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参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绅士形象。
头一次, 这种形象马上就要破功……
万俟林木的叔叔,万俟景侯站在大门口,他知道今天侄子回来给自己过生日,而且还会带一个“好朋友”回家借住。
万俟林木性格比较孤僻,从小到大,根本没有任何好朋友, 身为叔叔, 万俟景侯清楚得很。
突然说带什么好朋友回家,作为叔叔怎么能不好奇。
结果,一打开门……
只能说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 小到中午见过, 太阳还没落山, 就又再次见面。
这两次见面, 都和一箱苹果有缘。
罗参尴尬的站在原地。
尴尬……
气氛有些凝固,第一次如此尴尬。
脑海中千回万转, 万俟林木姓万俟, 这个姓氏这么少见,罗参早就应该想到,万俟林木和道上赫赫有名的景爷是亲戚关系。
尤其万俟林木还总是说, 他叔叔是做古董生意的,虽然是A货……
不过很显然, 万俟林木本人一头雾水, 左边看看大叔叔, 右边看看罗参:“怎么了?不进去么?”
万俟景侯微微一笑, 打破了一贯冷漠的表情,牵起一个笑容,淡淡的说:“林木,你怎么能让长辈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太不懂事了。”
罗参:“……”长辈。
果然,景爷的下马威来了。
万俟林木:“……”
万俟景侯让开一步:“进来吧。”
众人走进去,万俟林木的小叔叔也在家,刚刚在厨房做饭,毕竟今天是万俟景侯的生日,菜色比较丰富。
小叔叔温白羽听见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
果然是个温和的人,比万俟景侯那张冷脸温和很多,看着就让人很好相与。
身量不算高,但是比例很好,眉眼乍一看普普通通,但是仔细一看,越看越是惊艳。
温白羽很久都没见万俟林木了:“快坐吧,喝点什么?”
罗参抱着东西,尴尬在原地,万俟景侯也没告诉他把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万俟景侯第一个坐下来,叠着腿,转头对万俟林木说:“学习怎么样?快毕业了。”
罗参:“……”
在路上查好了无数种讨好长辈的办法,还有见家长的注意事项,一瞬间全都灰飞烟灭,根本不需要了。
也省去了无数的自我简介,因为在五十年前,罗参和万俟林木的叔叔,原是同行,而且还是齐名的同行。
是同行,竞争自然不少,尤其罗参和万俟景侯都是道上传奇一般的人物,自然就有比较。
万俟林木让罗参把东西放下来,温白羽去倒水过来,刚走进厨房,万俟林木也偷偷摸摸的从外面钻了进来。
万俟林木抓住小叔叔,做贼一样压低了声音:“小叔叔,你没跟大叔叔说吧?”
温白羽奇怪:“说什么?”
万俟林木说:“说我和罗参的关系?”
“还没说。”温白羽说。
万俟林木拍了拍胸口:“这就好,这就好……咱们先慢慢的试探试探大叔叔的口风,不要直接说罗参是我男朋友,大叔叔要知道我突然弯了,喜欢男人,可能会一巴掌把我糊在墙上。”
温白羽:“……”
温白羽眼眸微微动了一下,挠了挠自己下巴:“林木,其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客厅里有些声音。
万俟景侯叠着腿,悠闲的坐在沙发上。
罗参把东西放下来,“小心翼翼”的坐在万俟景侯的对面,好像一个被欺负的“小丫鬟”。
万俟林木很怕大叔叔,就是因为万俟景侯平日里为人不喜欢说笑,总是冷着一张脸,就好像现在。
如果平时的脸色是零度,那么现在万俟景侯的脸色,那就是零下十度。
“罗三爷。”万俟景侯淡淡的开口。
他知道,听说今天侄子要带一个朋友回家,而且是很重要的朋友。
而罗参在郊区和万俟景侯抢一箱苹果的时候,也曾经说过,今天要陪一个很重要的人,去见长辈。
所以万俟景侯淡淡的开口:“罗三爷,和我家侄儿是什么关系?”
万俟林木才刚刚和小叔叔说好,一定要循序渐进,慢慢试探大叔叔的口风,然后再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告诉大叔叔,罗参是自己的男朋友。
结果就听到门外,罗参用平静的嗓音,发了一个直球。
罗参说:“我是木木的恋人。”
万俟林木:“……”
这一枚直球,没有怼在万俟景侯的脸上,他的表情依然很冷淡,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受惊吓,万俟林木的恐惧缺失症,一定是“遗传”了他大叔叔。
所以这一枚直球,狠狠怼在了万俟林木的脸上。
万俟林木震惊的从厨房跑出来。
幸好幸好,大叔叔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变化。
一般来说,大叔叔冷漠着一张脸,这是他的常态。
大叔叔对什么都很冷淡,唯独对着小叔叔的时候,表情会好一些。
如果是一张冷脸,说明大叔叔心情不差,如果他笑起来,那才是天崩地裂。
就在万俟林木庆幸的时候,万俟景侯的唇角慢慢的挑了起来。
配合着眼下的红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的大反派,而且还是那种颜值奇高无比的大反派。
万俟景侯笑着说:“罗三爷,您开玩笑了,三爷和我不是一个辈分的么,怎么会和我的侄儿是恋人关系。”
罗参:“……”
万俟林木眼皮一跳,果然,罗参的年纪是个无底洞……
而且听这话,大叔叔好像和罗参以前还认识。
估计没什么好印象。
万俟林木头疼,偷偷给小叔叔打了一个眼色。
温白羽见侄儿向自己求救,走过去,从后背戳了戳万俟景侯的肩膀。
万俟景侯把叠着的腿放下来,态度果然和之前不太一样了,稍微有些松动,但也没有彻底松动。
万俟景侯把目光垂下来,瞥向系着大红绸缎花的苹果箱:“我不喜欢吃苹果,樱桃还不错。”
樱桃?
罗参从没听说过景爷喜欢吃樱桃。
道上都是景爷的传说,因为很多人都求着和景爷搭伙儿,所以景爷的喜好,包括衣食住行的喜好,都可以编成一本人物传,在道上分发了。
万俟林木也没说过他两个叔叔喜欢樱桃,所以罗参并没有买樱桃。
而且现在这个季节,也不产樱桃,都是反季节的储存货,没有新鲜的好吃。
罗参保持着微笑,站起来:“我刚刚好像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看到有卖樱桃的,我下去买一趟,很快回来。”
他说着,赶紧穿上大衣外套,往门外走。
万俟林木送他到门口,低声拢着嘴说:“我大叔叔根本不爱吃樱桃,你是不是得罪过他?”
罗参:“……”何止得罪过,就在今天中午,他还抢了大叔叔一箱苹果。
虽然这箱苹果,现在也已经放在了叔叔家里。
罗参笑了笑:“这……说来话长,我还是先去买樱桃吧。”
万俟林木点点头,罗参很快离开,其实楼下的水果店根本没有卖樱桃的,罗参跑出去很远,在一家高级超市,才看到了很贵很贵的车厘子。
罗参将柜台上所有的车厘子,全都放在购物车里,满满一大车,结账的时候服务员频频看他。
这帅气温柔的男人,是个车厘子控?
罗参已经去了四十分钟,万俟林木频频看时间,有点忍不住想问,他是不是迷路了,用不用自己过去接他。
叮咚——
这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万俟林木火速跳起来,大步跑过去开门,是罗参回来了。
万俟林木瞪眼:“你把水果店搬回来了吗?”
