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
“是二虎!”
“天呢, 是二虎?!”
“着火了!快灭火啊!”
着火的人从棺材里扑出来,因为遇到空气的缘故, 火焰“呼——”的一声,冲天而起,竟然燃烧的更加猛烈了。
瞬间将二虎整个人包裹在巨大的火焰之中。
“啊啊啊啊——”
二虎的声音仿佛恶鬼在咆哮,从棺材中爬出来,“啪嚓——”一声巨响,直接带到了身边一片蜡烛。
供品滚得满地都是,火苗四散, 落在窗帘上, “呼——”火焰更加猛烈, 不停的向外扩散着。
“着火了!”
“着火了,快救火啊!”
“水!救火啊!”
宾客们吓得四散逃跑, 大喊着纷纷跑出祠堂。
二虎踉跄前行,冲向羽燃。
羽燃腿脚不利索,坐在轮椅之上, 根本无法逃跑, “嘭”的被宾客一撞, 轮椅登时翻倒在地,把羽燃甩了出去。
“嗬……”羽燃抽了一口冷气,重重摔在地上。
冒着火焰的二虎不停的扭动着,狰狞的冲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 火浣一步抢过来, 一把抱住羽燃, 抄起地上的年轻人,快速往后退去。
“你……你……”
二虎大吼着,“嘭!”扭曲的摔在地上,不停的扭动着,仿佛一只被炙烤的活鱼。
“你——你!”
二虎的手指向羽燃,燃烧的双眼充满了愤恨:“你……是你……”
他的声音沙哑,也同样在燃烧,不停的嘶吼着:“是你……”
“水来了!”
“水来了!快救火!”
“哗啦——”
羽伯带着一些宾客,抬了水过来,猛地扑向着火的二虎,还有被燃烧的七零八落的祠堂。
呲——
二虎的身上冒出一股焦黑的浓烟,话没有说完,“咚!”直愣愣的倒在地上,瞬间一动不动。
呲啦——
火焰慢慢熄灭,祠堂里“滴滴答答”的都是水迹,几乎变成了水帘洞,到处一片狼狈,所幸祠堂大体还保存完好。
羽伯定眼一看,赶紧大喊着:“医生!医生!快来看看!”
整个参加祭祀活动的人群里都没有医生,水镇只有一个卫生站,这么晚了估计也下班了。
吴医生从后面挤过来,大喊着:“让一让!我是医生!我是医生!”
他说着,挤过去,蹲下来查看二虎。
“嘶……”吴医生倒抽了一口冷气,根本不用再看第二眼,战战兢兢的说:“死……死了。”
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
宾客们吓得惊呼起来:“死了……”
“天呢,死了……”
“真的死了,怎么办死人了!”
万俟林木冷淡的看着躺在上的二虎,如果不是刚才他冒出来的时候众人认出是二虎,恐怕这时候已经是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二虎的尸体烧的乱七八糟,焦黑一片,根本分不出什么来。
刚才还燃烧着愤恨的眼珠,此时已经烧的不成模样,与焦黑的眼眶混为一体,分不出“你我”。
但令人惊异的是,即使二虎烧的人不人鬼不鬼,但他的皮……
竟然是完整的。
完好的。
甚至像……
艺术品一样。
充斥着缎子的光泽,映照着苍白的月色,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火浣布!!”人群惊叫出声。
“火浣布!”
“这不是羽家的火浣布吗!”
“竟然是人皮啊!人皮!”
众人都受了惊吓,又见到了失传已久的火浣布,吓得更是哆哆嗦嗦,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万俟林木却“嗯?”了一声:“棺材里是不是有个洞?”
他这一句话算是点醒了“梦中人”,二虎他不是羽家的人,怎么突然从羽家的棺材里爬出来了?
万俟林木这么一说,众人才看过去,棺材黑漆漆的,显然也被烧了,但是木头很坚固,而且是实心的,这种木头就算是燃烧上三天三夜,也不会烧尽,经过水浇,又恢复了平静。
黑漆漆的棺木中,有一个黑洞,像是一张野兽的大嘴,吞噬着无边的黑暗。
深不见底……
众人经过二虎的事情,胆子都小,根本不敢走过去看。
羽伯吓得不轻:“这……这怎么会有个洞?这棺材……不是、不是衣冠冢么?”
