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你错我不肯对,你懵懂我蒙昧(十五)

他们的房间被安排在正门后面, 阳台上面对的一望无垠的大海。因此哪怕那些人在正门的大厅里办party,而这里依旧一片清幽。那些人的嬉闹声和音乐声被隔绝得一点不剩。

只有暧昧的低吟显得格外清晰。

这里的阳台很大,长宽都将近八米, 旁边还摆了桌椅。而它和朝辞的阳台之间是相通的,只用了一面一米二高的石墙。

当赵绎走到阳台的尽头时,角度能让他几乎没有障碍地窥视到朝辞的房间。

因为这里的一大特色就是看海, 因此房间都是落地窗。此时朝辞房间的窗帘拉上了大半, 却没有拉得严密,留下了些许空隙, 能让人看见里面明亮的灯光,还有影影绰绰的人影。

赵绎将自己隐在夜幕中。

淡橘色的光从缝隙中流泻而下, 于尽头处融入月光的清辉中。

是最堕落与最纯净的交织。

哪怕早就知道朝辞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没有任何恋情和暧昧的朝辞, 哪怕从他次次的夜不归宿和身上常常漏出的斑斑吻痕中早就明白了他已经游戏于肉欲——

他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朝辞。

在此之前,他甚至是无法想象的。无法将记忆里的朝辞, 将那俊美又痞气的少年与那些暧昧和肮脏联系在一起。

他应该是个阳光又俊朗的大男孩,可现在, 那落地窗后面,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魅魔精怪。

他半趴在床褥上, 细瘦的腰肢和撑起的肩膀一起展示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他看见朝辞以往干爽又利落的半长碎发已经汗湿,粘腻在他的额头和鬓角,像乌黑又柔韧的海藻, 在他身上蜿蜒出最艳情的模样。

平日里自带三分笑意的瑞凤眼此时染上了泪意, 浓密曲翘的睫羽点缀着水汽, 唇瓣被他自己啃咬得鲜红, 像是轻轻一划就能渗出甘美的血色。

细瘦又修长的脖颈像是无法承受身后过量的感官刺激和毫不留情的索取,显得脆弱又情色。白皙优美的指节紧紧攥着身下的床褥,连指尖都泛着嫣红。

他早已无力支持, 只凭着最后的气力用手臂撑着自己的上半身,肩胛骨在后背凸起若展翅欲飞又被毫不留情地拢在掌中把玩的脆弱蝴蝶。他身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吻痕,后腰被另一双有力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扣住,在他细嫩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根根指印。

再然后的模样,就被窗帘彻底挡住了。

他看不见朝辞身后的人是谁,但知道他一定是檀烈。

他白日里惯会讨好朝辞,现在却说得上是无情狠厉。朝辞无法承受地发出了一声声的泣声,却不见那人有半点收敛。

那泣声是魔鬼的低语、是海妖的歌吟。

一下一下叩击着赵绎的心神。

他的脚上像是生了根。

这一夜很漫长……等到凌晨一点,一楼的party将要结束时,房内的响动才渐渐停了下来。

而等那里的灯光暗下,赵绎依旧驻足在这只有虫鸣和海风的阳台中。

待曙光初透时,他才带着一身的夜露,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

那夜之后,他们按着计划在继续呆了一天半,之后动身回国了。

这一天半过得很快。而比起最开始时朝辞单方躲避赵绎,那一夜过后倒是变成了赵绎也在躲着朝辞。

这样微妙的气氛,他们这个小团体也若有若无地察觉到了。因此平时打趣时也显得小心翼翼,绝不将两人捆绑。

回国后,这样的趋势更是明显,两人就算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却是一前一后地进门,一前一后地出门,一天到晚几乎都见不了一面。

