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在天花板上的明暗灯线变换越来越频繁,时不时有电流发出“滋滋”的声响。
“啪”地一声,祝屿头顶上的灯管彻底陷入了沉睡中。
她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这细微的变化而有任何反应,那微微抬起的清冷眉眼甚至都没动一下,甚至亲眼看着下一个灯管熄灭。
但很快,天花板上一连排的灯管皆数因电流出现了问题而陷入了沉寂当中。
诺大的实验室只剩下半点机器屏幕同按钮的幽幽莹光,所有的走廊连同通道已经一同沦入了黑暗之中。
祝屿垂在腿侧的手,不自觉地微微弹动着,她的肩头上站着一团隐隐约约的黑雾,完美地融入黑暗中,让人无法察觉。
托这几天黑魔法元素增加的福,她现在不需要依靠护目镜就能在黑暗中看清事物。
祝屿站在一片漆黑的幽暗之中,一侧的脸颊隐隐映着实验室里还亮着的仪器的冷光,将她的眉眼染上了瑰丽的色彩。
她依旧目光笃定地远远望着电梯处,眼底闪着湛湛星光。
随着整个实验室地面的晃动愈发强烈,摆放着机器的地方发出来“叮叮哐哐”的声响,安德鲁将水晶石连同了凝淬出来的液体一块装在一个小巧的手提箱里,随后拎着箱子从里头跑了出来。
他连喊了几声祝屿,发现并没有人应答,心中不由一紧。
寂静冰冷的黑暗蚕食着他引以为傲的冷静。
呼吸之间耳边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甚至还渐渐出现了耳鸣。
眼前的情景让他整个人像是掉入了冰窟之中,双腿被死死地钉在了原地,一周前那犹如地狱的经历好像又再次卷土重来了,让他恍如置身于当初的惨状中。
那些无尽的哀嚎哭喊求救声,与被撕裂绞杀成四处横飞的血肉和脑花,连同鼓足勇气却不堪一击的可笑反抗,紧紧将他拖拽坠入看不见尽头的深渊之中。
而这一切,在电梯打开,整个底下六层自动开启了红外灯以示警报的那一瞬间,攀登到了顶峰。
安德鲁两只深陷的眼睛空洞无神,透着一股麻木同绝望之色,他嘴巴嗫嚅着,在浑身的颤抖中发出呻口今般的怯懦呢喃声,模糊难辨,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攥着手提箱青筋暴起的好似鹰爪的干净手背上,被爬上了深褐色的斑,正在以逼近疯狂的速度生长蔓延着。
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奇异的变化,模样越来越不像是人类。
装在手提箱中凝淬出来的液体似乎受到了围在他周身黑色的影响,竟自主地沸腾了起来,像是想要逃出这密不透风的锥形瓶中。
身体的疼痛感和灼烧感终于唤醒了安德鲁。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不对劲,他抬起自己空闲的那只手,只见手臂上已经覆盖着了一层兽类的皮毛,而手指上的指甲也被完全染黑,成为了坚硬纤长带着弧度的兽指。
安德鲁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下蔓延而上,他的眼中凶光毕露,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唯独没有任何悔过之意,非人类竖起的瞳孔让他显得更加阴森可怖,让人毛骨悚然。
最终他没再寻找祝屿,而是带着手提箱跑回了存放着血清的地方,落下层层的锁后,再也没从那间屋子里出来过。
但是血清只剩下最后两支。
......
