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坦诚

夏桐对这个叶廷芳的医术其实半信半疑, 皇帝的头风病在她看来实属疑难杂症一类,王静怡的灵泉都治不了,还有哪种神药能比得过灵泉的药效——至于蒋太后的失眠,这个倒是不难, 王静怡的灵泉也能办到, 不过如今两人关系坏了, 王静怡懒得给她治罢了。

刘璋则沉着个脸, 唯有他自己知道头风病是怎么回事,自然觉得这叶氏在大放厥词——天底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夫多了去了,若再是个装神弄鬼的,趁早打发了干净。

叶廷芳进门, 浅浅施礼, “参见陛下,参见皇贵妃娘娘。”

皇帝且不开口, 只向身侧瞟了眼,安如海会意,重重咳了咳道:“叶姑娘适才所言, 能治陛下头疾,若办不到,该当何罪?”

叶廷芳回答得十分斩截,“甘凭陛下处置。”

刘璋点头, “那你便说说, 该如何治法。”

叶廷芳反倒踌躇起来,低头望着脚尖不语。

夏桐谅着她有些家传之秘,不便向外人吐露, 便笑道:“后厨正煲着一锅花生猪脚汤, 怕敦敦和枣儿醒来要吃, 妾先盛两碗出来。”

顺势扯了扯安如海的衣裳,“你也过来帮忙。”

安如海不敢不应,等到了屏风后,却悄悄埋怨夏桐,“娘娘您怎么不着急?这女子来路不明,万一她想谋害陛下可怎么好?”

夏桐道:“陛下武功绝非泛泛,哪是区区一弱女子所能对付得了的,何况出入宫禁都要搜身,这女子但凡有点不轨之态,侍卫们早就将她捆起来了。”

倒也是。安如海放心许多,却又睨着夏桐道:“那,您就不担心……”

虽没明说,夏桐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微笑道:“担心什么,怕她多才多艺,陛下会被迷惑了去?你也太瞧不起你家主子了。”

宫里的能人不知凡几,这女子纵使身兼百家之长,也不过是个拼多多罢了,既然冯玉贞和王静怡都先后败下阵来,她又凭什么能脱颖而出——也正因为有这两个例子在,夏桐对叶廷芳也颇怀疑,年纪轻轻却一身绝学,还生得这样貌美,简直是玛丽苏文才有的情节。

两人在后厨聊了好一阵闲话,夏桐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才端着一盅热腾腾的猪脚汤回花厅去,却发现叶廷芳已经不见人影,皇帝脸色却有些阴晴不定。

夏桐咦道:“叶姑娘走了么?”

“走了。”刘璋声音沉郁。

那是能治还是不能治?夏桐看桌上有些飞灰,一旁的酒盅杯底亦是黑渍陈杂,莫非也像对付蒋太后那样,一碗符水包治毛病?

可皇帝未行责罚,自是说明符水有效,夏桐笑道:“既如此,陛下又为何不高兴呢?”

虽然画符什么的略玄学了点,可无论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只要能根治皇帝陈疾,夏桐也愿意抛弃自己那套唯物主义者的价值观——何况,她穿越以来见过的奇人奇事已太多了,再多一项也不稀奇。

刘璋叹道:“你不懂。”

正要细细与她解释一番,却看到敦敦揉着惺忪睡眼走来,嚷嚷着口渴,夏桐只得腾出手去照顾孩子——刘璋看在眼里,便默默地将那番话咽了回去。

*

叶廷芳就此正式在宫中住下。

夏桐原以为她不过是个简单的大夫,每日负责按方煎药便成,可皇帝竟将她带到勤政殿去,因充作婢女折辱身份,竟将她升了个女官,让她在御前当差,如今她也是有品阶的,和常嬷嬷一等的人物了。

蒋太后这下可乐开了花,想不到迟钝多年的儿子居然开窍了,看来并非男人不好色,只是从前宫中尽是些庸脂俗粉,皇帝看不上,如今才真正遇上合心意的人选,这才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依蒋太后的意思,恨不得立刻让皇帝将她封为嫔御,只可惜皇帝虽对叶氏青眼有加,却也只是开恩让她在御前侍奉,并不提侍寝的话,更不曾让叶氏留宿,蒋太后十分叹惋。

夏桐此时隐隐有些危机感上头,面上却不肯表露出来,她如今已是皇贵妃,跟个素不相识的民女吃醋像什么话?何况,她坚信皇帝的心意不会有变,既然他是信得过她的,那么她也该信得过他。

不过她倒是比从前积极了,从前总等着安如海传话,如今却每每一下朝就去勤政殿迎接,看到皇帝一脸疲惫地出来——夏桐不愿意往有颜色的方面想,可免不了嘀咕,大白天的,因何而疲惫?