转眼,又是八九天。

这天下午,朝辞收到了一条短信。

【晚上八点,宴山庄园。】

朝辞看了一眼,随后便回复道:【好。】

这人是他另一个固定情人之一。

比起檀烈的恨不得天天跟他绑在一起的黏糊,这位情人倒是显得十分克制。

当然,朝辞理解他,毕竟年纪大了么。

是的,这人叫霍沂歌,名字听起来诗意又仙气,其实已经三十七了,比朝辞大了足足十七岁,跟朝辞他爸算是一辈的人了。

不过比起朝辞他爸这样还受制与妻子的娘家,手里的权力不是还掌握在老爷子手里就是被私生子夺取的窝囊废,霍沂歌却是完全不同的。

B市霍家,早年发家的背景十分复杂,这十几年来在明面上几乎全部洗白了,这靠得都是霍沂歌的掌舵。

朝辞才八九岁的时候,就听周围的人说过彼时已经二十五六的霍沂歌的故事。他是当时霍氏当家人的发妻的幼子。那发妻一共身有一子一女,女儿足足比霍沂歌大了九岁。发妻在结婚六年后才生下女儿后,此后更是九年无所出,又生性懦弱,因此九年间霍氏当家人养了无数情人外室,连私生子都接回家了四个。

等霍沂歌出生时,那私生子最大的都有十四岁了,也得到了霍家的承认。而霍沂歌生下来时却先天不足,医生说难以养活,这就更打击了他们正室一脉的地位。

霍沂歌从小就是个病秧子、药罐子。他父亲就更加厌恶他和他的母亲,那些私生子和小三也因此更加嚣张跋扈。等霍沂歌刚成年不就,那些都年近而立的私生子们开始争夺霍家的权力,掀起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

那时,霍沂歌、他的姐姐和他的母亲,在旁人眼中无疑都是这场硝烟的炮灰。

一开始的确是。他姐姐被那些人派来的人骗去了手中的股份和机密,最终死于一场所谓的意外车祸。

而懦弱的母亲在悲痛和歉疚之下也一病不起。霍家人断绝了他们所有的经济来源,让霍沂歌和霍母根本无法支付这昂贵的疗养费。最终是霍沂歌在其中一人面前跪了一天一夜,险些废了一双腿,才得到了医药费。

但最终谁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个先天不足、一直靠着药物维持生命的霍沂歌,取得了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

霍父被他送进了疗养院,而所谓的哥哥们也要么在牢里,要么在地下。

朝辞没想到自己还能跟这样的传奇人物有所牵扯,还是在床上。

朝辞自己那个窝囊废爸,也就比霍沂歌打了六七岁。他爸也算是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在见到霍沂歌之前,朝辞以为他应该跟朝父差不多。

但没想到霍沂歌长相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是三十七岁的人。看起来撑死了三十出头,一般人来看最多二十多。他容貌俊美而显得有些斯文,脸色总是苍白缺少血色,可一双眼眸却极为黑沉锐利。

哪怕朝辞天不怕地不怕,连命都不在乎,但每次和他对视时心中都会冷不伶仃打个突。

但是朝辞也不是想和他有什么生意上的来往,当个床伴情人么,互相都只是为了追求感官刺激罢了。霍沂歌这样的,反倒显得更加刺激。

因为他比朝辞大了一轮多了,因此朝辞都管他叫霍叔叔。

霍叔叔可能是真的身体不太好,基本上一两个星期才会来找朝辞一次。但是每次从霍沂歌那里回来朝辞又庆幸他这稀少的频率,因为他比其他情人都要能折腾上十倍,每次一去就是脱层皮,没个三两天养不回来。

今天是周五,去的话刚好明天周末可以休息,不知道是不是霍沂歌有意安排。

回了霍沂歌的短信,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快下午时,朝辞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上完课回家一趟,我有话问你。】

发信人是朝建东,朝辞他爸。

而他所谓的“家”,就是朝建东和张云茹常年居住的别墅。至于朝老爷子,则是住在老宅那边。原本还经常出来走动,但是自从今年年初中风后,就不怎么出来了。

朝辞看着这条短信,眨了眨眼。

他用膝盖想都能想到朝建东找他是为了什么。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现在才找他。

刚好,他下午就一节课。找完了朝建东,再去见霍叔叔。

上完了下午的这节课后,朝辞就自己开车回了朝建东所谓的“家”。

别墅很大,朝辞刚一进门,就被家里的保姆告知朝建东在书房等他。

架子还挺大。

朝辞嘲讽般地想着,随后又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门关着,朝辞敲了敲门,里边就传来声音说:“进来。”

朝辞走进来,顺手带上了门。转过头看向朝建东,人还没站稳,就听朝建东突然一声冷呵:“给我跪下!”

