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芍芍所住的那个名不经传的十八线小城市来说, 能有晋级hmo省赛的选手就已经是比较拿得出手的大喜事了，更何况是如今的两个国家队选手，甚至就是最厉害的第一、第二？
因此, 当白芍芍从高铁站出来，正和身旁的戴泽民聊着天, 说到刚刚在群里讨论的以后群内所有人每周三和周日都要空出来进行集体讨论的事, 只听“砰”的一声响, 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喷了满脑袋的彩带。
白芍芍：……？
她只是挂了满头，要说倒霉还数戴泽民。
怕撞到人，聊了几句，他便转过头, 想着看路，没成想碰巧吃了一嘴彩带, 当即连着“呸呸呸”好几声, 看看面前热热闹闹的一群人, 又看看自己脚下，一脸迷惑。
高铁站门口站了很多人，白芍芍一眼看到站在最后面正举着根木棍的桑鹏宇。木棍是用来固定横幅的, 红底金字, 那叫一个喜庆，写的是“恭喜白芍芍、戴泽民两位同学成为hmo国家队选手”。
见白芍芍看到了自己, 桑鹏宇咧嘴露出大白牙，兴奋地挥了挥手中的木棍, 横幅便漾出浅浅波纹。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老李从人群中走出来，旁边还有一个身形微微圆润的中年男人。
白芍芍瞪大了眼：“李老师？！”
戴泽民也惊了：“高老师？！”
“哎！”
“哎！”
两个老师兴奋应声。
原来，国家队的名单刚一公布, 一直密切关注相关动态的一中、二中师生就都知道了。作为他们两个的数学老师，李老师和高老师自是尤为骄傲，都是特意问了他们的爸妈高铁班次后主动来接风的。
除了那文明又喜庆的小彩带和横幅，两个老师还说了学校想邀请他们在两所学校各开一次演讲的事。
“imo每年都是在夏天举办，但那个时候你们已经毕业，去参赛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空回来开演讲，学校就想着趁这个机会让你们也传授一下经验给学弟、学妹们，希望以后学校还能再培养出和你们一样出色的学生，出去为学校和国家争光。”
这只是小事，白芍芍和戴泽民都一口应下，注意到旁边不明情况的路人们好奇的眼神和照着横幅上写着的两人开始在手机上搜索的动作，赶忙拉着热情的老师和同学们离开。
白父做主，在一家酒店订了席面，戴泽民爸妈听说后也分摊了钱，邀请两人的朋友、班上同学和学校老师来吃“庆功宴”。
一顿中午开始的喜酒，吃到下午五点多才结束，很是热闹，白父美滋滋地享受着作为庆功宴主角父亲被灌酒的感觉。
“真羡慕你啊，能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
“老白，你家小孩到底怎么从之前那个吊车尾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啊？有秘籍可别藏着掖着啊！”
“你家芍芍也太厉害了吧！这可是全国第一，尤其比的还是数学，我家小孩要是考个全班第一我就算睡着都能乐开花。”
…………
这天，白芍芍久违地看到了醉酒的爸爸。
跌跌撞撞地进门，刚踏进客厅，没走几步便整个人斜着倒在了沙发上，一会儿一涌地仿佛要吐，面上却始终带着快乐的笑。
“爸，来，喝点蜂蜜水，解酒的。”搅拌着碗中淡黄色的蜂蜜水，在妈妈的帮助下将爸爸扶起来，白芍芍用勺子挖起一口，吹了吹，才小心递到爸爸嘴边。
白父酒品不是很差，只是走路会变得有点歪七扭八，然后就是忍不住有点话痨。
就比如现在，喝完蜂蜜水，他就拉着白芍芍，忍不住嘀嘀咕咕许多没醉酒时不会说的话。
他说：“你以前成绩不怎么好，学习的心是有的，就是懒，不肯努力，我一直很担心也很担心这样不争气的你……”
他还说：“我那个时候想着，你不努力，未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好多次，大晚上的，我拉着你妈哭，我说都怪我没有用，不然就算你成绩不好也不会担心吃喝的问题……”
他又说：“现在的一切就好像是做梦。我的生意起来了，市里的门面已经在装修，下个月就要开业。你的成绩也起来了，开学了要给全校做演讲不说，今年夏天还要去国外参加比赛……”
