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美人醉

不是父王, 而是本王,其心昭然若揭。

雍理泰然自若,倒是梁铭薄唇微抿, 有点沉不住气。可不能让梁铭在此时坏了事,雍理轻轻应下, 笔直走向前方, 恰到挡住了梁铭的视线。

梁铭看着他纤薄羸弱的背影,心中生出缕缕恨意。

为什么一切都是梁振虎的,为什么他连儿子的妻子都要强取!

君臣父子, 礼仪法度,为什么在六州荡然无存!

好在梁铭沉下了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他活到现在铭记于心的真理。

雍理感觉得到背后的视线, 猜得到梁铭的心思, 他多少有点故意, 借此能加深梁铭对六州荒唐的憎恶, 让他对所处之地礼法混发更加厌弃, 对于他日后治理六州很有益处。

梁王这种只为自己享乐的领袖, 注定会没落。

心怀天下, 怜悯苍生的王者才真正能统领八方。

雍理径直走向梁振虎, 没人搜身, 没人警惕,甚至都没人把他当成一个人。梁王的视线直喇喇,好像他不是梁铭的妃子, 而是一个漂亮物事,随手就能讨来亵玩。

妍族人,在六州的确没有身为人的尊严。

雍理垂眸, 低眉顺眼地又行了个礼:“吾王圣安。”声音低敛清澈,像一汪清泉,正是六州最稀缺又最稀罕的水源。

梁振虎心情大好:“叫什么?”

雍理说了彦君玥的名字。

梁振虎:“以后便叫玥儿吧!”

雍理轻轻应下。

见他如此乖顺,梁振虎越发觉得他可人,想强要的心更重了,雍理却不会去故意做什么,这种男人,享受的是一个强取豪夺的过程,真的主动接近,他反而会心生疑虑。

哪怕梁振虎不是梁铭那种心思重的性格,也好歹是六州王爵,是炬族首领,总还有些与生俱来的危险意识。

雍理要做的是瓦解他这个意识,在他不备之时出手!

刺杀一事,雍理绝非莽撞行事。其实最好是能把子难给等来,到时候他俩里应外合,十成十的胜算。但是人炮不等人,已经在梁铭那里耽搁了两天,想必梁振虎已经重新网络了人炮,只等巫术大成。

一时也等不得一时的档口,雍理只能自己上。

即便是他自己行动,也有七八成的把握,一来是他此时身份和浑身没有内劲的状态,绝对会让梁振虎掉以轻心;二来是他知道梁振虎的弱点在哪儿,再加上彦君玥这把神奇的骨刃,胜算更大!

是的,雍理敢在经脉全毁的状态下刺杀梁振虎,就是因为知道他的弱点。

大雍和六州打了近半年,对彼此的将领早都攒够了第一手情报。尤其是大雍这边,从第一场战斗开始便对梁振虎十分头疼,这人的外家功夫了得,一个人站在那儿,刀枪不入,犹如一块铜墙铁壁。

他连战场上的精兵利器都挡得住,雍理要如何刺杀他?

这就是情报了。

凡是功法,必有命门。

大雍死了多少兵士,才推断出梁振虎的命门所在,可惜后来六州降了,他们没了击杀梁振虎的机会。

如今雍理倒是有了机会,而他十分清楚梁振虎的命门。

不是头部,不是喉咙,不是胸口,亦不是小腹。

而是他的右手手腕。

战场上,梁振虎可以赤身裸体,连轻铠都不穿,直接用肉身挡兵刃,可唯独他的手腕,是有护铁的。

这不能说明他的命运就在手腕,但这是一个方向。之后有不少大雍士兵直袭他的手腕,都被他躲开——若是此处也刀枪不入,又何须躲开?

大雍部队中不乏有高深武学造诣的能人,他们结合无数外家功法,分析与梁振虎的多次缠斗,基本能够判断出,他的命门在手腕,而且是右手!

雍理此时离梁振虎极近,他故作胆怯地垂眸,视线刚好落在他右手腕上。

六州将要入冬,梁振虎为显神威,仍旧是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他腰间是一道薄薄的皮腰带,束口长裤也是十分常见的布料,眼尖的雍理轻松能辨别出它们绝非珍品。

唯有他的手腕,带了两块黑铁腕环。

这腕环样式朴素,也没什么雕琢花纹,看起来像是随手戴着,彰显其勇武的点缀。

但雍理见过它许多次,几乎每一张梁振虎的画像上,都有这个腕环。

战场上、战场下,这种私宴上他都一直戴着它。

要说没用处,那才有鬼了。

雍理唯一担心的是没有内劲的他,能否用袖中骨刃刺穿这黑铁腕环!

骨刃的削铁如泥他不怀疑,尤其是这种直刺进去,角度笔直,以尖刃撞硬面,更易刺穿,只是他担心自己手劲不足,无法完全发挥骨刃威力,可就麻烦了。

届时他被梁振虎一掌击毙,彦君玥和梁铭难逃一死,况且还有可能被做成人炮的无辜百姓和大雍三十万将士!

