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家到酒店大厅集合, 稍后一起去参观扎染博物馆。”
收到导游在群里发的通知后,云叙白拍了拍长脸男人的肩膀:“机会来了,记住,一定要在酒店内解决。”
长脸男人凝重地点头。
一行人到达酒店大厅时, 旅客们已经到齐了。
络腮胡子和金项链男人看见长脸男人, 带着一身酒气走向他。
两人不敢声张, 悄声问:“你去哪儿了, 怎么现在才出现, 接到大哥的电话没有?”
“等会儿再说。”长脸男人敷衍一句,目光扫向四周, 很快就找到了司机。
司机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正在和两个旅客聊天。
长脸男人把手伸进口袋里, 随口打发了两个同伙, 不动声色地走近司机。
他一靠近,司机就抬起头来, 平凡寡淡的眼睛平静地看向他。
长脸男人第一次看清司机的脸, 可能是心理作用作祟, 他竟觉得这双眼睛阴鸷得很。
他手心出了汗, 脸上却露出自然的笑意:“司机,有件事情想跟你打听一下。”
司机没发现不妥, 和气地问:“你说, 我……”
“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突兀地响起!
司机应声而倒, 胸腹渗出殷红的鲜血,在大理石瓷砖上蜿蜒。
长脸男人握枪的手不住颤抖,他的表情在兴奋和痛苦之间切换, 以至于看起来有些扭曲, 像个失控的疯子。
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足足过了三十秒,才有人尖叫一声。
这声尖叫像打开疏散开关一样,旅客们惊慌失措地散开,络腮胡子和金项链男人心里既震惊又慌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同伙中途杀人,这不在计划之内啊!
司机比他们更震惊,那两枪并不致死,他大口喘着气,艰难地伸手摸向腰后。
长脸男人瞳孔颤动,单脚踩住司机的手,在司机身上搜出一把枪。
长脸男人拿着两把枪,冲又惊又惧的旅客喊道:“你们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们了!再也不会了……”
旅客们闻言,不可置信地停在脚步,纷纷看向他。
长脸男人踩着司机,紧张地抿着没有血色的嘴唇。
终于,他鼓起勇气说:“我要向你们自首!我和同伴不是纯粹的旅客,我们在司机的教唆下,准备在明天晚上回古城的路上打劫各位。司机下午给我打电话,我录了音,你们听听。”
长脸男人说完一长串话,稍微平复了心情,他打开手机录音。
旅客们没想到竟然有这种反转,听完那段录音,又是震惊又是后怕。
“居然有这种事,我们完全没察觉!”
“所以他们是窝里反了?”
“我看是这兄弟浪子回头了。”
有人胆子大些,问了一句:“兄弟,你不是说还有同伙吗?是哪个,我们得知道才安心!”
长脸男人还没答,络腮胡子和金项链男人就心虚地逃跑,没跑两步就被几个玩家抓住。
旅客们围着两个劫匪,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起来。
“原来是你们两个龟孙,不干人事,难怪长得贼眉鼠眼的!”
“这种人得严肃处理!”
这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酒店也没有人过来询问,权当没有看见。
旅客们骂完劫匪,又来劝长脸男人。
“兄弟,谢谢你揭露他们,但是你别冲动,别干犯法的事,我们留他一条命,送给警察处理吧,警察那边我们替你求个情,争取宽大处理。”
“说得没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年纪轻轻的不要断送自己的前程。”
旅客们越是友善,长脸男人心里越愧疚,他苦笑道:“我必须杀他,若不是他,你们就不会摊上那种事,就不会惨死!”
旅客懵了:“说什么惨死,我们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旅客们对视几眼,都觉得长脸男人在说疯话。
长脸男人脖子上的青筋暴鼓,眼睛红了:“各位!清醒一点,我们已经死了啊!那天在车上,我走火打伤司机,车冲进了江里,我们都死了!”
旅客们仍不信,用关爱智障的目光怜悯地看着他。
“你们都死了,都是我们害的,我把命赔给你们。”长脸男人没有执着于解释,他给了司机最后一枪后,把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悔恨的眼泪滚落,在嘈杂的劝阻声中,他绝决地扣下扳机。
“砰!”
最后一声枪响,惊醒所有人。
此时是白天,又不在诡异的景区里,旅客们却变回了幽灵。
生前死后的种种,走马灯似的出现在脑海里,他们终于愿意面对已经死亡的现实。
看着地板上那两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幽灵们仍觉得不可思议——司机居然是幕后主使,隐藏得那么深,他们一点也没察觉到。
就在这时,司机的手指动了动,他在惊叫声中站起,睁开猩红凶恶的眼睛。
小正眼睛瞪得滚圆,骂了一声:“我操!他怎么复活了!”
“不是复活,是变回幽灵状态了。”云叙白说:“难道你以为那一枪就能解决他吗,他好歹是副本boss。”
小正敲了敲脑袋:“是我太傻。”
司机轻蔑地看着幽灵们们,嗤笑道:“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不过,发现了又能怎样,我要你们上车,谁敢违抗?”
司机身上煞气很重,旅客们加在一起也没有胜算。
他们愤怒,却不敢上前。
司机看他们的眼神就像看待宰的羔羊。
然后,他把目光放到了几个玩家身上,腐烂狰狞的脸上露出暴虐的笑容。
“叙哥,接下来要怎么做?”酸奶冰被司机瘆人的眼神盯得汗毛直竖,低声商量:“我还有两次回档机会,要不我上去卖,你们趁机找出他的弱点!”
