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叫季冬青和郑依棠的,是她们的同窗。
沈夫子要走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二人急忙跟着同窗跑向学堂。
三人到时,学子们已经将沈白礼围了起来。
“今日,就要与诸位辞别了。”沈夫子顿了顿,张口却无言。
“夫子不必过分伤怀,大伙都在季家村,总是能见到面的。”有些学子以为沈白礼只是出去走走,终会回来。
沈夫子没有露出一如既往温润的笑,他正色道,“我已向村长请辞,此后就不再是季家村的私塾先生了,过一会儿我便要启程了。”
“夫子,你可别开玩笑了。”有些学子仍不可置信,以为是夫子嫌大家伙不用功读书的气话。
沈夫子依旧没笑,反倒是向大家鞠了一躬,行辞别礼,“我已举荐了人继任夫子一职。恭祝诸位前程似锦,仙运畅达。”
往日最闹腾的学生也不说话了,大家都清楚,此去一别,便是此生不见。
这三清界太大了,他们季家村不过沧海一粟。
直到分离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对夫子所知甚少。
门外的马夫已然等候多时,沈夫子没再耽搁快步走出了学堂。
也是这时,学子才留意沈夫子的背影,他虽衣着简朴,身姿却如劲松,坚韧挺拔。
学生们纷纷追了出去,胆小的就默默在一旁垂泪,胆大的七嘴八舌追问起来。
“夫子,我们还能再见到您吗?”
“夫子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少年人,总是受不了生别死离,他们尚未经世事,情绪易被煽动翻涌。
可人生一途,就是不断看着他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而这个人陪过你这一程,就足够了。
学子们七七八八地哭着,沈白礼却没给任何承诺。
季冬青在得知夫子身份后,便知他不是会囿于一地的人。
季冬青越过人群来到马车旁,用左手按住右手,屈膝跪地后叩首。
“夫子高义,承蒙夫子多年教诲,学生朽木,愿夫子千古。”
“愿夫子千古!”其余学子也被季冬青感染,高声齐喊。
沈夫子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怕自己后悔,他快速放下帏裳叫马夫启程,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夫子,真走了?”郑依棠有些讷讷,她本打算与夫子说两句话,再塞些鱼。
可到了面前,她却只字未言。
郑依棠像是慢半拍,等众人止住抽噎声,她才号啕大哭起来。
季冬青站在一侧,将手搭在郑依棠的肩上,希望给她些力量。
“冬青,你说我们以后会怎样呢?”郑依棠很迷茫。
季冬青摇了摇头,说实话她也不知晓。
时候已不早,两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路上,郑依棠突然开口道,“冬青,这几日我已经去相看了。”
季冬青看了她一眼,示意自己在听。
“那人挺好的,勤快又能干,只是可惜没有灵根。给我们家的彩礼也很多,大家都觉得我和他挺合适。”
季冬青自然接过了郑依棠拖着的渔网,“那你呢?”
“我…我不知道,但他说会一直对我好,这几日他都会来替我家干活。”郑依棠苦笑着。
季冬青正欲开口,郑依棠又强撑着扬起了笑脸,“但我想试试。”
“想好了?”
“想好了。”将一切说出后,郑依棠明显松了一口气。
余下的路上,谁也没再说话。
等到郑依棠家门口时,季冬青将渔网递给了她。
“回家好好处理下伤口。”
郑依棠重拾笑容,潇洒转身,“知道啦!”
“要是不想试了,就来找我。”这次,季冬青语气格外郑重。
“好啊!”郑依棠回眸一笑,而蹦蹦跳跳进了家门,难掩心中喜悦。
随后两日,季冬青亲自去考察了田地。
与租户确认今年还未收租后,她拿出了田契,承诺租户将纳租费用降低一成,让租户日后直接将租金交付给冯霜。
同时给了去决明县的采买的季二叔一吊钱,托他查清小院和铺面的租售情况,最好再和租户拟定最新的契约。
为让租户相信,季冬青还用灵力印刻了房契的纹路,制作了简易版的“复印件”,让季二叔一同带去。
若季二叔将事办成,季冬青便再给他三两白银做答谢,以后每个月的收租也继续让他去做,跑腿费都算一吊钱。
这个季二叔,是个钱到事成的主,在季家村出了名的办事可靠。
季冬青不想让身子骨不好的冯霜奔波收租,而她自己也不一定有时间收租,便趁还在村里,考验下季二叔是否真的可靠。
季冬青也曾想过让冯霜搬去县里,可冯霜不肯,她说她在这季家村呆惯了,无论季冬青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季冬青便只好提前为冯霜解决好收租的事了。
在等消息的期间,季冬青要么跟母亲唠唠嗑,要么和郑依棠玩乐一番。
日子好不快活。
“赵婵,你给我松手!”季振一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当家的,你不能给啊!你要是给了我们该怎么活啊?春雷还没娶媳妇,春雨春风体能测试结果还没出,他们都需要钱啊!”赵婵哭到声音嘶哑。
季冬青给冯霜施了个静音咒后,便急忙出门查看。
只见赵婵死死抱住了季振一的腿,不让他踏进季冬青家。
“大伯。”
“冬青啊,今日大伯是来给你家送银子的。”季振一态度好到让季冬青有些不适。
季冬青让出一条路,准备请季振一进去。
赵婵却大叫起来,“不行!这钱不能给!”