罗参提着好几个大包,手臂上的肌肉隆起,里面全是水果,而且都是反季节的高档水果。
樱桃、火龙果、芒果、荔枝、百香果等等……
罗参微笑:“我看着这些水果挺好,就都买了一点,不知道叔叔喜欢吃什么。”
叔叔。
万俟景侯微微一笑,又笑了。
垂眼看向那些水果:“西瓜。”
西瓜?
罗参狐疑的看向万俟景侯。
大叔叔果然不负众望,笑着说:“天气冷的时候,总想吃一口西瓜。”
西瓜是盛夏的水果,夏天几毛钱一斤,又便宜又好吃,而且还管饱,但是天气冷的时候,西瓜不只是几元钱,甚至还十几元一斤,半个西瓜小百元,而且还不好吃。
又艮又酸,没有汤汁。
万俟景侯这个时候点名要吃西瓜,太明显了,就是在难为罗参。
罗参脸上绅士的笑容就没断,立刻说:“对,我忘了西瓜,再去买一趟,很快回来。”
万俟林木不放心罗参一个人去,而且大叔叔显然是对罗参有意见,并非是真的想吃西瓜。
万俟林木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两个人从家里出来,万俟林木终于忍不住又问:“你和大叔叔,以前是不是见过?而且还有什么过节?”
罗参苦笑一声:“你叔叔……是做古董生意的?”
万俟林木摆摆手,无所谓的说:“说是古董生意,其实就是卖卖工艺品,都是假的,A货。”
罗参:“……”看来老板果然什么也不知道。
早在五十年前,万俟景侯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大手,为人非常怪癖,不喜欢说话,也极为不合群。
他下斗从来不求财,也没人能请的动他。
后来万俟景侯突然从道上消失,传说是金盆洗手了,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个道上,自从万俟景侯消失,已经平静了五十年。
罗参说:“其实……我以前和你叔叔见过。”
顿了顿,补充说:“而且不是很愉快。”
万俟林木“啧啧”两声:“我就说。”
“不过没关系,”万俟林木拍了拍肩膀:“我大叔叔是个好人,刀子嘴豆腐心,别看脸上冷冰冰,其实还挺热心肠的,有我罩着你。”
罗参:“……”景爷刀子嘴豆腐心?这要是让道上的人听见,可能以为万俟林木是个神经病。
万俟林木小声说:“既然讨好不了我大叔叔,咱们就迂回前进,你可以讨好小叔叔,我小叔叔为人最亲和,而且大叔叔什么都听小叔叔的,只要小叔叔开口,大叔叔从来不反驳。”
温白羽以前是个开小饭馆的老板,后来生意做大了,有了自己的酒店,做菜的手艺不错。
万俟林木说:“一会儿回去,你找机会进厨房,帮我小叔叔做饭。”
罗参做菜的手艺也不错,而且是他的个人爱好,在开心墓场的时候,万俟林木一直都是罗参投喂的,养得“白白胖胖”!
两个人买了一整个大西瓜,罗参勤勤恳恳的抱着,再一次回来了。
咔嚓——
房门一打开。
万俟林木:“……”
罗参:“……”
刚刚还威严无比的大叔叔,脸上蹭了很多白色的东西,目测应该是面粉,有的已经变成了面浆糊,糊了一片。
手上黑乎乎的,握着门把,把门也蹭脏了。
头发上还粘着一片菜叶子。
万俟林木眼皮一跳,反应过来:大叔叔,你又跑去厨房帮忙了?都说你别进厨房,你进了厨房,我们还要重新装修房子。”
大叔叔:“……”
罗参默默心想,除了恐惧缺失症,原来老板厨房杀手这个“优点”,也是遗传了他大叔叔。
万俟景侯开了门,又要进厨房去帮忙。
刚走进去,就被推了出来。
温白羽的嗓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你老实点吧,破坏完了我还要收拾,滚出去老实呆着!”
万俟林木啧啧舌,小叔叔是个最温和的人,平日里根本不会生气,让人看起来就是个老好人。
能让小叔叔爆炸的,那肯定是大叔叔。
大叔叔每次进厨房,小叔叔都会爆炸!
万俟景侯走出来,老老实实的进了洗手间,清理脸上的面粉去了。
罗参眼皮一跳,试探的说:“你这两位叔叔是……?”
万俟林木一脸迷茫:“怎么了?”
“没什么。”罗参说:“只是看起来,关系很好。”
万俟林木摆摆手:“是啊,关系一直很好,以前好像是一起做生意,后来就成了好兄弟了,房子也是一起买的。”
罗参:“……”好兄弟?
万俟林木拍了拍罗参的后背,指着厨房:“该你上场了。”
罗参笑笑,把风衣脱掉,将衬衫袖口挽起来:“放心吧。”
罗参走进厨房,很快厨房里就传来小叔叔的声音。
“罗先生还会做饭?”
罗参的声音彬彬有礼,全程微笑:“和小叔叔是不能比的,只是会一些皮毛。”
温白羽的声音笑着说:“你这样还只是会皮毛?那万俟景侯就是残废,屁都不会。”
大叔叔正巧洗了脸,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了那句“屁都不会”。
万俟景侯:“……”
——帮我递一下空碗。
——是这个么?
——醋溜土豆丝的话,罗先生喜欢吃脆的还是面的?
罗参刚要说“那就面的吧”,突然一个黑影趴在门框上,声音平板板冷冰冰:“脆的。”
是大叔叔。
大叔叔靠在门框旁边,目光凉飕飕的射进来。
温白羽皱眉:“谁问你了?罗先生是客人,你去客厅,别进来。”
万俟景侯的面容还是十分冷漠,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罗参的错觉,总觉得那冷漠的面容上挂着一丝丝“哀怨”。
“白羽,今天我过生日。”
温白羽都没有再搭理万俟景侯,微笑着对罗参说:“罗先生,不用理他,您想吃什么口感的?”
视线,刀子一样的视线,扎在罗参的后脑勺上。
罗参露出得体的微笑,毫无原则和底线:“当然是喜欢吃脆的,越脆越好。”
万俟林木等着吃饭,坐在客厅里面无表情的嗑瓜子,听着他们说话,心说罗参不是喜欢吃面的么?改口这么快,果然是个心机婊啊。
大叔叔又被轰出了厨房,坐在客厅,抱臂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厨房,看着厨房里罗参和温白羽有说有笑。
万俟林木嗅了嗅鼻子,“嗯?”了一声。
心想怎么有股酸味儿?像是情绪的酸味。
难道是厨房里的醋溜土豆丝太酸了?
菜都炒好,四个人围在桌边准备吃饭。
罗参非常绅士的说:“叔叔,尝尝这道菜,这是我做的,合不合叔叔口味?”
一口一个叔叔。
万俟景侯冷漠的瞥了一眼罗参。
“醋溜土豆丝不够酸。”
“红烧肉我喜欢甜口。”
“糖醋小排也太甜了。”
“粉蒸肉太腻。”
“清蒸鱼太腥。”
大叔叔勤勤恳恳的鸡蛋里挑骨头。
啪!
就被温白羽用筷子敲了一下手背:“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我做的。”
万俟景侯:“……”
万俟景侯立刻诚恳的说:“白羽,我刚才开玩笑的,都特别好吃。”
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嫌弃的看了一眼大叔叔。
一顿饭吃的是有惊无险,虽然大叔叔和罗参有过节,对罗参颇有微词,但是小叔叔温白羽,对罗参的印象不错。
尤其罗参是温柔挂的,还会做饭。
他家侄子不会做饭,而且还是个厨房杀手,离开家去上大学,不是吃泡面,就是吃盒饭,一天两顿在外面吃,还不吃早点,一直让温白羽很担心。
罗参这么会做饭,以后就不需要担心这个了。
而且小叔叔有个酒楼,就是喜欢会做饭的人,这一点给罗参加分不少。
一顿饭吃完,寿星佬大叔叔站起来:“多谢罗三爷来给我过生日,饭也吃完了,时间不早,那就不送了。”
啪!