二虎并非是藏在棺材里,确切的说,应该是从棺材的黑洞里爬了出来。
其他人不敢过去,万俟林木的胆子却很大,他慢慢往前走,被罗参拉了一把。
罗参担心他的安全问题,说:“我来。”
他说着走过去,将手机的电筒打亮,首先往棺材里照去。
手机的电筒光虽然不算太亮,但是一般情况下也够用了,但显然眼下不是一般情况。
手电光照进黑洞中,黑压压的四周只是被照亮了一小部分,根本无法找到底端。
野兽的血盆大口仿佛慢慢开启了一小部分,绝大部分却仍然藏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
“这到底有多深?!”
“棺材底下竟然是个地道?”
“羽家还有地道?”
“可二虎是怎么爬进去的?”
二虎在多番纠缠羽燃之后,突然消失了,当时罗参和万俟林木还曾经去寻找过二虎,不过很不巧,当时二虎突然不见,羽伯在大门口忙碌,并没有看到二虎离开。
想必那时候二虎还在羽家,而且和这个地道脱不开干系。
但二虎之后又遇到了什么事情,竟然浑身着火,变成了一张火浣布?
而且这个场面和投影太像了,就仿佛是一次重现,只不过主人公变了模样而已。
羽伯是羽家的老人了,显然也不知道这是在怎么回事,慌张的说:“少、少爷,这里怎么会有个地洞啊,这……唉!”
宾客们一方面害怕,一方面又好奇,躲在老远的地方,不肯散去,围观着祠堂。
羽燃的轮椅撞在地上,因为是木质的,不经摔,已经裂了,火浣力气大,冷着一张脸抱着羽燃。
羽燃眼神微微一动,比羽伯要镇定的多:“羽伯,先把宾客们全都送回去,这事不宜外扬。”
羽伯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我这就把大家送出去。”
他说着,赶紧往外跑:“各位,各位宾客,今日就且回去吧,回去吧。”
“真是不好意思,大家都回去吧。”
“我送送各位。”
羽家就两个下人打理,火浣还要抱着羽燃,羽伯颤巍巍的送各位宾客出门。
宾客们虽然十分好奇,但是这种事情好奇死得快,二虎的死状实在太过惨烈,所以也不好多问,战战兢兢的都离开了羽家。
万俟林木他们是住在羽家的,自然不可能离开,这大晚上的离开也没有地方住。
羽伯就送他们回了客房:“真是不好意思,各位贵客受惊了,今日先休息吧。”
羽伯看起来很忙,毕竟还要处理二虎的事情,送了他们之后,赶紧愁眉苦脸的往后山祠堂而去,嘴里叨念着:“这都什么事儿啊!”
万俟林木趴在窗子边,看着羽伯离开的背影:“这个羽家,秘密还挺真是多啊。”
罗参拿了件衣服,给他披在肩上:“把窗子关了吧,天气凉。”
万俟林木也觉得挺凉的,本想缩回来,但是一动,腰疼的厉害,不由“嘶……”了一声。
罗参他“挤眉弄眼”,表情十分丰富,平日里万俟林木总是冷淡着一张脸,只是对钱才感兴趣,对其他事物都很冷淡,如今万俟林木的表情竟然丰富了起来,岂不是很有趣?
而且这丰富的表情,还全是因为罗参本人。
罗参微微一笑,万俟林木冷冷的说:“还笑,都是因为你。”
罗参说:“就当是木木对我的表扬了。”
万俟林木“嘭!”狠狠将窗子撞上,走回房间里,趴在床上,对罗参招了招手,地主爷一样:“过来,给我捶捶。”
罗参像是个“小丫鬟”,勤勤恳恳的走过来,毕恭毕敬:“是,老公大人。”
万俟林木:“……”千万不要高估罗三爷的下限,因为罗三爷根本没有下限这种东西,脸皮要多厚,有多厚。
万俟林木享受着特级服务,舒服的迷迷糊糊:“你说那条地洞是干什么用的?总不会是防空洞吧?”
罗参保持着动作:“羽家是个老宅,如果说是防空洞,其实也说得过去,但这个地洞的年代,应该比防空洞要早得多。”
万俟林木眯着眼睛,转头去看罗参:“你怎么知道?”
罗参微微一笑:“还有罗三爷不知道的事情?”
万俟林木:“……”差点忘了,罗参可是道上鼎鼎大名的总瓢把子,总是要有一些能耐的。
万俟林木说:“不会是……盗洞吧?”
