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课上。
李应讲完课文后, 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这篇课文还不算学完，我给大家留个作业, 以五人小组为单位，下节课上台做五分钟的展示, 内容是关于课本最后一页的讨论。”
李应走后，王昊回过头来对顾煦舟说：“顾哥，我跟你组一队吧。”
王昊话音刚落, 李宏胜穿过半个教室，走到他们身边说道：“加我一个。”
顾煦舟点点头，“那我们三个组队, 还差两个人。”
“要不加一个女生吧。”王昊提议道。
李宏胜想了想，说道：“班长怎么样？”
王昊眼前一亮，“对啊, 我怎么没想到班长呢, 体委你去问一下班长, 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组队。”
李宏胜去找蒋晓宁了。
王昊扫视了班里一圈, 嘴里喃喃道：“剩下一个人找谁呢？”
顾煦舟顿了一下，看着旁边趴着睡觉的程祺然说道：“他可以吗？”
王昊看过去, 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把程哥给忘了呢。”
顾煦舟见王昊也同意, 便说道：“等他醒了, 我问问他。”
“好。”王昊点点头，“反正下周才展示, 时间宽裕得很，等程哥醒了再问就好。”
他俩刚说完话，李宏胜和蒋晓宁走了过来。
蒋晓宁问道：“这个组就我们四个吗？第五个人是谁？”
王昊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打算邀请程哥, 不过他现在还在睡，等他醒了，顾哥会问他的。”
蒋晓宁：“你们周末都有空吗，我们找个时间出来讨论一下。”
王昊第一个相应：“没问题，我们讨论完去吃烧烤怎么样。”
李宏胜说道：“好，那我先跟店老板预约一下，让他给咱们留个位置。”
蒋晓宁：“……”
重点是讨论，不是吃烧烤好吗！
只有顾煦舟抓住了重点：“我周六下午可以。”
蒋晓宁点点头：“我周六下午也可以。”
对王昊和李宏胜来说，没有什么比讨论（吃烧烤）更重要的事情，立刻表示同意。
时间就这么定了下来，就差程祺然了。
下个课间，程祺然才悠悠醒来，他托着头闭眼假寐，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顾煦舟还没来得及和程祺然说讨论的事情，班里的一个同学走了过来，抢先说道：“程哥，外面有人找你。”
程祺然睁开眼，语气慵懒：“谁找我。”
那个同学说道：“她说她叫许婉。””
“许婉？”程祺然蹙眉，“许婉是谁？”
顾煦舟：“……”
听程祺然这么说，他竟然有点同情许婉了，他顿了一下说道：“许婉就是借给你笔记的人。”
程祺然蹙了蹙眉，才恍然大悟道：“就是那个把公式抄错的人啊！”
顾煦舟：“……”
他真的同情许婉了。
好好的绿茶，都要在程祺然的摧残下变绿茶干了。
程祺然说完就从包里拿出了本子，说道：“我忘了把本子还给她了，她来得正好，我把本子给她。”
说完，程祺然就走了出去。
顾煦舟看着程祺然的背影，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立刻听到了蒋晓宁的声音。
“顾哥！你怎么又让程哥和许婉单独出去了嗯！”
顾煦舟：“……”
他看着火急火燎走过来地蒋晓宁，说道：“那我也没理由拦下他啊，哎，他们就是单独说会话，没什么关系。”
蒋晓宁拉着顾煦舟的胳膊：“怎么会没关系呢，上次许婉用课堂笔记创造了和程哥继续见面的机会，这次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我仔细想了一下，偷偷溜过去听墙脚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啊。”顾煦舟试图让蒋晓宁冷静下来，“等等……”
他还没说完，刺耳的摩擦声就盖过了他的话。
他坐在椅子上，生生被蒋晓宁往前拉动了十厘米。
顾煦舟：“……”
蒋晓宁回头看着顾煦舟，说道：“顾哥你要说什么？”
顾煦舟从他目光中看出了“你再废话，我就把你扛过去”的信息，他咽了口唾沫，摇摇头说道：“没，没什么。”
蒋晓宁说道：“那我们赶紧跟过去吧。”
顾煦舟只能点点头。
两人跟着程祺然和许婉又到楼后的空地，这次他们还躲在相同的位置。
许婉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小风衣，柔弱又精致。
蒋晓宁气得磨牙，“在校不穿校服，我回去就跟纪检部举报她！还有这种天气穿白色连衣裙是想冻死吗！呵，程哥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人，许婉你就是穿比基尼来，程哥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蒋晓宁刚说完，程祺然的声音就响起了：“你穿了裙子？”
