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停懵, 贺云舟也懵,他懵的时候快速看了楼停一眼,然后了然。
那视线内容大致可以概括为:原来这脾气是遗传的。
楼停:“???”
楼停起身道:“我去看看吧, 别一会再打起来。”
贺云舟抬手拦下他, 说:“等等,你看。”
“嗯?”楼停狐疑抬头,却见刚才被踹下去的父亲没有摔在地上,反而是在落地瞬间单手撑地稳住身形,旋即趴在床边, 笑着看向楼君清。
装睡?
也对,父亲的情况要比爸爸好得多, 怎么可能是爸爸先醒,但父亲还沉睡着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被踹了一脚,靳珩也不生气,反而趴在床边伸手拽他, 笑着问:“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来着?”
楼君清斜睨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拽过被子背对着他躺下。
“这怎么还害羞了呢。”靳珩边说着边自己爬回床上,从背后抱着人,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靳珩快速起身挡在楼君清面前,嬉笑的表情变得严肃, 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外面。
房门从一条细小的缝隙缓缓扩大,靳珩瞳孔猛的瑟缩,这是……
靳珩嘴唇微颤, 看着逐渐清晰的面容他心跳豁然加速, “你……”
楼停是自己进来的, 贺云舟考虑到父子许久没有见过面,突然见面他们发现自家儿子有了个对象可能会受不了,于是就让楼停自己先进去。
父子四目相对,楼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似乎是第一次和靳珩见面。
虽然是血亲,但……他们也确实是陌生人。
察觉到靳珩的不对劲,楼君清将人推开,他们身处的位置显然不是飞船上,而昏迷前他也是有意识的,也就是说,有人在他们昏迷的时候救了他们。
于情于理都应该道谢。
然而,在看见楼停的瞬间,到嘴边的话语却始终无法说出来。
相比之下,楼停心里一片平静。
极致激动下他反而能冷静下来,心海没有半点涟漪,心平气和的来面对这一刻。
楼停嘴角微扬,轻声说:“爸爸。”
楼君清当即便想下床,但昏迷时间太久,长时间没有行动过,四肢有种不听使唤的无力感,刚一沾地便身形不稳的向前栽去。
“君清!”
楼停连忙上前接住了楼君清。
“你……”楼君清半靠着楼停,颤抖着伸出手,眼前这人美好的像是虚幻的泡沫,他不敢触碰,生怕他贸然出手会打破幻境。
楼停从未见过这样的楼君清,无论什么时候,楼君清始终是冷静淡漠的,好像世间一切都不能勾起他情绪上的任何波动,但此刻……
楼停拉着他的手,将楼君清的手搭在自己脸上,他微微偏头,在爸爸的掌心轻蹭。
“爸爸,我还活着。”
楼君清抬手将楼停搂入怀中,环在他背后的双手死死攥紧。
楼停拍了拍他的后背,发现他整个人都有些微颤。
一时间,屋内没人说话。
靳珩靠在床上,他昏迷的时间比楼君清短,正常活动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此刻也很想走上去跟儿子说点什么,但考虑到楼君清对儿子的挂念,他便没有凑上去,而是双手叠起来搭在脑袋后面,静静地躺在一旁看着。
他人生中所见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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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君清一开始看见楼停有些情绪失控,楼停便一边安慰着,一边把所有的事都跟楼君清讲了一遍。
楼君清死死的攥着拳头,在听见楼停说伪装容貌打压的时候,更是恨不得冲出去亲自解决了那帮人。
楼停按下楼君清的手,说:“那个组织省下的人都已经关押起来了,至于跟我有关那些……也都死了。”
早被贺云舟用非常手段处理了。
现在去看见的也只能是骨灰。
“这件事,只当他是过去了吧。”这么长时间,当初做假尸体骗人的那个实验人员,以及给他做实验的人,全部死亡。
现在父亲找到了,仅剩下的那些人也抓住了,楼停觉得,这件事也改过去了。
楼君清亲手参与过实验,知道在实验中会经历什么,楼停说的几次实验虽然轻描淡写过去,但楼君清还是红了眼眶,“我早该杀了他们。”
“现在也不迟。”楼停说:“爸爸要是想,剩下那几个都是你的。”
楼君清:“你怎么突然叫爸爸了?”之前一直叫父亲来着,突然改口……
楼停说:“两位父亲,要区分开才好。”一般来说,很多家庭在叫Omega父亲的时候,也有叫母亲或者妈妈的,但是……楼停想,以爸爸的性格,听到这两个字可能不会惯着他,所以干脆选了另外一则称呼。
靳珩一直在旁边安心当透明人,然而此刻,他们的谈话内容似乎和我有关?
靳珩连忙蹭到楼君清身边,赞同的冲楼停点了点头。
对。
区分开才好。
楼君清说:“你离他远点。”
“为什么?”靳珩委屈,“那是我儿子,我才不要离远点。你瞒着我把孩子生下来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我理我儿子远一点,我的命好苦啊。”
楼停:“……?”