罗参摇头说:“洞口整齐,盗洞应该不会如此精细,除非是官盗。”
盗洞这种的东西,一般都比较“实际”,保证不塌,能够出入就可以了,谁会花这么大心思在一个盗洞上?
但是官盗就不同了,古代有很多官盗,越是混乱的年代,官盗就越是“发达”,汉朝流行厚葬,墓葬风格奢靡,可不只是一些小小的盗墓贼盯上这些厚葬的墓葬,就连历代的皇上们、将军们,也盯上了这些价值不菲的厚葬。
官盗挖一个墓葬,往往能够顶军队三年的口粮,很多朝代都设立自己的淘沙机构。
当然了,除了供给军队,供给打仗之外,也有很多皇帝,喜欢从古墓中掏一些好玩意儿。
因此有些官盗,在盗洞上需要做足功夫,来防止上级检查,这种时候盗洞的规模就有些非比寻常了。
罗参说:“无论是官盗,还是通道,我刚才在棺材里闻到了腐烂的味道。”
万俟林木挑眉说:“还真是墓葬?”
罗参点头:“十有八九。”
万俟林木摸着下巴:“你说二虎到底是怎么回事?黄昏的时候突然消失,祭祖的时候突然着火,而且这个通道,看起来羽伯都不清楚。”
罗参淡淡的说:“不管二虎是为了什么,这件事情显然是有所预谋的,我看过棺材上的痕迹,封钉应该有些年代,封钉的启痕是新的,显然有人故意打开了封钉,目的很可能就是让二虎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宾客面前。”
万俟林木说:“也就是说……有人想要在众人面前,曝光羽家的这条地道?”
罗参点头:“很有可能。”
“费这么大苦心,”万俟林木说:“我越来越好奇,这地道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罗参见万俟林木十分享受,就满面微笑的压低了一下头,在万俟林木耳边低声说:“木木,我看你恢复的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
万俟林木一听,立刻冷漠的拒绝:“不。”
罗参:“……”
罗参循序诱导:“木木,咱们交往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不会……食髓知味?”
万俟林木嫌弃的看了一眼罗参,知味倒是挺知味的,但是这食髓也太累了,和万俟林木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罗参一眼就看穿了万俟林木的意思,笑容温柔极了:“我保证,这次绝对不累。”
“真的?”万俟林木狐疑的看着罗参。
罗参回以一个最温柔的微笑,信誓旦旦的说:“千真万确,我以无启族的名誉保证。”
事实证明……
无启族的名誉早就丢干净了!
第二天,天色大亮。
大金一早得到了重要的消息,赶紧往罗参这边赶过去,赶到罗参房间,敲了敲里面没人。
大金立刻醒悟,看来师父在万俟林木房中,羽家的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安排了两个房间,其实挺浪费的。
大金立刻折返,又往万俟林木的客房去。
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师父。
这天色还早,虽然已经天亮了,但是昨天闹了那么大的事情,羽家还冷冷清清,根本没有一丝人气儿。
就在这冷清的清晨之中,无启族的族长,大金的师父,道上赫赫有名的罗三爷,正坐在客房门口的台阶上,“可怜兮兮”的抱着自己的膝盖。
大金一愣,狐疑的走过去:“师父?”
罗参切换自如,刚才还可怜兮兮,转眼变得风轻云淡,立刻从台阶上站起来,不着痕迹的掸了掸土:“这么早就起了?”
大金点点头,说:“师父,你这是……?”
