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礼服

可惜这傻爹惹的麻烦还得她来收拾。

夏桐叹了口气, 上前将枣儿一把抱起来,摸了摸她的小屁股,还是湿哒哒的, 看来那泡尿撒了未久, 算是不幸中之万幸,不然湿衣裳贴着婴儿娇嫩肌肤, 不着凉也得起疹子。

夏桐吩咐秋菊去抓把熏香来,春兰则任劳任怨收拾起床铺,只可惜那些花儿——还是新摘的呢,却白糟蹋了。

她迟疑道:“不然, 奴婢帮您风干了再收起来?”

这个应该算定情信物之类的吧。

夏桐:……不必,真的不必。

这要是照办了, 那都不是琼瑶奶奶的爱情喜剧,都成周星驰的恶搞电影了。

春兰只好一脸惋惜地将花瓣扔到字纸篓里。

可巧敦敦肚子饿了进来找吃的,瞧见这副手忙脚乱模样, 眼珠子一转, 便朝枣儿扮起鬼脸来, “尿床!羞羞!”

这孩子天生早慧,说话也比这个年岁的要流利, 玩心更是大大的有。

结果枣儿被他这么一取笑,虽然不太懂是何意思,却扁着嘴哇哇大哭起来。

夏桐便严厉的纠正儿子,“敦敦, 不许闹你妹妹!”

见面前的小豆丁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夏桐只好抛出杀手锏, “你去年也这样呢, 尿床的次数比枣儿还多。”

敦敦惊奇地睁大眼, 怎么可能?他有这么丢脸?

夏桐朝身边使了个眼色,春兰会意,站出来笑道:“真的,还是奴婢亲自为您收拾的呢!”

小豆丁蔫了。

结果到晚饭时,敦敦依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连桌也不上了——他现在已经能吃粥和软面条了,也很喜欢这类的食物,因此也会和大人一块用膳。

偏偏今儿不肯出来,还得夏桐着人将饭菜送进去。

刘璋奇道:“这是怎么了?”

夏桐暗暗好笑,跟皇帝说了那会儿的“事故”,刘璋一拍膝盖,“哎,都是朕考虑不周。”

夏桐白他一眼,知道就好。给皇帝盛了碗汤,嘴上却道:“放心吧,知羞耻懂礼仪是好事,况又是男孩子,过两天就缓过来了。”

刘璋却道:“男孩子的心也敏感着哩,万一他以后常躲着人,不肯说话,岂非要变成个哑巴?”

结果晚饭之后,皇帝仍亲自到偏殿走了一遭,回来时满脸轻松,“问题解决了。”

夏桐很关心他的教育方案,“您怎么跟他说的?”

刘璋道:“自然是推己及人。”

他告诉敦敦,自己小的时候也常常尿床,一直到十岁都被乳母们嫌弃呢,结果敦敦一想,原来在他眼中高大威武的大人也有这么一段难堪往事,可见尿不尿床跟做不做得成男子汉没必然关系。

他心里的疙瘩当然就释怀了。

刘璋说完这段话,满以为夏桐会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谁知夏桐关心的重点却不是这个,“您真的到十岁还尿床?”

刘璋:“……当然是朕编出来哄人玩的。”

夏桐:“哦。”

她可不信,皇帝一向教导她对小孩子必得诚实,因为他们就是张白纸,你往上头涂什么颜色,呈现出的就是什么颜色。试问,皇帝又怎么会自己犯下忌讳,对儿子撒谎?

可见那件事多半是真的——想不到皇帝的童年也不怎么光彩,夏桐还挺意外的。

刘璋:……感觉自己的伟岸形象一去不复返了。

急忙岔开话题,“就寝吧。”

因皇帝素性好洁,夏桐本想将他赶去偏殿独卧,谁知他就这么大剌剌地躺了下来,让夏桐颇为无语——这张床榻上的秽物再怎么清扫,也难免留下痕迹,她本来想过几天处理好了再请皇帝过来,谁知这人却好似一刻都舍不得跟她分开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皇帝下了蛊。

夏桐忍不住问:“陛下,您真的没什么要跟臣妾说的吗?”

算下来除了刚入宫那几天的沉寂,之后他俩就几乎再未分开过,他肯定不是一开始就深爱上她,而是拿她做个对付蒋太后的靶子,可就算如此,也不必夜夜笙歌吧?何况,最初两人只是纯睡觉而已,跟情-欲什么的都不相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刘璋望着她灼灼动人的眼睛,几乎便要将那个秘密脱口而出,却还是死命按捺下去,从前是怕这个软肋被人知晓再加以利用,如今,他则是怕夏桐不能接受,她会理解他么?还是,纯粹觉得他是个洞彻人心的妖怪?