…………
拉着白芍芍的手，白父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看着醉酒躺在沙发上的爸爸，衣衫和发型滚得有些微凌乱，没怎么护过肤的面庞略黑且毛孔明显，手粗而糙，两鬓的发微微染白，是岁月的痕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记忆中那个将她顶着肩膀上出去逛街的爸爸已经老了。
“爸爸，爸爸……”白芍芍喊了几声，见实在喊不动这个酒鬼，不由叹了口气。
从房间抱出来一床棉被，铺开，给他盖上，掖好被角，听着爸爸醉酒后的微鼾声有些无奈，站起身，眼眸微垂，唇角却微微扬起。
现在的日子，真好，好得像是一场梦。
她会拼尽全力不让这场梦醒来。
*
过了几天，张教授的那些草稿纸寄了过来，用的顺丰速递，特别大一箱，快递员心知她应该搬不动，打了电话确定家里有人后便直接帮忙搬了上去。
“你这是买了什么东西？”看到这么大箱的快递，还是从首都寄来的，白母试了试，发现自己竟然都不太抱得动，面色大为震惊，“你爸私下又偷偷给了零花？这得多少钱啊！”
一旁突然背锅的白父当即摆手：“这么重的一大箱，绝对不便宜，我可没给芍芍那么多零花钱。”
已经提前被张教授告知过快递单号的白芍芍却是瞬间两眼放光地扑过去，边拿着小刀拆快递，边开心地解释了下：“不是买的，是我之前参加集训认识了一个在京华大学教数学的人特别好的教授，他把自己这些年收集的草稿纸都寄过来了给我。”
“京华大学的老师？”白父知道白芍芍去参加的是国家队选拔赛和集训，能在里面开讲座的老师定然不是普通人，却也没想到直接就是京华大学的老师，惊得眼睛都瞪大了，旋即又有些不解，“但老师给你寄草稿纸干嘛？”
等看到白芍芍开完箱了，发现这些草稿纸还是用过了的，就更不明白张教授的用意了。
将两沓分别订在一起的草稿纸拿出来，递给白父，指着第一页左上角的“梅森素数的列举”、“孪生素数猜想的思考”字样，解释了下。
“这些与其说是草稿纸，其实更应该说是张教授的研究记录。在寄给我前，张教授就已经重新整理过，同一主题的订在一起，方便查看。而且里面不只是他的草稿纸，还有京华大学其他老师的草稿纸，我可以通过草稿纸上的步骤学习到他们的一些研究思路，改变自己的固有思维方式，数学其实很怕定势思维的。”
“啊？”
白父挠挠头，听不太懂这什么素数不素数的东西，但也知道女儿肯定自己心里有数，而且人张教授作为京华大学的老师，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和钱寄过来一堆没用的玩意儿，便“哦”了声，决定随她去。
帮着把这一大箱的草稿纸搬到女儿房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从先前天天被迫和女儿绑定，一周几次地往学校跑，变成了如今想插手都觉得插不太进去，白父既是高兴，也不由有些失落。
将东西收拾好了后，白芍芍便拍了张照片发给张教授，言辞诚恳地表示了感谢，而后截图了“证明周氏猜测”微信群成员发送过去，大致说了一下他们目前的情况和目标，小心试探地询问他愿不愿意进群。
即使是特聘，张教授其实也教不了几年书了。在京华大学授课，为人品行又高洁，他自然有许多好学生可以继承衣钵。只可惜各人思想不同，他宝贝般收集的那些草稿在那些孩子眼里都是用过的废纸，便每每想到都有些可惜。
接受本届hmo集训授课邀请时，他只是想着在自己还没彻底退休前多发光发热，也多看看新一代的优秀孩子，却没想发现了白芍芍这么个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怪胎”。
草稿纸收集癖？
想到当时一起参加集训那些孩子私下对她行为的说法，张教授不由无奈一笑地摇摇头。
但他如今回想起自己得知集训中有个孩子竟和他一般喜欢收集草稿纸时的心情，那骨血都热了的激荡，仍仿佛就在昨日。
总归不送出去以后也会被当成废纸，他便干脆主动找上了这个孩子。
