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叙白从上午开始布局, 营造两队不和的现象来引小熊饼干上钩,可乐在和小熊饼干周旋时,云叙白及时纠集其余玩家, 来了出瓮中捉鳖。
这一天的经历像坐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玩家们看着地上的尸体, 脑中那根绷紧的弦陡然松了些。
各种各样的想法从脑中划过, 他们看看地上的尸体就看看云叙白, 暗自心惊。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玩家叛敌,没想到是团队作案。最令人震惊的是,潜伏在他们之中的卧底竟然是臭名昭著的黑莲花“小熊饼干”。
小熊饼干身份暴露,使用极其危险的暗黑系技能,玩家们心中骇然, 对抓住小熊饼干不抱任何期望, 能把伤亡降到最低就好,没想到云叙白一声不吭出了大招,在不违反团队赛规则的情况下, 解决掉小熊饼干。
玩家们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卧槽。”瓜子缓过神来, 低声喃喃:“小熊饼干是真的死了, 我亲眼看到他的死亡现场。”
“我还有点不敢相信, ”氧气拍了把脸, 轻轻抽气:“居然是真的, 他就这么死了?他都死了,以后是不是没人敢模仿他走投靠npc的路子了?”
朱砂痣被小熊饼干的毒液腐蚀掉一只脚, 正在接受治疗, 吸了一口冷气:“全服要地震了。”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云叙白, 地下室光线纷杂, 他背着光, 身形挺拔如修竹,连路过他身后的尘埃都像星光跃动。
云叙白最后那招远不及小熊饼干的技能伤害高,但是正好抓住谁也想象不到的弱点,另辟蹊径,最后扭转局势。这是一次设计得很完整的陷阱,玩家们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云叙白的手段和能力比外貌更令人折服。
观众们的反应比玩家们更夸张,光屏几乎被弹幕覆盖。
[我真的以为今天会被那个傻逼跑掉了,就算叙哥出想姐,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小熊饼干,没想到叙哥出了那么骚一招。你品品,天气控制术,还能这么用?]
[不仅我们没想到,玩家们也没想到,本来揭穿小熊饼干的真实身份就已经够劲爆,谁能想到他会被叙哥秒杀了呢]
[有一说一,我觉得小熊饼干轻敌了,从他以前派冰粼粼去试探叙哥就能看出,他打心底里认为叙哥和他不是一个层次上的玩家。轻敌么,下场一般很凄惨]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全服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小熊饼干树敌可不少]
[我以前喜欢的可爱主播就是被小熊饼干害死的!利用玩家的天然信任,钻规则漏洞用队友当垫脚石,太令人恶心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他翻车,还是被秒杀,反正我出了口恶气]
[“崽崽就是坠吊的!”打赏了超人气主播都想拥有的升级百宝箱*8888个]
云叙白的直播间观众数疯狂上涨,全是闻风而来。小熊饼干树敌太多,直播间里全是一片叫好。
玩家们对云叙白的天气控制术很感兴趣,但他们有分寸感,打算处理完乱七八糟的局面,再向云叙白请教。
小熊饼干解决了,他的两个帮凶还没有。
“拐个弯杀了吧。”可乐如是说道。
花离枝冻住那个男玩家,但是控制着温度,吊着他一口气。女玩家被鞭子所伤,脸色死白,听到这句话,浑身颤抖。
知道死亡即将来临,恐惧和悔恨在两人的胸口乱窜。
云叙白来到女玩家面前:“如果你们愿意配合,我们会考虑给机会。”
云叙白轻慢的一句话让两人看到一丝曙光,暂时从断头台上下来。
女玩家不管云叙白许的是不是空头支票,只抓住最后的稻草,毫不犹疑地说:“你要我们怎么配合?”
在生死面前,其他问题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什么都愿意出卖。
云叙白挑眉一笑:“先告诉我,你们手上的碎玉本来是属于哪个npc的?”
“是屠……”女玩家刚开口,突然失声,不管再怎么努力也蹦不出一个字。她双眼惊恐地睁大,徒劳地张着嘴巴。
女玩家的身体悬浮到半空,舌头长长垂下,有只无形的手在拉扯她的舌头。
“我什么也没干!”可乐撤回卷在女玩家脖子上的鞭子,汗毛直竖。
上面传来飘渺琴声,如泣如诉,哀怨婉转,女人唱曲的声音听不真切,但能从中听到凄楚哭声。
“是榴花,立刻护着耳朵。”云叙白抿紧薄唇。
榴花不让这两人说话,他们做再多也是徒劳,夜晚即将来临,停留在这里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玩家们意识到情势不对劲,纷纷堵住耳朵,减少琴音的影响。
云叙白招呼花离枝过来,抬眼看到他身后多出一个人,那人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花离枝走向云叙白时,那人抬起头来,眼睛的地方被挖空了,鲜血划过死白的脸颊,就这么滴在虚空中。
黑暗中,更多的“人”出现,手里拿着一盏莲花灯,幽绿的磷光笼罩着地下室,这里瞬间变成阴曹地府。
[啊啊啊突然出现,吓死爹了!]
