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洞房花烛永不眠

“这就是真相。”

千梧合上日记,拇指还拦在最后一页,轻轻摩挲着那早已凝固的蜡油,仿佛在安抚着一个委屈的亡魂。

“巫术在最后关头庇护了管家和庄园主,剪烛成了怨恨未消的厉鬼。所以这诅咒便永无休止地降落在庄园中。”

江沉低声道:“有时候,人确实能做成鬼做不成的事。”

“去跟他们三个聊聊。”千梧把日记揣好,“大家把线索汇总一下。”

*

“老子头皮发麻。”彭彭瞪大眼,“是畜生吧?骗婚骗财,还杀人?”

钟离冶皱眉道:“原来这竟然是一个复仇本,替剪烛杀死最后的庄园主,大家开溜大吉。”

屈樱说:“要杀趁白天,今晚如果选中琪琪,她会没命的。”

江沉看着她,“那个女高中生叫琪琪?”

“嗯。”屈樱点头,“她是个美术生,还很崇拜千梧。”

“她在大厅说过一次了。”江沉道。

屈樱轻声说,“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很小的时候被人强迫过。她和我说,如果被庄园主选中就自杀。这也是为什么昨晚我一定要出头,不仅是为了给彭彭留路标,也想保她一命。”

千梧原本好好地听着,却忽然皱眉道:“这个女高中生有点奇怪。”

屈樱惊讶,“有什么奇怪的?”

“说不清。”千梧拂上太阳穴,“只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江沉轻声道:“从下船就开始哭,缠着当时她能看见的天赋条件最好的屈樱。后来看见千梧,又立刻说是美术生,喜欢千梧的画。被庄园主选中,当场哭到昏倒。如果这些行为都是真实的,那我更倾向于判断她从小受呵护长大,不像经历过那种事情。”

屈樱摇头道:“这不重要,哪怕她只是想骗我替她出头,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杀死庄园主。”

“不行。”千梧忽然说。

众人看向他,他说道:“刚进来时,我和江沉第一想法就是要杀掉庄园主。如果真这么简单,这么多真相的意义是什么?”

“我不能认同。”屈樱摇头,“以我的视角,庄园主是BOSS,管家只是执行规则的NPC。我会想杀死庄园主,但不会想去动管家。就连江沉——不也是误打误撞因为其他原因杀了管家吗?”

钟离冶闻言点头道:“没错。不破解真相,只杀死庄园主无法结束。”

千梧叹气:“如果杀死庄园主还无法逃脱,大家迟早会想到管家的。剪烛对庄园主的恨应该高于管家和老夫人,对了,管家的房间我们还没去过,我想去看看。”

江沉站在他身后点头:“我赞同,不妨再等一夜,把所有线索捋清楚。”

“等不了了。”

屈樱语气忽然强硬起来,“为什么要花时间来讨论线索存在的意义?我们的目标是闯本刷分,还有尽力减少内耗。今晚很可能是琪琪,她会死的!”

微妙的僵持中,千梧忽然笑了笑。

他手指轻轻按着太阳穴,轻声道:“我觉得你也有点怪。素昧平生,哪来的好心?”

“如果我们能,为什么不多救一条命呢?”屈樱神情执拗,“千梧,你明明不应该是这么冷酷的人,我以为极高的敏感天赋会让你更愿意帮助别人。”

“是么。”千梧眉目间漫着近乎冰冷的漠然:“冷不冷酷我不在意,我现在只想帮助唐剪烛。听清楚,我想帮助的人是唐剪烛,你说的那个女高中生,我并不在意。”

江沉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大家别吵,先听千梧的,毕竟他是所有信息的提供者。”钟离冶站出来打圆场,“实在不行,晚上跟着琪琪一起去洞房。”

屈樱当即冷笑一声,扭身往古堡里走了。

钟离冶叹气,“姑娘都这样,别往心里去。彭彭跟过去劝劝,我们三个去管家房间。”

三人走了一会,江沉忽然低声问千梧:“你刚才说,不在乎任何人,只想帮唐剪烛,认真的?”

“是。”千梧瞟他一眼,“你也觉得自私无情?”

“当然不。”江沉摇头,“我只是大概猜到敏感神经的意思了。”

“愿闻其详。”千梧有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也许,是指一种独特的共情能力。”

江沉思索着沉声道:“他从小就比别人更有同理心和共情力,只是进入副本后,这项天赋好像全都点在了BOSS身上。红烛,日记,账本,这些都是关键道具,但寻常人很容易忽略。不是说天赋偏科严重的玩家往往死得更惨吗?他离关键道具和真相很近,但随心所欲不够冷静,就更容易触发危险。”

“哦……”钟离冶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又忽然皱眉:“等等!”