电梯打开的的那一霎那,整个实验室在昏色的暗红光线下变得亮了起来。
即使距离隔了百米远,祝屿全身细胞的警惕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的峰值,连带着她瞳孔中出现了细碎的幽幽蓝光。
出现在她瞳孔中的是一只嘴里还叼着兽类残肢的畸形种背影。
空气中交缠着的陌生气味,让畸形种口中咀嚼的动作微微停顿了半秒,它的脑袋呈一百八十度转旋转,两颗如铜铃般大小的眼眶中嵌着呈火焰状的眼睛。
这只畸形种的头颅像是一颗巨大的肉球,几乎占据了它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二。
只见那颗巨大的头颅上面还长满了大小不一的透明状疙瘩,透过那层透明状的皮,依稀能够看清里头装着一到两颗细小的白卵。
它整体看起来有点像蛇,但又不是蛇。
畸形种的脸庞上有着两道类似于人类眉毛的肉瘤,凸起的鼻子之上还有一对更小的鼻孔,上唇呈M型,唇下正中间有一对相对较小的平整的牙,小牙之外还有两对大牙,越靠近嘴角边缘,牙齿就越尖锐粗长。
它的嘴中时不时地发出清脆的骨头碎裂声,猩红的血液正在不断地顺着它的嘴角流淌而下,滴落在它身下与蛇类并无二异的身体上。
透过斑驳的血渍同泥泞,依稀能够辨别出它覆盖在躯体上的,是一件独属于人类的圆领衣服。
看到祝屿后,畸形种眼中的火焰颜色更浓更亮了几分,就像是被丢入干柴的火苗中,再次活跃了起来。
畸形种再也顾不上嘴里的东西,它张开血盆大口,任由口中被嚼地稀烂的碎肉掉在地上,口水连同着血水滴落而下,从电梯处蔓延开来。
随后将头转了回去,这才转过身扭动着身子,从电梯里快速地“跑”了出来。
它像是察觉不到被电梯门夹断一截尾巴的疼痛一般,只顾一味地往前冲,光洁的路面被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随着它越来越近,祝屿耳中听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好香!好香!”
还没等祝屿来得及惊讶它竟然会开口说话,那被夹断的尾巴尖端又重新长了出来,正兴奋地左右摇晃拍打在地面同墙面上,剧烈的冲击力竟然让墙面出现了些许的裂痕。
它的出现让原本宽敞的走廊变得狭窄起来。
空气中扑鼻的血腥味不断延伸,祝屿侧身躲过它吐出长满了倒刺的蛇信子,随后助跑几步,借助墙面与它的身体跳跃腾空,同头颅上那些透明状的疙瘩擦身而过。
呆在疙瘩里头的原本一动不动的白卵在她落地之时,接连二三地炸开在透明的“窝”里,白色粘稠的液体很快充斥占据满了白卵们原本的“窝”。
在红色的灯光下,远远看去像是被模糊掉的血浆。
祝屿石化般地呆愣站在原地,她的汗毛在自己毫不知觉地情况下皆数竖了起来,看着眼前如同一座大山般不可撼动的畸形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身上强烈的压迫感,是祝屿从未在其他兽类身上感受到,并且这股铺天盖地的强迫感是在那些白卵爆开后才出现的。
祝屿的视线转移到了畸形种的头颅,但由于身高上的巨大差异她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只能大致看见原本透明的疙瘩渐渐变成了类似于肉一般的东西,将整颗头颅完整的包裹住。
就这么短短分神的片刻,畸形种一记沉闷的甩尾砸落在了祝屿身上,她被砸飞撞在了玻璃上,发出一道疼痛的闷哼之声。
还没等她来得及爬起来,又一记甩尾砸在了她的身上。
畸形种的尾巴看起来柔软,但砸在人身上却犹如钢铁一般坚硬。
它频繁的攻击中裹挟着阵阵呼啸而出的劲风,一击比一击有力。
祝屿结结实实地挨了它许多的攻击,墙体被砸出洞来,瓦砾纷纷掉落而下,祝屿连忙闪身躲开,趁着这个间隙同畸形种拉开距离,她额边有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庞蜿蜒而下。
刚才畸形种的攻击太过快速,几乎没有任何间隙留给祝屿反应,她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信息,身这才让她接连好几次,结结实实地挨了打。
祝屿吸了一口气,抬手擦掉眼睑上温热的血液,嘴里念出了一段晦涩的吟唱,在对方兴奋地吐舌中,她指尖凝聚起了一把宽大的利剑,随着她手指的下落,那把利剑斩落了朝着她直面袭来的尾巴。
而有了前车之鉴的断尾修复经历,被化为利剑的黑魔法元素在到断尾的那一瞬间,便按着祝屿的吩咐钻入了皮肉之中。
祝屿见状又低吟了起了一段新的魔法吟唱。
她现在还没有完全和黑魔法元素心意相通,魔法力等级也还不够,只能依靠吟唱来发动一些低级的法术。
但吟唱需要时间,比不过畸形种迅捷的攻击,因此她只能边躲避畸形种的攻击边吟唱,好在在畸形种新的尾巴冒出来之际,她就完成了吟唱。
畸形种的断尾被一团带有强烈毒性的黑紫色液体包裹住,这是黑魔法当中毒系魔法。
没有了再生长出的尾巴,畸形种的身体明显有些失衡,从尾巴处传来的痛楚让它眼眶中的火焰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它猩红的蛇信子发出“嘶嘶”地绵延不绝之声。
趁着这个时候,祝屿看准时机,脚步无声无息,轻身向前滑行,她眼中的瞳孔紧缩,屏气凝神,眼底倒影出一片红光之下显得异样清楚的蛇体驱赶,随即狠狠地踢向了眼前蛇体大概七寸之处的腹部上。
“哐”的一声,畸形种被踹倒在墙上砸出一个深深的洞口,它的喉中难以遏制地发出痛苦的□□,尖锐刺耳的惨叫声几乎要划破祝屿的耳膜。
“痛,痛,痛!饿了!饿了!”
