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周长老的人,对么?
万俟林木的话, 让众人都有些迷茫。
小玲是登山队的白富美, 也是出资人, 怎么会和周长老牵连上关系?
如果说有一个人一定要和周长老牵连上关系, 那一定是高峯。
高峯祖上是靠着工匠手艺,在无启族讨生活的, 后来族人做了土夫子,也就是去倒斗。
完全具备认识周长老的机会,而小玲……
一个单纯的未婚妻。
一个被渣男欺骗的,单纯的未婚妻。
万俟林木说:“你一开始掩藏的还挺好, 但是后来嘛……”
他说着瞟了一眼罗参,一股醋味儿紧跟着弥漫了开来, 幸亏这股味道只有万俟林木一个人能闻到,是情绪的味道。
后来小玲再接触到他们之后,为了急于融入这个群体, 所以选择了勾搭罗参。
万俟林木说:“因为你知道, 如果你不能跟着我们, 在这个冰宫里,你必死无疑,对么?”
小玲的脸色稍微变了变,眸子晃动起来,很快稳住:“万俟大哥, 你说什么啊, 我根本听不懂, 什么周长老?周长老是谁啊?”
万俟林木笑了笑:“别急着狡辩,其实我之前就有些疑惑,无论是这座雪山里的大风车,还是冰河中的冉遗鱼,甚至是那些梦蝶,都没有致人于死地的意思……”
大风车是吓唬人的“玩具”;
冉遗鱼在危难时刻救了溺水的万俟林木;
梦蝶的梦境虽然厉害,但是只有短短的一刻钟迷失,并不会彻底迷失自我。
这一切都证明着,这座冰宫的主人……
万俟林木微笑:“没有恶意。但是奇怪的是,那些中了海虫的白熊,为了追赶我们,碾平了小木屋,显然是想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对么?”
小玲哭丧着脸说:“万俟林大哥,我……我真的听不懂。”
万俟林木淡淡的说:“没关系,很多男人都喜欢装傻的女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玲表情尴尬,万俟林木很快自问自答:“因为装傻的女人,会让本不聪明的男人,显得很聪明。”
万俟林木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在那些白熊身上,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是香味儿,不是一般的香味儿——香水味儿。”
他故意做了一个深吸气的表情,但是因为万俟林木在冰桥的一头,而小玲被蝎子围在冰桥中间,所以其实根本什么也闻不到。
万俟林木笑着说:“和你身上的香水味儿一模一样。”
小玲的表情越来越不好了,眯着眼睛瞩目着万俟林木,但是她根本无法轻举妄动,因为那些蝎子已经被万俟林木支配。
蝎子围拢着小玲,桥头和桥尾还有罗参和万俟林木,只要小玲一动,不是被蝎子分食,就是掉下冰桥摔死。
万俟林木又说:“你接近高峯,恐怕并不是因为被高峯感动了吧?而是因为得知高峯的祖上,曾经为无启人做过工匠,高峯的老祖宗负责修建这座冰宫,留下了建筑图纸,所以你才会接近高峯,对么?”
小玲不说话,紧紧抿着嘴巴。
万俟林木眯起眼睛说:“高峯人在哪里?”
小玲终于开口了,可怜兮兮的流着眼泪:“我不知道啊!万俟大哥,你真的误会我了,什么周长老,我听不懂啊!”
万俟林木一笑:“看来你是想要和我装傻到底了?没关系,我觉得这些蝎子可以让你清醒一点儿。”
他说着,血红色的眸子微微一动。
簌簌簌!
吱吱吱吱——
沙沙……
蝎子立刻动了起来,逡巡着收缩包围,将小玲死死困在冰桥中央。
“不不不……”小玲向后退也不是,向前也不是,只差踮起脚尖站着,眼看着那些蝎子就要爬上小玲的靴子。
小玲突然大喊:“我们可以合作!”
万俟林木的手,在冰桥的绳索上轻轻的拍了一下,根本没有任何声息。
唰——
那些蝎子突然不动了,好像收到了什么指令一样,被万俟林木按下了定格键。
小玲重复说:“我们可以合作!合作!”
