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蔚的嗓音透出了几分异样的寒意。
澹台无离听到楚蔚的话, 神情也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这时楚蔚就道：“这阵法留不得。”
凤霁阳也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若不毁掉，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鲛人族被利用。”
澹台无离凝视了片刻那阵法, 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虽然知道这阵法, 但也不清楚该如何从内部完全破解。”
“蜃龙眼已经被取下，方才又死了不少血魔噬灵藤, 这阵法的仙元力估计削弱了很多，直接摧毁就好。”
澹台无离眉头皱了皱：“不行，若是直接摧毁, 琅嬛仙岛都要受到波及。”
楚蔚：“可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拆这阵法。”
澹台无离迟疑片刻，道：“阵法内部的结构过于复杂, 但外部的那些阵法柱布置却比较简单，我跟霁阳两人用天火和凤凰真火，应该起码能摧毁外面的阵法柱，这样阵法的能量也能减少一半。只不过一旦毁掉了阵法柱，阵法就会直接封闭起来，也没法进入阵法内部找出那些血魔噬灵藤的来源了。”
凤霁阳目光一动，果断道：“来源可以慢慢找, 如果不摧毁这阵法, 等载人的海船来了，或许还会出乱子。”
澹台无离：“说的也是。”
楚蔚看了澹台无离一眼，也道：“事不宜迟, 赶快行动吧。”
于是澹台无离就坐在楚蔚背上，同凤霁阳一起再次潜入了水底。
而这次，他们再进入水中, 明显就看到那阵法的光芒暗淡了许多, 想必是失去了蜃龙眼, 血魔噬灵藤又死了不少，它失去了一部分的元力支撑。
但即便是这样，阵法中散步出的那股魔魅的磁场仍是在不停的影响着四周。
楚蔚和凤霁阳眉头都皱了皱，不太舒服地道：“果然是仙帝布下的阵法，失了阵眼还这么厉害。”
澹台无离没有多话，这时祭出了青木焰便对凤霁阳道：“霁阳，阵法柱一共十二根，按照十二地支的规律排列，要想摧毁，得按照一阴一阳的顺序，青木焰属阴，我就从阳性地支位置的阵法柱开始，凤凰真火属阳，你就从阴性地支的阵法柱开始吧。”
凤霁阳点头道：“好。”
于是两人便同时出手，澹台无离攻向了子位的阵法柱，而凤霁阳便攻向了丑位的阵法柱。
不多时，两根阵法柱同时倒地，阵法内部也在这时骤然失去了亮光，无数黑色的石板旋转着盖住了阵法内部的那些繁复咒文，将整个阵法封闭了起来。
早就知道会出现这一幕，澹台无离也没有觉得失落，而是和凤霁阳一起，联手迅速地将十二根阵法柱都摧毁了。
阵法柱摧毁完毕之后，整个大阵就彻底封闭了起来，从外表看去，就好像一块巨大的圆形黑石，沉沉地卧在海底。
可三人都心知肚明，一旦有人重新把阵法柱搭建起来，这阵法就能重新恢复运转。
此时澹台无离看着被彻底封闭的阵法，又看了看凤霁阳和楚蔚道：“现在阵法的能量来源被切断，内部的能量应该至少减少了一半，你们可以动手了。”
楚蔚点点头：“那你站远些。”
澹台无离依言退开了几丈的距离。
楚蔚和凤霁阳也在这时一起化出了原身，两人先将四周的海域封住，防止一会爆炸的气息误伤旁人，便同时攻击向了那正中央的阵法！
凤凰真火和炙热的龙息绽放出万丈金光，咆哮着集中了那圆盘形状的黑色巨石！
轰然一声炸响，那巨石承受不住这么剧烈的攻击，一下子就爆碎了开来。无数碎裂石渣携裹着极其强大的仙元力朝四周疯狂溅射而出！
三人脸色都变了，是楚蔚当机立断，一下子猛地退到了澹台无离，用尾巴卷住了澹台无离，挡住了那些疯狂飞射的巨石。
接着一声高亢的龙吟，一条金色巨龙就这么猛地从海底腾空跃出！
凤霁阳也跟在两人后面飞了出来。
而就在他们飞出海面的那一瞬，不远处的海面上喷发出了一条无比粗壮的巨大水柱，那水柱带着滚滚蒸腾的热气，轰然直上云霄，宛如海底火山爆发一般。
若不是楚蔚和凤霁阳早就联手在这一片设下了结界，这水柱散发出来的可怖能量，估计早就把周围方圆数百里的生物都碾碎了。
阵法应该是彻底被摧毁了。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这喷发才逐渐结束，而等到楚蔚和凤霁阳收起结界的时候，就看到那一片的海域颜色都变成了一种近乎黑色的深蓝，死寂无声，竟是彻底被抽干了仙元力。
恐怕那一片海域数百年之内都没办法再有任何生物存活了。
而就在这时，凤霁阳看了楚蔚一眼，神情有些异样。
