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乐沅脸色苍白,把那幅画撕碎,他撕的时候手腕碰到了手铐,淤青处传来疼痛,指尖有一些发抖。
白色的纸屑散落在地上,宁越就在旁边看着他,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
“不喜欢?”
曲乐沅看着宁越没有说话,他想说不喜欢,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要继续顶撞宁越,不然宁越还不知道会对他做什么。
他低着头不回应,头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好一会,他双手放在腿上,因为撕的时候太用力,指甲划在了手背上,划出来了血痕。
“不喜欢可以直接说,为什么要撕画。”
宁越嗓音很轻,把地上掉落的纸张全部捡起来,认认真真的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捡完之后,宁越就又把他抱了起来,抱着他回了原来的房间,他不敢怎么挣扎了,一路被抱了回去,宁越把他放回了床边。
宁越又下楼去拿纱布和碘伏,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忘记锁门,进来的时候锁链哗啦哗啦的响,打开门又合上,到了他面前帮他处理伤口。
“一会我帮你洗澡,你不要乱动,我们很快就能洗完。”
宁越用棉签给他手背上的伤痕擦了擦,然后裹上了纱布,裹纱布的时候他有点怕疼,指尖缩了缩,宁越就过来帮他吹了吹。
“吹一吹就不疼了,这还是以前香香告诉我的。”
宁越一边说着,一边帮他继续包扎,“之前我被篮球场的球砸中,手背上受了很严重的擦伤,那时候还是香香带我去的医务室……”
“在舞蹈排练室里我手上的伤口裂开,也是香香带我去的。”
曲乐沅没有说话,看着宁越给他手上扎了蝴蝶结,他对宁越说的事,很多都有记忆,但是细节大部分都记不太清了。
毕竟不是很重要,他从来没有反复的回忆过。
宁越却记得很清楚。
宁越抱着他去了里面的浴室,里面放着一面大镜子,他进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因为头发长了,低下头的时候会遮住眼睛。
头发下的一双眼睛也是怯怯的,背后刻着结痂的“宁越”两个大字,仿佛他成了宁越的所有物一般。
宁越调了温水,在盆里放满了,趁着放水的功夫,把手铐解了,然后脱了他的衣服,拧干净毛巾,一点点的帮他擦身体。
他身上很多处伤,现在都不能见水,只能用热毛巾擦。
宁越用了两个盆装水,一盆给他擦上身,另一盆给他擦下.身。他完全都不挣扎,任宁越帮他擦干净身体,然后换上了宁越的衣服,被抱回了床上。
晚饭是宁越喂他吃的,宁越抱着他洗漱,到了夜里睡觉的时候,也是宁越抱着他睡。
曲乐沅手上和脚上又重新被戴上了镣铐,他被宁越从背后抱着,手偷偷的放到面前,手心里攥着一根从浴室里拿的细铁丝。
细铁丝并不怎么锋利,把人划出血都要费很大的力气,但是他这么握着,能够安心许多。
他拿铁丝的时候宁越看见了,曲乐沅抿了抿唇,试图去用铁丝转手铐的锁眼,铁丝转了老半天,也没能把手铐转开。
而且他转锁眼的姿势非常费劲,没一会手就酸了,宁越一条手臂箍在他的腰上,不知道在后面看了他多久,似乎是在看他无畏的挣扎。
“想解开?”
曲乐沅没有说话,听宁越又道,“你说几句好听的,我就帮忙解开。”
“比如喊两句哥哥,或者是求我干.你之类的,我都很爱听……”
宁越温和的嗓音里情绪意味不明,他看怀里人的反应有趣,故意的想欺负。
话音落了,曲乐沅整个身体僵硬起来,他捏紧了铁丝,没有再转锁眼了,闭着眼睛装睡。
房间里静悄悄的,临睡前宁越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去摸他背后上的伤口。
“还疼不疼?”
曲乐沅没有说话,眼睫微微颤动,他这么没反应,下一秒,宁越就用手在他背后上的伤口按了一下。
原本伤口就没有愈合,这么一按,瞬间裂开了,背后传来伤口撕裂的疼痛。曲乐沅闷哼了一声,疼得他小脸拧在了一起,紧紧地攥着被子,不敢发出来喊疼的声音。
“我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宁越垂眼看着他,嗓音很轻,又沉的可怕,“曲乐沅,说话。”
背后传来了温热粘腻的感觉,曲乐沅眼睫上挂着泪珠,知道伤口又裂开了,他捏紧了被角,只说了一个字。
“疼。”
嗓音比平时还要低,像是小动物发出来的一声轻哼,又软又可怜。
他不敢让宁越知道他哭了,而且知道自己哭也没用,但是真的好疼,被刀子一刀一刀刻上去的,现在伤口又裂开了,宁越的话对他来说是心理和生理双重的打击。
他的眼泪浸湿了被子,手心里握紧了铁丝。
现在手无寸铁,这根铁丝根本也伤不了宁越什么,他如果那么做了,完全就是在激怒宁越。
曲乐沅感觉到非常无力,如果是陆谌的话……陆谌会怎么样呢?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陆谌的那张脸来,想象着陆谌平常的冷静和隐忍,一定不会像他这么害怕的。
“害怕为什么不直接说?”