“看来……”万俟林木笑了笑:“你是承认了。”
小玲不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你让这些蝎子让开,我们可以合作,拿到冰宫里的宝物,我们五五分。”
万俟林木冷笑一声,满脸的无所谓和薄情:“合作?你如果是高峯,我倒是可以和你合作,毕竟高峯虽然蠢了一些,但是手里有冰宫的建筑图纸,可是你没有……而且你长的,啧,实在一般般,让人提不起兴致来。”
罗参:“……”幸亏自己长得不算一般般吧?
小玲是个白富美,有钱又漂亮,追她的男人不知道要排到哪里,明年恨不得都预约不上。
被万俟林木这么一说,差点气的炸锅。
小玲冷笑说:“谁说我没有建筑图?!”
她说着,果然中了万俟林木的激将法,将一样东西从怀里拿了出来。
建筑图!
众人面面相觑,小玲手里拿着高峯的建筑图。
高峯虽然蠢,但又十分狡诈,他一直亲自拿着建筑图,就是怕别人拿到之后,杀人灭口,不再需要他。
而如今,小玲拿着高峯的建筑图,这说明……
“没错!”小玲冷笑:“那个没用的男人已经被我杀了。”
高峯死了。
从冰雕的冰室掉下来之后,众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高峯,按照高峯的水平,不可能走在他们前面,其实不难想象原因,因为高峯落在了他们后面,某一处,永远也爬起来了。
小玲举着建筑图:“建筑图就在我手里,我们可以合作,只要找到怀莫丹药,我们……啊!”
她的话音说到这里,突然惊叫出声,抬头一看,还保持着握着什么的姿势,但是手中的建筑图已经不翼而飞。
唰——
一根黑色的鱼线突然卷过来,在小玲说话的空档,出其不意的卷住建筑图,猛地一拽。
啪!
建筑图稳稳当当的落入了罗参手中。
万俟林木和罗参配合密切,一个激将法,一个手脚利索,三下五除二就将建筑图“骗”到了手上。
小玲根本没想到会这样,怔愣之后,好像火山喷发的大吼:“你们这些骗子!!”
罗参微微一笑:“兵不厌诈。”
万俟林木笑着说:“多谢你的建筑图,不过……你现在已经没有合作的意义了。”
小玲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地上的蝎子,那些蝎子蠢蠢欲动,似乎对她早已“垂涎欲滴”。
小玲阴测测一笑:“我们走着瞧!”
她说着,不等众人反应,突然纵身,直接越过蝎子,跳入了万丈深渊。
竟然从并桥上直接跳了下去!
“她跳桥了!”
“她这是自杀了吗?”
“也不至于跳桥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罗参低头看了一眼建筑图,眯眼说:“下面是暗河。”
小玲早就拿到过建筑图,所以肯定已经看过,下面并不是万丈深渊,而是一条暗河。
一般人如果从这里跳下去,这么深的高度,无论下面是河水还是谷底,其实都是一样的,接触河水的一刹那,也足够让一个人浑身粉碎骨折。
但对方是小玲,周长老派来的人,身手绝对过硬。
换句话说,小玲八成死不了……
苏莫遮说:“怎么办,祖师爷,追么?”
他们的路在前面,越过冰桥不远,就是主墓室,之后便是存放怀莫丹药的冰宫主殿。
为了小玲,没有必要跟下悬崖。
罗参正在考虑,突听“簌簌簌”的声音。
大胡子大喊起来:“妈呀,蝎子动了!”
是蝎子!
蝎子突然骚动起来。
万俟林木控制了蝎子,蝎子本身很听话,像是听话的小狗儿一样,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蝎子发出躁动的声音,就好像红绿灯瘫痪大路口,还是周一的早高峰,来往的蝎子乱七八糟早,横七竖八的穿插着。
“木木!”
万俟林木身子一晃,眼前有些模糊,膝盖有些发软,差点直接跌在地上。
万俟林木并不善用眼睛控制蝎子,体力似乎有些透支。
罗参顾不得那么多,飞快的往前冲,直接冲入蝎子群之中。
踏!
猛地一踏冰桥,快速跃起,蝎子想要去扑罗参,却扑了一个空,罗参踩在冰桥的绳索之上,步履稳健飞快,如履平地一般,瞬间来到万俟林木面前。
万俟林木撑着冰桥站着,面前的蝎子不受控制,发现了万俟林木,调头来蛰他,罗参一把搂住万俟林木,将人往身后一带,躲开蝎子的袭击。
“木木?”