就算她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从此以后必定会收敛喜怒,避免在他面前展示真实的情绪——没错,他的确读不出她的心事,但却可以通过周遭人的心声来推测,这一点就够致命的了。

他不希望夏桐褪去那份纯然的本真,他希望她能如御花园中的鲜花一样,娇艳肆意地绽放着。

刘璋摸了摸她的额头,斟酌道:“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朕会告诉你。”

或许当他们都老了,白发苍苍了,彼此都能接受对方生命中的任何琐屑,到那时,这点秘密自然不再成为秘密。

夏桐点了点头,打着呵欠沉沉睡了过去,其实她对于皇帝的所谓秘密并不怎么有兴趣,毕竟她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没说呢——可能永远也不会说。

*

敦敦经过他父皇的一番开导,总算忘掉了那件“陈年丑闻”,恢复了平日的开朗活泼。不过他也学着跟他父皇一样洁癖起来——毕竟是遗传——自从见识过妹妹丢脸之后,他决定自己不能犯相同的错误,他得学着上恭桶。

夏桐可真真吃了一惊,这小崽子要上天了?两岁大的孩子自己上茅房,就算皇帝能放心,她也不能放心,何况这时候还是旱厕,说句难听的,掉下来都未必能溅声响呢——又是这么一丁点的小娃娃。

出于安全考虑,夏桐坚决不肯同意,谁知敦敦也和她一样执拗——这一点却不知像谁,小小年纪却闹起绝食来,饶是夏桐拿长不高来吓唬他,他也不改初衷。

最后还是夏桐被迫妥协,亲自画了张图纸去找李蜜请教,无非是参考现代马桶的样式,一张结实的木椅中间凿个圈,底下垫上恭桶,出恭时拿帘子或屏风团团一围,便是个小型移动版厕所,角落里还能放点熏香草纸什么的,既干净又体面。

李蜜看她的眼神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怎么早些没想到呢?亏她忍受了那么久的公共厕所,冬日里还得忍着寒冷到外边上茅房——她住的地方不比夏桐有独卫。

经夏桐这么一提醒,李蜜恍如醍醐灌顶,当即照着图纸忙活起来,把自己封妃的事都给忘了——不过这个也用不着她操心,自有夏桐一干人等代劳。

第一批马桶新鲜出炉,李蜜便送给夏桐试用,且是照着敦敦的身材打造的,坐上去刚好能卡在屁股蛋上,既不怕摔到,也不至于让人硌得疼。

敦敦也很喜欢,当天就把这个当成了新玩具,恨不得走哪儿都带着,夏桐只好提醒服侍他的奶娘嬷嬷们注意清洁,别把关雎宫弄得乌烟瘴气的——男孩子就是顽皮,还好她只生了一个。

不过眼瞧着这东西这般实用,夏桐觉得倒是可以为枣儿打算起来了,反正李蜜打算投入批量生产,至于夏桐自己,除了夜里懒怠出去的时候方便,平常她是不大待见这玩意的——比起马桶,她其实更喜欢蹲便,容易使劲儿。

既她成为皇贵妃一月之后,几个妃位的册封礼也来了。其实吉服早就做好,只因得先顾着夏桐,才稍稍后延了些时日。

妃位的册封仪式简略,皇帝也不必像封皇贵妃的时候全程到场,而是到最后露个面就成了,总体而言,主持大局的是夏桐。

也因此,夏桐赔了十二分的小心,务必不能闹出乱子。谁知正日子里仍是出了意外,不晓得萧婉婉穆欣欣中的哪一个踩着了冯玉贞的裙摆,她那身华丽的衣裙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本来暮春时节就穿得凉快,冯玉贞又是最喜欢在穿着打扮上用心思的,结果连她那件花里胡哨的孔雀肚兜都被人看去了。

夏桐:……

若非知晓冯玉贞对这次册封礼的重视,她都要怀疑冯玉贞故意来这么一出,好吸引皇帝注意。

谁叫在场就皇帝这么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眼看全场皆目瞪口呆,夏桐只得先稳住局势,一面找了件大氅为冯玉贞披上,一面让平姑帮忙肃正纪律。

她问冯玉贞,“不如我叫人扶你回去歇歇?”

冯玉贞含泪摇头,今日是大封六宫的庆典,样样都是布置好的,错过了还不知得等到几时呢——她可不信今天是意外。

眼看冯玉贞执意继续,夏桐只得让春兰回去,将自己封宸妃时的礼服取来应急。

谁知刘璋却冷冷道:“不用你的,用别人的。”

冯玉贞更想哭了,她在皇帝眼中还比不上一件衣裳么?天哪!

夏桐左右权衡,要借蒋太后昔年的衣裳恐怕是不行的,几位太妃也不怎么方便;至于温氏和徐氏则齐齐称病,想必是嫌今日的册封礼刺眼,几位新人还抢了她们的位置,纵去问她们,她们也未必同意。

最后是蒋映月拿了自己当年封淑妃时的吉服出来,固然她脾气良好态度温和,可在冯玉贞眼中这等于是施舍——用了蒋映月册封时的旧衣,更显得她低人一等。

但,能有什么法子呢?纵使这个淑妃不及她想象中光鲜亮眼,那也比不封的强,冯玉贞只得换好衣裳,无精打采地站到队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