“嘎巴”一声，蒋晓宁手中的树枝断了。
顾煦舟心惊胆战地看着蒋晓宁，默默把她脚底下的石子踢开了。
听到程祺然的话，许婉眼睛一亮，害羞地笑了：“你注意到了啊，这件裙子是我最喜欢的，你觉得好看吗？”
程祺然表情冷淡，“你挺抗冻的。”
许婉：“……”
蒋晓宁：“……”
顾煦舟：“……”
许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蒋晓宁死死地捂住嘴巴，才没有笑出声。
顾煦舟拍了拍蒋晓宁的胳膊，小声说道：“我们走吧，许婉在程祺然这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蒋晓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走。
顾煦舟没办法，只能继续留下来偷听。
许婉勉强调整好心情，重新扬起笑容道：“我给你的笔记，你看了吗？”
程祺然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地说道：“看了。”
许婉说道：“那你遇到问题了吗？”
程祺然掀起眼皮看她了一眼，意味深长道：“遇到了。”
许婉心中一喜，把计划已久的话说了出来：“我也觉得那本笔记的难度有点过高了，这样吧，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周末出来我给你讲解一下。”
蒋晓宁听到这句，握了一下拳头，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她目的不纯，还想私下约程哥出去，呵，做你的春秋大梦！”
蒋晓宁突然回过头来看着顾煦舟，语气激动地说道：“顾哥！”
顾煦舟看着蒋晓宁闪闪发亮的眼睛，心中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搓了搓发凉的手臂，说道：“怎，怎么了？”
“你跟程哥说了，我们小组要周末出去讨论的事情吗？”蒋晓宁说道。
顾煦舟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
蒋晓宁语气激动道：“太好了，你现在就去跟程哥说！”
“现在？”顾煦舟满脸惊讶，“这，这不太好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蒋晓宁一把推了出去。
顾煦舟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一头栽在地上，扶着墙才才稳住了身形。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了程祺然的声音：
“顾煦舟，你怎么在这里？”
顾煦舟一抬头，就对上了许婉和程祺然两双眼睛，而他正用扭曲的姿势靠在墙上。
顾煦舟：“……”
太，太尴尬了！
这一幕绝对能列入他人生最尴尬时刻的前三名。
就这么几秒，他已经用脚趾抠出来秦始皇陵外加一座精绝古城了。
顾煦舟对着墙做了一个哭脸，然后深吸一口气，拿住毕生的演技，回头对程祺然说道：“好巧，你怎么也在这啊？”
顾煦舟装得无比淡定，脸上带着假面一样的笑容，说道：“我是来这边扔垃圾的，没想到遇到了你们。”
“扔垃圾？”程祺然蹙眉说道：“我记得走廊就有垃圾桶啊，你怎么绕这么远。”
顾煦舟：“……”
他紧紧地绷着嘴角，假装没有听见程祺然的话，继续说道：“对了，我们语文课要组队上台展示，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程祺然点点头：“好。”
“我们计划周六下午讨论，你有时间吗？”顾煦舟问道。
程祺然毫不犹豫，“有。”
就这么几句话，顾煦舟已经尴尬到头皮发麻，此时见终于完成任务，他松了口气，“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聊。”
说完，他转头就走。
谁知程祺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顾煦舟做了个哭脸，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强装镇定看着程祺然：“什么事？”
“你等一下，我跟你一块回去。”
程祺然说完，把笔记本递给脸色不好的许婉：“我看不懂笔记不是因为难度太大，而是你抄错了公式。”
“……”许婉傻了眼：“什，什么？”