宁越开了灯,把他的手铐解开了,也没有收他的铁丝,给他换了一身衣服,重新处理了伤口。
他手腕上被勒的深红还没有消退,现在又隐隐转青,看起来像是被人凌.虐过的。
曲乐沅换完了衣服,在宁越要重新给他戴上手铐的时候,他伸手扯了扯被子,低声道,“我不想戴这个。”
“不想戴就不戴。”
宁越把手铐放到了一边,继续抱着他睡觉,还给他讲睡前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孩,他出生在很好的家庭里,有很爱他的爸爸妈妈,他每天都过的非常开心……后来有一天,小孩的爸爸妈妈不幸的出车祸去世了,小孩有一些难过,但是并没有因此沉郁太久……”
“小孩有个邻家哥哥,他的邻家哥哥尽管和他们同龄,但是还是所有小孩像长辈一样的存在,邻家哥哥总是冷冰冰的,一点也不爱笑,他很厉害,成绩好又聪明,所有小孩都很喜欢他。”
曲乐沅在一边听着,他猜出来了那个邻家哥哥说的就是陆谌,他等了一会,宁越却没有继续讲了。
“然后呢?”他问。
宁越,“然后发生了一些事,邻家哥哥毁了小孩的一生。”
“邻家哥哥有病,他没有同情心,从来不会站在别人的位置考虑,因为他太厉害了,从来想得到的都能得到,遇到什么困难都能非常轻松的解决问题,所以上帝对于完美的他,也吝啬的收走了一样东西。”
“想知道上帝收走了他的什么吗?上帝……收走了他爱人的能力。”
宁越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恨意、有难过,有落寞和不甘,不过很快就掩饰了去。
“明天就要走了,睡觉吧,故事以后再讲。”
曲乐沅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宁越讲的故事是什么意思,不过也大致知道宁越想要表达什么。
他并没有睡着,这一晚,也注定不太平。
半夜的时候,宁越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宁越轻手轻脚地起来,给他重新戴上了手铐。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月光从天窗里照进来,曲乐沅睁开了眼,在黑暗中看着宁越。
宁越摸了摸他的脸,捂住他的眼睛隔着手背亲了亲他的眼皮,“我一会就回来,香香先睡觉吧。”
“我会带你走的。”
“以前,陆谌是我人生的全部,现在换成了你,我不会放手的。”
……
宁越那一晚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曲乐沅的指尖动了动,他在后半夜不停地试图用铁丝转开手铐。
他手腕磨破了皮,沾了些许血迹,他转了整整三个小时,终于把手铐转开了。
曲乐沅等不及去转脚上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下床,刚踩到地面,身形一个不稳,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砰”一声,桌边的碗被他撞的掉在了地上,胳膊肘和膝盖传来被摩擦的疼痛,手铐碰撞在一起,他额头磕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整个人都有点晕。
也是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曲乐沅还以为是宁越回来了,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着爬起来,他指尖还有些抖,内心里十分害怕,不知道宁越发现他逃跑会怎么样,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我没有想跑……”
门外的陆谌看到了房间里的景象,感觉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扎了一下。
地板上的少年没有穿裤子,身上的痕迹让他不敢去细想,少年手腕上一片青紫,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无助,似乎很怕人,低头像是下意识的躲避疼痛的反应。
陆谌感觉嗓间有些紧,内心里无尽的自责、心疼,愧疚和难受,他用了很大的力气,那一声“沅沅”才叫出口。
“沅沅。”
曲乐沅还在用手撑着地面,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他抬起头,和门外的陆谌对上了视线。
他张了张口,那一声“谌哥”还没有喊出来,陆谌就已经上前把他抱住了,黑色的外套笼罩在他身上,外面一阵混乱。
有警车的鸣笛声,凌乱的脚步声,重物敲碎玻璃的声音,还有江澜在喊陆谌和他的名字。
但是这一刻,曲乐沅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陆谌在他耳边温柔的嗓音,仿佛散去了他全部的惧意,重新给他带来了光和希望。
“没事了……我过来了。”
“沅沅是不是很害怕……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