万俟景侯刚说完,又被温白羽敲了一下,还被瞪了一眼。
万俟景侯:“……”
温白羽笑着说:“罗先生别听他的,家里有客房,我带你去房间吧。”
万俟景侯抢先站起来,睁着眼睛说瞎话:“楼上的房间都满了,罗三爷要是执意住下来,那就住楼下的房间吧。”
万俟林木默默的看了一眼二楼,客房的门都是打开的,一个客人也没有,大叔叔绝对是故意的。
万俟林木的房间在二楼,他虽然平时都住学校不回来,但是房间还给他留着。
大叔叔故意让罗参住一楼,显然是想“棒打鸳鸯”,把他们分开,让万俟林木和罗参鹊桥两隔。
万俟景侯对罗参第三次笑了:“三爷,这边请吧,我给你带路。”
万俟林木眼睁睁的看着大叔叔,笑的好像黑化的反派,带着罗参往一楼的角落走去了。
那个方向……
是储物室。
温白羽则是领着万俟林木上二楼,推开卧室门:“知道你要回来,都给你洗干净了。”
万俟林木早就累了,开了好几天的车,之前又是住民宿,又是住旅馆的,哪里有家里舒服?
嘭——
万俟林木木直接扑倒在床上,还打了个滚儿,伸了个懒腰,惬意的不行,像一只翻滚的小猫咪。
小叔叔温白羽无奈的笑了笑:“累了吧,早点休息。”
“小叔叔。”万俟林木叫住要离开的温白羽。
温白羽停下来,坐回床边:“怎么了?”
万俟林木想了想,低声说:“小叔叔,你知道大叔叔和罗参有什么过节么?为什么这么针对罗参?”
别看两个叔叔显得年轻,但万俟林木是两个叔叔一手带大的,他的父母去世的很早,其实万俟林木根本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两个叔叔就是他的亲人。
而且是绝对不会伤害万俟林木的亲人。
大叔叔外表冷漠,但刀子嘴豆腐心,小叔叔温柔随和,还会做饭。
所以大叔叔针对罗参,一定有他的理由。
温白羽看着侄子,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叹一声:“林木,你知道罗参是什么人么?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罗参是什么人。
无启族的族长。
但无启族到底是做什么的,万俟林木并不知道。
至于罗参以前的工作?
据说是个钟表制作大师。
具体是什么,万俟林木也不知道。
说起来……
罗参这个人总是蒙着一层神秘的迷雾,万俟林木以前不想打听,但是现在……
忽然很想知道。
知道的越仔细越好。
温白羽说:“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你大叔叔也是为了你好,虽然有的时候他的举动有点幼稚。”
幼稚……
万俟林木:“……”也就小叔叔敢说大叔叔的举动幼稚。
“对了,”万俟林木说:“叔叔,有个重要的事情差点忘了问你,你认识池长勋么?”
“池长勋?”温白羽突然眯了眯眼睛。
万俟林木说:“有一个叫做池长勋的人,他突然说起我的身世,让我来问问叔叔。”
温白羽眼眸微微晃动:“林木,不早了,快睡觉吧。”
他说着,立刻站起来,不给万俟林木说话的机会,已经离开了房间。
咔哒!
房门关闭。
万俟林木又打了个滚儿,自言自语:“一提起池长勋,小叔叔怪怪的。”
干脆爬起来,万俟林木去冲了个热水澡解乏。
一边擦头,一边从浴室走出来,“嘭!”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
背包,自己带回来的行李。
万俟林木蹲下来,把背包拉开,牛皮纸袋就静静的躺在背包里。
是商先生送给万俟林木的那面镜子。
万俟林木皱了皱眉,把牛皮纸袋取出来,坐在床上,拆开纸袋,将镜棺碎片倒了出来。
暖黄色的卧室灯光,轻轻的挥洒在镜棺碎片上。
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镜子碎片。
比一般的铜镜要清晰一点儿,花纹古朴一点儿。
除此之外,长得……
“也不太像是个古董。”
万俟林木自言自语,冲着镜子歪了歪头。
镜子里的影像也歪了歪头,随着万俟林木的动作而动作,没有奇怪的现象发生。
万俟离木拿着镜子照了照,也是无聊,对着镜子面无表情的开始讲冷笑话。
“魔镜魔镜,快让我看看罗参在干什么。”
万俟林木讲完冷笑话,本想把镜子扔在桌上,早点睡觉的。
唰——
一瞬间,镜子散发出白色的光芒。
万俟林木被强光一照,瞳孔不由一缩,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再去看镜子。
镜棺碎片之中,不再是万俟林木的影像,而是……
罗参!
真的是魔镜?
万俟林木难得有些吃惊,把镜子拿起来,往里看去。
看环境,应该是一楼的储物室。
镜子里除了出现了罗参,还有其他人,就是万俟林木的大叔叔,万俟景侯了。
万俟景侯抱臂坐在椅子上,眼神冷淡异常,比刚才在饭桌上还要冷漠。
甚至有些怕人。
这才是道上人所认识的景爷。
即使景爷已经金盆洗手……
万俟景侯的嗓音森然:“离我侄子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罗参站在他面前,微微皱眉:“景爷可能对我有一些误会。”
万俟景侯淡淡的说:“就是因为没有误会。”
“现在没有别人,我们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万俟景侯冷漠的瞥了一眼罗参:“罗三爷是什么人,你我心里都清楚的很,咱们也算是知根知底,因此罗三爷不必与我兜圈子。”
罗参笑了笑:“的确,我与景爷是旧相识。”
他说着,终于慢慢收拢了笑容,表情严肃起来。
万俟林木似乎没见过罗参这么严肃的面容,以往的罗参总是面带微笑,有的时候是真笑,有的时候是假笑,但罗参真的很喜欢笑,无论是真笑还是假笑,都一片温柔体贴。
罗参收起笑容,前所未有的严肃,那模样和他大叔叔一样,带着一股冰冷和不近人情。
罗参说:“景爷不同意我和万俟林木在一起,难道因为我是道上的人?”
罗参立刻说:“如果是担心这一点,我可以向景爷保证,从今往后,绝不下任何一个斗,为了万俟林木,我什么都可以做。”
万俟景侯脸色依旧冷漠,没有任何表态,态度似乎很强硬。
罗参盯着万俟景侯,突然说:“说句不好听的,景爷也曾经是这个道上的人吧。”
景爷……
万俟林木听过很多次“景爷”这个称呼,在鹊桥镇,那些土夫子动不动就提起景爷,雅姐听说万俟林木的姓氏,还惊讶了好一阵子。
罗参说:“景爷可以为了温先生金盆洗手,难道罗某就不可以么?”
万俟景侯终于正眼去看罗参,淡淡的说:“我介意的,不是你罗三爷在道上的身份。”
罗参问:“那是什么?”
万俟景侯说:“我介意的,是你无启族的身份。”
罗参突然沉默了,“无启族”三个字,仿佛是一个咒语,让人缄默的咒语。
万俟景侯淡淡的说:“从一个无启族人口中说出来的一辈子,你会相信么?”