本只是单纯的欣赏和理解同类人，却在逐渐密切的日常接触中发现她可爱又活泼的一面，不由又多了几分真心的慈爱。尤其是他得知她竟是今年hmo的全国第一，更是因着那份惜才的心对她格外有好感，特别希望高考后她可以报考京华大学。
最好是数学专业，他一定亲自打点负责教她的那几个老师。即使不是数学专业，只要他还在学校，就不会让她有“吃亏是福”的时候。
只是，他想得再多，也怎么都想不到这孩子，不，应该说这群孩子，竟然有这样大的野心。
周氏猜测啊……
微微眯了会儿眼，视线空空投向墙角，童年时挎着布袋子包上学，脚上又穿着几乎磨穿了的底子的鞋，偏偏满脑子要做出一番大成就的那些时光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过。
他又想到自己寄过去的那些草稿纸，里面似乎也有很多关于周氏猜测的装订……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芍芍已经面容失落，觉得这是无声拒绝，张教授方回过神，伸出手指，一条条皱纹仿佛墙壁斑驳的装修痕迹，在屏幕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张教授：好啊。】
不过，白芍芍这孩子也是真的会拉人，群里这几个孩子他记得有五个都是今年国家队的选手吧？剩下也个个成绩不错，就连唯一是初中生的那个吴石柒也是他们早就关注到的“华罗庚杯”冠军，绝对也是数学这方面的潜力股。
将手机放到一旁，张教授继续看书。
他并不认为这十多个孩子真能把周氏猜测证明出来，却又隐隐觉得，少年强则国强，或许真就功名出少年呢？
未来啊，谁都说不清。
*
以为张教授是默认拒绝了自己，白芍芍和群里大家说了声，互相安慰了下，毕竟教授的确没必要参与进他们这种几乎可以说是胡闹的事中，便将手机放到一旁继续看期刊。
这段时间，经过不断的“在海绵里挤水”，她终于将傅言锡给她列的那些基础理论入门书看了遍，现在就是反复在看他的两篇论文，尽量在理解意思的同时也能理解他这样写的目的，以写作者的角度去学习和分析而不是阅读者的角度一览而过。
当然，这些其实她也可以直接问傅言锡，他当然不会遮遮掩掩不说，只是那样学习效果必然会打不止一半的折扣。
再次看了一遍，感觉自己对文章有了新的理解，她便去爸爸房间借了他的笔记本，点开wps，创建一个空白文档便开始敲击读后感。
“咚咚——”
“芍芍，在写东西呢？”卧室门被敲响，白父进来，本以为她是拿电脑来看电视或者打游戏，毕竟这丫头之前每次放寒暑假都会这样，却没想一进屋就见她正在打字，不知道写的什么，愣了下，开口问道。
刚看完期刊，记忆和灵感正深刻，又因为有系统100％的效率作为辅助，白芍芍正文思如泉涌着，突然被爸爸打断，情绪登时上头，稍微有些不耐，但还是忍了住，点点头：“我刚看了两篇论文，再写读后感，打算写完了给傅言锡看，让他帮我指导一下，看看我理解的对不对。”
“哦……”
白父听得一愣一愣的，有心想说寒假应该休息休息，又觉得女儿看起来挺乐在其中的，更像是在嫌弃他打扰了她学习，回想起往年都是她嫌弃他和朋友开黑打游戏或者看电视剧正看到高潮，不由笑了笑：“那你继续写吧，爸爸出去买点菜回来，让你妈晚上给你做炒鸡肉吃啊。”
说完，他转身便走，眼角的余光扫到自己那台款式已经有些旧了的笔记本，觉得女儿应该需要个新的，便道：“回头过完春节，爸带你出去买个笔记本，这台旧了，有些卡，万一你用到一半黑屏就不好了。”
正急着想让爸爸别再和自己聊天了，打扰灵感的白芍芍：！！！
写到一半电脑黑屏也太魔鬼了吧！亲爱的爸爸，你不是锦鲤，别瞎立flag啊！！
她赶忙起身，在书架上翻找以前看款式好看买的u盘，将文档挪到u盘上，写几行就保存一下。
见女儿又忙了起来，白父笑笑，放轻脚步走出去，顺手带上门，边换鞋边和在客厅拖地的白母说了下准备给女儿买电脑的事。
现在家里经济情况起来了，虽然不是很富裕，但一万块以内的电脑还是可以买的，配置不会太差，而且女儿也确实需要用来写东西。
他们就白芍芍一个女儿，以前她总是三分钟热度地努力时再恨铁不成钢也没想过短她什么，更遑论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她也越来越优秀，就更是恨不能尽可能地把好东西都给她。