万俟林木感觉有人在叫自己,眼睛疼的厉害,而且特别无力,靠进一个坚实又熟悉的怀抱。
万俟林木轻笑了一声:“肌肉还挺多。”
罗参非常担心万俟林木,哪知道他竟然还能开玩笑,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生气。
一把将万俟林木打横抱起来:“闭着眼睛,我带你过去。”
万俟林木点点头,舒服的靠在罗参怀里,任由他带着越过冰桥,和众人会合。
“老板没事吧?”
众人赶紧迎上来,白先生给万俟林木检查了一下眼睛:“你现在没有真身,不要擅自妄动驯术,否则只会加速瓦解自己的身体。”
万俟林木揉了揉眼睛,感觉已经好多了,罗参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要动,你的眼眶都红了。”
万俟林木说:“痒。”
罗参一脸温柔:“我帮你吹吹,不要用手揉。”
万俟林木感觉到一股很轻很轻的气流吹过来,吹在自己的眼睛上,他眯着一条眼缝去看,就看到罗参温柔体贴,好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轻轻的给他吹着眼睛。
那表情真是温柔到骨子里。
罗参轻声说:“好点没有?”
其实已经不痒了。
万俟林木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没好。”
“还没好?”罗参说:“那也不要揉眼睛,我再帮你吹吹。”
万俟林木说:“那你吹吧。”
罗参又说:“好点没有。”
万俟林木一脸无辜:“还是没有。”
吴虔着急的说:“老板的眼睛看起来伤的很厉害,要不然咱们还是下山去医院吧。”
他说到这里,就被池长勋拽走了,拽到一边说:“吴先生,渴不渴,喝口水吧。”
“可……”吴虔的话还没说完,池长勋已经微笑:“原来真的渴,那多喝一点。”
吴虔:“……”自己要说的是“可是”。
众人一看万俟林木那模样,阴险又狡诈,显然是借机会占罗参的便宜呢。
这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吹眼睛,一个装可怜,吹了大约有十分钟。
苏莫遮暗暗感叹,祖师爷厉害啊,肺活量不错……
等万俟林木终于说好了,众人终于也松了口气。
罗参把建筑图拿出来:“越过冰桥,前面就是主墓室。”
大胡子一惊一乍的说:“哎呀我的妈,还真是墓葬吗?!主墓室?我看咱们还是别过去了,听我的,立刻返回,千万别惊动了山神!”
大胡子说着,就要收拾东西。
白先生淡淡的说:“谁要走我都不会拦着,但是我必须进去。”
大胡子回头看向白先生:“前面可是墓葬啊,老可怕了,我看这里光秃秃的,也没有陪葬,就是一些破冰雕,你们进去也捞不到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白先生冷笑一声:“无启族一向穷酸惯了,哪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陪葬?”
穷酸……
惯了?
万俟林木侧目去打量罗参,一身名牌,恨不得罗参的一条内裤价格能买自己一身行头,不,十身!
每天不重样的腕表,开豪车还是限量版。
这也叫穷酸?
如果这也是穷酸,那万俟林木这辈子的目标,就是做个穷酸惯了的人……
白先生继续说:“我不是来找好东西的。”
大胡子奇怪:“那是……?”
白先生的目光闪烁着阴测测的光芒,唇角一挑,凉凉的说了两个字:“鞭尸。”
鞭尸?
这倒是出乎万俟林木的意料,白先生是来鞭尸前男友的?
白先生也不废话:“走。”
他走在最前面,其余人也跟上去,反正都走到这里了,就差最后一节骨眼。
大胡子在最后面,大喊着:“诶!你们还继续走啊,我跟你们说,真的不要继续往前走了,我……哎,等等我啊!”
越过冰桥,通过一座巨大的冰做拱门,前面直接通向了一座方方正正的墓室。
墓室。
如果之前还可以说这是一座冰做的宫殿,那么现在可以肯定,这里是一个墓葬。
因为墓室的正中间,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空空旷旷的墓室,没有陪葬,没有祭品,什么也没有。
显得有些寂寥。
如此寂寞的墓室中,一口毫不起眼的木料棺材,没有花纹,静静的摆在寂寞之中。
也成为了寂寞的一部分……
棺材闭合着,散发出一股死气。
白先生走到门口,突然不再往前走,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盯着墓室中的棺材,眼神放空,不知道是在回忆什么,思念什么,害怕什么,痛恨什么……
万俟林木好奇的走过去,围着棺材饶了两圈。
不是说无启族人是不死的么?
