生的冷冽目光。
他说:“贺先生,或许你对梦游症状不太了解,这是一种或轻或重的疾病,病发时没有可控性,稍不留意,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将你禁锢在病床上,也只是为了方便医生对你进行治疗,想必你听他们说过,病发时,你在跳楼。”
“昨夜恰巧我看到,但若是以后没人看见,后果不堪设想。”
贺先生沉默听完,露出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说:“所以你提出把我绑了?”
他冷笑,“很好。”
说着,他从旁边的钱夹抽出一张崭新的银行卡,放在洁净如新、一尘不染的茶几桌面。
“这张卡你拿去,算是感谢你昨夜救我。”
秦宁全然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婉拒说:“你误会了,我不是需要你的感谢,而是希望你可以重视,以免——”
贺先生冷声打断,“秦宁,没必要在我面前装,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钱在这儿,这是你该得的。”
秦宁:“?”
这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怎么合在一起,却宛如听了个寂寞。
贺先生微微前倾,寒眸睐着秦宁,一字一句道:“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季应闲看不上的人,当我贺凌寒就看得上么。”
秦宁:“???”
他在说什么鬼?
秦宁正为他的前半截话在风中凌乱,冷不防听见后面“贺凌寒”三个字,神色讶然。
贺凌寒……
秦宁怔然看着眼前的贺先生,满目惊讶。
他就是贺凌寒?
凡事看过原着的读者,谁不知道贺氏的冷酷执行长贺凌寒。
这人行事诡谲言语犀利,与男主实力旗鼓相当,是原着出了名的洁癖毒舌男,读者们对他又爱又恨,爱他人设苏爽,恨他长了张嘴,每逢他出场的剧情,评论区势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因为……
贺凌寒和男主是商圈势均力敌的死对头,积怨已久,见面必掐。
但诡异的是,两人之间有种奇怪的氛围,读者称之为“相爱相杀”,并且为之乐道,在原着评论区自动扛起鸡(季)鹤(贺)大旗,这对□□粉经常与官配粉撕得昏天黑地。
秦宁追连载时,隔三差五便能看见两边c粉盖的高楼,一度以为自己误入粉圈。
但这并非重点,重点在于贺凌寒不单是男主的宿敌,更是后文施压设卡的大反派,为男主的感情线事业线添了不少堵,也由于他这番猛虎操作,愈发使得站□□的读者敲定这厮暗恋男主的实锤。
很可惜,秦宁是官配党。
他很欣赏原着的主角受,清冷不孤高,温柔又不失坚韧,坚强,正直,勤奋,是个三观极正的角色,与男主性格南辕北辙,但同时又很互补。
至于贺凌寒……
秦宁抬眸看向贺凌寒,后者身型高大,眉目冷酷,正沉眸盯着他。
秦宁微眨了下眼,心说,这个人跟男主,怕不是撞号了。
贺凌寒见他表情怪异,皱眉吩咐:“你们两个,把他弄出去,注意别碰到屋内任何东西。”
门口的俩保镖看了眼秦宁的身板,迟疑一瞬,没强制性做什么,只探出手,客客气气请秦宁离开。
秦宁心知他误会,却也没有解释,直接离开。
他一走,贺凌寒脸色更冷,喊住保镖问:“昨夜他怎么进来的?”
保镖甲:“不知道。”
保镖乙:“不清楚。”
贺凌寒冷脸:“扣工资。”
保镖甲乙:“???”
秦宁回到病房,不多时,护士照常来做基础检测。
护士非常熟练的为他量心率与血压,结束后,护士整理仪器。
秦宁问:“林护士,我大概几点去主治医生那里?”
林护士是二楼负责为病人日常检查的护士,也是昨夜护士台值班的人。
林护士闻言就说:“九点半的时候过去合适。”
话落,她又想起什么,递来一张全新口罩,说:“最近降温厉害,很多人感冒,秦先生戴上口罩去吧。”
秦宁笑着道谢,明朗的笑容更显气色。
林护士嘴角抿笑,表面稳如老狗,心里已经速写三十万字狗血开车纯爱文。
是的,她是个资深腐女,一眼鉴攻受那种。
说起来,她真搞不懂那个季氏太子爷为什么要拒婚,秦先生这么好看,性格又好,跟豪门八卦贴里写得完全不一样,那个季什么闲的还要啥自行车。
当她在内心yy时,秦宁已通过她的表情洞悉她的心理活动,无奈的摇了摇头,穿书前他所在的实验室有个学姐也是腐女,原着就是学姐推荐给他的,谁想到他刚看到尾声就穿书。
秦宁扶额,如果有预知,他不会点开这本小说。
林护士以为他不适,没好意思逗留,收拾好东西便离开病房。
时间很快到九点,秦宁不喜欢迟到,穿好外套,戴上口罩,出门乘电梯,准备去门诊部。
这所医院是高级会员制,私·密性很强,住进来的人非富即贵,平时人也少。
秦宁走进梯厢,按下一楼的数字。
两扇薄钢门徐然合拢,关闭之际,忽然有人出现,梯门顿了顿,复又缓慢展开。
这时,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渐入秦宁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