刘璋看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有些好笑,轻轻将她怀中的枣儿接过来,在闺女脸颊上香了口,微笑道:“入秋了,怎么还站在外头?”

夏桐不好说是捉奸——虽然她确实有点类似的念头,都是那些话本子惹出来的!娇怯怯地施了一礼,“还不是敦敦这小子,说他思念父皇,巴不得早些回来一起用膳,所以催着妾身过来。”

小萝卜头躲在她裙子后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好的做人要诚实呢?怎么娘亲自己却撒起谎来了?就会拿他当挡箭牌!

刘璋心知肚明,也不戳穿,只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捉小鸡仔似的提着儿子衣领,大大方方的道:“走,咱们回去。”

夏桐从善如流跟着他转身,却发现叶廷芳气喘吁吁赶来,“陛下,您不往宁寿宫看太后娘娘么?”

刘璋很冷淡,“不去。”

蒋太后这几天千方百计派人传话,从前也不见她这样喜欢唠家常——明摆着是要撮合皇帝跟叶氏,皇帝自然懒得理会。

叶廷芳脸上便有些黯然,“是,妾……奴婢这便告知太后。”

一面却抬起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飞快的瞥了夏桐一眼,似乎很希望夏桐帮忙说情。

夏桐没理她,鬼才信这姑娘单纯为了修复母子关系,她方才那个妾字就已经暴露了,看来不管皇帝给没给她名分,她自个儿却已把自己当成皇帝的人了。

这也让夏桐怀疑起她进宫的动机来,看起来她心思根本不在医道上,那她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是从哪儿来的——不,说医术都嫌低估了,她可没见过哪个正经大夫给人喝符灰水的。

无独有偶,王静怡跟她抱着同样的怀疑,自从叶廷芳进宫之后,这姑娘便再没睡过一个整觉——她始终不信这叶氏的医术能跟自己对抗,她得到灵泉是因为前世机缘,这叶氏又凭的什么?

苦寻多日无果,因此主动请缨,希望能亲眼到宫外瞧瞧,尤其是传闻经叶廷芳救治的那批流民。

夏桐当然不会拒绝,反正皇帝冷落后宫久矣,宫中一向自由得很,并道:“你一个孤身女子行路多有不便,让崔玉明和你一道去罢。”

本意是想说王静怡徒有灵泉却不通医道,没读过几本医书,有崔玉明在,二者便可相辅相成,调查得更详细些,谁知王静怡不知误会了什么,脸上悄悄冒出两朵红来,半晌,才声如蚊呐地点了点头,“嗯。”

夏桐:……

不会吧不会吧,难怪人都说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她看这宫里的红杏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也罢,反正不关她的事,夏桐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回头将这事跟皇帝一说,刘璋也没异议,他也觉得这叶廷芳行迹可疑,从前还以为叶家人都死绝了,怎么忽然又冒出个传人来?短短半月间就在京城打响声势,哪怕叶天士复生也没这般能耐——何况,没听说这家人还会画符解厄的。

不过因尚有用她之处,皇帝才暂且按下不提。

夏桐尽管反复告诫了自己不该吃醋,话一出口还是有些酸溜溜的,“陛下真是这么想的么,不是因为看中叶姑娘的美色?”

没见过治病要把大夫随时留在身边的,还不是因那大夫是女的,可见男人总是说一套做一套——换了个男大夫,她就不信皇帝会这样难舍难分。

刘璋见她蹬鼻子上脸,越说越来劲,忍不住在她头上薅了两把,难忍笑意,“还说不曾拈酸?听了你一番话,朕今年的饺子都不用蘸醋了。”

想了想,到底不好再瞒下去,遂拉着夏桐的手,娓娓将自己的病况从头道来。

听着听着,夏桐的眼睛越睁越大,她从没想过皇帝头疼是这个原因,怪道请了多少太医都治不好,王静怡也束手无策——既然不是生理上的病,当然不能用生理上的药来医。

那她怎么就能治了?夏桐疑惑的看着对面。

刘璋坦诚道:“朕也不知,不过,每每与你在一处时,心情便会格外宁静,就连耳畔的杂音也消失无踪,或者,这真是一物克一物吧!”

夏桐咬着嘴唇,难怪皇帝从一开始就对她格外殷勤,敢情把她当药引子使呢,她可不就是个行走的人形屏蔽仪么?

这么一说夏桐倒想起了,难怪前世家里的wifi信号总是不好,她还以为是路由器坏了,现在看看,没准是她自己的原因——原来她也是个大奇葩呢,还是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