尤其是第一任无启,无论有没有无启部落的土壤,他都可以得到永生。
那为什么要准备棺材?
难道……
万俟林木心想,难道他有特殊的癖好,喜欢睡在棺材里?
“嗯?”万俟林木突然发出了一个疑问的声音,说:“这棺材怎么……”
不等他说完,罗参已经点头:“空的。”
白先生听到这句话,突然“醒”过神来,不知道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还是狠狠的提起一口气。喃喃的自言自语:“空的……”
空的。
无启还活着。
果然,无论是一年,十年,百年,还是千年。
无论是时间的更替,还是日月的穿梭,无启族人是永生不朽的。
棺材是空的,盖子有一条小缝,并没有封钉,也没有封泥。
万俟林木刚才很疑惑,是因为棺材盖子被磨得很光滑,那种常年用手摩挲的光滑,如果这棺材是一件古玩,可以说已经“包浆”了。
说明总是有人开启这座棺材。
万俟林木又说:“棺材上还有文字,铭文么?”
看不懂。
不是篆书,也不是繁体字,万俟林木根本看不懂。
罗参走过来:“是无启族的文字。”
他顿了顿:“与其说是铭文,不如说是自传。”
万俟林木点点头:“原来是日记。”
棺材盖子上密密麻麻的刻着很多文字,在场这些人中,或许只有罗参一个人能看懂。
罗参说:“无启族的文字已经失传很久了,只有少数无启人能看懂,因为历代族长的典籍全都是用这种文字记录的,所以我也能看懂。”
万俟林木说:“快看看,讲的是什么。”
白先生看向罗参,他似乎也看不懂,眼神中有些催促,似乎是想让罗参赶紧说,但是又端着架子,放不下脸皮。
罗参顺着上面的文字开始读,其实记录的内容,他们之前看到过,就是那些壁画。
之前是以壁画的形式陈述,而现在是以文字的形式陈述。
万俟林木摸了摸下巴:“这无启是有多无聊,画一遍,又写一遍,是在炫耀自己的书画双全?”
的确,无论是刻字,还是笔画,字体刚劲有力入木三分,壁画栩栩如生,都是大家手笔。
罗参微微一笑:“不是闲极无聊,只是不想忘记而已。”
无启的人,血统越纯正,越是会忘记很多不想忘记的事情,如果不想忘记,只有不断的记录。
记录,不是为了给别人看,而是为了给自己看。
和壁画上没有什么出入,无启身为第一任无启族的族长,游离四方,有一次误入了白民人的领地。
白民人因为常年被外族入侵,所以误以为无启是入侵的外族探子,身为白民族长的销白,一箭射杀了无启。
无启倒在血泊之中,销白才发现,其实那并非什么外族探子,而是一个独身的年轻人。
当时销白非常后悔,他无缘无故杀了一个年轻人。
只不过……
年轻人突然复活了,就在血泊之中,在年轻的白民族族长眼前,重获新生。
销白这才得知,原来这个被自己射杀的年轻人,竟然是无启族的族长,那个能够得到永生,又拥有伶俐双手的部族。
相传他们能制造最精良的武器,制造最奥妙的机关,如果能把年轻人留在部落里,让他帮忙制造武器和机关,那么白民人便不会再惧怕外族人的入侵。
销白动了心思……
就在销白动心思的时候,年轻的无启死而复生,却遗忘了所有。
销白下了一个决心,为了他的族人,只要能把无启留下来,他的部族就不会再被侵犯。
于是销白用驯术,控制了年轻人。
年轻的无启刚刚醒来,忘却了所有,对销白一见钟情。
从那之后,销白的身边多了一个忠犬。
很多白民人都知道,族长捡了一个外族人,心灵手巧,而且干活非常勤快,族长让他干什么,他就会干什么,指东不敢打西。
他会做木匠活,会打铁打兵器,会修建房屋,甚至还可以耕种农作,带领白民部族反抗外来入侵,无数的精巧机关让外来者闻风丧胆。
白民人突然崛起,这引起了无启族的怀疑。
他们的族长突然消失,而白民多了一个精巧的机关师,的确非常让人怀疑。
无启有一个徒弟,叫做不周。
万俟林木说:“这个不周,难道就是周长老?”
