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余亮如惊弓之鸟, 身体大幅度地哆嗦了一下，眼睛睁大，眼球上布满红血丝, 表情惊恐的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他并没有做备注，但这一串号码已经铭记在心。
在他心里，这个号码就跟地狱恶魔的吟语一般, 是催命符。
他咬着牙, 颤动地接通了电话。
手机对面传来阴狠的男声, “你还没有凑到钱吗？”
余亮后脊椎蔓延上一股凉气，他被刺得一下子挺直了脊梁, 讨饶道：“马上就凑齐了，请您再给我最后一天。”
“都给你多少天了！”对面暴喝一声, “你的家庭住址和信息，我们可是一清二楚, 你应该清楚还不上钱的后果！”
余亮被这一句话吓破了胆，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手心里满是冷汗, 差点拿不住手机：“求求你, 不要动我的家人, 我明天保证把钱打给你们！”
“你他娘赶紧还钱！”对面的声音急了, “老子可不是纸糊的老虎，小兔崽子你最好别再糊弄我, 听说你是学美术的，如果你的手断了，你这辈子可就完了！”
余亮吓得快哭出来，“求求你再多给我一天，我, 我一定会把钱打给你的！我我是顾家的亲戚，虽然我没钱，但他们一定有钱！”
对面冷哼了一声，“你最好说话算话，钱最迟明天下午四点打到账上，否则……”
对面没有说下去。
但余亮眼前已经自动浮现出了那个画面。
他连忙说道：“是是是，我一定遵守约定。”
对面又狠狠地敲打了他一番，这才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余亮整个人几乎虚脱。
手机掉在了地上，他背靠着墙壁，整个人如坠冰窖。
那天他向顾家借钱被狠狠拒绝后，心中窝火极了。
顾家人这是摆明了不把他放在眼里，平时说着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副真心待他的样子，都是骗人的！他这下可看清了顾家人的嘴脸，道貌岸然，冷血无情，看不起他还把他当猴耍！
余亮气得眼睛通红，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把顾家的八辈祖宗骂了个遍。
同时他心中产生滔天的恨意。
凭什么顾家人这么富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他什么都没有，他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可以改变命运了，顾家人的心却如此的黑，非要把他按在贫穷里不得翻身。
他偏不！！
余亮喝了几杯上了头，一时头脑发热，找人借了高利贷。
他偏要混出个样，给顾家看看！
他把所有的钱都投资了进去，一开始确实收入了不少，余亮春风得意，尾巴都翘了起来，恨不能拿着钱给顾家人看看。
可时间一长，他逐渐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收益越来越少。
余亮去追问让他投资的老总，老总安慰他说，金融市场有波动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只是暂时的，从长远来看这肯定是个只赚不赔的项目。
老总安慰完又请他喝酒，给他画了一张大饼，余亮飘飘然，竟然真的放心了。
没想到三天后，他突然联系不上那位老总了，他所有的钱也被套在了里面。
余亮心慌的厉害，连忙坐车去老总的公司堵他。
没想到公司已经剩下一个空壳，人去楼空。
余亮差点当场疯了。
他去报警，警察却遗憾地告知他，老总的手续齐全，在法律意义上并不能逮捕他。
余亮听清楚了其中的浅台词：
要怪就怪他识人不清，轻易把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
余亮失魂落魄的走出警察局，看着太阳，却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他突然想起顾爸爸劝他的话。
这世界上怎么能有稳赚不赔的生意？怎么会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是他被金钱冲昏了头脑，不听劝，把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
余亮后悔又心慌，急得差点哭出来。
可这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卖，他要自己承担所有的后果。
他手中没什么存款，家里人也贪图享乐，全家的存款加起来只有七万块。
这跟他欠的高利贷相比，九牛一毛。
余亮没能及时还钱，导致钱越滚越大，最后成了一个他不敢面对的数字。
高利贷警告了他两遍，这是最后一遍了。
余亮很清楚对方的底细，如果还不上钱，打断他一条胳膊并不是吓唬他。
如果他胳膊断了，那他这一辈子真的就完了！
在极度的恐慌中，余亮想起了顾家。
顾家那么有钱，看在亲戚的份上，借给他1000万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如果顾家人不借，那就是忘恩负义，冷血无情，到时候他就把这一切曝光给媒体，顾家家大业大很看重脸面，碍于形象也一定会把钱借给他的。
余亮在极度慌乱中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忙推开门跑出去。
他弄出来的声响惊醒了余老太太。
余老太太看着面色惨白的孙子，瞬间吓清醒了，一脸担忧的说道：“哎呦，我的乖孙，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余亮迟疑地看着他奶奶。
他奶奶是顾家辈份最高的老人，如果他奶奶能跟他一起去顾家要钱，一定会更容易些的。