[榴花叫马仔过来帮忙了,这么多,有点凶啊]
[这琴声真的太瘆人,跟恐怖音效似的]
这些“莲花灯”都是榴花的观众,只要被琴音控制,就会成为他们猎杀的目标。
两只鬼手同时穿透叛敌玩家的心口,凄厉的惨叫声覆盖琴音,在四周回荡。
云叙白及时下决策,带众人撤出地下室。
大堂里,榴花已经上台,抱着琵琶弹唱,泪水落满香腮,大堂里血腥闹剧依旧,工具人npc被怨灵当食物戏弄。
今晚榴花上台的时间提早,看来是被事态所逼。
榴花遥遥望了云叙白一眼,泪眼蒙蒙,眸光却有些锋利。她怨恨云叙白毁了她手里的牌,一张又一张。
老板娘见到他们,破天荒没有迎上来,打发一个店小二过来收钱。
店小二收完一轮钱,被云叙白拦下,他吩咐店小二准备一桌酒菜送到房间,他还指定要两包用油纸包起来的肉。
刚才那女玩家没来得及说完,只说了个“屠”字,如果碎玉是屠夫的,那么他们不用费力气去碰那颗钢钉,先把仵作和稳婆手上的碎玉拿到手,再做他想。
白天过得太慢,玩家们身心俱疲,早早回房休息。
云叙白沾枕头就睡着,不出意料,榴花又出现在梦中。
虚空中,榴花抱着琵琶,哭得梨花带雨,像被人欺负狠了。
连续做同样情境的梦,云叙白内心已经毫无波动,在控制自己和梦境上有所长进。他看向榴花,淡定地问道:“今晚怎么又来了,有事吗?”
榴花眼里含着泪,三分真情七分假意:“我三顾茅庐,你都不肯帮我解脱……我很惨的呜呜……”
云叙白笑了下,拍了拍手掌,梦境中的虚无摇身一变,竟出现一个情境,与云叙白的房间摆设一致。榴花身后多出一把椅子,云叙白请她坐下。
榴花打量着梦境,已经忘记哭,眼里一片惊讶:“你怎么能控制梦境,尤其是在我出现的情况下。”
这需要强大的自制力和控制力,大多数人在梦里只会被她牵着鼻子走,甚至因为挣不脱梦境,导致精神不济或生重病。
云叙白施施然坐下,散漫地说:“多亏你天天往我梦里跑,我每晚被迫学习,控制梦境的能力精进不少,如果我愿意,还能把你困在这里一段时间。”
云叙白话音刚落,榴花的身边就多出一个笼子,样式像鸟笼,散发着淡淡金光。
云叙白有一个“噩梦密室”的技能,设计密室的时候也相当于在别人的梦境中遨游,想通这一点后,他对梦境的操控能力立刻有了质的飞跃。
榴花脸色一变,她去推笼子,掌心被鸟笼灼伤。
云叙白端起桌上的茶杯:“你来是为了和我打架?”
榴花还真不是来和他打架的,本来是想卖惨,卖惨不行就吓唬吓唬他,最好能把他吓得高烧,没了他,剩下的玩家就是一盘散沙。榴花没想到,云叙白那么短时间内就能掌握梦境主权,牵着她的鼻子走。
榴花看着笼子,想起在云叙白身上吃过的亏,心里火气“蹭蹭”往上冲,顾不上卖惨了:“我来是想要你的命!”
榴花第一次在梦里把琴当武器用,她一拨弦,尖锐的银针穿出笼子缝隙,飞向云叙白。
云叙白纹丝不动,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阵风吹来,卷走那些来势汹汹的银针,还没扎进地面就消失无踪。
榴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她不得不承认,在一个主人觉醒的梦境中,她处于劣势。
留下来对付不了云叙白,就这样离开又有些狼狈,榴花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问你一个问题,”云叙白的眸光透过镜片,染上星点冷意:“你一直想解脱,你有想过灵魂能离开义庄后要去哪里吗?”