白母没意见，夫妻两人达成一致。
而房间内戴着耳机写读后感的白芍芍也是万分庆幸自己刚刚找出了u盘。
因为！这台电脑！真的黑屏了！！！
她不由得庆幸自己没对爸爸的锦鲤程度盲目信任。
重新启动电脑，等待开机的时候，她顺手摸过放在一旁的手机，就看到张教授回了消息，竟然同意进他们那个群，当即“啊啊啊”地惊喜尖叫出声，从椅子上一下子蹦了起来，冲动之举撞得椅子直接倒地，在地板上砸出“咚”的一声沉响，吓了在外面的白母一跳，赶忙进来看看女儿有没有摔到。
但她一进来，就看到一个“小傻子”正在床上蹦蹦跳跳，抱着手机，“哈哈哈哈哈”地乐个没完。
白母：……
这孩子在傻乐什么呢？
但既然没什么事，她便将门又关了上。
而事实上，白芍芍正和“证明周氏猜测”群里的朋友们疯狂撒花、发表情包地狂欢着张教授的加入。
【“一条咸鱼”邀请“张教授”加入了群聊】
这条消息下面，是刷屏几乎99＋的一群人疯狂激动。
【啊啊啊啊啊啊欢迎张教授！老师我高考就是想去京华大学数学专业的！】
【我也想去数学专业的！以及，万万没想到张教授竟然真的会和我们一起胡闹[捂脸]太兴奋了。】
【卧槽，白芍芍你是真的虎，我还以为上次你是说笑的，没想到真的说拉进来就拉进来！！！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喊白芍芍叫白姐。】
【老师康康我！我申请加老师好友了！老师以后有问题可以找你吗？】
【说好了啊，谁也不许偷偷努力！发群里让大家一起学！】
…………
碰巧了，今晚是大家约好的一周两次的集体讨论时间。考虑到之后开学了还有晚自习，放学比较晚，大家便将讨论时间定在了22点-24点。尽管现在还是下午，但群里的人都很有承诺意识，一直待在家里，要不就是开着声音看书，以防错过，要不就是一直在看着手机，这才使得白芍芍刚一拉人进群就引起轩然大波。
这个时候也正是张教授家吃饭的时间。
见平日不怎么关注手机的丈夫一直在看手机，面上的笑就没听过，张教授的妻子忍不住问他：“你遇上什么好事了？”
“啊？没有啊。”突然被问，张教授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咧了咧嘴，“哦，也算是好事吧，遇到了一群很可爱的孩子，感觉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还蛮感慨的。”
“是前几天你让我帮着一起收拾草稿纸寄过去的那个小丫头吗？”妻子问道，想到在集训合照和单人照里看到的白芍芍的长相，点了点头，“看那丫头的模样就感觉是个性子不错的，眼睛很干净。”
*
趁着灵感爆发，白芍芍熬了个夜，一口气将两篇论文的读后感都写完，然后从微信上给傅言锡发了过去。
当时，系统要求的是单篇字数不能低于1000字，但她又不是按照论文的标准去写的，多多少少肯定有一些语气词和个人思索的独白在里面，便哲学那篇论文虽然确确实实是万金油了一波1000字的读后感，物理这篇却是实打实地写了5000字。
也是幸亏她一直是个网瘾少女，除了手机，电脑同样可以盲打，手速不算慢，这才不至于因为这6000字从熬夜直接升级为通宵。
两篇文档刚发送成功，系统提示音便出现了。
【恭喜玩家完成“阅读作者电磁场的两本签名书并写读后感”的任务，奖励金币20，现余额22】
白芍芍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算了下手上还剩的两个任务，发现最早也是4月底，到时候要卖50斤的废草稿纸才算完成任务，而证明周氏猜测的任务还可以继续往后拖一拖。
诚然，张教授寄过来的那些草稿纸绝对不止50斤了，按照系统的说法应该是可以用来完成任务的，即使她还需要参考上面的思路也完全可以特意复印一份。
但且不说这种做法有多浪费钱，单说张教授特意寄过来又是多年收集和整理的这份精力，比起卖掉这些几乎可以说是“宝藏”的草稿纸，白芍芍也宁愿承担任务失败的惩罚。
她先前可以不甚留恋地卖掉自己的旧本子，便是因着上面都是随笔涂鸦，没什么纪念意义，有纪念意义的也不在那几个箱子里，而第二次更是完完全全就是废纸，就更不用提了。
这些废纸和张教授的草稿纸当然没得比。