余亮咬着牙，把所有的一切跟余老太太说了。
余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白，满脸痛苦的捂着心口，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余亮见状，连忙伸出手去扶余老太太。
余老太太诶呦一声，“作孽啊，你怎么能借这么多钱呢？！”
余亮也是后悔极了，事到如今他带着哭腔说道：“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以为真的能赚钱，我也是想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余老太太最疼他孙子了，她捂着胸口喘了半天，不痛骂孙子反而安慰了起来，“别怕，明天一大早我就带你去找他们，你放心，奶奶一定会帮你要来钱的！”
余亮点了点头，依旧很惶恐。
余老太太心疼极了，摸了摸孙子的头，说道：“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了，顾家那么多钱，花又花不过来，借你1000万怎么了？你放心，只要我哭一哭，他们肯定把钱给你。”
余亮想起借钱那天的一幕幕场景，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但他当着奶奶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面色惶恐的看着余老太太，“真的吗？奶奶真的能帮我要到钱吗？”
余老太太溺爱孙子，还把他当小孩，柔声劝慰道：“真的，奶奶出马一定能帮你要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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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煦舟不知道余家要闹这一出。
他一大早，就把余家同村的那个男人请来了。
顾爸爸听完了那个男人的话，脸色铁青，隐忍着怒气说道：“你说的这些话可有什么证据？”
男人连连点头，把单据给了顾爸爸。
顾爸爸看着手里的单据，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蹙得紧紧的。
他极其用力的握着那一张薄薄的纸，手背上蹦起了青筋，气得呼吸都深重起来。
顾煦舟怕顾爸爸气出好歹，连忙上前拍着顾爸爸的背，帮他顺气。
顾临也说道：“爸，您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顾爸爸怒极反笑，“真没想到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把这种货色当自家人！”
顾爸爸想起这些年他对待余家人的一幕幕，喉咙一阵腥甜。
他掏心掏肺地对余家好，把他们当自己人，结果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余家人贪图荣华富贵，趴在他们身上狠狠地吸血，不仅不念他们的好，反而处处算计。
顾煦舟叹了口气。
作为儿子，他太清楚顾爸爸的性格了。
顾爸爸什么都好，就是过分重情义和护犊子，对自己人，他毫无猜忌怀疑之心，事事为对方着想。
不过他是爱恨分明的人，如今看清了余家人的真面目就绝对不会再纵容。
顾爸爸狠狠的握起了拳头，他刚要发作，管家走了过来。
管家说道：“余老太太和她的孙子余亮上门来了。”
父子三人对视一眼，顾爸爸说道：“你们两个把这个男人领进去，我倒要看看姓余的这一家要跟我说什么！”
顾煦舟点点头，和顾临一起把男人带进了里侧的房间。
管家把余亮和余老太太带了上来。
余亮看着顾爸爸的表情，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点不同，但他仔细去看时，顾爸爸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眼花。
余亮本就极度恐慌，也就没多注意这些。
余老太太底气很足，施施然坐在了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顾爸爸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余老太太听着顾爸爸的语气，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感觉被冒犯了。
不过她这次是来借钱的，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余老太太看了眼余亮，哽咽了一声，对顾爸爸说道：“我是为了我这孙子来找你帮忙的。”
顾爸爸忍着恶心，说道：“什么忙？”
余老太太演了起来，她用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语气哽咽地说道：“我这孙子心气高，想多挣钱来孝顺我，一时铤而走险借了一大笔钱投资，可谁知他被坏人骗了，现在还不起钱，哎呦，我这苦命的孙子啊！”
顾爸爸看着余老太太的表演，脸上一丝神情都没有。
余老太太本等着顾爸爸安慰她，可等了半天，顾爸爸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继续演下去，“我只有这一个大孙子，他要是出了问题，我老婆子该怎么活呀！”
顾爸爸问道：“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帮忙？”
见过爸爸终于开口了，余老太太提起精神，语气迫切地说道：“我这孙子借了高利贷，一时还不起，所以就想借你们的钱先把帐还上，我们以后一定会攒钱还你们的。”
余亮连连点头说道：“我一定会还的！”
顾爸爸问道：“多少钱？”