云叙白已经知道榴花当年的经历,当年的仇人已经被榴花亲手所杀,她甚至将他们的灵魂禁锢在义庄里。按理说她心里的怨气不应该重到要杀害无辜路人。
“当然是……”榴花说了个开头就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离开义庄后要去哪里,榴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死后再没离开过这里,挣脱枷锁这是本能,她没有想去的地方。
云叙白耐心地等她答复。
榴花不答,云叙白想了想,问道:“世界那么大,你想去看看?”
榴花:“……”你在说什么屁话?
“你有什么遗憾或者梦想吗?”云叙白又问,帮npc完成遗愿也是送走它们的办法之一。
榴花被他问懵了,摇头。
“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我的玩家空间不招没有追求的npc,看来不能考虑你了,”云叙白遗憾地扫了一眼她的琵琶:“本来你的才艺可以加分的。”
榴花:“……”我听到了什么诡异的问题,可以投诉玩家鬼身攻击吗?
“你再好好想想,你要去哪儿?”
榴花咬了咬牙,说道:“到时候阿红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等等,这到底关你什么事?”
云叙白理直气壮:“你不是求我帮你解脱吗,我得了解你的动机。”
阿红,云叙白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老板娘的名字里好像有个红字,常听看客喊她红姐。
榴花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住了。
“你之前求人态度很好,现在……”云叙白看着被他气得怒气冲冲的榴花:“业务能力变差了。”
榴花差点被气死,费力破开笼子,愤愤离开云叙白的梦境。
“记得想想有没有遗憾,明天要考的!”云叙白自顾自地叮嘱,也不管榴花听没听到。
[没想到第一次交手是在叙哥梦里,榴花应该不想再来了]
[叙哥跟人生导师似的,一上来就问人家的鬼生方向,有没有啥梦想,哪只鬼还敢来]
[叙哥嘴人能力见长]
[这个梦境突然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原本是榴花主动来套路叙哥,又变成叙哥掌控梦境,最后居然变成了招聘会现场]
[神他妈才艺加分,仔细想想,叙哥选笔仙和林医生,是不是看中他们的才艺?]
[楼上,你可能真相了,嘉莹小姐姐还是买一送一(买鬼送猫)]
[上来就要把boss收回玩家空间当员工,叙哥,你这是在撬主神的墙角]
云叙白醒来时,稻草人也醒了,灯火通明,他们仿佛睡了个假觉。
稻草人摸了把光头,疑惑地问云叙白:“榴花为什么特意来我梦里骂你?她以前只是卖卖惨,今天一直在骂你。”
云叙白还没说话,稻草人就想通了:“我知道了,榴花一定是把今天的所有账算到你头上了,兄弟你真惨,在你的梦里骂你就算了,还要来我们的梦里骂你。”
云叙白:“……”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稻草人现在很清醒,非常耐心地复述榴花的话给云叙白听:“她一定是跟我们学的,古代没有傻逼这个词。”
云叙白打断他:“你后面有鬼。”
稻草人看着他平静的脸,说道:“你这话题转得略显生硬。”
云叙白认真的说:“我说真的。”
“那你好歹有点情绪波动吧……”稻草人回想一下,发现云叙白每次见到鬼时就是这个反应,下一秒,他就在云叙白的眼镜反光里看到一张脸。
一只手按上稻草人的肩膀,他滑动喉结,背脊骨窜起一股凉意。
稻草人认命的叹口气,准备用技能脱身,却见云叙白看着他背后笑了笑。
云叙白笑意不达眼底,却足以让本就俊美的面容镀上一层光环。稻草人怔乐怔,一看这笑,就知道自家队长又憋了什么损招。
“等你好久,菜都快凉了,怎么才来?”云叙白自然而然地站起来,取出床头柜仅剩的三柱香:“小稻,愣着干嘛,去倒酒招呼客人。”
不知道哪个字搔到身后那位“客人”的痒处,搭在肩上的手松开,稻草人的身体随之一松,暖意回笼。
稻草人起身,揭开餐桌上的木盖,露出几道简单不失诚意的家常菜。
稻草人看向来时的方向,仵作鬼站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一根粗针,他脖子上的伤口好像更大了,脑袋挂不住似的往一边歪。深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叙白,仵作鬼的手似乎在抖。
云叙白把三柱香插在饭上,把酒杯放在其中一个位置上,礼仪周到地邀请仵作鬼入座:“饿了吧?”
