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阳?这个名字乍一听真有些恍惚,这两个字跟自己的学生身份一样久远,可听起来却并不陌生,就像老娘说的,这个肖阳在七中绝对是不能忽视的存在,年年第一,各科第一,总分第一,总之人家是个毫不掺假的真学霸。
晓月还听同学们私下议论过,说这个肖阳之所以没考上一中,不是因为学习成绩,而是小升初的时候,得了重感冒,发着高烧进的考场,带病考试大失水准才让七中捡了便宜,不然必能进一中的。
水平摆在那儿,人家初中三年大考小考一骑绝尘的成绩也在情理之中,如此光灿灿的大学霸,自然是老师校长恨不能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有事儿没事儿就会提起来用以打击她们这些平庸之辈,什么肖阳同学这次语文成绩接近满分,数学竞赛得了几等奖,英语……
总之各科老师嘴里的榜样就是肖阳,这样的学生老师提起来都觉得脸上有光,毕竟教出如此优秀的学生,足以间接证明老师的教学水准,或许还会暗戳戳的想,要是每个学生都如肖阳一样,七中也不比一中差吧。
总而言之,肖阳同学的优秀贯穿了晓月整个初中三年,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即便过了三十年如今再提起这个名字,晓月也能立刻回忆起那些老师们脸上的欣慰与自豪,还有那个每次都站在学校前面大主席台上发言的,仿佛周身都镶着光圈的斯文少年。
晓月还记得语文老师曾经用腹有诗书气自华来形容肖阳同学,说他腹有诗书才华横溢,作为老师能如此称赞自己的学生,可见有多欣赏。
老师欣赏自己的学生,甚至提起来感觉与有荣焉,这大约是做学生的最高境界了,肖阳在七中就是这样不容忽视的存在,而她苏晓月则是淹没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平凡女生。
而且,肖阳同学并不只在七中优秀,人家后来也相当厉害,晓月记得中考后肖阳毫无悬念的进了一中,听说在一中那样学霸云集的地方,依旧名列前茅,后来好像出国了,学成归来之后开了个什么科技公司,身价过亿。
之所以晓月觉得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是因为在电视里看过他的专访,依旧如记忆中一样斯文却更有风度,面对主持人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魅力十足,妥妥的科技新贵成功人士,果然优秀的人都是一路优秀下去的。
在晓月想来自己跟肖阳这样的人,即便上的同一所中学,同一个年级,也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谁知自己重生回来,平行线却有了交集,是哪里出了岔子吗?
晓月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很确定初中三年跟肖阳并无交集,一直都是他在前面光辉灿烂,自己在下面仰望他的光辉灿烂,并被他的光辉灿烂虐了一遍又一遍。
谁能想到这样光辉灿烂的人物,竟然扮演了一回活雷锋,把自己送到医院并通知了老娘,在晓月的印象中,高高在上的肖阳同学,不会是如此多管闲事的人,这么说好像有点儿不知好歹,应该说他那样的人跟接地气的活雷锋实在很不搭。
若不是老娘一再提起肖阳,晓月真觉是自己发梦了,不,发梦都不可能出现这种事,她竟然跟大名鼎鼎的肖阳有了接触,太特么玄幻了吧。
她家老娘依旧不停的絮叨着:“你说你想什么呢,走路不看脚下,把自己摔晕过去,还好人家肖阳同学正好碰见,好心的把你送了医院,不然还不知出什么事呢,回头你去问问肖阳同学家住哪儿,我跟你爸得也上门谢谢人家。”
晓月:“妈,我跟肖阳同学不在一个班,话都没说过一句,直接去问人家家庭住址,不合适吧。”
刘秀荣眼睛一瞪:“怎么不合适了,人家救了你的命,难道不该谢谢人家。”
晓月无奈的道:“妈,我跟肖阳真的不熟。”
刘秀荣却道:“你这孩子,谁跟谁一生下来就熟的,都是同学,多说说话不就熟了,你要是不好意思张嘴,我回头去你学校问。”
晓月吓了一跳,忙道:“行,我问,我问还不行吗。”开玩笑,她老娘要是直接找到学校去问肖阳家的住址,估计整个七中都得炸了,自己可不想出这个风头。
见女儿答应下来,刘秀荣才算放心,看了看手里的病历,又摇摇头:“你说你这丫头,好端端的撕病历做什么?”