朝辞被他这一惊一乍地弄得动作一顿,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发什么神经?”他非但没有半点跪下的意思,反而挑眉反问。

这一句话把朝建东气得够呛。

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身边朋友的子女哪个不是孝顺听话,只有他家这个逆子,一点也不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每天张口闭口就是挑衅!

朝辞看到旁边摆着一张椅子,就更不和赵建东客气了,直接拉过了那张椅子坐下。

甚至交叠起双腿,抬眉看向朝建东:“有事说事,别摆那么多架子。”

朝建东被他气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朝辞也像是被他这低微的战斗力逗笑了。他也懒得再和朝建东卖这些有的没有的关子了,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来找我,是不是因为有人和你说我喜欢男人?”

朝建东没想到朝辞一下子就揭露了他的意图,更没想到他能将这样羞于启齿的事情直接说出来。

他瞪着朝辞瞪了半响,随后粗着脖子道:“你还有脸说!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朝辞直接承认。

“你!”

这也轻描淡写的回答真的是完全出了朝建东的意料,他一下子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随后拿起旁边的烟灰缸就砸了下去。

朝辞直接侧身躲过,烟灰缸砸到地上,四分五裂不说,将大理石都砸出了一道裂缝。

这一声巨响没拉回朝建东的理智,他大声责问;“你是不是疯了!朝家第三代只有你一个人,你想朝家绝后?!”

“你要是还想有好日子过,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给我断了!明天我就给你挑几个人,你给我早点把结婚对象定下来!”

“我又不喜欢女人,跟她们结婚不是害了别人一辈子么?”朝辞脸上全然没有任何一丝紧张,反而玩笑似的说。

“我不管你喜不喜欢,你给我娶了!”

朝辞渐渐放下了嘴上那没什么温度的笑意,说:“我不可能会结婚的,你别想了。”

“你!”朝建东气结,“那我们朝家,也就没你这个人!你给我滚出去,朝家的钱,你休想碰一分一毫!”

“噗——”朝辞是真的被他逗笑了,“我的好父亲,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现在的朝家,究竟是谁说了算?”

“是谁?难不成还是你?!”

“对,是我。”朝辞点头。

“年初的时候老爷子就将他手上的股份全都转到我名下了,爸爸你不知道么?”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留给我,难道留给你么?你除了花天酒地,还会干什么?这些年朝家在你手下,被张家不知道蚕食了多少,老爷子怎么可能放心把朝家交到你的手上?”朝辞泰然自若地反问。

“……”朝建东一时失语,但是骤然得知朝家的大权都落到了朝辞手里的事实还是让他无法接受,“那也不该是给你!你、你只是个……”

忍了又忍,终是没将“私生子”两字说出口,

“你现在喜欢男人,也不肯结婚,朝家都要为你绝后了,老爷子怎么能把股份交给你?糊涂啊!”

“朝家怎么会绝后呢?”朝辞突然反问。

“……你什么意思?你要去找代孕?”朝建东问。

“代孕这种缺德事,我可不做。我的好父亲,朝家不绝后的重任不该放在我身上,你不也才四十多么?”朝辞笑道。

朝建东被朝辞弄得有些心慌,又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我要是能生,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只有你一个?”

“那是因为张云茹不能生。她身体出了毛病,可不代表父亲你的身体不行了,只是你不敢罢了。”朝辞像是宽慰,更像是讽刺。

张家这些年势头隐隐压了朝家一头,又因为赵建东没本事,被张云茹拿捏得死死的。张云茹现在没了生育能力,朝建东再从哪儿崩出个私生子,她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