罗参脸不红心不跳,很自然的说:“早起晨练。”
大金心中佩服,师父已经这么厉害了,竟然还要保持晨练,即使在外面也没有偷懒。
其实大金根本不知道,他这个师父就是欺负他是个老实人,说什么信什么,而且不疑有他。
罗三爷根本不是什么早起晨练,而是后半夜就在门外度过,被赶出了房门。
罗参昨日信誓旦旦的告诉万俟林木,绝对不累,万俟林木信了他的邪,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但还是拼足了最后一丝力气,将信誓旦旦的罗参赶了出去。
罗参其实是反省了一晚上……
罗参咳嗽了一声:“这么早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大金立刻说:“哦,差点忘了,师父,我查到了周长老的动向。”
周长老……
大金说:“族内的人来报,他们在水镇发现了周长老的踪迹。”
罗参眯了眯眼睛:“他又来了水镇。”
之前罗参就查到,周长老三番两次的来到水镇,接近羽家,这次又在水镇发现了周长老的踪迹,显然这个羽家不简单,起码有周长老感兴趣的东西。
周长老感兴趣的东西,无非也就是长生和镜棺碎片。
罗参挑唇一笑:“看来……这次咱们是来对了地方。”
罗参高深莫测的笑容还没有弥漫开,就听到“吱呀——”一声,窗户打开了。
嗖——
一块橘子皮从窗户里面扔出来,正好丢在罗参脚边。
万俟林木趴在窗户边,十分理直气壮的说:“我饿了,弄点吃的来。”
万俟林木还穿着浴袍,显然刚去洗了澡,带子松松散散的,也没有扣子,露出来的耳根都是红印,简直一片暧昧。
大金不知情况,回头看了一眼,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我……师父,我先回去了。”
罗参一看,头疼不已,赶紧把万俟林木“塞”回窗子里,“嘭!”关上窗子,以免万俟林木走光,嘴里说:“这么冷赶紧把衣服穿好。”
万俟林木被推回窗子里,瞥见罗参那醋意满满的表情,闻着一股醋精的味道,隔着紧闭的窗户飘进客房里,不由挑了挑唇角,往嘴里塞了一块剥好的橘子,笑着说:“好酸呢。”
罗参去厨房端早点,因为昨天的事情,羽伯忙的不可开交,也没时间打理早点,早点是准备好了,只是没有端过去。
罗参自己端了早点,回到客房的院落,就听到不远处沸腾的声音。
“我们是来找羽家讨个说法的!”
“没错,给个说法!”
“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万俟林木也被声音吵了出来,靠着门框,掰着橘子吃的津津有味,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好像是二虎的家人找来了。”
肯定要找来,毕竟已经出了人命。
但是远远不止如此。
外面很吵闹,除了二虎的家人,还来了很多镇子上的人,全都堆在羽家不走。
当然这些人不是为了二虎,而死为了羽家的那条地道。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遇到了什么事情,只是经历了一个晚上,羽家的地道被传得神乎其神。
万俟林木说:“这些人说羽家的地道里,堆放着金山银山,埋藏着一个巨大的宝藏。”
水镇的人都是穷怕了,突听有座金山埋在地下,自然有很多人想要上门分一杯羹,尤其是二虎的家人。
二虎是个流氓,坑蒙拐骗,跟着人进城也没学好,回来还把家人给带坏了,他上面有个哥哥,就叫做大虎。
大虎今天就是来找羽家赔偿的。
“如果你们不赔偿,我就报警了!”
“还有,你们羽家的那个宝藏,必须也分我一半,否则这事情过不去!”
大虎嚷嚷着:“谁知道那宝藏是你们羽家的?没准是你们羽家想要占为己有!”
“我就说嘛,羽家什么狗屁的祖训,不能搬离老宅,原来是老宅底下压着金山啊,怪不得这么落魄了都不搬呢!”
羽家的确有这样的祖训,万俟林木也听罗参说过,当时万俟林木觉得很奇怪,难道是羽民比较喜欢落叶归根?可他们已经不是真正的羽民了,竟然还有这样奇怪的祖训。
结合宝藏一说,还挺合情合理的。
羽燃换了新的轮椅,冷漠高大的火浣推着羽燃。
羽燃朗声说:“各位,我羽家并没有什么宝藏。”
大虎立刻说:“你放屁!我弟弟死的不明不白!现在好啊,你们连赔偿都不给?”
“大家伙儿看看啊,我也不是为了钱!”
“我就是为了我弟弟!那羽家的地道里到底是什么肮脏东西也不知道,竟然害死了我弟弟,还让我弟弟死的那么离奇,我不管,今天我必须下这个地道!”
