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温氏心如死灰。
死了以后她怎么面对老国公,当真是死都不敢死!
儿子儿媳走到今日,虽然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但儿媳这般决绝, 里面也有她这些年来故意打压的缘故。
直白点说, 温氏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不对,不应该那样苛责皇家郡主, 可她就是忍不住。
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 温氏出生大家, 可她的婆婆只是一般乡野村妇, 泼辣任性, 对待儿媳就像对仇人一样。好不容易熬死了老太婆, 她自己做婆婆了,却发现儿媳是皇家郡主, 不止不能苛责打骂, 还得小心哄着, 她哪里甘心?
在看到儿媳因为儿子对她好, 反而来讨好自己这个婆婆时, 温氏心里是得意的。
任你是皇家郡主又如何?
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本来她以为孙子孙女都有了, 郡主这朵富贵花这辈子肯定都种在国公府不会离开,所以愈发过分。
可现在才发现。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无论温氏心里如何后悔, 还是得赶回国公府去接那个夺爵和儿子革职的旨意。
跪在地上时,听到宣旨公公宣读圣旨, 温氏的心一片麻木。
更让人绝望的是,国公府是先帝所赐,如今爵位收回, 府邸也要收回。
也就是说,她还得强打起精神搬出这里。
送走了宣旨公公,温氏指挥下人搬家时,心里只庆幸没有被抄家,要不然,才真的是寸步难行。
这边指挥下人收拾东西,那边又吩咐人去京兆尹接回被打了板子的儿子。
孙长霖挨了二十大板,还是很结实的那种。几乎打去了他半条命,搬回国公府时,他还是昏迷着的。
温氏见状,既恨铁不成钢,又心痛难忍,还得吩咐人去请大夫。
翌日早上,国公府迎来了客人。
国公府被夺爵革职的事在昨日就传遍了京城,从出事到现在,别说外人,就是孙家的姑奶奶都没有回来,连打发人回来问一句都没有。就像是被夺爵的不是她娘家,只是个陌生人。
墙倒众人推,眼看国公府没落,谁也不敢上门。这时候来客人,还是挺稀奇的。
温氏听到有人上门,心里狂喜。
这个时候的孙家,就得多认识几个达官贵人。就算儿子不能入仕,也不能被人欺负了去。
待听到上门的人是惜月郡主时,温氏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孙家落到如今下场,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儿子不就骂了她几句么?
夫妻之间吵起架来什么样的狠话没说过?至于这么计较么?
所以,对于前儿媳,温氏心里满是怨恨,但又不敢恨,只觉得憋屈不已。并且,她不想见她,却又不得不见,更加憋屈。
苏允嫣一进门就看到前院后院一片忙乱,下人们无论是在自己收拾行李,还是帮主子收拾行李,总之没有闲着的,脸上还都一片麻木,远远地看到她就开始行礼。
苏允嫣一路顺利地到了温氏的院子,不理会她难看的脸色,笑着问:“都收拾好了?打算搬去哪儿?”
温氏:“……”
真的,只看前儿媳神情,还以为她说的是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话。她把孙家害到这种地步,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说这些话的?
温氏心里赌得慌,咬牙切齿地道:“不关你的事。”
苏允嫣一脸惊讶:“怎么不关我的事呢?你是两个孩子的祖母,你们的下落我还是得知道的。”
温氏忍无可忍,怒道:“你也知道我是孩子祖母,长霖是孩子他爹,你有没有心,怎么能把我们害到这种地步?”
“我害你们?”苏允嫣反问:“孙长霖他拿我当替身的事是不是真的?他骂我是不是真的?你们孙家,对皇家毫无敬畏之心又是不是真的?我皇舅舅冤枉你们了?”
对上温氏难看的脸色,苏允嫣冷笑一声:“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堂堂郡主被你们如此侮辱的事随着和离就能当没发生过?孙长霖死不要脸,弃了我还想娶我姐姐,他配吗?”
温氏的心随着她的质问越来越沉,喃喃道:“你是故意来看我们笑话的?”
“对啊!”苏允嫣颔首:“孙长霖把我当替身,你那般苛责于我,我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你们越惨,我越高兴!”
温氏:“……小人得志!”
苏允嫣一拍手:“对啊,我就小人得志了!你待如何?当初你做我婆婆时,对我颐指气使,不也是小人得志?”
温氏哑口无言。
国公府爵位被夺,温氏也没了诰命,对着皇上亲封的郡主,她能如何?