“无启族都是没有信用的。”万俟景侯继续说:“罗三爷不需要着急反驳,这一点就算你们不是自愿,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也会失信,因为你很快就会什么也不记得,忘记你自己的任何一句承诺。”
万俟林木奇怪的皱了皱眉。
他记得罗参说过,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罗参张了张口,却没有反驳出声。
因为万俟景侯说的是事实。
无启之人永生的代价,就是遗忘。
在进入土中长眠,得到新生的那一刹那,就会遗忘太多,无论是珍贵的,还是痛恨的……
万俟景侯说:“林木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了解他的性格,固执又偏执,如果是他认定的,他却会记你一辈子。”
万俟林木捧着镜子,总觉得这样“聊天”下去,大叔叔和罗参很可能会打起来。
脑海中灵光一动。
万俟林木赶紧拿起一直空杯子,大脚怪一样,“咚咚咚”的跑下楼,大喊着:“我房间的饮水机没水了!”
果然,大叔叔和罗参似乎不想让万俟林木听见,立刻结束了对话。
万俟景侯从杂物室走出来:“喝了水去睡觉吧。”
万俟林木站在一楼客厅的饮水机边上,假装打水:“哦,好,叔叔你也早点休息。”
万俟景侯点点头,转身往楼上去了。
上了二楼,万俟景侯推开卧室的门,直接走进去。
卧室里亮着灯,温白羽坐在书桌边,正在查看酒店的外卖系统,眼睛没离开电脑,嘴上说:“棒打鸳鸯回来了?”
万俟景侯走过去,坐在温白羽旁边:“白羽,你这么向着罗参,我会吃醋的。”
温白羽丢给他一副白眼:“说实话吧,你是不是就是小心眼儿?为了一箱苹果,所以一直针对罗先生?”
万俟景侯立刻说:“当然不是,怎么会为了一箱苹果。”
温白羽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我当时说吃苹果,真的是随口说的。”
“白羽要的东西,即使是随口说的,”万俟景侯轻笑了一声,这回不是冷笑,也没有嘲讽,冷酷的面容仿佛冬雪融化,尤其是眼角的红痣,带起一股俊美无俦的荷尔蒙:“我也会送到你的面前。”
他说着,凑过去一些,在温白羽的唇上轻轻一点……
万俟林木假装喝水,眼看着大叔叔上了楼,进了卧室,眼珠子立刻转了转,抱着杯子跑到杂物室门口。
叩叩!
敲了敲房门,推门进去。
罗参果然在杂物室里。
旁边堆着好几个大箱子,一张单人床,还是那种可折叠的单人床。
两把折叠椅对放在一起,显示着大叔叔和罗参曾经在这里“谈判”过。
万俟林木偷偷溜进去:“你没事吧?”
罗参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往折叠床上铺床单,笑着说:“能有什么事?”
万俟林木说:“我叔叔啊。”
罗参微笑:“大叔叔很随和。”
万俟林木:“……”随和?
两个人正在说悄悄话,大叔叔的嗓音从楼上传下来:“林木,上楼睡觉。”
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对罗参比划了一下手势:“一会儿给你发信息,手机联系。”
他说着,赶紧跑上楼去,进了自己的卧室。
咔哒!关门
万俟林木拿起镜棺碎片,学着刚才的样子,想再看看罗参,不过很可惜,镜棺碎片没有任何反应,里面的影像就是自己,没有变化。
万俟林木只好拿起手机,给罗参发信息。
——杂物室有空调么?家里挺冷的,把空调打开。
嘟嘟——
——有空调。
嘟嘟——
——但是好像坏了。
万俟林木抬头看了看自己房间的空调,又开始编辑信息。
——没关系,我房间有空调。
嘟嘟——
罗参的信息回复的很快。
——老板,你这是在邀请我么?
万俟林木拿着手机轻笑了一声,或许是因为没有面对面,所以万俟林木撩汉一点儿也不是手软。
——是啊。
这次罗参的信息回复得有些慢。
万俟林木握着手机,心想罗参不会是被自己吓到了吧?
可是开心墓场的特殊住户传授经验的时候,叮嘱过他,虽然男人看起来都是正经人,喜欢那种青春类型的,但是其实都是假正经,一到晚上,绝对是喜欢那种奔放热辣的类型。
万俟林木咬着下嘴唇,嘟嘟——
信息又进来了。
——既然老板盛情邀请,一会儿等你叔叔睡下了,我上楼去找你。
万俟林木挑了挑眉,怎么觉得这样聊天的信息,有点像是……偷情?
万俟林木躺下来,钻进被子里,继续拿手机给罗参发信息。
两个人随便聊天,有的时候话题很没营养,一直聊了两个小时。
眼看时间已经超过十二点。
万俟林木眼眸转了转,开始编辑信息。
——你过来吧,我叔叔肯定睡了。
万俟林木把信息发出去,手机却在紧要关头的时候卡了一下。
万俟林木使劲晃了晃手机,又点了两下,信息者才发送出去。
心跳很快,万俟林木等着罗参回复自己,顺手往上翻他们的聊天记录。
“嗯?”万俟林木奇怪:“聊天记录怎么没了?”
明明刚才他们还在聊天,向上一翻,聊天记录却都不见了。
万俟林木仔细定眼一看。
——大叔叔!
消息框显示的聊天对象,赫然是大、叔、叔!
那条明晃晃的信息,白纸黑字,横在消息框里。
——你过来吧,我叔叔肯定睡了。
万俟林木没有恐惧感,但此时此刻,已经脑补出了一部长达两小时的恐怖电影内容。
刚才手机一卡,万俟林木就多按了几下,结果……
信息串频了!
万俟林木赶紧想要撤销信息,但是为时已晚……
大叔叔:老实睡觉。
万俟林木:“……”
超刺激的夜会,无疾而终,就这样被掐死在摇篮里……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头天晚上万俟林木受了“惊吓”,稍微有些小失眠,所以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
抓起手机一看……
早上10:30
万俟林木赶紧坐起来,呼噜着自己的头发,连忙冲进浴室,洗漱之后套上衣服,火速冲下楼来。
客厅里没人,万俟林木闻到一股香味,探头看了一眼厨房。
厨房里有人。
罗参背着身,站在厨房里,正在做饭。
他身材高大,白衬衫,黑色的西装马甲,马甲束着精瘦的腰身,凸显着一双大长腿。
还围了一件粉红色的围裙。
哒哒哒!
修长仿佛艺术品的手指,握着筷子,熟练的打着鸡蛋。
太……
性感了。
万俟林木趴在门边上偷偷看了一会儿。
罗参一直没有转过头来,手里忙着做饭,却突然笑着说:“老板,还要看多久?”
万俟林木:“……”暖男婊原来早就发现了自己。
万俟林木走进去,罗参熬了粥,盛出来一些:“尝尝味道怎么样?”
又体贴的说:“别烫着,小心。”
万俟林木呷了一口,点头说:“哦,好喝。”
他表情淡淡的,如果是一般人,听到这说辞,看到他的表情,估计八成以为被敷衍了,但是罗参熟悉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要说好喝,那肯定是实话。
万俟林木左右看了看:“我叔叔呢?”