罗参是第四代族长,第一代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太长久了也无从考证,但是根据白先生所说,这个不周,显然就是周长老无疑。
不周奉命来到白民族,果然见到了自己的师父无启。
不周身为无启的关门弟子,在族中威望很高,只不过他的母亲并不是族内之人,是因父亲族外私通,而生下的私生子。
不周因为身世的缘故,从小被人欺负,无启见他可怜,又无家可归,才收为关门弟子。
哪知道不周找到无启之后,并没有将无启带回部族的想法。
既然……
既然无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如就让他死在外族好了,不周身为无启的唯一嫡子,族长一旦去世,那么他就会成为第二任族长的第一继承人。
不周当时动了歹心,想要给无启下毒。
罗参复述着棺材上的文字,说:“无启毒发,幸得销白相救。”
也正因为中毒的缘故,没想到因祸得福,无启竟然记起了子遗忘的过去。
罗参心头一动,中毒?
可以想到遗忘的过往……
白先生听到这里,猛地一颤:“不可能……他那时候想起来了?”
白先生又笃定的说:“绝对不可能,他不可能想起来。”
白先生为什么这么笃定,其实棺材盖子上也有写明。
无启中毒之后,一切都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世,自己中箭身亡,又再次重生,之后留在白民族的种种,全都想起来了。
其实……
白先生的驯术,只对动物,和一些心性不坚定的人才会起作用,对于无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无启的灵根深厚,驯术对于无启来说,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无启死而复生的那一刻,睁开眼睛,看到一双懊悔又关心,隐隐自责的粉红色眼眸,他当时就在想……
——真好看呐。
那时候,无启便对销白,一见钟情了。
不是因为驯术。
但的确因为那双眼睛。
好看的眼睛。
关切的眼神……
白先生震惊的说:“怎么……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无启是真的喜欢上了销白,他恢复记忆之后,并没有透露什么,继续装傻的留在销白身边。
——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以一个外族人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
日复一日,他们就这样生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
身为白民族长的销白,已经不能满足于部族的慢慢壮大,他还要更加壮大,将自己的部族推向顶点,推向巅峰!
销白想要制作一个傀儡。
万俟林木看向白先生,微微蹙眉:“……制作傀儡?”
白民人……
傀儡……
万俟林木突然想到了翼望山的事情,翼望山的墓主人是个白民人……
铭文上写着,销白想要制造一个傀儡,这世上最厉害的灵兽,让他成为白民人圣兽,来守卫整个部族。
销白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无启,让他用九十九种灵兽的特点,来制造这个傀儡。
讙兽可以模仿九十九种叫声,本就是一种学习能力和融合能力非常强的野兽,无启准备用讙兽做“基底”,融合其他野兽凶兽灵兽的长处。
凤凰的血、烛龙的鳞、讹兽的舌、麒麟的角、饕餮的牙、混沌的恶、梼杌的嚣、穷奇的蛊惑、白泽的祥瑞、鲲鹏的翅膀、鲛人的心脏……
这是无启制造出来,最强大的傀儡。
一切都很顺利。
然而……
罗参说:“销白突然改变了注意,他不想让讙兽拥有鲛人的心脏,而是拥有……”
一颗怀莫之心。
销白知道,无启人种植了一种草药,叫做怀莫,能让人梦到一切想要梦到的,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如果讙兽能拥有这种能力,那么就可以迷惑他人。
甚至不需要凤凰血,烛龙鳞,不需要无往不胜的暴力,也不需要灵牙利齿,就可以迷惑所有人。
让他们沉浸在美梦中、噩梦中,就像死了一样,安详的沉浸在怀莫之中……
只需要一颗,怀莫丹药做成的心脏。
销白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无启。
无启当时沉默了,他回答销白,如果拥有怀莫心脏,那么制造出来的讙兽,就不是他们的心血,也不能保卫白民部族。
而是一个……
怪物!
他可以让整个三界,沉入无尽的睡眠,甚至可以在安详之中毁天灭地。
罗参说:“无启没有答应,而且撕毁了讙兽的图纸。”
他离开了白民部落,离开了销白,回到无启族内,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怀莫草。
但让无启没有想到的是,怀莫草不怕火炼,大量的怀莫草经过火焰的煅烧,竟然形成了一颗怀莫丹药。
那就是销白想要的丹药……
如果这种东西落在任何有心之人手中,都将成为灾难。
无法丢掉,也不能毁灭,无启没有路可以选,他选择卸任了无启族的族长一职,来到人烟罕至的苍茫雪山。
在这里建起一座冰宫,给自己做了一口棺材。
无启是永生的,怀莫是不灭的。
从冰宫建立的那一刻开始,无启就注定成为了这座墓葬的主人,也是这座墓葬的守墓人,永远长埋于雪山之下……
镇守怀莫。
万俟林木听到这里,转头盯着白先生:“你就是翼望山的的墓主?”