季振一气急,直接抬脚踹到赵婵胸口,试图挣脱束缚。
可赵婵却反应极快,被踹倒后立马爬起来,再次抱住季振一。
两个人缠作一团,看起来格外滑稽。
季振一颇感丢脸,却又无可奈何。
赵婵一边死死抱住季振一,一边向季冬青认起了错。
“冬青啊,都怪大伯母不好,是大伯母贪心,你可怜可怜我们,别要那么多银子成吗?”
季冬青嗤笑,“那你可怜过我们吗?”
“是我不懂事,冬青你别跟大伯母计较,你要是肯让步,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赵婵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了季振一的裤腿上。
“三日之期要到了。”季冬青不紧不慢道。
季振一读出季冬青的催促意味,手脚并用将赵婵扯开。
赵婵不愧是自私自利的代表,开始道德绑架起来,“当家的,要不你就认了罪,你这一家之主,总要给我和孩子们留条生路吧?”
季振一没想到赵婵会说出这种话,她竟然要他去死!
“赵婵你这个毒妇!”
季振一不再收着力气,拽着赵婵的头发,打得她乱叫。
季冬青也不劝架,她抱臂而立,静看他们表演。
赵婵终归是力气落了下风,被季振一甩到一旁,脸上满是红印。
“季振一你居然敢打我?你惦记冯霜这么多年,送钱这事你等很久了吧?”
赵婵被打得极惨,嘴上却不饶人。
季振一被揭了老底,上前掌捆起赵婵,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因两人闹得声音太大,周围的婶娘都凑了过来。
“哟,季振一下手这么狠呢?”
“赵婵也有今天,恶有恶报啊,叫她平日那么嚣张。”
赵婵坏事做得多了,也没人拉架,都是些看笑话的。
赵婵却顾不得那么多,她可不愿过没钱的日子!趁季振一不注意,她扯过了装银两的储物袋,起身就跑。
季冬青反应极快,唤出灵剑架在了赵婵的脖子上。
可赵婵仍不死心,打算换个方向继续逃跑,哪怕灵剑已经割破了她的皮肤。
季冬青索性起手念诀,将赵婵定在原处。
再用灵力牵引,将储物袋勾了过来,点起数额。
季冬青波澜不惊,可围观的众人却被这番操作吓楞,昔日那个一言不发的小女孩,如今已非她们所能及。
一千两的银票,外加一百一十八两的碎银。
“冬青侄女,你看这下我们两清了吧?”季振一讨好道。
“清了,多谢大伯。”季冬青取出银两,轻轻一扔,将储物袋还给季振一。
“那欠条?”
“不急,我托人去县里瞧铺子了,等人回来,我一定把欠条送还大伯。”
面对季振一的示好,季冬青立场坚定。
季振一惴惴不安,怕季冬青拿了钱还要去告自己,到时候才是有苦说不出!
“冬青侄女,你确定不会去衙门告我吧?”
“大伯放心,在场诸位都算见证。”
季冬青语气笃定,顺带解了定身术。
季振一也不好再纠缠,扯着赵婵回家,一路上又打又骂的。
见没热闹看,大家不再围观,季冬青也转身回屋做早饭。
季二叔是在季冬青准备启程的头晚才回来的,好在他并没有辜负季冬青的期望。
季二叔拿出新签的租赁契约,以及这个月的租金,让季冬青过目。
核对无误后,季冬青当场就给了三两银子,“日后也要继续麻烦二叔了。”
季二叔不是个说场面话的人,拿了钱应好。
事情办成,季冬青也能放心离开了。
次日,她抽了个空把欠条送还。
辞别时,郑依棠哭得梨花带雨,冯霜也没忍住掉了几滴泪。
反倒是辞行的季冬青担起了安慰人的职责,顺带又把收租的事交代了冯霜一遍。
随着马车发动,场景飞速后退,季冬青有种背井离乡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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