罗参说:“应该还没起来,我借用一下厨房,争取表现一下。”
万俟林木点点头,原来还没起,这也不奇怪,毕竟小叔叔和万俟林木一样,根本无法早起,都是被被子束缚的“可怜人”。
罗参突然在万俟林木耳边说:“再尝尝这个。”
万俟林木“嗯?”了一声,下意识的侧过头去,却没有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
而是迎上了罗参,“主动”在罗参唇上轻轻一吻。
“呵——”罗参轻笑一声:“果然老板才是最美味的。”
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骗”了,“怒火”中烧,心里升起一股不服的劲头。
一把抓住罗参的领带,将人狠狠往下一拉,呼吸交缠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甜蜜到腻人,难解难分。
叩叩!
万俟林木刚刚投入,就听到了冷漠的敲门声。
侧头一看……
叔叔!
两个叔叔站在厨房门口,完完全全的围观了这甜蜜的一幕。
万俟林木赶紧退开一步,咳嗽一声,稍微有些尴尬:“叔叔,醒了啊?”
罗参倒是应对自如,脸不红心不跳,一脸温柔得体:“我做了早饭,马上就好。”
坐在饭桌上,万俟林木眼睛乱瞟。
两个叔叔今天穿的都是正装,一身西服革履,这很不常见。
叔叔们颜值都很高,但是平时不喜欢穿正装,一直很休闲,如果没有必要的场面,是不会这么穿的。
万俟林木试探的说:“叔叔,要出门么?”
温白羽说:“有个会场要赶,一会儿就走,今天晚上可能很晚回来。”
他说着,看了一眼罗参:“本来还挺担心你怎么吃饭,不过现在有罗先生在,我也不用给你准备了。”
罗参立刻“乖巧”的接话,仿佛自己是个二十四孝姑爷:“叔叔放心,我会给木木做饭的,绝对不会让他挨饿。”
叫叔叔叫的一个磕巴也不打,真的是“入乡随俗”了。
万俟景侯刚要说话,看那脸色,估计是想要呛声,不过话到口边,开没出声,就被温白羽瞥了一眼。
张了一半口,又乖乖的闭上了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老实吃饭。
吃过早午饭,罗参又“乖巧”的把两位叔叔送到大门口:“叔叔慢走。”
说实在的,罗三爷这个年纪,管他们叫叔叔,温白羽其实每次听,压力都挺大的……
咔哒——
大门关闭,两个叔叔离开,万俟林木立刻狠狠松了一口气。
罗参收拾桌上的碗筷,笑着说:“老板也有怕的?我都没有害怕,老板反而挺着急。”
万俟林木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往嘴里塞了一颗樱桃,“呸”吐出核子:“这就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不,是监急不急皇帝急。”
“太监?”
罗参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解下围裙,轻轻丢在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万俟林木看他解下围裙的动作,总觉得迷之羞耻,他解下来的可能不是围裙,而是其他什么……
罗参迈开大长腿,好像T台走秀一样,来到万俟林木前面,俯下身来,伸手一撑,压住沙发背,将万俟林木壁咚在沙发里。
沙哑的嗓音轻声说:“老板,说你的男朋友是太监?我有必要证明一下自己,嗯?”
嗯?
最后那一声鼻音,低沉沙哑,万俟林木感觉像是过电,电的他后脖子发麻。
四目相对,罗参浅色的眼眸好像深潭,那温柔深情的眼神,似曾相识,激荡着万俟林木心底深层,那些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
心尖的土壤,好像在一层一层的剥落,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万俟林木张了张口,只是低低的说了两个字:“上楼。”
“遵命。”罗参微笑。
一把将万俟林木打横抱起来,他臂力惊人,抱着万俟林木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快步往楼上走去。
叮咚——叮咚——
叮咚——
门铃突然毫无征兆的响起。
两个人刚上了二楼,万俟林木说:“不会是我叔叔回来了吧?”
罗参赶紧把万俟林木放下来,两个人又快速下楼,整理一番。
咔嚓——
这才打开房门。
罗参站在门口,完全不像是做客的客人,更像是这个房间的执事管家,把门恭恭敬敬的打开。
“您好,XX快递!”
万俟林木:“……”不由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叔叔,而是快递。
快递小哥拿出一个公文袋:“快递,罗……参的快递,请签收一下。”
“罗参?”万俟林木奇怪:“你的快递怎么寄到我家来了?”
罗参昨天才刚到万俟林木家里,就算有人给他寄快递,也不应该寄到这里。
快递小哥说:“的确是罗参的快递。”
罗参微微蹙眉,签了字,把快递接下来。
嘶啦——
将公文袋撕开,里面只有一张卡纸。
棕红色的,烫着金边的卡纸。
纸张上还散发着幽幽的檀香味儿,显然十分考究。
——一张请柬。
罗参把请柬打开。
罗参先生:
兹定于X月XX日晚7:00在江渚拍卖行举行珍品拍卖会,届时敬请光临。
万俟林木说:“拍卖会?”
请柬非常简单,而且也没有落款,请柬的背面,贴着一张照片。
“镜子……”万俟林木说:“这个花纹……镜棺碎片。”
请柬背后的照片,是一个不规则形的镜子,虽然和万俟林木手上的镜子不一样,但是花纹一致,应该也是镜棺碎片。
有人给罗参寄来了请柬,和另外一块镜棺碎片的照片。
罗参轻笑一声:“看来,镜棺的事情的确已经传开了。”
这还要“感谢”那些土夫子,已经把罗参得到镜棺碎片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所以才有人处心积虑的寄了快递给罗参。
这张照片,无异于就是一个鱼饵,想要引罗参上钩。
万俟林木说:“现在怎么办?”
罗参眯了眯眼睛:“老板是不是想知道镜棺碎片里的影像,到底是什么意思?”
万俟林木点点头。
他从碎片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还看到了池长勋。
他们果然很早以前就认识。
但是万俟林木一点儿记忆也没有。
万俟林木想知道,池长勋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怪物。
而自己……
又是什么人。
他昨天问了小叔叔,小叔叔当时愣了一下,显然认识池长勋,但是不愿意多说,避开了这个问题。
万俟林木这个人,虽然不愿意多管闲事儿,但是他又是个偏执的人,如果有想知道的问题,一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罗参说:“那就去看看。”
万俟林木看了一眼请柬的地址:“正好,时间是今天晚上,叔叔们正好都不在。”
罗参来的路上,给万俟林木买了很多衣服,现在就是用武之地了。
这种拍卖行,穿着休闲装是进不去的,很容易被拦在外面,而且万俟林木没有请柬,是作为携伴进入,更需要正装。
晚上六点多,万俟林木开着骚包的兰博基尼,载着罗参,往江渚拍卖行而去。
江渚的意思是江中小洲。
这家拍卖行就设计成江渚的外形,四面环水,说起来,其实更像是一个船坊。
一看格调就不低,烧钱专用,万俟林木平日里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的。
夜色降临。
灯火初上。
拍卖行的大牌楼,兀立在水边。
不同于徽式苏式的精雅别致,典型的北派牌楼设计,檐角粗犷,大气凝重。
包浆红木牌匾,上书洒金大字。
——江渚拍卖行
拍卖行门前人山人海,都是穿着奢华的名流贵族进进出出,看起来今天的拍卖会排场不小。
万俟林木和罗参下了车,递了请柬,往里走去。
“林木哥?!”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后背传来。
而且还非常耳熟。
罗参登时有些头疼,这不是自己的新晋情敌么?
那个二十出头,年纪比万俟林木还小一点,活泼可爱,对万俟林木说话的时候还会羞涩脸红,仿佛从少女漫画中走出来的女孩。
江月玲。
江月玲今天穿了一身红色的旗袍,肩上披着白色的绒毛披肩。
与那日在商场的可爱清纯不同,今日更显高贵典雅,透露着一股轻熟的风格,仿佛是一颗酸梅,虽显青涩,但令人望而生津。
江月玲很惊喜,跑过来:“林木哥,你也来了呀!”
