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是真发胖还是一时的浮肿, 可李蜜真吓了一大跳。她本就生得肌肤微黑,不及宫里的其他女人那样白嫩,一胖起来就成煤球了。
此刻她深深懊悔,学什么不好去学人家胡吃海塞, 看来世上真有人天赋异禀, 怎么吃都不胖——那夏桐就是个例子, 真羡慕死人。
在那几斤肉彻底减下来之前, 李蜜干脆称起了病,反正天天看夏桐在那儿耀武扬威也眼气得很, 索性躲一躲,省得人比人气死人。
夏桐这里本来天天收到柔福宫送的点心, 忽然间不送了, 叫来侍女查问,才知道李蜜染了秋寒, 正在静养。
“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夏桐说道, 也没觉得有多遗憾。
少食多有味,李蜜送来的点心虽然可口, 吃多了也觉齁得慌,虽说能靠灵泉来消食, 可也还是省着点用好。
她也猜到李蜜因她身孕之事有些不快, 但这也没法子, 她又不是送子娘娘,不能给全天下的女人都送个孩子——说句又当又立的话,怀孩子可不是个容易事, 她还觉得吃力呢。
将心比心, 夏桐能理解对方羡慕嫉妒恨的心情, 但各人自扫门前雪, 她也只是想想就算了。
倒是冯玉贞脑子不知抽了什么风,给她送来一大堆胭脂水粉,看起来倒比买办采购的更为精致——未必是她宝库里的上等货色,但比起市面上出售的已经好多了。
可惜夏桐怀着身孕,不宜上妆,要是留到明年做完月子,又怕过了保质期,所以还是婉拒了冯玉贞的好心。
冯玉贞急道:“姐姐,这些香粉既能润泽肌肤,且光滑不易生斑,就连我也是花了好大功夫才弄到手的。”
夏桐问道:“你从哪弄的?”
冯玉贞卡壳了,支支吾吾道:“我……自然有我的门路。”
夏桐淡淡道:“来历不明的东西,我不敢要。”
这个也是实话,胭脂水粉之类不比吃食容易查验,万一冯玉贞在里头做什么手脚,她中了暗算该找谁说理去?
冯玉贞当真气苦无比,这些化妆品都是她从系统商城里购买的,她还能拆了重做?那得多巧的手才能做到天-衣无缝完好如初啊?
想到赊欠的账单,冯玉贞只觉心头都在滴血,强笑道:“姐姐……”
只有夏桐收了她的化妆品,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才能趁机接近皇帝,并吸取爱慕值,将从前的欠账一笔勾销。
夏桐虽不知内情,可还是将冯玉贞赶走了——和皇帝相处久了,她发觉自己也挺小心眼的,冯玉贞太过美丽,实在叫人难以放心。
冯玉贞只好郁闷地抱着胭脂水粉离开,心想这夏氏果真是个憨猪,光晓得收李蜜那些高热量的吃食,对于真正的好东西却视若无睹,这就不像个聪明的女人。
吃吃吃,吃不死你!
冯玉贞暗暗咒骂了两句,垂头丧气回宫,继续做她的白日梦。
*
中秋将至,夏桐的小厨房总算建好了,不像那个简易的露天灶台还会受天气影响。多亏安如海帮忙,厨子也终于找着了人手,是两个苏杭来的大师傅,一个负责热汤热菜,一个负责糕饼点心。
夏桐本来还想添个做冷盘的,无奈皇帝执意不允,他太清楚这姑娘的脾气了,那肚子就是个无底洞,真要开了先例,只怕她天天都敢把冰碗往嘴里塞——没见过这样彪悍的人物。
未免吃多了冷食伤身,也避免影响腹中孩子的健康,皇帝义正辞严回绝了她的提议。
夏桐只好遗憾地想着,等明年夏天孩子生下来,就能理所应当再添一个厨子了。她真的很馋各种冷饮。
要是能哄着李蜜把雪糕做出来就好了,可惜皇宫没冰箱,用冰窖又太靡费了些。
幸而很快,夏桐的注意力便从这件事移开,因为中秋夜宴成了最近宫中最大的八卦,听说各地藩王都会回京,几位出嫁的公主也会回来团聚,夏桐真想看看皇帝的兄弟姐妹是什么模样,一定都是帅哥美女!
这个时候就显出小厨房的重要了,御膳房忙着布置中秋宫宴,各处的膳食都颇为敷衍,还好关雎宫来了新厨子,春兰等人再不必去看膳房的脸色。
夏桐自己则是把八卦当下酒菜,过得其乐融融。
王静怡偷偷告诉她,蒋太后最近心情十分愉快,因为临江王要回来了。
夏桐不是很懂她为何执着于在自己和太后之间充当传声筒,好像这样自己就会送她上龙床似的——其实这些情报她就算不说,夏桐也可以差人打听呀。
不过王静怡口中的是第一手消息就是了。
夏桐看她一脸兴奋,也不便拒绝,只好顺着她的意思问下去,“临江王是谁?”