余亮语气急切地说道：“1000万。”
顾爸爸冷哼了一声。
余老太太和余亮都愣住了。
他们分明看到顾爸爸脸上是不屑和嘲讽的神情。
余老太太被镇住，结结巴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煦舟再也忍不住，从里面那个房间走了出来。
“1000万，你们家拿什么还？”顾煦舟怒极反笑说道：“余亮不学无术，脑子跟摆设一样，还心高气傲，受不得一点苦，就他这样的人，不把家财败光就算好的了，给他三百年他都赚不出来1000万，你们哪来的底气说会还钱？！”
余亮被怼的哑口无言，气都气不起来。
还是余老太太先反应了过来，她满脸恼怒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余亮是你表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顾临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面色淡然，声音却冷得结冰，“舟舟说的对。”
余老太太被两个晚辈怼了，面上挂不住，颤抖的指着他们对顾爸爸说道：“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一点礼貌都没有，当着我老婆子的面这么说我孙子，是当我是死的吗！”
顾爸爸冷哼了一声，“舟舟说的好，我也想问问这1000万你们要怎么还？”
余老太太万万没有想到顾爸爸会翻了脸，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亮一看借钱的事情要泡汤，想起高利贷打电话时说的话，吓得两股战战，连忙用手去扯他奶奶的衣角。
余老太太回过神来，勉强镇静地说道：“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会还你们的！”
顾爸爸连看他们一眼都觉得脏，说道：“我们顾家的钱就算多到花不完，也不会借给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余老太太气得白发颤抖，骂道：“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小姨，你这么说，就不怕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会死不瞑目吗？！”
“小姨？”顾爸爸冷哼一声，“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小姨。”
顾煦舟说道：“出来吧。”
余老太太和余亮闻言，都看过去。
那个男人拿着单据从门后走了出来。
余老太太脸上的血色褪尽了。
余亮没见过这个人，愣了一下问道：“这是谁？”
没人回答他。
余亮回头看他奶奶，见后者脸色苍白，全身颤抖，后背都佝偻了起来。
他莫名有种心慌的感觉，问道：“奶奶，他是谁？”
余老太太浑浊的老眼死死的盯着男人，声音颤抖的说道：“你怎么会在这？”
男人想起余老太太那天把她赶出去的丑恶嘴脸和嘲讽他的话，一咧嘴，满是恶意的说道：“我已经把当年所有的事都告诉了顾家人，老东西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当初我要十万块钱，你都不肯给我，呵，现在你们欠了高利贷1000万，就等死吧！”
余老太太听见男人的话，几乎两眼一黑，连忙看向顾爸爸，声音颤抖的说道：“他说的都是假的，你妈妈真的是自己走丢的，不是我们家故意卖掉她的，真的不是！”
顾煦舟冷哼了一声，“我们还什么都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在诬陷你，怎么会和你的说辞一模一样？”
余老太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余亮听着这些对话，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看着脸色惨淡的余老太太，使劲摇着她手臂，“奶奶你快跟他们解释清楚，当年的事情绝对不是这样的。”
余老太太知道回天无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余亮急得满头大汗，慌得快要哭了出来。
他嫉妒顾家，看不起顾家人，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这么无法无天，都是顾家人给他的底气，如果顾家不认他了，那他就真的完了！
顾爸爸看着眼前这惺惺作态的祖孙俩，心里恶心的很，冷声说道：“以后我们顾家和你们余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许你们在任何场所提到顾家！”
这句话像雷一样在余亮耳边炸开。
他吓得六神无主，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在极度的恐慌下，他暴露了他那懦弱的本性。
余亮扑过去，紧紧的抱着顾爸爸的腿，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舅舅求求你了，帮帮我吧，我如果不还钱，他们会打断我的胳膊的，我胳膊断了，我这辈子就完了！”
顾爸爸低头看着他真心疼爱过的晚辈，心彻底凉了。
顾煦舟体会到了顾爸爸的心酸，对管家说道：“你去找几个人，把余家人给我轰出去。”
余老太太听见这句话，厉声说道：“你敢！我可是你们的长辈，你们就不怕我把这事说出去，大家都戳你们脊梁骨吗？”
顾煦舟冷哼了一声，“我们顾家问心无愧，这事儿如果传了出去，看大家骂的人都是谁！”
余亮不停地挣扎，可还是被保安拖了出去。
他看着眼前紧锁的铁门，两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