罗参看到情敌,立刻站出来,拦在万俟林木面前,主动又温和的与江月玲打招呼,伸出手去:“江小姐,真是太巧了,又见面了。”
江月玲看到罗参,面容有些尴尬。
这是她喜欢的林木哥的……男朋友。
尴尬的和罗参握了握手:“罗……罗先生,你好。”
江月玲虽然知道万俟林木已经有交往对象,但还是止不住想和万俟林木说话:“林木哥,你们也来拍卖行?一会儿我在三楼的雅座,你们呢?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罗参已经拉着万俟林木:“不好意思江小姐,我们去一趟洗手间。”
说着,急匆匆离开,往洗手间而去。
咚!
进了洗手间,罗参将人直接壁咚起来,沙哑着声音说:“老板真是到处沾花惹草。”
万俟林木故意嗅了嗅鼻子,明知故问:“怎么一股酸味,太酸了。”
“酸?”
罗参轻笑一声:“老板,那还有甜的,要不要试试?”
万俟林木十分配合,拉住罗参的领带,轻轻一勾,将他的领带从西装外套里勾出来:“那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很甜……”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敲门声?
万俟林木看向洗手间大门,大门也没锁,谁会敲门?
仔细一听,这敲门声好像不是从洗手间大门传来的,而是……
而是从后背传来的。
刚才万俟林木没有主意,罗参也因为吃醋没注意。
罗参竟然将万俟林木壁咚在了隔间的门板上,正好靠着一个闭合的隔间门。
拍卖行是高端奢侈的地方,洗手间里的隔间很私密,每个隔间都像是一个小洗手间。
万俟林木靠着隔间门,里面有人,想要出来,这下子就尴尬了,里面的人出不来,自然要敲门。
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嫌弃的看了一眼罗参,赶紧把人推开,自己离开隔间门。
吱呀——
隔间门打开。
“叔叔?!”万俟林木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是倒霉喝口凉水也塞牙!
两人偷偷跑来拍卖行,哪知道正巧遇到了叔叔。
而且还是好死不死,躲在洗手间里“调情”的时候……
万俟景侯从隔间门里走出来,然后……
然后后面竟然还有人,温白羽也从隔间门里走出来。
万俟林木奇怪的看一眼大叔叔,又看一眼小叔叔,迟疑的说:“叔叔你们……怎么在一个隔间里。”
温白羽脸上有些不自然,咳嗽了好几声。
万俟景侯则是一本正经的说:“你小叔叔衣服脏了,我帮他擦擦。”
万俟林木:“……哦。”
万俟景侯打量着两个人说:“你们怎么在这里?”
万俟林木眼眸微微打转:“那个……罗参他接到了请柬,我来跟着见见世面。”
“你不是平时最不喜欢这种地方?”万俟景侯打量他。
万俟林木稍微打了个磕巴:“因为没什么事儿……稍微,稍微来看看。”
哪知道这么巧,走到哪里都能撞见两个叔叔。
其实今天两个叔叔不在家,就是因为接到了江渚拍卖行的请柬,所以过来参加拍卖。
万俟林木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万俟景侯淡淡的说:“也好,那就一起吧。”
万俟林木有些犹豫,叔叔肯定不知道他们是冲着镜棺来的,刚才又只是说见见世面,一会儿要是穿帮了,那可就……
罗参满脸微笑,继续扮演好姑爷:“叔叔,请吧。”
万俟景侯和罗参的请柬,都是三楼雅座。
因为要一起看拍卖,所以大家全都进了一个雅座包间。
万俟林木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好奇。
三楼的雅座,全都是包间,围着天井,可以直接从楼上看到一层。
拍卖行的一层是大厅,全都是散座,在座的都是一般客人。
二层的座位稍微高档一些,有屏风隔开。
而三层则是给VVIP贵客提供的包间。
每个雅座包间全都设有大屏幕,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层拍卖的展品。
雅座非常大,茶桌、沙发一应俱全。
桌上还放着电子菜单,和一个古朴的手书折页菜单。
上面的书法都是出自名家手笔,这份菜单拿出去,随随便便都能拍出好价钱。
万俟林木不懂书法,打开菜单随便溜了一眼价格,差点咬到舌头。
一壶茶这么贵,又不是吃茶壶。
罗参将电子菜单恭恭敬敬的递给两个叔叔,满面得体的微笑:“叔叔,看看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罗参果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昨天多谢两位叔叔的款待,还让我借宿在家里,就当是我答谢二位。”
拍卖很快开始,起拍价格都不低。
万俟林木就是来看看热闹,等着镜棺碎片出现。
罗参可不是来看热闹的。
之前万俟林木经常提起,他叔叔喜欢收藏古董,不过都是A货。
但是景爷这身份,恐怕收藏的绝对不会是A货,眼界必然也高得很,只有万俟林木这个大侄子,才会以为道上赫赫有名的景爷,喜欢收藏假货。
鉴于罗参给叔叔的第一个印象不太好,所以罗参打算弥补一下,把今天拍卖的珍品买下来,送给万俟景侯。
罗参一口气拍下三件珍品,看的万俟林木眼皮直跳。
第四件拍品,是一块古董手表。
据说出自了不起的大师之手,一介绍完毕,就连一楼的客人也沸腾了起来,这块表的成交价格价格一定不低。
万俟林木还以为罗参会继续打鸡血,把这块表也拍下来,但是罗参却没什么反应。
万俟林木低声和他咬耳朵:“钱用光了?怎么不拍了?”
罗参笑笑,没有说话。
叩叩!
这时候包间的门被敲响,有人推开门,笑着说:“打扰了。”
这人看着有些面善,是在商场见过一面的江月白。
江家当家人,微博上热搜的常客,江月玲的哥哥。
之前和人在洗手间打架的那个,就是他,怪不得万俟林木有些眼熟。
江月白身边还跟着江月玲,两个人从外面进来。
“林木哥!”江月玲热情的打招呼。
江月白笑着说:“万俟先生、温先生、罗先生。”
“没想到几位也认识,”江月白彬彬有礼,看起来温和又精明,透露着一股商人的气息:“本来还想挨个去打招呼,没想到这倒是省事儿了。”
原来江月玲之前说,她要参加哥哥的拍卖会,就是江渚拍卖行的拍卖会。
江渚拍卖行是江月白旗下最大的拍卖行。
江月白来和贵客打招呼:“今天难得几位贵客齐聚在这里,请随便用些酒水,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江月白寒暄着,江月玲就对万俟林木说:“林木哥,你快看,现在拍的珍品,是一个已故顶级大师的得意之作!难得一见的珍品,这块手表已经不能用价值来衡量了!”
