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两银子对如今的夏桐而言虽然不多, 可也不算太小的数目,夏桐不想耽搁,迟一秒李蜜恐怕就得加价——冯玉贞说得不错, 这人的确是钻到钱眼子里去了。
本来还想让敦敦和枣儿跟着长长见识,这会子只得算了。夏桐跟着李蜜来到景福宫最里边的一间卧房里, 但见李蜜严严实实地将门闩闩上,连窗帘都用紫色的纱帐糊了起来,保证从外头一丝也瞧不见里边。
夏桐笑道:“你可真仔细。”
李蜜撇撇嘴,这种关乎生死的机密, 她哪敢让外人知道?不看那五百两银子的面上, 她才不肯让夏桐过来呢!
当然, 她也知道夏桐的脾气, 别看平时大大咧咧, 口风比谁都紧,倒是不怕泄露秘密。
小心地将床畔那扇宽大的穿衣镜转了三圈,只见凭空露出一个圆弧状的洞口来,里头黑黢黢的, 什么也瞧不见。
饶是胆大如夏桐, 此刻亦有些心惊,比起看得见摸得着的狐妖精怪,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令人可怖的。
她不禁踌躇地站在洞口。
李蜜却不假思索地朝她背后推了一把, 夏桐原以为脚底是有石阶的, 谁知经这一撞,却轻飘飘的毫无着力点。
满以为会摔个嘴啃泥,然而并没有。等眼前重现光亮时, 底下已是坚实的土壤, 不远处香花盛放, 绿草如茵,还有几颗才及人高的果树,虽是冬日里,却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夏桐看得惊呆了,还以为自己进了桃花源——当然是小型的。
满打满算,这地方也不过是一居室,还是两居室?总之不会更大了,看似绵延无际,可若试着多走两步,便会被一堵无形的气墙给挡回来。
因此之故,夏桐也不敢去探头顶的蓝天白云是否属实——谁知道会不会撞得满头包。
李蜜看她一脸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无知模样,得意道:“如何,很不错吧?”
夏桐颔首,“再大点就好了。”
李蜜气结,恨不得将那五百两银子拍到她脸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都有空间这个大外挂了,她居然还得寸进尺,难不成得整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她咋不上天哪?
奈何顾客就是上帝,李蜜拿人手短,只得忿忿道:“别看它小,足够七八个人平躺着都绰绰有余呢,何况里头有水有粮,四时鲜花鲜果不断,逢着灾年,还能应急,好处多着呢!”
她幼时有一回跟继母口角,继母罚她一天不许吃饭,李蜜就靠着这空间里的果子撑下来的。
夏桐想起刚进宫的时候,大伙儿都吃得苦,唯独李蜜有条件开小灶,想来她说的应该不假。便试着踮起脚尖,从树梢摘下一只沉甸甸黄澄澄的香梨,咬了口,果然饱满多汁,水嫩可口。
李蜜看得肉痛不已,亏得她灵机一动,发挥出商人本色,“五百两是门票钱,摘果子得另算。”
真小气!夏桐白她两眼,“我再给二十两银子。”
李蜜心满意足地住了口,夏桐则精神抖擞地又摘了几只梨,悉数倒在衣兜里,其实,哪怕她多摘上十来只,李蜜也是赚的——这水果都比肉贵了。
忽见旁边有一道浅溪,水流虽然不丰,却甚是清澈流动,夏桐便想将梨子倒进去洗一洗。
李蜜很看不上她这种处处占小便宜的行径,苦口婆心道:“这里头并无灰尘,又没脏物,梨子都是土生土长的,干净得很,空口吃滋味更美呢!”
说来说去,还是怕她用这溪水。夏桐睨着她,“为何不能?莫非你在里头洗过脚?”
李蜜:……
她确实在这里头沐浴过,虽然比不上王静怡的灵泉那么有延年益寿之效,可夏天偶尔来上两回,确实很舒服,很凉爽宜人。
当然,这种一个人躲到空间里偷偷沐浴的习惯,在旁人看来就相当怪癖了。
幸而夏桐一向是很体贴的,她表示理解:没有男朋友的人,可不就只能孤芳自赏么?鸳鸯浴也得有人作陪呀!
李蜜接触到她悲悯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扔进小溪中去,秀恩爱,死得快!
这次空间之旅,至此便宣告结束,出门前,夏桐留神李蜜的动作,想看看这个密闭空间到底是怎么开启的,然则,令她失望的是,李蜜只是念了一串叽哩哇啦类似芝麻开门的咒语——好比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里的,还真是唯心哪!
冯玉贞本想凑个热闹,因舍不得银子,只得放弃和夏桐一道进去,如今见她出来,便巴巴的凑上前询问——她也很好奇里头是否别有洞天。
夏桐笑道:“没有什么,无非是个微缩版的御花园,和你每天逛的差不多。”
冯玉贞对自然风景不感兴趣,她更关心李蜜是否在里头藏了个男人——说真的,这简直是偷欢的绝佳场地,还不怕被人发现,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呢?
李蜜黑了脸,“我可没你那么放浪形骸。”
况且,男人又有什么好的,她确实在空间里存了些别的东西,但,和男人无关,而是她这几年积攒下的私房——谁都不可信,从今往后,她只和钱亲。
冯玉贞最见不得装模作样的玉女,甩了甩帕子,两人不欢而散。
夏桐今日开了场眼界,倒也不觉得失望——虽然李蜜的空间比她想象中乏味许多,但实用性还是很高的,没准哪日还真能救命呢!
