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窗户的人只在那里感叹嫁妆太多, 倒是没有多说。
左边窗户的几人还在继续:“可不是嘛。看惜缘公主,嫁去周国解了杨国危机,死的时候那般隆重。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比她貌美比她聪明的姑娘。之所以选中她,不过是因为她是郡主, 近水楼台。”
“所以说, 有一双好爹娘,比什么都要紧。”
……
隔壁的话吴惜缘没有再听, 因为花轿已经过来, 喜乐声喧天, 她听不到隔壁的话。
说起来, 吴惜缘这辈子还没坐过花轿呢。
十年前, 她和亲去周国时, 做的是大红色的轿撵,为表重视, 她和周国大皇子是在周国皇宫中行礼完婚。说起来, 比起这种婚礼要隆重得多, 但此时看着高头大马上身戴大红花, 对围观百姓拱手含笑的柳肃锦时, 吴惜缘的心里多了几分羡慕。
花轿很快过去, 喜乐声远去,底下百姓渐渐散开,隔壁聊天的二位也不在了。
陈铭的声音想在身侧:“阿缘, 你在想什么?”
吴惜缘随口问:“如果我们成亲,能有底下热闹吗?”
陈铭哑然。
那自然是没有的。
吴惜月是皇上亲封的郡主, 又在良国退兵中立下大功。郊外庄子上的植株也是她找出来的,又会讨皇上和太后欢心。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隆重的游街。
而吴惜缘……现在的她,皇上和太后是绝不会给她置办嫁妆了的。
“没有, 对吗?”吴惜缘语气很轻:“我这个人,从不想落于人后。没有这么热闹,我不会成亲,所以我们之间的婚事还是退了吧。”
陈铭没想到绕来绕去,她又提起此事,当即冷声道:“你想都别想。”
“你要逼我吗?”吴惜缘回身:“陈铭,你别以为我如今没有身份便只能任由你拿捏。就算我走投无路,求助无门。你真要娶我,娶到的也只会是一具尸首。”
她声音冷然,面色严肃。陈铭吓得面色发白:“你宁愿死,也不嫁给我吗?”
“对!”吴惜缘微微仰着下巴,傲然道:“无论何时,我绝不受人威胁。”
一瞬间,陈铭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般,脊背都弯了起来,他后退一步,扶住了桌子才站稳。半晌,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沉声道:“你就算死了,也是我陈铭的妻子!我们已经定了亲,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家的鬼。百年之后,我会与你合葬。”
他眼神执着,隐隐带着一丝癫意。
吓得吴惜缘心跳了跳。
她突然发现,陈铭等她太久,已经有些疯了。
不,她不想招惹一个疯子。
*
苏允嫣在花轿中颠来颠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花轿才入了将军府。婚事一切顺利。
得皇上看中的二人成亲,没有人会不长眼的跑来闹事。
新婚之夜自然是旖旎非常。
翌日早上,二人携手进宫谢恩。
他们进宫时,皇上刚下早朝。看到着大红衣衫站在一起格外相配的新婚夫妻,越看越满意:“以后好好过日子。”
还没说几句话呢,皇上就催促:“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母后那边已经等着了,赶紧过去。”
苏允嫣本来是打算进宫谢恩之后,再去长公主府。没想到到了慈安宫时,发现长公主已经在了。
昨日,长公主在郡主府送她出阁,之后应该是回了公主府,苏允嫣自认进宫已经算早的了,没想到长公主还更早。
二人行了礼坐下,太后笑眯眯看着两人:“挺好!来得也及时 ,要是再晚一会儿,你就看不到我跟你母亲了。”
苏允嫣一怔,有些奇怪:“皇祖母要去哪儿?”
堂堂太后,难道不是该留在宫中颐养天年吗?
只要在宫中,她又怎么会见不着?
太后笑着道:“年纪大了,身子骨儿越发不济。天气炎热,我想去郊外的皇觉寺祈福,顺便避暑,你舅舅不放心,非要让你母亲陪着。昨日已经在准备,一会儿就走。”
苏允嫣心下奇怪:“这么急吗?”