万俟林木叼着罗参拿来的桂花米糕:“正好了,我也想看看这个地道里是什么。”
罗参把周长老到了水镇的事情告诉了万俟林木,万俟林木听了有些惊讶:“不会真是因为这个地道吧?看来有点意思。”
羽燃被他们吵得头疼不已,“咳咳”的咳嗽起来,火浣赶紧扶住羽燃。
羽燃低头一看,捂住嘴巴的手帕上,竟然有一点点浅红色的液体,是咳血了,但是并不严重。
羽燃眯了眯眼睛,赶紧把手帕掖起来。
羽伯焦急的说:“少爷,怎么办啊,咱们顶不住了,这些乡里乡亲这么一闹,好多合作商都知道了咱们家闹鬼的事情,一大早上的,我已经接到了两个退订单的电话。”
羽燃脸色有些难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各位,我羽家从没做过任何亏心事,地道的事情,我事先也不知情,更不知道为什么二虎会偷偷溜进我羽家,还进入了地道,如果大家不信,大可以自己去地道里看看。”
羽燃这是松口了,大虎一听,脸上露出喜悦贪婪的表情,根本没有一点点死了亲弟弟的伤心难过。
人群一听,也沸腾了起来,低声议论着:“听说是金山银山!”
“我听说是很多古董!”
“咱们是不是多少能分一点儿?”
万俟林木立刻来了兴趣:“咱们也去……嘶!”
他刚想要跟上去,结果抻的一个激灵,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桂花米糕,好像在咬罪魁祸首一样。
罗参微笑:“木木,还疼呢?我抱着你?”
万俟林木想了想,虽然自己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是公主抱不太舒服。
“背着。”万俟林木冷漠无情的说。
罗参一笑,甘之如饴:“好,背着你。”
众人来到祠堂,白先生和吴医生已经在祠堂里了,比其他人来的都早。
并非是来看地道的,而是来看二虎的那张皮。
尸体烧的惨不忍睹,那张皮却异常的“光鲜亮丽”。
白先生对火浣布的传闻,也略微有些耳闻,因此十分好奇,但是他本人不通医术,正巧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吴医生。
吴医生是个医生,虽然像是狗皮膏药一样。
吴医生蹲在地上,微微蹙眉,他不笑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正义的严肃感。
白先生站在一边,看着他验尸,也不知道怎么了,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无启。
那个自从雪山就消失的人,不见踪影,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
那个令白先生痛恨,却又自卑的人……
白先生盯着吴医生的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他们重合在了一起,不由心头狠狠一跳,自己这是疯了么?
白先生赶紧回神,冷漠的说:“看了这么半天,看出个所以然了没有?”
正巧众人走进祠堂,羽伯赶紧来问:“吴医生,这……这二虎到底是怎么死的?”
吴医生说:“烧死的无疑。”
大虎冷笑一声:“废话,长眼睛都能看出来,我弟弟是被烧死的!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同?狗屁医生!”
白先生一听,莫名火大,登时有些护短,刚要开口。
但吴医生是个没脾气的,人高马大,脾气却很包子,笑呵呵地说:“这位先生说的没错,但……死者的确是烧死的,这没什么可质疑,关键就在这死者身上,好像涂了一层涂料。”
“涂料?”
羽燃转动轮椅,示意火浣推自己过去:“是什么涂料?”
吴医生摇头说:“这我也没有见过,而且手头的资源有限,我也没办法做检测,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涂料让死者的保存完整,而且还有防火的功效,涂料和火反应之后,会在皮上留下光鲜亮丽的纹理,形成了这种……火浣布。”
众人立刻又窃窃私语起来,“这么玄乎?”“不知道是真的假的。”“管他真的假的,宝藏才是关键。”
“没错,宝藏!”
大虎说:“羽家不会想用一个半吊子医生糊弄我们吧,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赶紧打开棺材,让我们下地道看看。”
羽燃脸色冷淡,对羽伯点点头。
羽伯就代为转达:“各位,如果想要开棺下地道,我们羽家不会过多阻拦,但是丑话说在前面,这条地道我们羽家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危险,谁也不清楚,如果想要下去的请自便,但一切后果需要自行承担。”
“这么多屁话!”
大虎一挥手:“别废话了,我先下去!”
他说着,就要往棺材的黑洞里钻,一条腿踏进了棺材里,登时却驻了足。
眼睛一转,有些变化。
万俟林木这样的表情看的多了,却是自己永远也没有的情绪——恐惧。
虽然宝藏的诱惑力很大,但是恐惧还是阻挠着大虎。
大虎又把那条腿迈出来,抽出了棺材。
大虎理直气壮的说:“这里是你们羽家,地道也在你们羽家,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做过什么手脚,想让我们全都折在地道里?”
羽燃险些给气笑了,淡淡的说:“要下地道的是你,不下地道的也是你,黑的白的,正的反的都被你说尽了,那你说要怎么办?”