“就是太后的亲生子,陛下的亲弟弟呀!”王静怡神神秘秘道,“听说当初为了封地的事,太后同陛下闹得很不愉快,嫌弃封地太远,半年才能见上一回,好容易赶上中秋家宴,太后恨不得让人快马加鞭去驿站相迎呢。”
夏桐恍然大悟,难怪最近宫里张灯结彩,皇帝的心情却一日坏似一日,敢情就是为了这位弟弟。
怪不得这几天他都不搂着自己睡了,夏桐还挺想念他那双宽阔的臂膀的。
沉吟片刻后,夏桐准备一碗红枣莲子汤端去乾元殿里——是她亲自做的,当然加多少莲子几枚红枣放多少水都由常青说了算,可确确实实是由她亲手放进小炖锅里,再用文火一点一点熬出来的。
这样应该不算作弊吧?
皇帝正在伏案疾书,周身笼罩着一层明显的低气压,难怪他这几天愈发勤奋,想必正是为了掩盖对于蒋太后偏爱的不快。
夏桐看在眼里,倒有几分心疼,下意识想起那句“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呀没了娘”的唱词,别的不说,形容皇帝倒是恰如其分——蒋太后这个娘虽然没死,对他而言也和死了差不多。
安如海看见夏桐,却是明显松了口气,“婕妤您来的正好,陛下这几天总不言不语,只顾埋头批折子,奴婢们瞧着倒瘆得慌。”
仿佛又回到了夏主子进宫前的光景——可见要制服皇帝的坏脾气,还非得夏主子亲自动手不可。
夏桐让他拿个干净的白瓷碟来,将汤羹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奉上去,“陛下渴了,喝点莲子汤润会儿喉咙吧。”
刘璋睨她一眼,明显看出这份殷切并非空穴来风。
当然汤羹他也没少喝。
夏桐找了块方巾为他垫在膝头,免得沾污衣裳,讪讪说道:“妾知道,陛下与临江王素有罅隙,但,陛下毕竟是他的兄长,亲兄弟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能解除呢?也免得太后娘娘夹在两头为难……”
刘璋冷道:“是太后要你过来?”
“当然不是,”夏桐忙道,“不过是妾擅自主张,想着一年一度难得团圆,太后娘娘自然是愿意看到兄友弟恭的……”
她私心里也不愿得罪蒋太后,虽说皇帝发话准她自己抚养儿女,可谁知蒋家到时候会不会作什么妖?若能将蒋太后争取到这边来,总好过孤立无援。
再者,她觉得皇帝这种沉浸在工作中来逃避现实的举动并非良策,只会让自己的心情更加郁闷,蒋太后和临江王可是半点影响都没有——所以这一家子到底有什么仇啊?
刘璋端着碗盏,目光望向窗外浩渺的天空,“朕八岁那年,本来有机会回到母亲身边。”
夏桐怔怔听着,后来为什么没有?
“阿放……他用树枝割破了自己的脸,后来,朕的母亲就只剩仁和皇后一个了。”刘璋声音沉闷的道。
语气里听不出很明显的情绪,可能过去太久,已忘了当初是什么感受。
但已足够夏桐脑补出充分的情节,想必当时蒋太后地位稳固,本来想从仁和皇后手中将长子的抚养权要回去,但幼子刘放——也就是后来的临江王,不知是出于孩童天性的嫉妒还是对母爱的独占欲,故意割伤了自己,却诬赖是长兄所为。
这么一个顽劣的孩子,蒋太后自然懒得再理会,谁知道他日后会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难怪那个雨夜蒋太后会对他视而不久,任凭他在雷雨中恐惧交加,淋得透湿——由此也铸成了皇帝一生的噩梦。
夏桐听罢只想感慨,这临江王刘放妥妥的是个绿茶心机吊啊,她小时候连撒谎都不怎么会呢,更别说栽赃嫁祸了。
她倒是不觉得皇帝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就算有,可基本事实是掩盖不了的。刘璋拥有了皇位,却失去了母亲,他不必要在这件事上捏造。
夏桐原本还想劝一家子好好相处冰释前嫌,可听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太理想化了,反而异常愤怒,“他如此对待陛下,陛下怎能轻易饶过他呢?”
刘璋睨着她,“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夏桐意气勃发,“妾若是陛下,干脆在他脸上多划上几刀,让他就此破相,何必白担了虚名?”
反正先帝膝下子嗣不多,总不可能为一个毁容的儿子赐死另一个,那太亏本了。
刘璋沉吟片刻,神情痛惜,“你说得对,朕当时怎么没想到呢?”
夏桐:……
其实她就是口嗨两句,不会真有人这么干吧?
正要解释一下自己无心之言,刘璋却忽然严肃看着她,“你太坏了。”
继而满面笑容道,“不过,朕很喜欢。”
夏桐:……总觉得皇帝的口味愈发奇怪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