太后这些年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有理由的。像这样说走就走……这还是第一回 。
太后身边伺候的人过来给她上茶,这位嬷嬷已经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此时笑着接话:“是早就定下来了的,只是郡主成亲,才把行程往后挪了。”
哪怕这样解释了,苏允嫣也觉得有些怪异。太后没有解释,只是让人送了她一套首饰,然后就把他们夫妻打发了出来。
苏允嫣只觉得一头雾水,上了马车后,顺手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是一套镂空金镶红宝的首饰,格外华贵。而苏允嫣对目光一扫,一眼就看到了匣子角落的一张纸条。
是太后有什么话要告诉她吗?
这就更奇怪了。堂堂太后,还得皇上尊重。这天底下还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当面说的?
一瞬间,苏允嫣想了许多,譬如太后被人看管之类……她拿起纸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别的事情少管。
太后要她少管闲事。
如此一来,太后搬去皇觉寺,祈福是假 ,避暑是假,避事才是真的。
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已经多年未过问朝堂之事。再有,她带上了长公主,也就是说,长公主也需要避开。
长公主自幼就从未过分过朝堂之事,这母女俩都避开……不是朝堂的事,又和她们扯得上关系不好拒绝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吴惜缘!
她不是定亲了吗?
怎么还有事情会麻烦到太后跟长公主呢?
太后对这个外孙女儿无比失望,再加上她的身份也不容许她感情用事。吴惜缘真有事情求到她面前,她说不管肯定就能不管的。
但长公主就不一定了。
吴惜缘是她亲生女儿,怎么可能不管?
这么一算,应该是吴惜缘出了事。太后不想管,也不想让长公主管,所以把她带走。
苏允嫣收起那张纸条,问边上的柳肃锦:“我姐姐出事了吗?”
柳肃锦讶然:“没有啊。她前天住在酒楼,听说昨日还去了包间看我们游街。没发觉有什么不对。”顿了顿,“我再让人去问一下。”
二人回了将军府,昨日成亲疲累,夜里有没睡好,早上还起得早,苏允嫣没什么精神,打算回去睡觉。倒是柳肃锦精神百倍,说他今日该练的拳还没练,得去演武场。
苏允嫣自己回去休息,躺在床上时,看到身边丫鬟欲言又止,顿时笑了:“你这是怎么了?一张脸纠结得跟苦瓜似的,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丫鬟站在床头给她放帐幔:“等您睡醒了,奴婢再跟您细说。”
苏允嫣认为,能够让她睡不着的事情应该迫在眉睫。如果事情不大,她听了之后该睡就睡,当即道:“说!”
丫鬟无奈,道:“孙家那边,您不是好奇老妇人是怎么摔的么?奴婢让人去打听了,老夫人是去院子里消食,把地上的油当成了水,踩上去后才摔了一跤。查来查去,发现那油是乔氏让人去库房取来想要炸油粑的,拿到一半的时候丫鬟摔了,把油倒了一地……看起来是意外,可老夫人一口咬定不是意外,就是乔氏害她!”
苏允嫣若有所思。
丫鬟继续道:“本来奴婢也觉得是意外,老夫人无理取闹。结果今日早上,孙家发现老夫人没醒,还以为老夫人贪睡,就没叫她起。到了午后,老夫人还是没醒,孙家发现不对,这才请了大夫。大夫说,老夫人已经中了毒,如果不能解毒,大概以后都醒不过来了。”
苏允嫣本来昏昏欲睡,听到这里睁开眼睛:“中毒?”又疑惑问:“没多请几个大夫看看吗?”
孙家虽然削了爵位,又不缺银子。请大夫买药的银子还是有的。
“请了,都一样的说法。”丫鬟压低了声音:“其实那药剧毒,老妇人用得少才昏迷不醒,要是吃得多,早已一命呜呼。”
忒狠了。
乔氏的胆子果然够大,也不知道孙家从哪儿刨出来的这个人。
这也算恶有恶报。
苏允嫣还没动手呢,温氏就找出这么个人来,自己把自己给弄死了。
事听完了,苏允嫣心情不错,门口又有丫鬟进来:“郡主,外头有人求见,是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自称是故人。”
听到这,苏允嫣立刻就想到了太后的嘱咐,她毫不怀疑,如果她和长公主一样放不下吴惜缘的话,今日去寺庙祈福的人中也有她一个!
苏允嫣摆摆手:“不见!”
门外等着的吴惜缘没多久就得到了回复:“郡主正在午睡,不宜见客。”
通禀的婆子只是外院的粗使,转身之际,还低声嘀咕:“还真是什么人都赶来求见郡主了,多亏了郡主心善,遇上暴躁的主子,不被打出去才怪!”
吴惜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