“是你……”
“制造了我?”
白先生目光淡然,轻声说:“我之前说过,我对镜棺根本没有兴趣,因为镜棺是我亲手打造的,不过是一口棺材而已,我对你才有兴趣……”
“我也说过,你很像我的儿子……”
“我没日没夜,亲手绘制的图稿,你的眉眼,甚至每一个表情,全部出自我的心血……”
白先生淡淡的说:“因为你……就是我的儿子。”
就在傀儡即将成功之时,无启撕毁了图纸,带走了所有的怀莫,本是九十九种灵力组成的万俟林木,缺失了最重要的心脏,让他成为了一个无心的“妖邪”。
没有心脏的镇守,万俟林木的灵力非常不稳定,以至于万俟林木挣脱了锁链的束缚,震塌了整座翼望山,从此消灭了踪影……
罗参眯着眼睛看向白先生:“是你在养尸。”
白先生回视着罗参:“我甚至比你还要关心林木,他是我的心血,都是无启,他生生的毁了我心血!”
白先生的面容有些扭曲:“如果不是他……不是他突然离开……不是他一直骗我……他明明全都想起来了,把我当什么……把我当猴子耍么!”
他说着,深深的呼吸着,平复了一下心情,慢慢的说:“实话告诉你们,找到镜棺也没有办法重组万俟林木的真身,只有拿到怀莫,才能弥补林木的心脏。”
但找到了怀莫,万俟林木就会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怪物”,是成魔,还是成神,都要看万俟林木一念之间。
大金看向罗参:“师父,现在怎么办?”
没有真身,万俟林木总有一天会因为灵力的膨胀而土崩瓦解,消失在这个世上,甚至连尸体都无法留下。
罗参眯了眯眼睛,拉住万俟林木的手,声音非常温柔:“木木,无论你是什么,我都陪着你。”
无论是魔。
是妖邪。
还是拯救苍生的神明……
白先生看着罗参和万俟林木紧握的双手,突然有一刹那非常羡慕。
无论……是什么。
存放怀莫的主殿就在前面,穿过主墓室就是。
罗参打头,警戒往里走去。
轰隆——
沉重的冰门被慢慢推开。
黑暗的冰宫,四周雕刻着无数的雕像,无一例外,全都是销白。
或许在冰宫的日日月月,无启实在是太无聊了,漫长的岁月也无法消磨他的生命。
生和死没有区别。
只有在雕刻这些冰雕的时候,他才能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冰宫的正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石头供桌,上面放着一个罗盘。
罗盘正中,摆着一颗红色的药丸。
圆溜溜的药丸,绽放着如梦似幻的红色光晕,一会儿似火焰,一会儿似明星,不停的闪烁着。
“怀莫!”
白先生有些激动,看到丹药的一刹那,双手握拳,大步往前走去,怀莫,是怀莫。
“我找了这么久……”
“还是让我找到了,不管你藏在哪里……”
白先生自言自语的往前走去:“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了。”
红色的亮光被白先生纤细的手掌遮蔽,这一刹那,白先生将怀莫丹药握在了手中。
“你输了……”白先生看着丹药,喃喃自语:“你还是输了,是我赢了,我找到了,不管是多少年,两千年,三千年,我终于还是找到了怀莫,不管你藏在哪里……”
白先生不知道是对着丹药说话,还是对着自己说话,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
万俟林木盯着那颗丹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心脏位置,他的心脏有一种痒痒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隐隐绰绰的在动。
是血液流淌的麻痒感;
是兴奋难以自已的感觉;
是野性破土而出的催促感。
让万俟林木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木木,怎么样?”罗参赶紧扶住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摇摇头:“没事,呼吸太快了,我有些头晕。”
他说着,皱了皱眉:“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供桌上……好像裂了一条缝?”
“缝?”众人赶紧围拢过来看石头供桌。
刚才大家都在注意怀莫丹药,根本没人注意这么不起眼的供桌。
苏莫遮说:“刚才有缝么?”