畸形种突然暴走了起来,它不再像之前那样逗弄着祝屿,而是用坚硬的头颅蛮横地发起了撞击攻击。
但由于它的身形庞大,在整个走道上并没有什么优势,相反,相对于它身形娇小的祝屿,却像个是让它抓不到的飞虫一般,动作灵敏狡猾,躲过了它的攻击不说,甚至还时不时地会给它开上记下不痒不痛的攻击。
见自己的攻击次次被对方闪躲开来,它眼中的火苗又燃地更旺了,随着头颅的完全发育,有了些智慧的畸形种停下了自己毫无章法的攻击。
它甩了甩感到很是不适应的尾部,急切又快速地砸在实验室的墙壁上,张开流着口水的大嘴,竟然在口中汇聚成了一团越来越大的火球。
祝屿见状暗叹不好!
她轮动右臂,手中凝聚成大剑形态的黑魔法元素猛然朝着畸形种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卷起空中的风,凌厉地呼呼作响。
但那把大剑却是直直穿透过了畸形种的身体,没有给它造成任何伤害不说,反倒还被吸取了不少,让它的身子又胀大了一倍。
祝屿心中一惊,看了眼被毒素侵蚀后迟迟没有任何动静的尾端,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抬眼看着眼前口中汇聚成越来越大火球的畸形种,很是不解为什么刚才的攻击会失效,明明之前都能斩落它的尾巴,也能使用毒系魔法让它的尾巴无法再生长。
还没等她思索出一二,伴随着火球吐出朝着她袭来的还有一道震地她脑袋快像是要炸开一般的精神力攻击。
火球倒是好躲,可精神力的攻击却不好躲。
由于整个实验室外的地方中没有任何可燃的物体,因此,畸形种的火球在祝屿躲避后,便激活了灭火系统,天花板上陡然升起一个圆孔,随即高水压的水花便将那团火球浇灭,最后化作了一缕带着水汽的雾。
见状祝屿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脑中的绞痛让她额上冒出了层层的冷汗,她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在地面,一手捂着胸口,嘴角渐渐地渗出了血液。
她咬着牙忍痛,微微眯起眼,透过雾气看清那个黑色的巨大轮廓。
畸形种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了祝屿面前,在它巨大的身体面前,祝屿就像是一只蝼蚁一般渺小。
它带着火焰的眼睛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个漆黑空洞的眼眶。
失去了视觉的它只能靠着嗅觉来辨别祝屿的位置,但是刚刚浇灭它火球的水中混杂着漂粉化学药剂的味道,让它的嗅觉有了短暂的失灵。
祝屿似乎是发现了它的情况,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随后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扶着墙站了起来,脑中的晕眩感让她差点又再次跪下,好在唤醒了精神力后的她对精神力攻击有了一定的耐受性。
只见她“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后,脑中的那段精神力攻击才彻底结束。
而空气中的新鲜血腥味却极大地刺激了畸形种,它嘴中发出拟人的僵硬声音,“吃掉!吃掉!吃掉!”,朝着祝屿疾速地“冲”了过来。
但受到精神力攻击启发的祝屿,却是朝着它脑部中间的精神枢纽发起了更强烈更直接的攻击。
她像极了亡命之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么紧紧地盯着畸形种的靠近,不放过它每一个微妙的变化,目光好似刀子一般,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机,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祝屿精神力地不断凝聚,畸形种脑部的刺痛感愈发的强烈,眼见它张开猩红的大嘴,要一口咬下祝屿的脑袋之际,身子突然抽搐了起来,顷刻间,庞大的身体犹如倾倒的大厦,狠狠地侧身砸在了地上。
它口中不断地发出嘶吼哀嚎之声,身体随着脑部的疼痛而扭曲了起来,不断地拍打在墙面和玻璃上,坚实的皮肉也顶不住它这般猛烈的自残行为,很快便见红,渐渐变得血肉模糊起来。