程祺然接着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你的笔记，也不需要你给我单独讲解。”
说完，程祺然搂住顾煦舟的肩膀，转身就走。
顾煦舟被程祺然带着走了几步，余光看到许婉脸色铁青，狠狠地瞪着他们，气得把本子扔到了地上。
他们走到楼前，正好看到蹲在角落的蒋晓宁。
蒋晓宁尴尬地笑了笑，站了起来。
程祺然的目光在顾煦舟和蒋晓宁身上转了一个来回，勾了勾嘴角。
顾煦舟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想到自己刚才那些强装镇定的表演，就一阵窒息，他语速极快的说道“那个，我，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地走了，速度之快好像有洪水猛兽在背后追他。
蒋晓宁也想溜，却被程祺然一眼看穿了她的念头。
程祺然说道：“等等。”
蒋晓宁停下来，拽着衣角，冲着程祺然挤出一个笑脸来。
程祺然说道：“你们刚才是不是在那偷听？”
蒋晓宁缩了一下脖子，小声道：“是……对不起。”
程祺然抱着手臂，斜睨着她问道：“这有什么好偷听的，你们为什么要偷听？”
蒋晓宁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程祺然，“程哥，你不会没感觉到许婉喜欢你吧！”
程祺然愣了一下，说道：“许婉……就刚才那个女生，她喜欢我？”
蒋晓宁被程祺然的钢铁直男震撼了，她不可置信道：“你就一点也没感觉出来？”
程祺然认真想了想，“没有。”
“妈耶，程哥你真的太钢铁了吧！”蒋晓宁插着腰，一点一点跟他解释：“许婉在篮球场地给你送水，非要坐在你身边的行为，都是在向你示好啊，你仔细想想，她为什么要借给你笔记呢？”
程祺然说道：“因为她觉得我不好好听讲，成绩太差了。”
“……”蒋晓宁差点翻了一个白眼，语气激动地说道：“我的天啊，学校里有那么多上课不听讲，成绩不好的男生，我同桌就是这样的，许婉怎么不主动把笔记借给他们，不借给我同桌呢？”
程祺然蹙眉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蒋晓宁接着说道：“许婉借你笔记只是一个借口，有了笔记这一重关系，你们就多了一些往来的机会，许婉甚至还能约你在周末见面。”
程祺然恍然大悟：“原来许婉刚才不是真的想约我出来，给我讲题，而是想和我单独相处，想和我谈恋爱。”
“对，就是这样。”蒋晓宁重重地点点头。
程祺然还是不能理解：“喜欢我，想和我谈恋爱直接说不就行了，搞得这么曲曲折折，我都不清楚背后的真正意思。”
“……”蒋晓宁沉默了几秒，问道：“程哥，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程祺然表情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蒋晓宁：“……”
你这么直，谈过恋爱就有鬼了！
蒋晓宁又问道：“那这么多年，有人喜欢过你吗？”
“没有。”程祺然很困惑地说道：“我长得不帅吗，还是因为我成绩太差了，从没有人跟我告白过。”
蒋晓宁：“……”
不是没人跟你告白，而是全被你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叹了口气：“少男少女的情怀总是诗，喜欢有时候不体现在言语上，而是体现在动作里，比如许婉找各种理由接近你，给你送东西，在你面前用心打扮，这些都是喜欢。”
程祺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好像明白了一点，我回去再好好研究一下。”
******
时间转眼到了周末，几人在校门口集合。
顾煦舟他们先到了，王昊和李宏胜随后才到了。
王昊调侃顾煦舟：“顾哥怎么穿得这么帅，是不是精心打扮过啊？”
李宏胜跟着捧场：“日天你说什么呢，顾哥不用打扮就已经非常帅了。”
顾煦舟被他们逗笑了，也开玩笑道：“拍我马屁也没法抵消你们迟到的事，罚你们一人一串羊肉。”
王昊说道：“没问题，这种惩罚可以多来点。”
蒋晓宁也跟着笑了起来，“早知道是这种惩罚，我也迟到了。”
他们四人说笑了半天，程祺然抱着手臂站在旁边，一脸深沉，一句话也没说。
顾煦舟注意到了程祺然的异常，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他落后了几步，跟程祺然并肩一起走。
顾煦舟说道：“不好意思，那天偷听你们讲话了。”
“没事。”程祺然顿了一下说道：“不过你的演技真的很差，就差把我很尴尬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想起那天，顾煦舟又用脚趾抠出了一座狮身人面像，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完成五大文明的所有建筑了。