楼君清面上一派淡漠,似乎早已习惯了靳珩这样。
“来儿子,这个给你。”靳珩摘下手腕上的银色细链给他,“戴上这个,出去以后在星际里横着走。”
“不用看了,你爸也有一个。”靳珩拉过楼停的手,亲自给他系上,“人活着比什么都强,不过,孩子都回来了,你是不是也该做手术去掉那些疤啊?每次上飞船我都怕你疤痕会裂开。”
楼君清:“闭嘴。”
楼停问道:“什么疤?”
靳珩说:“我把他从实验室那边带回来的时候,他身上都是血,后背大片伤口,治疗结束后一直想让他做祛疤手术,他当时情绪低落,但提起做手术的事分外坚决就是不做,一直拖到现在。”
救回来?
楼停想,是因为自责才不做祛疤手术的吗。
祛疤手术在星际而言就是一项简单的美容方法,无痛无伤的祛疤手术都有,而且时间很短,也不存在没有时间去做。
但楼君清一直没做。
留下疤的,应该是他为自己挡的那一下。
楼停抿了抿唇说:“等爸爸恢复了就去做吧。”
楼君清没说话,也没拒绝。
就在这时,纪初过来敲了敲门说:“刚苏醒要注意休息,不要聊太长时间。”
原本清醒两到三个小时就该休息去的,但考虑到他们父子那么久没见,纪初便延长了时间,但眼见着天亮了又黑,再这么聊下去,身体都会撑不住。
楼君清看着来人,“纪初?”
楼停一愣,“爸爸你认识纪初叔叔?”
楼君清说:“见过几次。”
纪初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还有那么多事要忙,别浪费时间在这了,我盯着康复训练,你忙完了再回来看他们是一样的。”
休息的时候也要有维护的治疗,楼停待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楼停还不是很想走。
他抿了抿唇,想说什么,靳珩却说:“先忙你自己的事去吧,我们在这走不了又出不去的,你回来也能看见人。”
楼君清更是简洁道:“去忙。”
如此,楼停也没在坚持要留下,便起身说:“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楼停俯身在楼君清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看着爸爸那瞬间呆愣住的神情,楼停忍笑道:“明天见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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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舟就在门外等着。
见他出来,便迎了上来,“聊完了?”
“嗯。”楼停很高兴,说话的时候眉眼都是带笑的,楼君清比他想的还要更在乎他一些。
他被困实验室不是楼君清的问题,但没能把他救回来,楼君清却自责到自己伤害自己。
楼停切实的感受到了被爸爸宠着的感觉。
他开心,贺云舟便也能放下心来,只是又不禁在一起另一件事,“关于你另一个父亲,靳珩。你有什么想法吗?”
“嗯?”
“他是那群星盗的头,恢复以后肯定会回到星盗那边去的,星盗跟帝国之间也有不少矛盾存在,我是怕万一真除了什么事,你夹在中间会很难做。”
贺云舟说:“而且我看刚才爸爸那动手利落的,感觉他们俩的感情……”
也没有那么好。
楼停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摇了摇头,“他们感情很好的。”
虽然表面看起来爸爸对父亲态度冷淡,但刚才踹下去不是因为爸爸想亲父亲,然后发现父亲装睡才把人踹下去的吗。
什么感情不好,以爸爸的性格,要是对父亲没感觉,那父亲都不可能站在爸爸身边超过十分钟。
而且他们说话的时候,父亲沉默的当背景板,但时不时的偷偷碰一下爸爸,那些小动作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小时候有这种语言轻浮的人出现爸爸身边他是怎么处理的?
楼停只记得最后那人只剩下一个脑袋了。
“凡事不能看表面。”要不然,就楼君清那面无表情的冰山厌世脸,能看出什么才怪了。
但星盗和帝国之间的矛盾也确实是存在的,不能不解决。
楼停说:“星盗的事,我有空跟父亲商量一下。”
“好。”贺云舟说:“剧组那边发消息来问你了,之前我帮你请了假,现在剧组那边要开拍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进组呢?”
楼停一愣,要不是贺云舟提起,他都快忘了剧组的事。
找到双亲太开心了,乃至于……
可现在……楼停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突然有了种不想出去工作的感觉。
贺云舟只是建议性的提一句,见楼停纠结的样子,他无奈道:“剧组那边我帮你处理。”
是他不用去的意思吗?
楼停眼睛顿时亮了,刚找到爸爸他着实是不想和两位分开,但剧组那边又是一早约定好的,违约倒是其次,只是涉及到信誉问题,他也斟酌不下。
贺云舟摸摸他的头,伸手点了点脸颊,意思十分明显。
左右没人,而且只是亲一下脸颊而已,楼停想快速的碰一下就分开,结果他凑近的瞬间,贺云舟转过头来,然后便被按住了。
分开的时候,楼停抿了抿唇,有些细微刺痛的感觉。
‘咣当’
重物落地的声音,楼停和贺云舟双双抬头,只见靳珩正怔愣的看着他们这边。
回过神来,靳珩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
楼停看了贺云舟一眼,走过去靳珩身边,捡起落地的水杯,问:“父亲,你在找什么?”
靳珩找了半天没找到,想着自己昏迷之前身上放着的东西,他沉声问道:“我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