祝屿见攻击奏效,她唇边的笑意更深了,随即又加重了精神力攻击,但她的身体显然是跟不上,没一会儿,眼中,鼻中,嘴里便有鲜血流出,可她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如此疯狂不要命的攻击,让她大脑发起战栗,眸中闪过一丝狠戾而兴奋的微笑,眼底深处幽暗冰冷的光芒从她的眼瞳中迸射出来。
那不是人类的瞳孔,更像是藏身于黑暗中的亡灵的幽火。
终于在她耗尽了所有精神力之际,那只畸形种终于停下了自己的撞击。
随着它脑浆炸开的那一瞬间,实验室玻璃也随之一同破碎,伴随着飞溅的脑浆在红光之下闪着点点的银色细微光芒。
就是坠落凡尘间的星子。
畸形种脑浆中有一抹黑雾悄无声息地钻入了祝屿的脑中,倏地一下,脑中的混乱痛苦之感让祝屿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祝屿挣扎地往前爬着,在她伸手之际,触碰到了畸形种的尸体,一段她从未没有听过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脑中。
如果她还能睁开眼的话,便会发现她的身旁站着一道虚无的人类身影,他身上穿着基地实验体们统一的灰蓝色套装,胸口上绣着591三个数字。
这正是她熟悉的,亡者的灵魂。
但被黑雾攻击的她,被暂时夺走了视觉,只剩下听觉。
“年轻人,谢谢你救了我。”
那道陌生的声音毫无情绪起伏,平淡地语气就像是他本人没有经历过那些非人类的折磨一般。
他看了眼自己的尸体,继续道:“原来在精神体彻底感染后,会和自己的精神体结合,成为这个样子的畸形种啊。”
亡灵摩梭着自己的下巴,颇为好奇地绕着自己的尸体转了一圈后,说道:“啧,怪丑。”
祝屿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问道:“你是谁?”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搭话,亡灵新奇地飘到祝屿身边,蹲下身来,戳了戳她的脸颊,颇有些好奇,平淡的声音中霍然有了起伏。
“咦,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祝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锲而不舍地问着他是谁。
亡灵见她眉头紧蹙,睁开的眼却没有丝毫光亮,只有一片灰寂,便知道对方的精神力也受到了感染,看在对方解救了自己的份上,亡灵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替她疏散脑中被污浊的精神力。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接下来我说的事很重要,听好了年轻人。”
“不管你怎么来的这里,你最好快点离开!这里的人都是魔鬼,他们非法把哨兵绑来当作实验体,然后不停地折磨你,直到你变成了畸形种才会停止。”
“如果想活命的话,你最好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随着他的话落,玻璃破碎的实验室深处渐渐传出了敲击之声,这个节奏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还有隐约的野兽咆哮声,
亡灵侧过头看了一眼,他的身体几乎就要消失在了空中,在消散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的不甘与愤怒一并宣泄喊着叫出声。
“活下去!年轻人!”
随着他的消失,祝屿的视线慢慢恢复了光亮,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的敲击声愈发的紧促迫切。
她抬起眼,视线朦胧地望向了声音发出之地。
那里,正是安德鲁存放着血清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时间:
①黑魔法涵盖的范围:暗影系、诅咒系、亡灵系、毒系和恶魔系,一般以攻击魔法为主,也有防御魔法。
女主作为黑魔法师这些多少都会一点,不过主修还是亡灵系。
②精神体:哨兵向导精神的具象化,具体为各种动物,应该是某种更高维度的生物。只有哨兵和向导能够看到和触摸到,哨兵和向导能互相察觉或隐藏它们,可以攻击到哨兵向导普通人无法看到也无法感知,对普通人不会有任何影响。
pps:明天周天休息~这周榜单完成啦,接下来会先修下前面的错别字,病句等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