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音渐渐停息了, 烟花坠落星如雨。
郁折虹已经放下了手,分了一支小烟花给他:“铂老师,你要放吗?”
铂吟一语不发地接过,仍旧觉得胸腔被鞭炮的声音震得发麻。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而发麻。郁折虹看他莫名反应迟钝的样子, 好笑道:“我来帮你点?”
他轮椅转了一下, 和铂吟并排,先把自己的点燃了, 然后去贴铂吟那支。火花“哗”地从顶端窜出来时, 铂吟还皱了下眉, 郁折虹憋笑,感觉自己像看到一只警惕炸毛的大白猫。
两簇小烟花,铂吟手里的岿然不动, 郁折虹的则极不安分,总是弹跳着去追逐旁边那个。
郁折虹兴致勃勃地看着它燃尽了, 忽而听到铂吟低声说:“我也会的。”
“嗯?”他歪了下头, 铂吟便又道,“……以后,继续陪着你。”
铂吟不管说什么,总有股郑重其事的味道。尤其是现在鞭炮声都已经停了, 四周万籁俱寂, 他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郁折虹的耳朵热了下, 咳道:“那肯定呀!”
他不说话了, 盯着小烟花发呆,脸慢慢红了, 强撑着镇定把一把小烟花都放完了。
他其实也是第一次这样过新年。
小的时候,郁家的新年没有一丝人情味;进入叛逆期后,他就开始在除夕夜离家出走, 宁愿和路人一起过;而在十五岁出道画画之后,前世的春节,他都是一个人待在那个小工作室里过的。
郁家他不想去,朋友们这个时候也都已经回家团员去了,毕竟只是玩的好的朋友,他们不会想到郁折虹没地方过年。就算想到了,邀请朋友一起参与家庭聚会也不太合适。
一个人放烟花放鞭炮都是很没意思的。郁折虹试过一两次之后就放弃了。
以前每年这个时候,郁折虹都会抱着煤球一起看窗外。对于他这样的病人来说,每年的愿望都不敢许得太大,他只是想,如果以后能活下来,希望有个人能和他一起过年,并且说“明年也陪你一起过”。
横跨七年,两个位面,终于有人对他这么说了。
“走啦,我们去吃水饺。”郁折虹拉了拉铂吟的袖子。
雪已经下得很厚了,雪地里散着爆竹的红纸片。
钦涅斯,郁折虹的房间。
郁折虹支起一张圆桌,在旁边布置好光屏,调整到春晚频道,喜气洋洋的声音顿时充斥整个房间。
铂吟:“……”
这是什么。
郁折虹一本正经:“这样才有氛围。”
他把今早买的小锅搬上来,和铂吟两个一人坐一边,一齐看着里面的水饺。
期间煤球和小沫都凑了过来,因为这个房间里暖和。小沫好奇地看着那些白鼓鼓的食物在水里慢慢上浮。
郁折虹想起什么:“我以前那边吃水饺,但现在在南方,好像今天应该吃汤圆。”
他翻了翻冰箱,找出一盒速冻汤圆放在一边。
铂吟并不知道人类还有这些讲究。
水饺熟了,郁折虹捞起来,又配了两碗酱料。铂吟凝视了一会儿这份奇怪的食物,又望向郁折虹,看他怎么吃,然后跟着学。
“咸了。”郁折虹龇牙,“明年我们自己包。”
这水饺是在琉璃之底买的。好咸,怪不得那家店都没什么人。
铂吟道:“好。”
郁折虹又下了汤圆,但这次没掌握好火候,里面的芝麻馅糊了一锅,变得和小沫一样,非常熊猫。他沉默一会儿,道:“要不要扔了?”
但铂吟竟然自顾自捞了一碗,喝了一口,平淡道:“还行。”
郁折虹:“……”
差点忘记铂老师喜欢吃甜。
他在铂吟低头吃东西时,悄悄拍了张整体桌子的照片,放到了那个相册里,给这张命名:【第一次年夜饭,jpg】。
*
次日。
郁折虹昨天晚上吃完饭,又熬夜看了好久的烟花,还一时兴起飞到西北某城市去看了传说中的“打铁花”,一个个地回复朋友们的消息,一直亢奋到凌晨四点。第二天就理所当然地赖床了。
快到中午,郁折虹才闭着眼睛把自己从床上拔起来,眯着眼到处找衣服。
铂吟道:“以后这天早点睡。”
郁折虹立即精神起来:“不行,熬夜是守岁。”
他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坚持。
“今天我们的习俗要穿新衣服,”郁折虹在柜子里面找了一阵,“铂老师,我也给你准备了。”
铂吟看着那件宽大蓬松的白色羽绒服,眼中流露出拒绝。但看郁折虹也穿了件格式一样的大红色羽绒服,便默默穿上了。
大年初一得拜年,二人进入琉璃之底,发觉精灵们也在走街串巷,火车都比往常忙碌。
现在交通发达,郁折虹听说上个世纪这时会有“春运”,但一直没看过。现在的琉璃之底车站让他有了点那种感觉,有些神奇。
第一个拜访的就是蕾雅祖母,郁折虹敲了敲门,却听到里面有交谈声,而且听起来氛围似乎不太愉快。
他顿了顿,有脚步声走来,还有白嘉的一声怒吼:“大过年的到这碍什么眼,这里不欢迎你们!”
接着门猛地被打开,白嘉看见他和铂吟:“……”
郁折虹:“……新年好?”
白嘉对上铂吟眼睛,还有他身上的羽绒服,嘴角抽了下,说“对不起”,然后让开身,回头又骂了一句:“现在门给你们开了,请你们自己走好吗?”
郁折虹视线越过他,只见客厅里坐着好些人,有蕾雅祖母、萝萝,剩下几人都是黑发黑眸,明显不是精灵族。他们神色很差,齐齐愤然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