云叙白八风不动:“不用。”
他身后冒出一个黑发遮脸的怨灵,恭恭敬敬地说:“老板,大门锁好了!”
“为什么要锁门,这不是把我们的后路切断了吗?”
酸奶冰心脏病都要犯了,这个时候锁酒店大门,叙哥难道还怕boss跑了不成?
“是切后路,但切的不是我们的后路。”云叙白朝四目怨灵轻轻挥手,后者立刻打碎大厅里摆饰用的青花瓷。
云叙白接过导游的小喇叭,清了清嗓子:“有人闹事,贵酒店竟然无作为,若一直没有人出面处理,我就要打消费者投诉热线了!”
小喇叭的质量真不是盖的,清朗的声音被放大,在中空的大堂里回荡,如雷贯耳。
小正喉结滚了好几下:“我操,打消费者热线,还真的是只有叙哥才想得出的招。”
入住第一家酒店时,他们确实通过投诉解决过危机,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收尾,面对的是大boss,酸奶冰心里没底:“现在用投诉威胁酒店能有用吗?”
手中阴气凝聚成一把煞气深重的枪,司机讥笑道:“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出来救你。”
“我看不一定。”云叙白微微一笑,拿着小喇叭对幽灵旅客们说:“大家一起跟酒店提一下意见如何?都是消费者,大胆一点。”
旅客们瞬间领域他的意思,立刻撒泼打滚,砸东西,让酒店的人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和司机打架他们不行,跟酒店“提意见”可没难度。
闹出的动静太大,司机感觉事情不妙,立刻抬枪对准云叙白。
一颗漆黑的子弹脱膛而出,裹着凄厉的阴风射向云叙白的胸膛。
子弹在距离云叙白还有半米时诡异地拐了个弯,钉入地面,掀起一片碎瓷片。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凭空出现在司机面前,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缴了他手中的枪。
两个工作人员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站在男人旁边。
男人对司机说:“我是酒店经理,请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多管闲事!”司机失了枪,勃然大怒,伸手要掐经理的脖子。
经理以更快的速度掐住司机的手腕,面无表情地折断。
经理不顾司机的惨叫,把他踹倒在地,皮鞋在染血胸膛上重重碾压:“既然先生不肯配合,我们只能态度强硬一些了。”
能力相差悬殊,司机单方面被暴打,毫无还手之力。
酸奶冰没想到经理真的会出面处理,而且比司机强那么多,惊讶得下巴都掉了。
酥脆咸鱼以为boss出来后,怎么着也得缠斗一番,不死也得受点伤才能解决,万万没想到还能用这种办法处理。
他们更意料不到的是,司机被经理制约住后,云叙白没有就此罢手。
他扫了一眼幽灵旅客们,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不报仇吗?”
这句话说得轻,分量却重,幽灵旅客们醍醐灌顶,一拥而上。
他们对司机有滔天恨意,挫骨扬灰都不能解恨,最终一寸一寸撕碎了司机的魂魄。
络腮胡子和金项链男人也一并交给旅客们处置。
这一桩冤案,总算迎来了公判。
经理来到云叙白面前,温柔地笑了笑:“我和温泉酒店的经理是朋友,他和我提过先生,说先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离开温泉酒店后还向高层投诉了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要是没有温泉酒店的前车之鉴,这位经理也不会来得那么快。
云叙白弯起温润的凤眸:“放心,你们来得还算及时,我不会投诉你的。”
经理带人离开后,小正才敢说话:“原来叙哥锁酒店大门,是真的怕boss逃走。”
酥脆咸鱼用超小的声音问道:“为什么经理会帮我们呢,要是我们都死了,就没人投诉了呀。”
云叙白解释道:“我之前说过,酒店其实是庇护所,晚上八点后不准离开酒店的规定,其实是保护玩家的条例。
“这个副本框架很大,幽灵旅行团只是置身其中的一个小故事,酒店却能让副本里的绝大多数恶鬼望而止步。所以,旅行团里最大的boss放在酒店经理面前,算不上什么。
“玩家可以向酒店寻求庇护,但能不能说动酒店,就要看玩家怎么做了。”
几人彻底听懂了。
投诉酒店,听起来有些荒谬,实际上云叙白是看明白了规则,知道酒店有庇护玩家的职责,才会有恃无恐地提出。
“你让长脸男人在酒店里动手,是因为在酒店内发生的事,酒店才会干涉。”酸奶冰细想,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云叙白应该是从知道有四个劫匪起,就开始策划这一切了。
从劫匪口中探知当年真相,然后只让心存善念的劫匪拥有和司机通讯的手机,再利用这名劫匪挖出大boss,选择最佳的场地动手,借势杀了明显能虐玩家的boss。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到最后手上不沾一滴血。
酸奶冰想到这些,吸了口凉气,他看过逃生游戏的排行榜,上面厉害的人很多,他过的副本和赚的积分还不及大佬们的一个零头。
他不敢想自己能登上排行榜,却打心底里相信,要是他知道叙哥的ID,要是他能在逃生游戏里活得久一些,他一定可以在排行榜顶端看到叙哥!
小正没那么多想法,他指着空中漂浮着的三张卡片,兴奋地对云叙白说:“叙哥,boss爆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