因此，白芍芍还是在思考两个月后的任务截止时期，自己要怎么顺利完成这个草稿纸的任务。
系统这个人物确实让她收获了张教授的欣赏和帮助，这是好处，但弊端也是有的，那便是任务失败仍然会遭受惩罚。
想到先前刷b站看到“在下淘气包”宣布退圈时心跳都要停了的窒息感，白芍芍就觉得自己承受不来。
之前去首都参加集训，为了完成任务，她特意带了一大行李箱的a4纸去参加集训，甚至双肩包里也背了许多张，声称自己有“收集草稿纸”的奇怪爱好，就是想着“人多力量大”，如今差不多收集了将近20斤，但还差一点点。
可见，人多确实力量大，但前提是她有“人多”的地方可以“利用”。
白芍芍陷入了思考，但更多心思还是放在“周氏猜测”的研究上。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春节早上，白芍芍是被楼道里小孩嬉笑欢闹声吵醒的，还没睡够觉，皱了下眉，翻个身子就准备继续睡，眼睛却在下一秒猛地睁开，丝毫朦胧困意都不见。
去要压岁钱啦！
睡什么睡！起来暴富！
裹上粉色珊瑚绒厚睡袍，趿着拖鞋，白芍芍从房间跑出来，就见爸、妈和奶奶都在客厅看电视，顾不上牙没刷，脸没洗，甚至眼角还有眼屎的邋遢形象，一个猛扑地抱住妈妈，坐在他们身旁，作了个揖，笑嘻嘻地：“爸妈新年好啊，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就知道你这丫头早想着我和你妈的红包钱了，一分钟都等不及。”爱嗔地戳了下女儿的脑门儿，白母笑着白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红包，“给，我和你爸一起的。”
“哎哎哎，谁和你一起了？”白父赶忙否认，拉开羽绒服拉链，从里面又掏出一个红包递给白芍芍，“来，宝贝，这是爸爸给你准备的压岁钱。”
白母：？？？
“你昨晚不是说让我准备两份吗？”她皱眉迷惑道。
白父理不直但气壮：“那不是想着帮女儿多坑点压岁钱吗？”
白母：？？？
她没忍住，大过年的打了自家老公一个脑袋瓜。
见这两个小夫妻都人至中年了还跟年轻时候一样，总是“打情骂俏”的，奶奶笑了下，从自己的花袄子口袋里掏出几张卷起来的红钞票，外面用了一张显然是随手撕的红纸包起来，递给白芍芍：“这是奶奶给你的压岁钱啊。”
白芍芍是喜欢压岁钱，但从来没有贪财，奶奶就那么点养老体己钱她当然不肯要，白父、白母也都认真了神色要她把钱拿回去。
见状，奶奶甚至直接塞进了白芍芍的帽子里，然后用劲一拍地将帽子开口给合了上，做惯了农活的老人手劲可一点都不小，差点没把白芍芍人给拍傻，当即连着几声咳嗽。
“奶奶没钱，给的也不多，芍芍你别嫌弃就行。”瞪着儿子和儿媳妇，奶奶慈爱地看着白芍芍，“就是苦了你了，小姑娘家家的，以后却要养着三个人，压力确实大。”
白父闻言啧了声：“妈，你说啥呢，你儿子还没老到动不了的那时候啊！”
奶奶没说话，但神情很认真。
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白父也不继续说了，看了下包的压岁钱，估计两三百，最多不会超过五百，倒也没有触及他能接受的底线，便退了步，让白芍芍收下。
至于多的那些教育的话，他没说，白母也没说。
他们觉得芍芍已经长大了，那些道理，即使他们不说她心中定然都有数。
今年家里生意好，白芍芍又争气地挣了个全国第一回 来，压岁钱真就是收了个盆满钵满。
想着今天春节，街上肯定热闹，反正也不困了，吃过早饭，她便换了衣服下楼。
瑞雪送丰年，一片春节银白铺满枝丫与大地，刚出院子，却是正好和那个从车上下来的熟悉身影撞面。
“傅哥！！！”
白芍芍的眼睛瞬间亮了，“蹬蹬蹬”地踏着雪跑过去。为了快点跑到他面前，她选择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捷径，偏那里的雪都没怎么扫，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粉笔在黑板摩擦，不是很好听。
但落在傅言锡耳中，却是犹如天籁。
银雪素净，街巷沸扬。万物可爱，她更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