大虎不理会羽燃的挖苦,指着羽燃、火浣和羽伯:“你们三个是羽家的人,有一个先下地道,我们再跟上去。”
羽燃冷声说:“不行。我说过,地道里是什么,连我也不知道,而且二虎昨晚才火焚在地道里,我不会让羽家的人冒险。”
大虎说:“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羽家做了什么手脚?今日你们要是不打头阵下去,这事儿就不算完!”
万俟林木坐在祠堂里,抓了供桌上的瓜子,津津有味的吃喝,看着大虎胡搅蛮缠,感叹着说:“果然,人不要脸,才会天下无敌。”
羽家就三个人,还是老幼病残,哪里说的过大虎,镇子上的人听说了宝藏的事情,也想一探究竟,所以没人替羽家说话。
火浣这个时候站出来,从怀里拿出笔和纸来,写了一行字。
——少爷,让我下去。
羽燃立刻拒绝:“不行,这下面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你不能去冒这个险。”
大虎一看,撺掇着说:“对嘛,这才像话,早点下去就完了,这是你们羽家的地道,还能是龙潭虎穴不成?”
火浣又在纸上写了一排字。
——少爷,放心,没事的。
羽燃还是非常担心,他身边只有火浣和羽伯两个人。
羽伯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照顾不来,平日里都是火浣跟着羽燃,照顾羽燃的起居,可以说除了晚上睡觉,火浣是一刻都不离开羽燃的。
在羽燃眼里,他就是最亲近的人,二虎刚刚死在地道里,他怎么可能放心火浣下去。
大虎说:“别废话了,快点吧,你要是不放心,绑一根绳子总行了吧?”
众人找了一根很粗的绳子,捆在火浣的腰上。
毕竟这条地道太深了,昨天晚上罗参用手机去照,都没有照到底部,看起来深不见底。
而且罗参说过了,很有可能,这不是地道,而是墓葬。
再加上羽燃身上染了尸气,阴气缭绕,体质一直不好,更说明这地道底下,很有可能就是墓葬。
之前罗参说过,这一片羽宅或许以前是坟地,所以羽燃身上的尸气才这么重。
但是眼下看来,并非以前是坟地,而是……
一直是坟地。
整个羽家,或许就将在一个巨大的墓葬之上。
阴宅和阳宅是不一样的,大墓坐落的地方,虽然风水好,但那是对于死人来说,风水才好,如果大墓之上坐落活人的阳宅,那是要短寿的。
火浣不会说话,罗参拿了一个哨子给他:“短哨三声代表安全,我们会继续放绳子,长哨代表不安全,我们会往回拉绳子。”
火浣点点头,接过哨子,回头又看了一眼羽燃,“唰唰唰”写了几个字。
——少爷,放心。
火浣做完准备,再三确定绳子,就迈开腿,跨进棺材里。
漆黑的棺材对于火浣这种高大的身材来说,显得有些逼仄,他弯腰矮身走进棺材中,钻进黑洞。
“火浣,小心一点。”羽燃忍不住出声提醒,双手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指节发白,看起来非常紧张。
万俟林木说:“火浣不是道上的人,他这么下去,没事吧?”
罗参摇头说:“放心,不会有问题的,绳子的长度我看过了。”
罗参知道火浣不是道上的人,所以早有准备,绳子的长度不会太长,能确保火浣的安全,就算把绳子全都放干净,火浣也不会有危险。
当然,罗参不可能让绳子放干净,只是做个样子,等火浣出来,他们才好“光明正大”的下去看看。
嗖——!
是哨子的声音。
嗖嗖嗖——
三声短哨连在一起。
安全!
羽燃坐在轮椅上,狠狠松了口气,刚才太紧张了,所以没有注意,现在感觉自己的后背竟然湿了,冷汗涔涔的往下流。
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流了一些冷汗,祠堂被烧得残破不堪,风一吹全都灌进来,羽燃不由抖了抖。
万俟林木见他发抖,羽伯又盯着洞口,没工夫照料羽燃,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轻轻丢过去。
羽燃瞩目着洞口,突然有什么东西丢过来,吓了他一跳,低头一看,原来是餐巾纸。
轻轻丢在羽燃的腿上。
羽燃抬起头来,有些惊讶的看着万俟林木。
他本以为万俟林木是个很冷漠的人,哪知道冷漠的皮囊之下,竟然还有这样关心人的心肠?