楚蔚觉察到凤霁阳的视线，和凤霁阳对视一眼，就淡淡回过头来道：“凤少主有何见教？”
凤霁阳语气平静地道：“方才爆炸的时候，我突然想起，献祭阵法不少见，但用蜃龙眼作为阵眼的中心的阵法，似乎是龙族才有的。”
楚蔚面色沉了沉：“没错。可这种阵法早已失传了上万年，只是在上古时期对阵魔族的时候用过。”
凤霁阳：“殿下不必紧张，我只是说说。”
楚蔚：“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调查的。”
凤霁阳：“这样最好。”
澹台无离听着二人隐藏着十足□□味的对话，心中有些无奈，而他此刻也记挂着方才被疏散的鲛人，这时就道：“先去看看鲛人们吧，调查幕后指使者的事，可以慢慢来。”
楚蔚回过神来道：“好，去看看，他们应该也知道一些东西。”
于是三人就一齐从空中降下，去到了鲛人们被疏散到的那一片海域。
而澹台无离这时一出现，立刻就受到了巨大的欢迎——阵法已毁，鲛人们自然感觉到一直缠绕在身上的那股无形控制消失了。
虽然这片海域的仙元力早已不复当初充足，但解放的快感就足以让他们感激涕零。
澹台无离本来想说鲛人族需要尽快彻底，可就在这时，一直等着他的那个小鲛人忽然扑上来，用力亲了他一口！
澹台无离：……
楚蔚：？？？
小鲛人亲完之后，又羞涩地抿了抿唇道：“陛下真是我们的大英雄。”
澹台无离微微咳嗽了一声，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
而其他鲛人也笑道：“陛下如果喜欢碧落就收了放在身边吧，碧落虽然傻了点，但还是挺乖的。”
小鲛人碧落听到大家的话，顿时气鼓鼓地道：“我才不傻，你们才最傻！”
大家顿时哄笑了起来。
澹台无离本来还想借机问清楚一些事，但见到误会这么严重，此刻只能无奈一笑道：“大家抱歉，其实……我骗了你们。”
顿时，无数双眼睛都朝澹台无离这边看了过来。
澹台无离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其实我不是鲛人王。我只是路过的修士，打算来打探消息的。”
说完，澹台无离就吐出了舌中压着的那一颗鲛珠，道：“我能有你们的气息，也是因为这颗鲛珠。”
澹台无离取出这颗鲛珠之后，鲛人们中的气息顿时波动了起来，有不少鲛人开始剧烈地争吵，但大部分还是一脸难以置信。
不多时，有个带头的鲛人站了出来，神情严肃地道：“既然你不是鲛人王，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们？还有，这颗鲛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澹台无离怔了一下，便坦白道：“我们只是想去琅嬛仙岛，所以前来查探情况，阵法的事是举手之劳。至于鲛珠，是我偶然从黑市上买来的。”
鲛人抿了抿唇，神色怀疑，显然不是很相信澹台无离的话。
但澹台无离三人的本事他们方才也远远见过了，大家都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也并没有鲛人敢攻击他们。
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又暧昧起来。
最终是碧落忽然跳出来，一脸委屈地道：“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救了我们啊。”
碧落这句话一出口，鲛人们面面相觑，质疑的声音也弱了许多。
而这时，一直带头的那个鲛人看了澹台无离一眼，忽然道：“你们是想去琅嬛仙岛上找天命果吧。”
澹台无离点点头：“没错。”
“那你发誓，你不会对我们鲛人族另有图谋。”
澹台无离莞尔一笑，迅速就起了誓。
见到澹台无离这么从容地就发了誓，鲛人们面面相觑了一会，神情就很快缓和了下来。
那带头的鲛人见澹台无离居然真的发了誓，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他这时还是正色道：“碧落说得对，无论如何，你也救了我们全族。现在你可以向我们提三个要求，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我们都可以去做。”
澹台无离怔了怔，没想到发个誓就有这样好的效果，实在是有些意外。
一旁的楚蔚这时就传音入密道：看来鲛人的智商果然都不高，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那个仙帝骗成这样都不离开了。
澹台无离：……
虽然楚蔚这话说的刻薄了点，但澹台无离也承认，他说的确实有道理——鲛人族看起来确实挺好骗的。
