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华老到底是跟陈工说了什么?
更不知道那个不通俗事的陈工又把张小枝约出去谈了什么?
不过一两天的功夫, 这事儿就闹大了。
先是张小枝哭着跑到了营部,找到了沈青耘和祁峰,非要营里给她做主。说要贴陈工的大字报,说他欺负女同志, 侮辱女性。
这帽子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整个岛上的人都了解陈工那个性。
别管你男的, 女的,只要和他工作没关, 又不是他亲爹, 亲儿女, 你从他身边走一百次, 他都不会看你一眼。
别的不说, 沈青耘可是岛上的一把手吧?
除了最初他追着还钱那段时间,俩人后来加起来说过话的次数都不超过十次。
什么见面点头,寒暄那更是根本没有。
这样的人你告他欺负女同志, 侮辱女性?估计他连你是男是女都没往心里面记!
所以, 不管张小枝怎么哭诉, 那俩人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可不管信不信,张小枝毕竟是营里的军工。她受了欺负, 并且找到组织, 要寻求组织的帮助,无论是营长还是教导员都没法坐视不理。
沈青耘是实在不耐烦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就很不负责任的找了个理由先溜了。
留下祁峰,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先把那个女人给安抚住,然后自己亲自跑到专家组那边去了解情况。
听了这个情况, 华老也恼了。
他虽然之前只是吓唬陈工, 并没有真准备把他怎么着。但现在工作这么忙, 这个人要是因为这些个破事儿影响工作,他就要真的考虑把他送离中山岛,清除出专家组的名单了。
他立刻让人去把陈工找过来,让他当面和祁峰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张小枝跑到营部去寻求组织帮助,还要贴自己的大字报,陈工的表情可以称得上千变万化。
很显然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据他所说,之前他在家里确实见过那个女人几次,每次自己的两个孩子也都和她在一起。
她跟陈工说,是想用他的厨房给俩孩子做饭,因为她住在宿舍,之前没有申请开火,他们那里没有厨房。
陈工以为是俩孩子吃不惯食堂,想开开小灶,老爹没空,就找这人帮忙。所以不仅没有阻止,还又给了她五块钱,几斤粮票,让她拿去买点好的,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
用陈工的话说,他总共也没见过那人几次,如果不是昨天华老找他谈话,他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听了华老的话,他确实去找了张小枝,也只是跟她说以后不让她再去自己家做饭了。
还说以前那几次给她的钱和粮票没用完的都不用还了,但是希望她以后离自己家的人远一点,最好别再打交道了。
除此之外,陈工还说,说完这些他就走了,再也没有跟张小枝多说半个字。
听他这么说,祁峰皱起了眉头。
“你前前后后一共给了那个张小枝多少钱?”
陈工想了想:“四五十块?还有二十多斤粮票。”
祁峰:“……”
华老:“……”
你这么蠢,人家能不把你当猪头宰?!
“笨蛋!”华老气得站起来拂袖而去。
难得的当着外人面对自己属下说了重话。
陈工的脸色变得很是尴尬,他不安的在原地来回的踏着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用求助的眼神望向祁峰,问道:“那个,还有我什么事吗?”
祁峰只觉得一阵心累。他知道自己来岛上两年多了,估计这人连自己姓什么都没记住。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自认能言善道的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无语的冲陈工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忙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说完,也懒得和他再说什么废话,径自从专家组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营区那边都吹响了集合的号声。
一想到那个张小枝这会儿很有可能还守在营部等他的消息,祁峰心里一阵腻歪。干脆拐了个弯,直接回了家。
结果推开门,却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种事实在是太过于寻常,以至于祁峰连想都不带想的,穿过卧室,打开阳台上的那个小门,就去了沈家。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推开院门就看到沈青耘坐在院子阴凉处支起的那个小桌子边。
桌子上放着两盘子菜,一小筐馒头。
他的面前还放着一个小碗,一个小酒杯。此刻那人正在拧一个白酒瓶的瓶盖。
看到这样的场景,祁峰觉得自己的头顶都要气冒烟了!
合着他在外面为了那么点屁事来回跑,糟心的要命。
这小兔崽子偷懒不说,居然还跑回家享受来了!
还美滋滋的喝起了酒?!