“别提了，求求你别提了。”顾煦舟快要窒息了，“我昨天晚上还梦到了这一幕，直接把我尴尬醒了。”
程祺然笑了起来。
顾煦舟也跟着笑了一声，说道：“你刚才在想什么，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程祺然侧头看向顾煦舟，问道：“你也觉得许婉喜欢我吗？”
顾煦舟点点头，迟疑道：“你不会才知道吧。”
程祺然说道：“班长跟我说了，我才意识到。在此之前，我一点没有察觉到许婉喜欢我。”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班长还说，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说出来，还有可能体现在行动上。”
顾煦舟点点头：“对啊，哪有刚喜欢上就去告白的，万一失败了，朋友都做不成了，一般都是在确定对方对自己有点好感，才会鼓足勇气告白的，或者是先追求再告白。”
程祺然点点头，侧头看向顾煦舟，他本来有话要说，但看到顾煦舟的那一刻，他忘记了要说的话。
顾煦舟站在绿荫清风下，气质干净，眉眼如画，阳光勾勒着他的侧脸，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程祺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但他没能及时抓住。
顾煦舟察觉到了程祺然的目光，转头看向他：“怎么了，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程祺然猝然收目光，说道：“没什么。”
*****
几人到了咖啡厅。
蒋晓宁说道：“我们用什么形式展示比较好呢？”
王昊说道：“用ppt展示吧，多简洁明了。”
蒋晓宁想了想说道：“可这种形式缺乏新意，每个人上去念一段，感觉挺死板的。”
顾煦舟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四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只有程祺然一句话也不说，直直地看着对面的顾煦舟。
他的思绪慢慢明了。
许婉喜欢他，所以给他递水，想办法和他亲密接触，还专门整理了课堂笔记给他，而且还费劲心思约他出来……
这样的事情，另一个人也做过。
那个人就是顾煦舟。
程祺然想起和顾煦舟相识以来的种种画面。
一开始，顾煦舟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表情是那么开心，而且还费尽心思让他转进14班，还隐晦地夸自己……
顾煦舟还耐心给他讲题，体育课给他买水，坐在他身边聊天，还把笔记借给他，用小组讨论的名义约他出来，而且还专门打扮了一番……
这么想来，许婉做的，顾煦舟都做了，而且他比许婉做得还多。
程祺然表情复杂地看着顾煦舟，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他太迟钝了，都相处了那么久，他都没有察觉到顾煦舟真正的心意。
原来顾煦舟不是他迷弟，而是喜欢他。
程祺然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顾煦舟这份沉重的喜欢，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
他不想伤害顾煦舟，但在弄明白自己的心情之前，他也无法回应顾煦舟的感情。
程祺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叹了口气。
“程祺然，程祺然！”
程祺然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对面的顾煦舟。
顾煦舟身体前倾，表情认真，眼神专注，饱含着深情。
程祺然的心情更复杂了。
顾煦舟的手在程祺然眼前晃了晃，纳闷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听到。”
程祺然看向顾煦舟，问道：“怎么了？”
顾煦舟说道：“你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程祺然的心跳停跳了一拍。
顾煦舟……竟然当众跟给他告白了。
他思考了几秒，语气认真地说道：“对不起，我现在没法给你回复，等我整理好心情，再告诉你答案好吗？”
顾煦舟：“？？？”
只是一个讨论，语气需要这么郑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