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是你多情邀我或我是多情客(十七)

朝辞被楼越紧紧抱住, 桎梏在怀中。

他不断挣扎, 但他的力气对于楼越来说的确是小得可笑, 没过多久就力竭了。

那药半个多时辰后便熬好了。

楼越单手搂住朝辞,另一手接过那汤药放在桌面,舀了一勺, 递到朝辞嘴边。

朝辞看着面前这深棕的药汤, 便突然激动起来,用手将递到唇边的汤匙往外推,摇晃的汤匙盛不出药汁, 大半都滴落到了朝辞和楼越身上。

楼越蹙起眉,没在意被污染的衣袍, 又舀了一勺给朝辞:“阿辞, 听话。”

他这话可想是火上浇油,朝辞非但紧闭牙关, 还想起身把桌上那碗药也砸了。

然而腰间那铁臂一样的手紧紧扣着他的腰, 任他再怎么挣扎都无法动摇一丝一毫。

他着汤匙往朝辞嘴里塞。但朝辞紧咬着牙关,那汤药无论如何都喝不进去。

朝辞眼眶通红, 泪水再一次溢出, 混着脸上的药汁,显得格外狼狈。

他将脸扭到一边, 埋入楼越颈窝中呜咽着大哭:“楼越, 别这样……求你了别这样,玦儿不会妨碍到你什么,你若不愿意让他当你的嫡长子, 我将他生下来后便送他出宫,做个布衣草莽。我只求你这一次,之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让我诱饵也没关系,我死不足惜,只求你不要杀了玦儿求你了……”

他哭得歇斯底里。

楼越从没见过他这样哭过。

哪怕被朝华陷害,他也只是沉默地跪下遵旨,哪怕朝家全族入狱,他也只是一声不吭地跪在勤政殿前……像是无论多少痛苦发生在身上,都只能被他无声地锁在这具瘦削的身体里,任由内里烈火焚烧,外表也始终沉默无声。

这是他第一次表露出这样强烈的哀恸,去哀求自己这个刽子手。

原来朝辞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把他和朝家当做诱饵,当成牺牲品,他知道自己任由朝华和那些奸人陷害他们,只为了自己的权势。

一呼一吸间,都满是刺痛,一路扎着他的心肺。

但既然到了这里,他不可能就停在这里。

楼越沉默地放开了对朝辞身体的束缚,转而捏住了朝辞的下颚。将汤匙放下,直接将装着汤药的碗端了起来。

无论朝辞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那越来越近的药汤,还有捏住下颚的手。

“阿辞,对不起……以后我们还可以有好多孩子,我只会有你的孩子……”他说着,将药灌入了朝辞的嘴中。

朝辞再如何抗拒,也无法阻止那苦涩的汤药流入他的喉咙。

等汤药灌完后,楼越放开了朝辞。便见朝辞拼命干呕想把喝下去的汤药吐出来。

但是一点用都没有,他也很快被楼越再次制止。

楼越用帕子一点点替朝辞擦去脸上的眼泪和药汁,朝辞呆傻了般任他动作。

没过多久,那熟悉的坠痛便出现了,这一次更加剧烈,坠痛没过多久便成了剧烈的绞痛,疼得朝辞瞬间就脸色泛白了。

太医连忙上前替他诊看。

…………

原本狼藉一片的宫内被宫女们收拾得很干净。朝辞躺在散发着浅淡的熏香中的被褥中,无神地睁着眼睛。

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的玦儿死了。

楼越坐在他的床边,沉默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说什么,此时无论是安慰还是辩解都显得无力。却也不愿意离开,只是笨拙又执拗地守着自己的珍宝。

他知道自己再一次将这人伤到了骨子里。

没事的。

他对自己说。

以后他和阿辞还会有很多孩子。他会将阿辞想要的一切都奉到他面前,让朝家享受无上尊荣,让朝辞成为他唯一的妻子……他如今欠阿辞的,以后都会还给他。

…………

皇后小产了。

这件事谁也没有声张,却在几天内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一时间人心各异。

而那原本就深居简出的皇后,更是一步也未曾踏出临华宫。

皇上本就独宠皇后,这件事在皇后进宫半年后就显了端倪。一月内他大半都宿在临华宫中,剩下的小半月也并非劝分给其他妃嫔,最多有七八天会去其他宫中宿一晚,剩下的时间都睡在勤政殿内。

而那些偶尔被临幸的妃嫔更是有苦说不住。陛下来她们这儿,也就是坐一晚。她们不知道是自己惹恼了陛下,还是陛下真的不举。

等到陛下登基一年多后,他彻底执掌了大权,更是随性得再也没去过其他宫,后宫除了临华宫外,哪哪儿都像是冷宫。

谁心中能满意,但是谁又敢对这血洗了朝堂的陛下说一个不字?

她们也打过朝辞的注意。不能找陛下抗议,她们私下里斗垮了这个皇后,不也一样么?

然而虽然从不见皇后在宫内培养什么势力,临华宫也看似松散,连宫女太监都比只按照最低的规格,但是真的要下手了,才发现是铁桶一块。

皇后是有大才,但宫内这些阴私手段他不可能这么清楚,因此,究竟是谁在护着他便一目了然了。

众嫔妃从不甘嫉妒到麻木,本以为皇后便会这么独宠六宫一世,谁知皇后的庶妹进了宫,竟以庶女之身获封四妃,还惹得陛下在她宫内连宿了九日。

这朝家兄妹是会什么妖术么?一个个都这么会邀宠媚主。

更加让她们惊讶的,是皇后那庶妹居然说皇后与前太子有染,皇上派禁军直接围了临华宫,没过多久皇后便被打入了冷宫。

她们那时心有戚戚。果然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陛下怕又是被这庶女迷住了。

琼华宫一场大火,皇后被活活烧死,陛下却连发丧都不发。

谁能想到不过一个多月,皇后居然“死而复生”又出现在了临华宫。没有人是傻子,她们自然知道如此一来,那所谓的琼华宫失火、皇后被烧死一定有鬼。或许这便是皇后的金蝉脱壳之计——这可是欺君杀头大罪。

但陛下不说,便也没人敢开口。而且宫内一旦有对这件事嚼舌根的人,不出第二日便被收拾了。

伴随着皇后死而复生一同来的消息,是皇后有孕。

她们还道或许皇后真的是陛下捧在心尖上的人,谁想得这本该是嫡长子的孩子居然就这么没了。

一时间谁也拿捏不准陛下是什么态度,也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那曾经风光无两、如今又无人问津的淑妃。

也是今日临华宫的不速之客。

楼越其实大半的时间都在陪着朝辞,不过最近两日有要事,倒是不在宫内。

楼越免了妃嫔们对皇后的晨昏省定,因此今日上门的朝华,倒算是朝辞回来这么多天后,临华宫的第一个客人。

“你怎么来了?”朝辞坐在椅子上,冷漠地看着朝辞。

“听闻兄长你前些日子小产,妹妹特地来看看你。”朝华说。

她对朝辞向来没什么规矩,匆匆地行了个礼后,便自顾自地坐在朝辞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