晓月目光一闪,伸手挎了她妈的胳膊小声道:“妈,如今这病历上就剩下一篇了,写得是建议住院检查,这住院自然是要用钱的,咱家的钱可都在奶奶手里攥着呢。”
提起婆婆,刘秀荣爽利的脸上染了些许郁色,她跟丈夫是在宁夏认识的,丈夫性子踏实,看着粗啦啦的,却知道疼人,又是老乡,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结婚后感情也一直不错,可返城之后,感情却大不如前了,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眼瞎,看错了,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糊涂没主意的男人,就知道听他妈的,偏偏婆婆又不讲道理,时不时的挑事儿,这几年下来,两口子没少吵架,要不是顾念着孩子,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自己委屈就委屈了,女儿招谁惹谁了,也跟着受罪,重男轻女的婆婆,根本不把晓月这个孙女看在眼里,一味的偏向小叔一家,好吃的好喝的都往那边儿塞,晓月小时候,他们两口子上班忙不过来,婆婆也从不帮着带孩子,实在没法子,只能把女儿反锁在屋里。
她记得有一次厂里加班,下的晚了,孩子饿的直哭,明明一个院住着,可婆婆就当听不见,公公又去了外地,没人理会孩子,哭了好几个小时,自己回家的时候孩子嗓子都出不了音了,蹲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可怜非常。
刘秀荣心疼的搂着女儿直掉眼泪,女儿因此大病了一场,刘秀荣也下决心请调去了食堂,待遇不如车间,活儿也累,可时间宽裕,好歹能准点儿下班,给孩子做口热乎饭,这件事儿如今想起来都难受的不行。
一个院儿住了这些年,家里的情况自然瞒不过女儿,毕竟这丫头今年也十五了,不过,病历本上写的什么,跟家里钱谁攥着有什么关系?
刘秀荣有些想不明白,晓月一看老娘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家老娘就是看着挺精明,脑子真不会拐弯,自己点一句根本没用,得直接说明白才行。
想到此,索性道:“妈,我奶不待见您跟我爸,更不待见我,她眼里只有小叔一家,天天嘴里念叨着都是大宝东大宝西的,人家不待见,咱做什么还在跟前儿戳眼窝子,不如干脆分出去,也省的碍眼。”
刘秀荣这才算听明白,听明白之后吓了一跳:“你是说分家?不成,不成,你爸绝不会答应,你爸,你爸……”刘秀荣连着说了两遍你爸,终究没说出来,就算婆婆做的那些事不地道,毕竟是丈夫的亲妈,孝顺亲妈怎么也不能说是错。
晓月自是知道她妈的难处,作为中国人,孝之一字早已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尤其她爸妈这一代人,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大公无私的,让他们只考虑自己很难。
晓月也知道孝顺是美德,但孝不等于愚孝,爸妈也不是圣人,就她奶做的那些事,真的很过分,而且横竖也看他们三口不顺眼,分开过,两下拎清对谁都好。
以她对老爸的了解,就算再孝顺,自己也是亲闺女,彻底寒心之后,也就没什么不能割舍的,想到此,开口道:“妈您说我这都需要住院了,这个钱我奶会拿不?”
刘秀荣几乎想都不想就摇头:“钱进了你奶手里,就甭想再拿出来。”
晓月点头道:“亲孙女生死攸关需要住院,都不拿钱,您说我爸会怎么想。”
女儿这句话仿佛一道光,把眼前黑黢黢的道儿猛然照的亮堂了,随着光亮,刘秀荣心里也冒出一丝希望,是啊,丈夫再孝顺,闺女总是亲生的,自从女儿落生,虽说婆婆不待见,丈夫却疼的厉害,为了女儿说不准就答应了呢。
只不过……刘秀荣看了眼活蹦乱跳,精神非常的女儿,有些踌躇:“你奶别看年纪大,可不是个好糊弄的。”
晓月笑了:“这个容易,化个妆不就行了,我记得马路对面有个药房,咱们去买点儿纱布红药水。”
化妆?纱布,红药水?刘秀荣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已经被晓月拖到了马路对面的药房,买了一大卷子纱布跟红药水,然后眼睁睁看着女儿把自己的脑袋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又把红药水倒在了额头上,药水浸了一大片血红,瞅着触目惊心的。
要不是刘秀荣知道女儿头上没伤,乍一见非得吓坏了不可,就算明知道是假的,也有些怕,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确定真是红药水才放心。
晓月对着药房的玻璃窗照了照,觉得自己这形象还算能唬一气,才拖着老娘坐上公交往家去了,打定主意,今儿无论如何也得分家,只有分家脱离开她奶那个老巫婆跟小叔一家子,她们三口才有舒坦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