因此,这几个人她谁都不肯得罪,当然,她们自己内讧夏桐就管不着了。
随着秋冬枯水期到来,城中的时疫已得到妥善控制,日渐康复的灾民们有些选择遣返原籍,有些则干脆留在京城定局——多数是那些失了亲眷的。天子脚下虽说居大不易,混个温饱总还不难,何况,陛下和皇贵妃娘娘这般仁慈,有两位圣人保佑,什么灾祸不能迎刃而解呢?
夏桐的声誉也空前高涨,倘若说之前众人对她这位皇贵妃不过是一半轻蔑一般不屑,觉得她母以子贵仗肚上位,而如今,她凭借自己朴实稳健的作风一步步收获了京城民众的爱戴,知人善用,又体察民情,不骄矜,不浮躁,还有比这更好的领导者么?
反倒是蒋太后先是将叶廷芳那个骗子召进宫,肆意重用,后又借高僧之口试图攻讦皇贵妃,难免让民众大失所望——外头的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位尊贵的老人家还有心思内斗,真是轻重不分,太昏聩了!
蒋太后眼看夏桐的口碑日渐盖过自己,除了恼火,更加羞愧难言,加之叶廷芳赐死后,她不知怎的倒有点想念那符水的味道,还是夏桐专程派顾明珠来为她祛除病根——没有比接受仇人施舍更叫人难受的了。
最糟糕的是,皇帝已经月余没来宁寿宫请安,连敦敦也不许过来,显然是怕她这位糊涂的老祖母带坏孙子——蒋太后想到此处,不禁一阵悲凉,如今她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王静怡和崔玉明赶在年前回了宫,夏桐亲自到堂前迎接,只见崔玉明还是那副瘦瘦弱弱的小白脸模样,王静怡看上去反倒变结实了些,脸上还晒出了两朵高原红,倒也不失可爱。
崔玉明简单的汇报了一番劳动成果,又奉上一本游记,上头记载了沿途所见各位病患的症状以及对应的治疗方针,之后便匆匆回太医院去。
夏桐注意到他没看王静怡一眼,显是故意躲避,心里顿时了然——看来灾民的病治好了,可崔玉明自己的心却乱了。常言道日久生情,和这么一个年轻姑娘长期相处,谁会毫无触动?何况,王静怡的确有她自身的本事和魅力。
王静怡不觉得尴尬,或者说,她不认为这是错,似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天真烂漫、合乎本心才是正常的,从前的她不过故作老成。
如今,对爱情的渴望让她摒去那层伪装,开始展露自己原本的个性——虽然两人还没到水到渠成的地步,可是已经初见端倪、互生情愫了。
夏桐惊奇的发现王静怡变得更漂亮了!大概是这几个月的辛苦,让她那经灵泉滋养得异常丰润的身体变得窈窕纤瘦许多,看去也更添青春气息。
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件好事,夏桐决定顺其自然,她让王静怡去宁寿宫照顾蒋太后——顾明珠一向是服侍她跟两个孩子的,太后未必喜欢,还是换个人稳妥些。
王静怡也很高兴,崔玉明自从进了太医院,负责的便是蒋太后跟北苑那几位老太妃,这下,两人有更多时间见面了。
*
今年的年景不及以往热闹,除了一场灾情闹得经济下滑,此外,北戎那边亦是多事之秋——北戎王月前纵马行猎,不慎被一只独狼咬伤,缠绵病榻,至今未愈,几位王子羽翼未丰,惶惶不安,自是无法来向大周致礼。
金吉娜听后也着急得不得了,本想亲自回北戎看看,可又放心不下一双儿女,孩子太小,路上带着恐不安全,只得差信使送些人参鹿茸过去,准备开春之后再和夏长松一道归宁。
夏桐也送了一瓶王静怡亲自调配的灵泉——她跟崔玉明耳濡目染,渐渐学了些医理,也斟酌往灵泉添加些对症的药材,如此起效更快。
然则,元宵未至,便传来北戎王病殁的消息,夏桐猜测他并未服下灵泉——不管是自负悍勇也罢,担心大周皇帝在里头下毒也罢,从他平生的所作所为看,这位北戎王倒不失为一位枭雄。
可惜,他还是输给了天,留了一个烂摊子,只有让那些狗熊儿子们继承了。
金吉利既是大妃嫡出,也是长子,就算为人呆傻了点,可论名分,论地位,也该由他继任最合适,便是他那几位王叔都没话说。
于是待北戎王下葬一月之后,登基大典也如期举行。
然而,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金吉利即位后的第一封国书,便是向大周皇帝求娶一位王妃,还指名道姓要求当今的淑妃冯氏。
刘璋将那封言辞恳切的书信读完,向夏桐叹道:“想不到金吉利也是个深情之人。”
夏桐:……深情吗?老子才死,就急不可耐的来迎娶心上人,刚刚入土的北戎王倘泉下有知,恐怕也得气得爬出来吧——哦,北戎那边流行天葬,连尸骨都找不着,金吉利自然不怕鬼魂作祟。
再说,人家冯玉贞还没答应要嫁呢,金吉利这是打算强取豪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