不过澹台无离也不想占人便宜，这时笑了笑就道：“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要求你的，只不过有些问题想要问问。”
那鲛人迟疑了一下，道：“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不关于我们鲛人族秘密的事，我一定告诉你。”
澹台无离这时便详细地询问了一下当年关于那个仙帝和阵法的事。
鲛人没想到澹台无离是问这个，想了想他就道：“你跟我来，关于阵法的一些记载，那人曾留下一些手札，以前都是被封存在鲛人族的宝库里，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留了。”
说着，那鲛人便分开水路，朝前游去。
澹台无离三人也跟了上去。
鲛人族的宝藏藏在深海的一处珊瑚礁中，被一只大蚌藏在壳里。
这时那鲛人走到蚌壳前，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那大蚌便徐徐苏醒，吐出了一个宝匣。
鲛人取出宝匣，便递给了澹台无离：“就在这里面，你可以看看。”
澹台无离接过宝匣，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几个卷轴。
当着鲛人的面，澹台无离也没避讳什么，直接就取出那卷轴打开了。
而卷轴被打开之后，一旁也跟着观看的楚蔚脸色骤然变了。
变得极为诡异。
澹台无离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发现也只写的是一些维护阵法的内容，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忍不住就问楚蔚：“你是看出什么了吗？”
楚蔚抿了抿唇，沉声道：“没什么，只是这果然是龙族的阵法，你继续看吧。”
澹台无离怔了怔，感觉到楚蔚是不想在这里说，便继续把那卷轴收了起来，看剩下的。
卷轴全都看完之后，一旁的凤霁阳就道：“果然是龙族的献祭阵法，就是不知道那个仙帝是谁，是否还活在世上。”
一直立在附近跟着观看卷轴的鲛人听到凤霁阳这话，忍不住就问：“龙族的献祭阵法？什么意思？”
澹台无离看了鲛人一眼，看到他神色异常震惊的模样，就知道他可能还不知道这阵法其实是害人的。
思索了片刻，澹台无离便将阵法的作用告诉了那鲛人。
鲛人神色顿时变得极为古怪和痛恨。
“难怪……难怪！我先前就觉得那阵法有问题，但族中的几个长老都说这是仙帝留下来的，必然不会出错。”
澹台无离听着鲛人的喃喃自语，也有些不忍心，而他这时正想安慰鲛人，那鲛人忽然道：“你方才说，那些吸食仙元力的藤蔓还没有完全死掉，对么？”
澹台无离点点头：“没错。”
“我可以帮你们找到那些藤蔓。”
澹台无离心头一惊：“你……”
鲛人神情冷冷地道：“那藤蔓残害了我们那么多族人，总不可能不报仇，而且如你所说，那个仙帝或许就躲在那些藤蔓后面吸食能量，应该可以顺藤摸瓜把他找出来。”
澹台无离跟楚蔚对视一眼，沉吟了片刻，道：“这件事很危险，而且如果对方真是仙帝，我们也不能保证杀掉他。”
鲛人这时忽然道：“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澹台无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鲛人露出一点古怪的笑意道：“因为你们若是先前就来过琅嬛仙岛，应该就知道，类似的阵法，在岛上应该还有。”
澹台无离：！
“你也知道，每次争夺天命果，人妖两族都死伤惨重，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些死的人未必是死于互相残杀呢？”
“而且众所周知，这次或许是最后一次取天命果的机会了，那幕后之人想必也准备收网了。你们若是想要拿天命果，没有我们的帮忙，恐怕会很危险。”
澹台无离眉头皱了皱：“可你们能怎么帮忙？”
那鲛人淡淡道：“只要那藤蔓曾经吸食过来自死去鲛人仙元力和精血，我们就能用特殊的血脉感应力找到它们，先前是我们不知道，因为没有人会对死去的亲人进行血脉追溯，但现在既然知道了真相，想找到那些藤蔓还是很容易。”
澹台无离这时跟楚蔚对视一眼，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便道：“成交，去了岛上，你带我们去找血魔噬灵藤，如果找到了幕后主使，我们尽力帮你们报仇。”
“成交。”
说完，那鲛人便拿出了一个契约卷轴，对三人道：“既然已经谈好了，就签个契约吧，也免得反悔。”