万俟林木其实就是这么一个人,或许很多人都觉得他的性格不讨喜,但他其实并非最冷漠的人,有些人喜欢把冷漠表现在外面,有些人喜欢把冷漠表现在内心,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万俟林木眼睛和嗅觉不同寻常,常年透彻本质,透彻人心的“特异功能”,让万俟林木养成了冷漠的性子,但实际上,他反而是那个最心软的人。
罗参见他关心羽燃,不由吃了一口陈年老醋。
嗖嗖嗖——
哨子声还在继续,只是越来越深,越来越沉闷。
罗参眼看着绳子放了一半多,是时候该收回来了。
就在这时候……
嗖——!!!
是哨子声。
突然变成了长哨。
不止如此,一直松弛的绳子,突然“啪!”一声绷紧,似乎有什么东西坠着里面的火浣,将人快速的往里托拽。
“啊!”
拉住绳子的大虎和村民们一惊,没有防备,绳子脱手而出。
嗖嗖——
绳子快速的往里卷,万俟林木低呼一声“糟糕”,罗参已经快速上前,黑影一闪,“啪!”,一根鱼线卷住绳子的尾端。
就在绳子马上要钻进洞口之时,罗参的鱼线一把卷住绳子,狠狠往上一拽。
绳子猛地被拽出一段,万俟林木一见,赶紧冲上去,一把拉住绳子,还在自己的手腕上绕了两圈。
“火浣!火浣!!”
羽燃紧张的滚着轮椅来到棺材洞口,朝里面大喊。
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抢绳子,火浣不会说话,根本无法回答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力道似乎在和他们拔河,与此同时,就听到“嗖!”一声,洞口中牵引着绳子的力气突然一泄。
嗖——!!
绳子猛地被拽了出来。
黑暗中,绳子卷住棺材,那另外一头却没有火浣。
空荡荡的……
“火浣!”羽燃扒着棺材口,使劲朝里面大喊:“火浣!火浣你听得到吗!?火浣!!”
火浣……
火浣——
火浣——
逼仄的黑洞中,只有一声声回音。
罗参拉住绳子的尾端:“断口光滑,是切开的。”
羽燃说:“火浣自己切开的?”
万俟林木说:“可他没有带尖锐的东西下去。”
平日里镇定自若的羽燃,此时已经慌张无比,颤抖的说:“你……你说下面还有人?”
罗参眯了眯眼睛,低声对万俟林木说:“应该不是人,没有呼吸,刚才地道里只有火浣一个人的呼吸。”
万俟林木低声说:“粽子?”
罗参没说话,也不肯定是不是粽子。
一瞬间人心惶惶,刚才信誓旦旦要下地道的大虎,已经吓得脸无人色,得得发抖。
罗参干脆利索的说:“我下去看看。”
万俟林木拉住他:“一起。”
罗参点点头,拉住万俟林木的手,转头对大金说:“下面不知道有多深,大金,准备水和食物,一会儿跟上来汇合。”
大金立刻点头:“好。”
他毫不拖泥带水,立刻招手,带着金缕大步走出祠堂,去准备物资。
羽燃是个瘸子,羽伯年纪又太大了,根本没办法跟下去,而且他们争分夺秒,也无法带二人下去。
白先生不放心万俟林木,自然也要跟下去,吴医生立刻说:“我!我也下去!”
白先生冷漠的说:“你跟下去干什么,危险不知道?你是傻子么?”
吴医生听了却全然不生气,笑呵呵的说:“危险我才要跟着,我不放心你啊!况且我是医生。”
白先生一听,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有一刻心软。
罗参拉着万俟林木,打开手机照明,猫腰走进棺材的黑洞里。
黑压压的甬道,很窄小,毕竟在棺材里,罗参身材高大,必须弯腰前行。
沙沙沙——
沙沙……
甬道很长,一直往地下延伸。
大约三十米左右,变得开阔起来,已经走出了甬道。
面前是一个丁字口,向左右两边延伸,是一条墓道!
天圆地方,穹顶上雕刻着巨大的飞鸟。
仔细一看,这神鸟好像是一个男人,只不过戴着鸟嘴的面具,胳膊变成了翅膀,其他地方都像是一个成年男子。
男子展翅飞翔在高空之中,壁画的背景好像在下雨,雨水却很奇特。
——羽毛雨。
罗参仰头看着穹顶的壁画,沉声说:“钩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