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上代花神的孩子, 是在掠夺和欺骗中诞生的罪孽之子。”
夏夜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个理由。
“妖魔，会难以自制的被花神吸引, 以前我一直以为那是谎言。我见过上一代花神，可怜的女人，只是觉得可怜又懦弱。我以为这世界上的花神都是如此，弱小、可怜、虚弱……直到遇到你, 如悬崖边的松柏一样野蛮生长的生命。”
他的手臂像是树藤缠绕着夏夜, 胸口的皮肤仿佛能感受到薄薄夏衣另一侧的炙热。
夏夜的脸一下烧起来, 手里提着的灯掉落在地上。
“你犹豫多久都可以，阿夜，我可以一直等你。甚至你也可以一直不喜欢我，一直拒绝。但是除我之外不能有其他人，因我不许, 我也不能忍受。”
清冷的月光下，披着人皮的妖魔露出了霸道强势真实的一面。
菱形的瞳孔嵌在一对金色的妖异的眼睛里, 这眼睛里再没有伪装的平静, 星罗的手臂紧紧环着他，像是要勒断他的腰。
夏夜感觉到，星罗的手臂有微微的颤抖。
“我说你, 要求是不是太低了一点？”
夏夜伸手捏捏他的脸，风尘仆仆过来, 这脸都是僵的。
星罗呆了一秒, 那傻傻的表情，看着竟然有点可爱。
“付出那么多，结果就想做个备胎，还是可以一辈子没名没分那种？有点出息行不行？
“当然, 我不是说答应了，人生大事，我也不能就看你长得好，身材也不错，厨艺也不错，性情也不错……总之，就是你的确很不错，但我还不想那么早掉进去。我可是好学生，好学生怎么能早恋？”
星罗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夏夜会生气，这都想好了回头做什么大餐浇灭怒火，结果？
“干嘛这么看着我？”夏夜抬头问，“是我说的不对，还是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
星罗金色妖瞳收回去，变回温润的深褐色，连妖化的爪子也变成原样，他揉揉夏夜的头毛：“刚刚吓到你了吗？”
“你觉得呢？”这就被吓到？又不是耗子胆。
星罗又笑了。
“你不觉得我们两站在门口扯来扯去挺傻的吗？”夏夜后退了一步，捡起掉在地上的灯，这灯质量不错，居然没有坏。
这是一个野营灯，夏夜拿着当床头灯使用，还可以随时取下来当作灯笼。
夏夜把灯放到桌面上，自己则坐下来，拉开抽屉，把里面暗格打开，拿出了一瓶酒、两个小杯子。
“要不要喝一点？”
小酒鬼。
星罗在心里想，他还顺便记住了这个暗格，搞不好这房间里还有不少能藏酒的地方。
夏夜根本不等星罗回答，他已经自顾自喝起来，他喝酒的姿态不像是偷酒吃的孩子，反而别有一种潇洒落拓。
他若是生在古代，天生是一个流浪的侠客，一壶酒，一把剑，天为穹庐地为床铺。
“阿夜还想知道什么？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我都可以告诉你。”
“如果世界上没有我，没有花神，并且一片混乱，你会怎么做？”夏夜举着酒杯，酒液盈盈，波光反射。
星罗坐下来：“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选择。但是……可能会去找个小岛居住吧？怎么，还在想你那个梦？”
“我见到花神之门了。”
一张纸被拍在桌子上，星罗看到那张纸上的图案，尤其是那个石雕，表情微变：“花神死亡那一刻才会出现的这个门？阿夜怎么会看见这个？”
“别担心，不是因为要死了。”夏夜喝着酒，甜甜的米酒让他感觉很好，“你见过？”
“在我幼年时候，一次父亲离开家里，母亲喊退仆人，自杀了。”
夏夜喝酒的动作一顿，他诧异道：“当着你的面？”
“她把我关到小隔间里，她是个温柔的人，只是不爱我。”
夏夜安静听着。
“她早有求死之心，只是没人发现。不，或许父亲知道，但是七八年无事，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父亲放松了警惕。”星罗伸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米酒，“父亲以龙族气运交换花神青睐，然而感情这种事，却是强求不得的。”
“说来可笑，一开始众人追逐花神是为子孙后代，但是真正娶上了，却还要贪求更多，想要花神的心。他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
“后来呢？”夏夜问。
看他兴致勃勃的表情，星罗失笑：“要是别人谈论悲惨过去，你却一脸听故事的快乐表情，会被揍的，熊孩子。”
“后来，母亲死后他就跟着殉情了。没脸没皮的，相爱的人一起死才叫殉情，他们都没有相爱过，都是骗来的，算什么殉情？”
星罗嘲讽完自己父亲，又继续说：“我父亲是咎由自取，但母亲却是无可奈何。长大之后，我开始寻找花神，让他们不至落入我母亲那样身不由己的境地。我找到了上一代花神，那时她正被人锁在房间里，等着嫁人。所以我问她，要不要离开去别的地方。”
“拒绝了？”
“嗯，后来我才知道，不久前也有人来问她，要不要去别的无人认识的地方，她走了三天，回来的时候就一个人，之后只字不提离开二字。”
星罗叹息着摇头。
“她不会再离开，也离不开。留下来唯一的委屈是要和不喜欢的人结婚，生育孩子，但是出去了，就要独自面对一切，衣食住行，材米油盐。她是温室里长出来的，受不了一点风雨。”