祁峰二话没说走过去,对着沈青耘的屁股就踢了一脚。
这一脚踢的有点重,没防备的他哎呦了一声,差点从小板凳上掉下去。
祁峰也不搭理,伸手过去就抢他手里的酒瓶子。
慌得沈青耘也顾不得屁股疼了,急得站起来就夺:“哥,哥,别抢,别抢,我给你倒。”
可就说话会儿功夫,酒瓶子已经到了祁峰的手里。
祁峰将瓶子在手里晃了晃,明显一愣。
他顿了一下,不敢相信的又晃了晃。
看他这个样子,沈青耘无语扶额。
“别晃了,再晃也没有多的。这是我昨天晚上找刘畅聊天的时候,喝剩下的。
我原本想着让那小混蛋喝两杯,把话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谁知道他居然那么能喝!
他倒是痛快了,我这酒也遭了殃。
要不是我收的快,这一瓶子都能让他自己喝完!”
听他这么说,祁峰忍不住嗤了一声。
“你跟他比?他爹,他爷爷当年都是军区有名能喝酒的。据说不管什么酒,不看瓶子他们喝一口都能说出名字,产地,还有特点。这样家庭长大的,你想灌他的酒?”
沈青耘一听就急了:“这事你咋不早跟我说啊?!”
“我也不知道你要去找他喝酒?!”
……
俩人说着,坐了下来。
“他们人呢?”祁峰看了看周围。
“去华老那儿了。小满说刚才看到华老气冲冲的回来了,估计是因为张小枝的事儿,就带着孩子们去找他说话,帮他解闷去了。
你媳妇还有我闺女去菜地了,说是摘几根黄瓜,番茄啥的给老爷子败败火。”
说到这儿,沈青耘看着祁峰嘿嘿一乐:“我看你这会儿脾气也不太好。咋样,也被气着了?”
听他这么问,祁峰的气又不顺了,一口气把刚才的事儿跟他全说了一遍。
说完,还不解气,抓起沈青耘面前的空杯,把酒瓶子里剩的那口酒全倒了进去,然后一饮而尽。
心疼的沈青耘嘴角直抽抽。
可想想,刚才自己丢下这个人自己跑了,也实在是有点不厚道,到了嘴边的埋怨话还是咽了回去。
他去厨房拿了副碗筷出来给了祁峰,又亲自夹了一筷子蒜蓉炒南瓜秧放在他碗里:“来,吃口菜,小满说这个也是败火的。”
祁峰没吭声,夹起那筷子菜吃了。吃完才出声询问:“这事儿你准备咋办?”
“这还用想?回头给卢团打个电话,把那个张小枝退回去。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她跑来不是工作的,是找下家呢!你看吧,不把她送走,就算是这件事解决了,指不定还能再给咱弄一出!”
这其实也是祁峰的想法。
在陈工说之前,他虽然不相信这俩人之间会有张小枝说的那些关系,可是打心眼里,他也多少有点觉得,陈工可能对人家女同志承诺什么了。
不然,人家凭什么三天两头往你家跑?还帮你带孩子?
可听了陈工的话,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人明显就是在碰瓷!
她这是觉得老实人好欺负,想着利用领导和群众的压力让陈工屈服。
没准那个书呆子一嫌烦,就干脆把她娶了。
想到这儿,祁峰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这女人的算盘打的可真精!
她隔三差五出入陈工宿舍,一点不避人,这就是要在众人心里留下一个他们两个关系很亲密的印象。是在造势。
然后她又跑到营部,半真半假的给陈工扣了那么一顶大帽子,这是要利用领导来给他施压啊!
双管齐下,以陈工那性子,如果没有人帮他,最后为了不把事儿闹大,为了能留在专家组,他真的可能就这么捏着鼻子把那个张小枝给娶了。
要是在别的地方,没准儿这件事还真的能成了。毕竟现在这世道,谁也不会替别人担责任。她说了那么一番话,上级领导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得跟她站在一边儿。
而陈工,工资高,岗位好又怎么样呢?再说也就是个知识分子。可知识分子现在并不吃香。
论成分,还不如她。说出来的话根本没有她分量重。
可张小枝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和沈青耘都不是随意被人拿捏的人。而这个中山岛,自成一局,现在还就是他们两个说了算!
“行,这电话我打,我去跟卢团说,这人不能留。”
“只是,”说到这儿,祁峰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只是这陈家的双胞胎也是个麻烦事儿。特别是那个陈明理,我看是养废了,为了点小便宜,连亲爹都能出卖!
那个陈明识也是个蠢的,他妹一戳哄就上,他自己的脑子呢?被狗吃了?!”
“咱营里可没狗,他那脑子是压根就没长!”
看祁峰气成这样,沈青耘只得笑着帮他说了两句出气。
说完,才安抚的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好声劝慰:“别气了,跟俩小屁孩你生的哪门子气?放心吧,那俩小崽子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