仵作鬼的眼睛里漫出红色眼泪,他想起生前的最后一顿饭,直到咽气,他还在惦记那口没喝上的酒,惦记那口没吃上的肉。
就算生前,也没有人问过他饿了没有。
仵作鬼摇摇晃晃地落座,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从脖子上的大伤口流出,仵作鬼一点也不介意,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吃着吃着就开始掩面哭泣。
“我终于喝上一口好酒,”仵作鬼眼里流出血泪,自言自语地说:“我不该贪那笔钱,我造了孽,我活该……能再喝上这口酒,上天开恩。”
仵作鬼哭着喝完最后一滴酒,房间里只剩下最后一丝叹息。桌上留下一块碎玉,是他的买酒钱。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稻草人说:“我发现你很擅长不用技能处理npc问题,你贿赂npc、请他们吃饭的手法非常熟练。”
云叙白笑了下,默认了。
[叙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收服得了玩家,收买得了npc。你问他为什么那么熟练?你看看他直播间有多少粉丝,玩家空间有多少npc,在他严重就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
[楼上精辟,想姐听了都要竖大拇指]
[叙哥走的真是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康庄大道]
[只要路子够野,操作够骚,就没有npc能难倒我叙哥]
[“确实挺骚,腿要断了”打赏了烟花秀*100场]
烟花冲上光屏顶端,绽开一朵朵斑斓绚丽的花火,五彩缤纷的光芒如星光落下,究极浪漫的画面还不够满屏幕的“骚”字显眼。
云叙白眨了眨被星光覆盖的眼眸,不太理解:“我操作很正经,你不要胡说。”
[嗯嗯嗯,挺正经的,只是收买npc、剃队友光头和挖主神墙角而已,我都不想提你以前女装骗人那点事儿]
[挣扎可以,但是没有必要]
云叙白摸摸鼻尖,收好碎玉,现在已经有四块碎玉,云叙白把它们拼在一起,只剩下一个不大的缺角,大约还缺两块。
屠夫手里已经没有碎玉,稳婆手上应该有一块,屠夫好歹还出来晃过,可是稳婆至今没有一点线索。
至于最后一块碎玉,更是没有头绪。
不过不用着急,明日去老板娘房间看碎玉中的线索,就会有新的头绪。
这两块新得到的碎片,信息量应该很大。
云叙白和稻草人商量完,正要熄灯休息,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动静。
两人停下动作,竖耳倾听。
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云叙白仔细分辨,发现是大刀拖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
金属与木板的碰撞,一下一下地挠着耳膜,引起心理上的不适感。
既然是大刀,想也知道今晚轮到屠夫出场了。屠夫应该只是把碎玉交给小熊饼干保管,但是他还有夜晚下死亡标识的权利。
稻草人原本还觉得有点瘆人,可是他一想起云叙白的灵魂画作,就忍不住想象一个一字眉胸毛火柴人拖着大刀从走廊上经过的画面。
稻草人一点不害怕,他想笑。
屠夫身上没有碎玉,云叙白也不想碰这颗硬钉子,他吹熄油灯,示意稻草人安静点躺下。
灯一灭,云叙白就感觉房间里多了股阴冷的怨气,他反应飞快,反手就点着了油灯。
摇摇晃晃的火苗照亮房间,云叙白看到一个胸毛大汉停在他面前,手上拿着淌血的黑刀,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专做砍头工作的屠夫身上煞气非同反响,云叙白竟然感受到一丝冷意。
他原本无意招惹这枚硬钉子,奈何人家针对他。
按照规律,今晚屠夫不会杀人,只会留下死亡标志,例如剃头匠的鬼剃头和仵作的缝线。云叙白看了眼屠夫手里的黑刀,万一屠夫的标志是砍个手或者砍个脚呢?
屠夫原本是想用沉默来折磨云叙白,让他沉浸在随时会被砍杀的恐惧中,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他不动云叙白也不动。
终于,云叙白张了张嘴巴,屠夫心想:他终于要求饶,我一定狠狠地拒绝他,再折磨他。
下一秒,云叙白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哈欠。
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屠夫瞪大铜铃一般的双眼,捏紧手里的屠刀。
云叙白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屠夫赤裸的上半身,问了句:“你的胸毛能保暖吗?”
“???”屠夫满脸写着问号,拧紧一字眉。这又是什么套路?
[屠夫: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为什么要让这个傻逼来折磨我]
[哈哈哈哈所以能保暖吗?]
屠夫低头,拧着一字眉审视自己的胸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