对于这个花神的选择，星罗不想多说什么，总归她已经承受了这个后果。
夏夜跟着唏嘘不已：这就是当全职太太的风险所在，简直和豪赌一样。
“再后来就是灵气枯竭的事，你都知道的。那么阿夜呢，花神之门是怎么回事？”
这话题又绕回来了？夏夜想了想，不瞒他：“花神之门是和天圣母一样的天生神灵，但它代表着一线生机，而花神就是这一线生机的表现形式。传说这是一扇只有花神能开启的希望之门，倒也没什么错。”
“它说了什么？是危险的事？”
夏夜微微摇头：“看过世界之恶，心里却还怀揣对世界的善意，花神就有机会见到花神之门，得到一点关于这个世界未来的提示。”
“是什么提示？”
“来自异界的客人，带来蓝星新的希望，水是桥梁，是危险和机会，是新世界的开始。”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一头雾水，但是夏夜两人都知道虫洞的存在，也知道有域外生命进来，他们立刻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夏夜问，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可以通过虫洞反杀回星际宇宙去。但是蓝星文明还是刚开始，直接杀过去不就和新人不降生新手村而降生高玩聚集的主城一样残忍？
“现在不好说。只是可以肯定，外域生命不只是带来好的变化，还会有糟糕的情况。
“具体怎么样，还得先和外域生命接触过。我来之前得到消息，某个小岛上出现了两个怀孕的男人，或许那个小岛是一个突破口，可以找到你说的那种外域生命。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躲在哪里，若是化作人形还好办，找找最近的陌生人就知道。化作液体就麻烦了，附近一片汪洋大海，并不好找。”
咦？这么说来，自我献身的研究员不是世界上第一个怀孕生子的男人了？
古怪的遗憾之情缓缓飘过，夏夜和星罗说起水族这个种族：“他们不喜欢集体活动，喜欢单独一个一个出现。有在海里的可能性，但是如今虫洞出现也没有多久，那边就有怀孕人类，应该是经常短距离接触，在大海的可能性不大。
“你可以多多注意陌生人或者那几个人家中的液体，至少是一个人份量的体积。比如鱼缸、酒桶之类的，很常见，也经常接触的。”
星罗点点头，接着问：“新世界的开始，指的是蓝星接触到其他文明，正式进入另一种新时代的意思吗？”
夏夜点头说是，然后低下喝酒。
他不愿意星罗知道，自己是剧中人，一次次轮回却逃脱不得命运。
因为心情激动，星罗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自然，他还在心里感慨，原来花神是这样的来历和使命。那么他们妖魔和人类，之前做的那些事又算是什么？
想着他们几乎是亲手打折了希望的翅膀，星罗就觉得花神的存在就是个黑色笑话，哭笑不得，更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让花神几乎无法生存的这个世界，配得到希望吗？
如果夏夜不是自己有能力，如果夏三君没有拼命为孙儿留住童年，如果星罗不是一心想要给花神自由的生活。夏夜也会遇上那些事，其他所有花神遇到的事情，掠夺、强迫、洗脑、心灵控制……
夏夜伸手在星罗面前挥了一下：“怎么傻了？”
星罗回过神，看着快快乐乐的夏夜，觉得自己就是白想，如果的事，想它做什么？
“没什么，在想这个外域种族有没有什么禁忌。如果准备合作，肯定还是要注意一点。”
夏夜想了一下：“水族的禁忌就是污染水质，没别的啦。”
“往水里倾倒垃圾之类的？”
“当然，不过生活垃圾稍微好一点，处理过的废水也能接受，重点是会对水里生态造成破坏的物质，比如无法分解或者难分解的石油、塑料，以及造成大规模破坏的至毒剂、工业污染物等。哦，水族最恨核废水，里面的氚会和氧气合成超重水，超重水有很强放射性，水族的老家就是被超重水彻底破坏掉的。”
星罗沉默了两秒：“最近看新闻了吗？”
“唔？”
“日出国准备在两年后往大海倾倒核废水，里面就有大量的你说的这个物质。虽然他们是准备在自己国家海里倾倒，但是你知道大海是通的，第一个被影响的国家是美丽国（洋流影响），之后是夏国、丽高国等。”
夏夜摸着下巴嘲笑道：“哈哈，他们居然有脸说‘我们民族是不喜欢给别人带去麻烦的民族’。也是，最多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嘛。这个国家，守小节而失大德。”
星罗目光微冷：妄自尊大的政客，大海可不只是人类的家园。
“如果他们真的做了这件事，搞不好会被某些存在从地图上抹掉。”夏夜摇摇头，觉得日出国的政客不是在排核废水，是在断国运。
不不，说断国运是轻的，搞不好以后就真的沉没了。
政客脑残，下面一群啥也不知道的民众就太冤了。
“他们自己本国人呢？本国受影响最重吧？”夏夜觉得奇怪，排核废水好吧，那不是排粪水，日出国的人就没反对？
“大多数日出国国民都反对，但他们手里没有权力，只能是口头抗议，所以没有什么用。倒是有些日出国的海洋系妖魔有了决定，如果他们真的敢这么做，就一人一缸喂那些政客喝核废水。”
夏夜忍不住鼓掌：“真是机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