他不担心大雍朝安危,因为有沈君兆在。

不……他也担心,他担心他的昭君会随他而去……

想到此处,雍理只觉一阵后怕,接着是一股强悍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的信念。

必须活着,必须杀了梁振虎。

为了所有人。

更为了他的阿兆!

雍理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是纹丝不变。他过硬的心理素质在此时展漏无疑——幼时不得不撑起偌大个秦家,少时不得不背负起整座江山,年仅十六已在战场上看尽生死——此时他哪怕没了内劲,手也很稳。

只能成功,唯有成功。

他一定可以!

杀了梁振虎,他就可以回到首京,回到沈昭君身边。

嘴边绕着这个名字,脑中浮出他清俊的面庞,雍理有如神助,胸中激荡着果敢与无畏!

梁振虎眼睛就没离开过他:“会喝酒吗?”

雍理似是有些紧张。

梁振虎已经推给他一杯酒:“喝了。”

雍理咬了下下唇。

梁振虎哈哈大笑:“听说你学了点大雍学问?那知不知道有句话叫长者赐不可辞。”

雍理心中冷笑,心道:你他妈也算个长者。

“这……”雍理嗫嚅着。

梁振虎眼眸炽热,像盯上猎物的豺狼:“喝了它。”

雍理受惊,只能颤巍巍的接过酒杯,他这一动,红色衣袖落下,露出如雪皓腕,让梁振虎目色更热。

梁铭瞧在眼里,胸口像堵了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这般模样,梁振虎毫不在意,只一杯一杯地催促雍理喝酒。

六州酒烈,这般喝法,一个壮汉都能放倒,不要说娇滴滴的妍族美人。

梁振虎就是要灌醉她。

雍理面颊绯红,漂亮的黑眸逐渐失焦,沾了酒气的眼尾越发迷人,在场的别说梁振虎,所有人都看得挪不开眼。

此般尤物,当真稀世罕见!

梁振虎眼看美人醉了,胸中更是一阵酥痒:“玥儿觉得这酒如何?”

雍理声音都带了些靡靡酒气:“王……”

单单一个字,已像那被幼嫩猫爪一般,挠得人耳廓发痒,心直颤。

梁振虎到底是没忍住,一把握住他的腰,将他拉近。

雍理脚下一晃,惊慌失措。

梁振虎只觉入手的腰身细瘦却不单薄,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那细滑的线条,比最香醇的美酒还要醉人。

美人入怀,娇娇欲滴。

再看她芙蓉面粉黛眉唇瓣间全是醇醇酒香……

千杯不醉的梁振虎恍惚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眼前的醉美人让他失了神志。

雍理醉了吗?

还真醉了。

醉了又怎样,杀个人而已,用得着多清醒。

雍理浅笑嫣嫣,声音柔软如蜜:“王,您的手硌到奴了。”

梁振虎早被他惑得神魂颠倒,明知手腕是要害,却故意伸出来逗她:“你这娇娇弱弱的小家伙,本王真怕弄坏你。”

雍理也亏是喝醉了,要不骨刃先刺进他嘴里,省得被恶心死。

雍理做出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模样,看着他手腕道:“是王的腕环太硬了。”

这软软糯糯的声音,让梁振虎心醉神迷,但他的警惕是深入骨髓的,连入睡都没有摘下过腕环,此时也绝不会摘下。

雍理也不是想让他摘下,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若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以梁振虎此时的状态,不会守着不放。

他不摘,雍理反而松口气。

梁振虎早想着她那雪白的手腕,此时拉出来一看,只觉如羊脂般细腻光滑,与他自己那粗壮的手腕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梁振虎看得入了迷,握住她的手腕。

雍理笑道:“疼。”

梁振虎:“!”

就在他要把眼前美人打横抱起时,一道银光微闪。

梁振虎敏锐地捕捉到危险,可雍理却仍在对他笑,漂亮的黑眸温柔若水,雪白的肌肤是最柔软的牛奶软冻,弯弯的红唇更是像最甜美的浆果,让人想……

砰!金属撞击声!

噗呲!利刃刺入血肉!

梁振虎瞪大眼,他缓慢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处。

血流如注,内劲狂泄,剧痛摧毁他的理智。

“你……”梁振虎怒不可遏:“你这个贱……”

话没说完,雍理拔出骨刃,直直刺进他喉咙。

命门被破,刀枪不入的外家功夫全散了,雍理有骨刃这般神兵利器在手,刺穿他喉咙是轻而易举的事。

杀人这件事,雍理不熟。

但他知道万事要干脆利落,磨蹭就会出事。

他雪白的脸上溅了鲜血,黑眸更是沉沉的没了光泽,但他思绪冷静,身手敏捷,又在梁振虎心口上补了一刀后,雍理趁着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之际,划破一身繁琐红衣,灵巧得逃出营帐。

掠过梁铭时,雍理看了他一眼。

梁铭:“你……”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