吴虔说:“或许是因为年代太久远,开裂了吧?”
“喵——!!”御邪却炸着毛,眯着眼睛吼叫了一声。
他虽然是猫叫,但低沉沙哑的不成样子,十足像是一头老虎。
金缕则是说:“是、是……”
他说话本就不利索,面瘫着一张脸,是了半天。
咔嚓!!!
是开裂的声音,这会声音很大。
石头供桌真的开裂了!
罗参拦住万俟林木:“所有人后退!”
众人不敢松懈,快速向后退去,戒备的盯着供桌。
咔嚓!!
真的裂开了,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蜕变。
金缕的话这时候才屡清楚:“是蛇。”
罗参眼神一变:“蛇蜕。”
石头供桌根本不是供桌,而是一条巨大的蛇,金缕是烛龙和海虫的后代,说白了烛龙虽然被称之为龙,但是烛龙没有爪子,所以其实是一种体型巨大的蛇。
这“供桌”和金缕,还有一点点“亲戚”关系,金缕应该是早就感应到了。他长着一张极为靠谱高深莫测的脸,却偏偏还是个宝宝……
石头供桌是风化的蛇皮,“轰隆”一声碎裂开来。
一瞬间四分五裂,像是子弹一样快速飞溅,发出“嗖嗖——”的声音。
万俟林木向侧面一扑:“这也太马后炮了吧!”
罗参护住万俟林木,将人扑倒在地,立刻带着人一滚。
咔嚓——
风化的蛇皮褪去,终于露出了大蛇的真面目。
头上长角,背上有翅膀,身上竟然还有八排蜈蚣足……
关键这是一条铁皮拼合而成的“机械蛇”。
罗参说:“是机关。”
吼——!!!
这条机关蛇应该是镇守怀莫丹药的,怀莫丹药被白先生拿走,大蛇复苏。
大蛇怒吼了一声,昂起蛇头,睁开一双红色的眼睛,森森然的转头盯着白先生,“嘶——嘶——”的吐着犹如铁链一般粗大的蛇信子。
嘶——!!
蛇头一昂,快速冲向白先生。
嘭——啪嚓!!
巨大的蛇头撞向白先生,白先生就地一滚,机械蛇将冰雕装的粉碎。
白先生虽然体力不行,但是动作比较灵敏,直接躲过,手中一探,多了冰凌一样的碎片。
啪啪啪——
三片冰凌打出去,正好击中七寸。
“嘶——嘶——!!”
机械蛇被打中,连偏都没有偏,好像白先生只是给它挠了挠痒痒。
巨大的蛇眼仍然牢牢的盯住白先生手中的怀莫。
“义父!!”销离麓大喊一声,喊声被“啪嚓!!”的响声覆灭,大蛇碾压的冲过去,一扫尾,碾碎了一片的冰雕,轰然卷起一座巨大的冰雕,甩向白先生。
“嗬……”
白先生的身手虽然不算是最好,跟罗参完全没办法比,看起来像是个“文员”,但是想要躲避也不是问题。
就在这时候,白先生脸色一变,本就白皙的皮肤变得更加犹如透明,捂住自己的心口,“嘭!”一声竟然跌在了地上。
怀莫差点脱手而出,白先生却牢牢抱紧怀莫,死命的不撒手。
大蛇昂起头来,张开翅膀,露出血盆大口,“吼——”一声,猛地低头去咬,那巨大的蛇嘴,咬合力一定非常惊人,钻研就要将白先生一分为二。
万俟林木一惊:“快,救人!你身体里还有他下的海虫!”
罗参却没有动,甚至还拉了一把万俟林木,低声说:“看好戏。”
轰!!!
蛇头撞碎冰雕,眼看就要将白先生一分为二,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顿住了,好像着魔一样。
踏……
踏、踏、踏……
随着脚步声,一个高大的人影慢慢走了过来。
身上披着毛皮,腰上别着脏兮兮的柴刀,背上一把猎枪,胡子拉碴,看不到表情,不修边幅。
抬起右手,举在身前,平日里傻兮兮憨厚的眼睛,此时微微眯着,露出一股笃定的绝然。
大胡子!
大胡子走过来,站在白先生和机械蛇面前。
背对着白先生,面对着大蛇,抬起手,沙哑的声音,低沉温柔的说:“乖孩子,嘘……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