罗参坐在一边,笑了笑,口气有些微妙:“或许大师自己,并不觉得怎么得意。”
江月玲:“……”
场面瞬间有些尴尬,江月白打圆场:“罗先生真是幽默。”
江月玲对万俟林木说:“林木哥,你不是一向很喜欢手表么,我拍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万俟林木对手表没什么研究,对古董表也没什么研究,他不是针对手表,只要是值钱的东西,他其实都喜欢,来者不拒。
不过万俟林木也不傻,甚至很精明。
江月玲明显喜欢自己,如果收了这块手表,指不定要还更多的人情,得不偿失。
万俟林木就说:“不用了,我不是很喜欢手表。”
“林木哥你有所不知,这块手表可是难得一见的古董,而且是出自大师手笔,可以说是已故大师第二块最出名的作品,除了另外一件珍品,其他都无法比拟,而且那另外一件珍品,已经流失了,很可能已经损毁。”
江月玲最后还是抬价拍下了手表。
服务员将手表送到三楼雅座,江月玲接过手表,还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罗参突然站了起来,伸出手来,推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袖扣。
手上的腕表露了出来。
“嗬——”
江月玲的腕表还没有送出手,突然曹倒抽了一口冷气,好像见鬼了一样,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万俟林木顺着江月玲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江月玲在看罗参。
具体一点,其实是在看罗参腕间的手表。
罗参慢条斯理的把腕表摘下来,递给万俟林木,绅士有礼的微笑:“老板原来喜欢腕表?那真是太巧了,这块腕表,也是某位已故大师的得意之作。”
刚才江月玲说,拍品表算是第二,而第一已经遗失。
但罗参从腕间摘下来的手表,赫然就是她口中的那块第一。
任是谁拍下了这样的古董珍品,都不会这样随随便便的佩戴在腕间,实在太奢侈了。
罗参把手表放在万俟林木手中:“老板,送给你。”
江月玲一看,登时感觉手中这块高价拍得的腕表,也送不出去了。
万俟林木接着腕表,仔细看了看,不是罗参钟爱的百达翡丽,看起来的确像是个古董……
某位已故大师……
万俟林木眼皮一跳,低声对罗参说:“那个某位已故大事,不会就是你吧?”
罗参微微一笑:“老板,真聪明。”
万俟林木:“……”真的是罗参这个老不死的……
怪不得罗参刚才说,大师自己或许不觉得得意。
江月玲可能觉得这是罗参的挑衅,但是罗参可以对天发誓,他只是觉得那块腕表并不出色罢了。
江月玲铩羽而归,很快就走了。
江月白是来打招呼的,也随着妹妹离开了雅座。
今夜的拍卖会,一共十二件拍品。
从头到尾,却只出现了十一件。
主持人用甜美的声音微笑说:“今天的拍卖会就圆满结束了,多谢各位贵客的光临……”
万俟林木一愣,顺口说:“镜棺碎片怎么没有?”
他一说完,唰——
就感觉两个叔叔的目光突然盯在自己身上。
万俟景侯打量着他:“什么镜棺?”
万俟林木一僵:“那个……”
他刚才说只是来长长见识,并没有和盘托出,如今却说漏了嘴。
万俟景侯五十年前也是道上的人,和罗参齐名,纵使现在已经退隐,但是道上的消息还是灵通的。
罗三爷偶得珍宝,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正是镜棺一角。
万俟林木突然说起,万俟景侯眯了眯眼睛,手指哒哒哒的敲了敲桌面:“林木。”
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下意识咬了咬指甲:“其实……”
实在没有办法,就把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土夫子,还有镜棺碎片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万俟林木说:“我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躺在棺材里,所以我才想找到镜棺,不知道能不能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万俟景侯的脸色很难看,沉着脸,冷冰冰的,非常不近人情。
就连一向温和的温白羽,脸色也有些发沉。
叩叩!
雅座的门被敲响了,一个服务员站在外面,甜美的微笑着:“万俟先生、温先生、罗先生。”
服务员说:“江总想请几位先生楼上喝茶,说还有第十二件拍品,请贵客鉴赏。”
第十二号拍品。
肯定就是镜棺碎片。
罗参收到请柬的时候,背面分明是镜棺碎片的照片。
第十二号拍品,还在江月白的手上。
万俟林木立刻站起来,万俟景侯却拦住他:“拍卖会结束了,回家去吧。”
“可是……”
万俟林木的话还没有说完,万俟景侯已经冷声说:“不管是什么镜子,都不要去碰。”
万俟林木又咬了咬指甲,难得露出一些不情愿的表情,但是也不好顶撞大叔叔。
罗参突然站出来:“景爷,我很清楚你心疼侄子,但是一味的逃避根本不是办法。”
万俟林木诧异的瞥向罗参。
罗参和万俟景侯本来就有过节,看起来关系并不是很好,如今罗参站出来公然顶撞大叔叔,怕是要闹僵。
万俟林木轻轻拽了拽罗参的袖口。
罗参却顺势握住了万俟林木的手掌,声音还是很温柔,却透露着一股强硬:“不管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会和万俟林木一起去面对,陪他去寻找。”
时间仿佛凝固了。
连钟表的滴答声都不复存在。
雅座里轻悄悄的,四个人对峙站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说实在的,万俟林木心里头一次有点紧张。
过了良久,万俟景侯才淡淡的说:“罗三爷,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罗参轻笑一声:“当然。”
他说着,握着万俟林木的手:“走吧。”
四个人出了三楼雅座,继续上楼。
江月白已经在等了,门外站着很多保镖,打开门之后,却只有他一个人。
江月白一身白色的西装,站在房间里,正笑眯眯的,挂着商人的职业微笑,等候着他们。
“各位贵客,请坐吧。”
万俟林木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第十二号拍品。
江月白请各位坐下来,开门见山:“各位,我也不敢隐瞒什么,我手上的确有镜棺碎片。”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
罗参淡淡的说:“所以呢,江先生想怎么开价?直说吧。”
江月白笑笑,像一只狐狸一样精明:“大家都是生意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的这枚镜棺碎片,不需要钱,可以免费送给各位。”
罗参又笑一声,似乎被江月白给逗笑了:“免费?江先生,你已经说过了,大家都是生意人,有条件的话,还是自己开价吧。”
“罗三爷是个爽快人。”江月白点头。
罗参是个钟表制作大师,在万俟林木去鹊桥镇之前,从没听别人称呼他“罗三爷”。
罗三爷这个称谓,好像就是一个信号。
昭示着,江月白也知道罗参的过去。
江月白说:“说实在的,家父还在世的时候,经常提起罗三爷和景爷,谁不知道二位的大名?如今有幸请到两位,晚辈是想厚着脸皮,请两位帮我一个忙。”
江月白终于开价了,果然是一只狐狸。
这天下哪里有白来的午餐?更别说从狐狸嘴里,抢一块鸡肉了。
“大家可能都听说了,这些天,我江家闹得沸沸扬扬,晚辈婚礼取消的事情。”
江月白突然提起了前未婚妻的事情。
江月白的未婚妻叫做周萱,和在八卦上新闻上了解的差不多,江月白和周萱已经订婚,结婚请柬都做好了,就差最后的登记领证。
但是周萱却突然反悔,改投入了江家死对头,秦先生的怀抱。
说起这个秦家,秦家做的是酒水生意,家中有自己的酿酒厂,和江家这个搞拍卖行典当行的,根本八字占不到一边。
但是两家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这还要从祖辈说起。
其实江家和秦家,祖辈都是土夫子,梁子就是早年结下来的,上面有祖训,不许两家来往,因此江月白才和秦先生如此不对盘。
江月白说:“我和小萱的感情一向很好,非常稳定,小萱和我分手非常突然。”
万俟林木眼皮一跳,感情的问题,难道不应该找私家侦探去跟拍什么的吗?
江月白终于说到了重点:“秦葬这个人狡猾的很,他知道我和小萱敢情好,的确主动找过小萱好几次,但是小萱绝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拒绝过秦葬很多次,但是后来……”
突然有一天,周萱就和秦先生在一起了,毫无征兆,非常突然。
周萱果断和江月白分手,理由十分简单,对江月白已经没有了感觉,喜欢上了秦先生,而且没有多长时间,两个人交往还没多久,就宣布要订婚。
江月白说:“我找人打听过了,秦葬他去月老庙求过一根红线。”
“红线?”万俟林木突然出声。
众人都狐疑的看向他,温白羽说:“林木,怎么了?”