契约卷轴有反噬的作用，但对修为太高的修士用处不算太大。
凤霁阳和楚蔚这样的修为，其实契约卷轴已经约束不了他们了，而若是一般的仙王巅峰，遇到这种情况，可能还会觉得鲛人在羞辱他们。
但三人都神色十分平静，没有多说一句话，便果断跟鲛人签订了契约。
见到三人如此果断，那鲛人有些意外，看着三人的眼神也没那么多戒备了。
而等契约签订好之后，那鲛人才终于告诉了澹台无离他的名字和身份。
原来他是鲛人族现在的族长，名叫碧玠。
澹台无离其实一开始就猜到碧玠是这群鲛人的领头人，起码也是个长老，只不过一直没表现出来。
现在碧玠亲口说了，看来也算是半信任了他们。
而跟碧玠交换了姓名之后，澹台无离就道：“碧族长，我们此次来的时候也有不少同伴一起，他们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海域内，到时他们靠近琅嬛仙岛的时候，你们能否停止攻击？”
碧玠淡淡看了澹台无离一眼：“你们不攻击我们，我们为什么要主动攻击？”
澹台无离：？
碧玠看出澹台无离的疑惑，这时就道：“我们这里靠近琅嬛仙岛的海域暗礁很多，大多数时候我们唱歌是让那些海船知难而退，但有些不怕死的，不光要过来送死，还想打鲛珠的主意，我们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澹台无离沉默了片刻：“原来如此。”
而这时碧玠又掏出了一个碧绿色的小瓶子递给澹台无离道：“把这瓶子里的液体涂在你们的船上，鲛人们闻到就不会攻击了。”
澹台无离连忙道谢收下。
跟碧玠商量好一切之后，澹台无离就带着楚蔚和凤霁阳准备回去。
哪知道走到半路，碧落忽然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还一脸期待地看着澹台无离，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眯眯地开了口。
“我能跟你们一起去你们船上吗？我还没去过船上呢。”
澹台无离：？
碧玠这时看了碧落一眼，就有些意味深长地道：“碧落血统很高，在海上觉察风险的能力也很强，跟着你们，应该也能帮到你们一点。”
澹台无离：？？？
碧落这时也认真点头道：“是啊，我很厉害的，可以做好多事。”
一旁的楚蔚看不下去了，皱眉道：“鲛人不是离了海水就会难受么？他还小，跟着我们恐怕会出问题。”
“不会的，那是血统差的鲛人才会这样，我只要变成人的样子，可以在陆地上生活几年呢。”
楚蔚：……
澹台无离有些头痛，但对着一个可可爱爱的小美人也没办法发脾气，只能柔声哄道：“你跟着我们，我们事情多，在船上也没时间照顾你，你一个人会很孤单的。”
碧落眨了眨眼，高兴地笑道：“那正好啊，我可以在一旁陪着你们，而且你要是忙得话，肯定休息不好，我们鲛人一族的安魂曲可好听了，我可以天天睡前唱给你听。”
澹台无离：……
楚蔚脸色阴沉，感觉都快能挤出水来了。
倒是一旁的凤霁阳，看了看几人的情态，反而笑了笑道：“其实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本来在海上航行就难以找准方向，鲛人在这附近生活已久，一定比我们熟悉地形，带上碧落确实是个好主意。”
碧落连忙道：“对啊对啊，我认路可厉害了。”
楚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澹台无离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看了几人一眼，最终他看着碧落这么兴奋的样子，实在是也没办法再说出什么推辞的话了。
默默叹了口气，澹台无离先伸手轻轻安抚一般地拍了拍楚蔚，就对碧落道：“既然碧落你一定要跟，那就一起吧。”
碧落顿时高兴地在水中转了个圈圈，一边晃尾巴一边道：“好啊好啊。”
就这样，三人带着一个小尾巴，启程返回。
碧落一路上真就乖乖地跟着澹台无离后面，一直笑眯眯的，而他笑得越高兴，楚蔚的脸色就愈发难看。
几人心思各异，便都没发觉碧玠离开的时候悄悄塞给了碧落一颗明珠。
澹台无离三人带着碧落回到船上的时候，众人都有些震惊。
而听完了三人的事迹，大家更是赞不绝口。
这时，便有修士目光动了动道：“既然鲛人的幻境这么强，如果他们能够帮我们拦住妖族和万灵族，岂不是一举两得？”
澹台无离闻言，皱了皱眉道：“这件事就不用提了，他们日后还要在这片海域生存，得罪了万灵族还好，得罪了妖族就真的要举族迁徙了。”
一旁的碧落眨了眨眼，忽然轻轻咬了一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