江沉被他震得皱了下眉,“怎么了?”

钟离冶严肃脸:“他小时候?你怎么知道?”

“……”

江沉略带冷漠瞟他一眼,说道:“一起长大。”

钟离冶:“啊?”

千梧也侧头瞟他一眼,“分手三年。”

钟离冶:“哈???”

两个大佬纷纷侧目,一个赛一个地冷脸。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沉身上的低气压在千梧强调“分手三年”后更加明显了。

他紧接着又冷声道:“不该问别问。”

“……”

钟离冶:“打扰了。”

明明是你们自己往外倒的。

*

二楼最靠近楼梯的房间就属于管家。

管家留下了第一晚被摘掉头的人的那只眼,安放在房门上,以至于此前玩家下楼路过时都恨不得闭眼狂奔,千梧也嫌恶心,看一眼都自闭。

但这次来,门上的恐怖东西却没了。

千梧站在门口扭头看向江沉。

“唔……”江沉淡定道:“昨晚打架时那玩意瞪着我,我就把它随手挥走了。”

千梧点头,“哦。干得漂亮。”

钟离冶:“……”

女佣正跪在房间里机械地擦拭着地上横飞的血肉。

“三位大人,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她面无表情说道。

千梧扬起无辜的笑脸,“啊,我是来找画的。”

女佣问:“什么画?”

他认真在空中比划着,“我送了管家先生一幅肖像,他非常喜欢。既然他死了,我想找回那副画,贴在他的坟上,他在地下也一定会很感动吧。”

旁边的钟离冶没忍住翻了白眼,江沉也用凉凉又有点好笑的眼神看着他。

“那请便吧。”女佣似乎并没有为管家主持公道的打算,继续低头擦着地板说道:“但不要乱踩,鞋底把血污带到走廊上,我就要擦到晚上了。”

“我们会小心。”千梧点头。

管家房间和客房并无二致。钟离冶去检查五斗柜,千梧直接往浴室走去。

那晚庄园主急不可耐跳进澡盆的场面始终在他脑海里回荡,浴室是第一直觉。

浴室也和客房一样,台面上摆着香皂和沐浴露。千梧一一拿起来闻,也一样是那股浓烈的薄荷味。

江沉把抽屉挨个拉开,说道:“都一样,哦,就只多了一块新的备用香皂。”

钟离冶走过来问:“五斗柜里只有制服,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千梧示意江沉把香皂放回去,又问:“他平时除了房间还会呆在哪儿?”

江沉道:“餐厅,后厨,面试间……但绝大多数时间里,我们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等等。”

钟离冶忽然神情严肃,拦住江沉的动作,从他手里拿过那个皂盒。

千梧说,“和我们房间里的一样。”

“不一样。”钟离冶摇头。

他拉开皂盒凑过去深深一嗅,哼笑道:“明显不一样。”

“薄荷的,你房里不也是这套东西吗?”江沉说着递给千梧,千梧不信邪地又闻了闻,仍然闻不出区别。

他拿起台面上的皂盒问道:“这个呢?”

钟离冶闻过后有些困惑:“这个和我们房间是一样的,但我手里这个加了点草药,我不知道是什么,那东西的味道被藏在薄荷里了。”

“几位大人。”

女佣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身后,缓缓扬起一个扭曲的笑脸。

眼白向上翻,嘴角咧到耳朵根,半晌后,黑眼珠才慢悠悠转回来。

千梧感觉像被人在背后泼了一桶冰水,浑身发麻。

“几位。”她浮肿地笑着说:“此地不可久留,找不到东西就请回吧。”

“这就走了。”江沉说着给钟离冶打了个手势,“大家各回各屋。”

女佣弯腰鞠躬,“多谢配合。”

千梧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默默把那块不对劲的香皂随手揣进口袋。

走在前面的女佣却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扭头向他看过来。

而在那一瞬,江沉不动声色地往他面前迈了一步,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你看什么?”江沉冷脸质问女佣。

女佣愣了愣,有些卡顿:“我?我看看千梧大人有没有掉队。”

江沉闻言不悦挑眉:“是么?但愿如此。”

女佣又有些卡顿:“不然呢?大人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江沉倒打一耙后选择高冷缄默,一脸懒得和你废话的大佬做派。

千梧也十分默契,把手插兜,捏着那块香皂。

他傲慢地微微挑眉,说道:“擦你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