红线……
因为万俟林木也求过!
当时“一时糊涂”,求了红线,没打算用,但是红线黏在了罗参的袖口上,后来罗参突然表白,他们就确定了关系。
万俟林木发现红线之后,把红线顺手摘下来,扔进了商场的垃圾桶里,并没有在意什么。
现在听起来……
江月白笑了笑,有些苦笑:“各位听起来,可能觉得是无稽之谈,起初我也不相信,小萱想要嫁给谁,怎么可能是一根红线就能决定的事情?”
江月白多方打听,秦葬去过月老庙,求了一根红线,绑在了周旋的手上。
从那天开始,周萱中邪一般爱上了秦葬。
江月白说:“这件事情非常蹊跷,我想请各位帮忙,如果能帮我查清楚,我可以将手中的镜棺碎片,交给各位。”
听起来其实并不难,之前在开心墓场,万俟林木就帮助特殊住户,然后收取一点点好处,这回轮到帮助江先生,虽然江先生不是特殊住户,但也是一样。
万俟林木说:“一言为定,成交。”
江月白笑着说:“万俟先生是个爽快人,那就拜托万俟先生了。”
想要查清楚周萱到底是不是中邪,起码他们要见到周萱才行。
正巧了,万俟林木就想到了那天在商场看到的事情。
“江先生,秦先生是不是给你送了订婚宴的请帖?”
江月白僵了一下,点头说:“是。”
万俟林木笑笑:“那正好,我们可以去订婚宴走一走,近距离观察一下秦先生,和你的前未婚妻……”
秦先生和周萱的订婚宴,就在这几天。
江月白本不打算出席的。
秦先生亲自送来了请帖,但多半是挑衅,江月白如果出席,肯定有很多人等着看热闹。
可是现在,江月白又不得不出席。
订婚宴当天,江月白带着万俟林木和罗参,进入了秦家别墅。
刚一进宴会厅,“咔嚓咔嚓”的闪光灯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犹如海啸。
这可是大新闻,新欢订婚,旧爱黯然参加。
尤其江月白和秦葬还是死对头宿敌关系,无论是八卦杂志,还是正规媒体,都十分乐意报道。
万俟林木一进宴会厅,眼睛登时就亮起来。
旁边的桌上摆着精美的自助餐,名流名媛们象征性的端着高脚杯,并没有人去吃盘子里的东西。
万俟林木却没什么“象征性”,毕竟不吃白不吃,便宜不占白不占。
万俟林木端了好几块蛋糕,又专门去夹最贵的生鱼片,夹了满满一大盘子。
旁边好几个名媛侧目看向他,偷偷掩嘴,似乎在嘲笑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却不在意,自顾自吃起来。
罗参走过来,站在他旁边,拿了一张餐巾纸,将他唇边的酱汁擦下去。
伏在万俟林木耳边说悄悄话:“老板,那边的鱼子酱才是最贵的。”
万俟林木嫌弃的看了一眼鱼子,生鱼片他还能吃点,鱼子看着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了。
万俟林木无所谓的说:“那能有多贵?”
罗参微笑:“秦家准备的,应该不是最高档的鱼子酱,不过也差强人意,这一茶匙,应该也有1万多。”
“一万?”万俟林木立马放下生鱼片:“人民币么?不是冥币?”
罗参仍旧微笑,摇摇头:“美金。”
万俟林木:“……”
一万多,还是美金!
就这么小小的一茶匙。
一口下去就是七万块钱!
万俟林木打算试试吃钱的鱼子酱,江月白走了过来,低声说:“秦葬来了。”
果然,秦先生走了过来,还专门让周萱挽着自己的手臂,显然是来挑衅的。
万俟林木有些好奇,能让江月白和秦葬抢夺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
总要比江月玲还可要可爱清纯,比美女委托人还要性感火辣,比一茶匙的鱼子酱还要高贵典雅才行。
然而挽着秦葬手臂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十分寡淡,花了淡妆,只能算是普普通通的,类别。
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清雅型。
秦先生走过来,狭长的眉眼,高挺的鹰钩鼻,显得有些“凶狠”,唇角带着得意的笑容看向江月白:“江先生来了,也不枉费我亲自去送请柬,果然给足了我面子。”
江月白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尤其是看到秦葬那张得意的脸。
万俟林木稍微打量了两眼周萱,侧头低声对江月白说:“江先生,帮忙支开秦先生,我们才好检查周小姐。”
按照江月白的话,周萱很可能中邪了,但就这样看的话,万俟林木实在看不出来,也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江月白不太乐意,但是也没有办法,硬着头皮说:“秦葬,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周萱一听,紧紧挽住秦葬手臂,似乎觉得江月白会对她的未婚夫不利,非常担心。
江月白看着周萱戒备自己,担心秦葬的目光,心中不由一紧,随即苦笑一声。
秦先生则是拍了拍未婚妻的手,用宠溺的口气说:“没关系的,我和江先生是好友,单独说两句话也是应该的,或许……江先生是有什么话要嘱咐。”
说着,还轻轻的用手指勾了一下周萱的鼻梁:“乖,我去去就回。”
周萱勉强点点头,果然和秦先生如胶似漆,一刻也不想分离的模样。
秦先生对江月白说:“走吧,去楼上的休息间。”
二楼有休息间和化妆师。
秦先生和江月白上了二楼,进门。
嘭!
关上房门。
秦先生走进去,靠坐在茶桌上:“说吧,有什么话?”
江月白其实没话和他说,但是秦先生一直和周萱在一起,万俟林木和罗参不好动手排查。
江月白冷着脸不说话,在这件事情面前,他完全没有办法像一只精明的狐狸一样游刃有余。
秦先生“呵——”的冷笑一声:“江月白,你或许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他站起来,慢慢走向江月白:“周萱,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不过……”秦先生又笑了一声,改口:“说实在话,周萱寡寡淡淡的,你长得可比周萱勾人多了。”
秦先生刚刚在人前,还一副宠溺温柔的好男人模样,一转身,却十足是个渣男。
嘭——
秦先生抬起手来,将江月白一把推在门上,死死握着他的手臂,用沙哑的声音耳语:“如果你能陪我一晚上,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不要周萱了,你觉得怎么样?”
江月白和秦先生上楼单谈,万俟林木上下打量着周萱。
低声对罗参说:“手上没有什么红绳。”
罗参说:“也没有中邪的征兆。”
万俟林木又说:“红绳会不会绑在其他地方?比如脚腕上?”
周萱穿着长长的拖地长裙,连鞋子都露不出来,更别说什么脚腕了。
想要看她的脚腕,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万俟林木挑起唇角,露出一个狡黠的坏笑:“不如我们把水泼在她的礼裙上,周萱上楼换衣服,不就能知道到底有没有红绳了么?”
罗参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低声说:“老板,你这辈子只能偷看我一个人换衣服,其他的绝不可以。”
万俟林木:“……”
话说的也是,他们都是男人,偷看一个女人换衣服,这像话么?
听起来简直就是流氓。
啪!
万俟林木弹了一个响指:“我知道了,让你儿子去,反正你儿子不是男人。”
罗参:“……”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咔嚓咔嚓!
小娃娃似乎听到了万俟林木背地里说自己,从罗参的口袋里爬出来,两只小白手捂着自己眼睛,使劲摇头。
咔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