只能生生受了这些奚落。
国公府最值钱的,其实就是这个宅子。但孙家以军功起家,攒下来的家财也不老少。
其实呢,孙长霖就算不为官,只靠着这些家财,也能过得很滋润。
话不投机半句多。
接下来有些沉默,苏允嫣悠闲坐着,回想起来,这还是吴惜月第一回 在老夫人面前这样悠闲自在。
很快,孙长霖醒了。
因为都要搬走了,住在哪个院子都一样。老夫人为了方便看顾儿子,就将他放到了自己院子里的厢房中。
那边人一醒,下人立刻就过来禀告,苏允嫣立即起身去了厢房。
孙长霖趴在床上,本以为是母亲过来,谁知一抬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当即眼中就迸发出了浓烈的恨意,张嘴就要骂。
苏允嫣抬手止住:“你可要想好了再开口,再骂我一句,可能你们连落脚地都没了!”
这是事实。
孙长霖也没忘了自己弄到如今地步,就是因为忍不住骂了她几句。曾经二人是夫妻,吵起架来也说过难听的话。
但是,她都没有认真计较过。
谁知道这一回不过几句,她就不依不饶将孙家弄到这样的地步呢?
孙长霖忍了忍,忍得声音都有些暗哑:“你来做什么?”
苏允嫣饶有兴致地走到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抱臂笑道:“我来看你有多惨!”
孙长霖:“……”
他咬牙切齿地问:“你满意了?”
苏允嫣笑了:“ 这叫恶有恶报,罪有应得。知道痛了吗?我被你骗的时候也是这样痛,也是这样痛苦。这个呢,就叫感同身受!”
她脸上带着浅笑,一如她当初离开之时。
说实话,孙长霖提出和离时,想过她会大吼大叫歇斯底里,甚至是寻死觅活。但都没想过她只哭了一晚上就放下了,然后和离,之后离开,她都是笑着的。
人走了,孙长霖以为事情就了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记仇。甚至还出手把孙家害成这样。
“以后,不要再来惹我。”对着母子二人丢下一句话,苏允嫣缓步离开。
*
苏允嫣如今可忙着呢,在其位谋其政,她接了官位,就得做一些实事。
本来她就想帮百姓,如今名正言顺,当然会更用心。
有了官位之后,许多事情就更顺利了。比如找人!
之前她寻来的老农,都是那种家中无依无靠走投无路的人。后来得知朝廷会发俸禄,于他们来说,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
而外面的那些人,只以为郡主找老农是为了给自己解闷,并不觉得如何。可后来发现给郡主帮忙会得朝廷发俸禄……谁能想到大字不识的人也可能有一天会入朝为官呢,当即得知消息的老农都托了人问郡主府何时招人。打算只要一得到消息,立刻就过来。
人多了,不过一个月,就琢磨出了不少能让粮食增产的法子。
苏允嫣还找了两个庄子让人在里面造暖房,如果顺利的话,年前就能开始种作物。
她这边忙得昏天暗地,等回过头。就听说了惜缘公主入仕的事。一入仕直接去了刑部,不过半个月,就查出了三年前的一桩悬案,当即就升了侍郎。
与此同时,皇上还下了旨,打算在次年的春闱也开女子恩科,只要有才的人,都能入仕为官。
此消息一出,得知的人一片哗然。
之前封了惜月郡主官位,众人都认为是皇上宠外甥女,看她和离,故意以此让她高兴。众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有些觉得皇上此举不妥。
想要哄外甥女,也不应该拿朝政大事来儿戏。有些老学究还想劝说呢,皇上又让惜缘公主也入职。
惜缘公主于国有大功,并且自小就熟读四书五经,有传言说,她的才气甚至堪比新科状元。这样的一个女子入仕,众人虽然觉得不妥,但也说不出理由拒绝。
本来嘛,惜缘公主凭一己之力签下两国百年盟约,许多男儿都难以企及,杨国百废待兴,急需有才之士,如果以她是女子之身为由不让其帮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可众人刚接受她们姐妹二人为官,随之而来的,就是天底下女子都可参加科举。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些老学究自认为忍了又忍,这一回怎么也忍不住了,直接去找了皇上。
皇上却铁了心。
与礼教不合?
要是女子不能插手家国大事,杨国早在九年前就被其余两国攻破了。
女子就该相夫教子?
要是惜缘公主只懂得相夫教子,杨国早在九年前就被其余两国攻破了。
总之,无论说什么,有吴惜缘的功劳在,众人的所有不让女子为官的理由都不是理由。
因为此事,苏允嫣觉着,自己低看了吴惜缘。
这个女子,可不是前面那些姐姐,只知情情爱爱,为了个男人就要死要活。
吴惜缘胸有沟壑,眼中看到的是这千里疆域,是这天下百姓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