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家兄弟都很高,高到让人仰望,高到让人畏惧。
压迫感十足。
至少,此刻靠在竹子上的陈澄是这样觉得。
薄胤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显然薄羲问的也是他想知道的。
狼照守在陈澄身边,随时准备出手。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陈澄在短暂的木然之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人果然都是要习惯的,经历多了翻车事件,陈澄这会儿无比镇定,他语气平静的回答:“我要去太极古道。”
薄羲无法理解:“你去太极古道,为什么要和‘白雾’的人一起?”
陈澄看着他,定定道:“我需要一个人保护我。”
“‘白雾’何时也开始接除了杀人之外的任务了?”话是薄胤说的,问的却是狼照,狼照挑眉,下意识去看陈澄,后者神色冷峻,一言不发,他只能自己出答案:“他给的太多了。”
薄羲道:“他给多少?我出双倍,你的任务结束了。”
陈澄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两兄弟,继续待下去,他可能会有一天忍受不了把这俩人杀了。
“‘白雾’一旦接下任务,只有当事人才能撤销。”陈澄缓缓站了起来,狼照贴心的扶了他一把,他转过身背对着薄家兄弟,道:“你们去找你们的真相,我要去找阴阳宝珠。”
他一瘸一拐的向前,薄羲追上两步,道:“我再问一句。阿澄,你寻宝珠,是为了皇兄的眼睛么?”
当然不是!
如果可以的话,陈澄是一定要抢下薄胤的机遇的,阴阳宝珠一旦到了薄胤手里,杀死自己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方才他拍桌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陈澄只能硬着头皮撒谎:“是又如何?”
“既然是这样,我们一起走。”薄羲放轻了声音:“我已与皇兄商议过,他答应先去寻宝珠,你还是跟着我们,好吗?”
陈澄有些怒了。
他挺直腰杆,冷硬的道:“还是算了吧,免得你们到时候又生出别的心思,乱了我寻宝珠的步伐。”
“你要与我决裂么?”
薄胤一开口,陈澄心里就有点虚。决裂代表着他不在乎薄胤了,以薄胤的性子,自然也不可能再像以前对他。陈澄并不能保证日后再也不遇到薄胤,他也不能保证这次决裂会不会引发什么要命的后果。
他只能梗着脖子道:“没有。”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
陈澄的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回去。”
“你不想揭穿陈珠玑了?”陈澄瞪着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委屈,薄胤的语气温和了一些:“我派了亲近人送信回去,他们会提防的。”
狼照眼中划过一抹了然,原来主人是在扮猪吃虎。
不愧是主人,居然把薄家兄弟骗的的团团转。狼照心中满是崇拜。
陈澄还是不肯动:“我觉得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免得你哪天又突发奇……你干什么?!”
薄胤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薄羲嘴唇抖了一下,神色僵硬。
陈澄身体悬空,没着没落,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脖子,神色有些尴尬:“你,你,你快放我下来。”
“都依你,不要闹脾气了。”
“……”陈澄就算是个傻子,这会儿也明白什么了。
这个姿势,这个声音,这几个字……都不像是兄弟之间会有的。
陈澄没出息的又开始加速心跳,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尤其是身后薄羲的视线,让他身上阵阵发毛。
“指路。”薄胤提醒,陈澄只好小声报路线。
好感度超标了。
陈澄咬了一下嘴唇,抬眼来看薄胤玉石般洁净的侧脸,老实说,薄胤是长在陈澄的审美上的,但这仅限于欣赏的范畴。
要说跟他一起搞爱情,陈澄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原来直男是会被掰弯的么?
“为何一直盯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薄胤似乎笑了一下:“猜的。”
陈澄被抱回客栈,薄胤答应他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日开始赶去太极古道。
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床榻,陈澄坐稳之后一抬眼,便对上了薄羲的视线。
对方静静的望着他,陈澄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总有一种他随时会让自己翻车的预感。
看来还要安抚薄羲,最好能让他离开薄胤才行。
他想着,薄羲却已经收回视线,从门前离开。
薄胤起身去关上了门,转回来坐在陈澄身边,淡淡的冷香萦绕鼻尖,陈澄下意识往一旁挪了挪,“哥,为什么突然想通了……不是说一定要查明真相,让陈珠玑死无全尸么?”
“他不值得,让我放弃复明的机会。”
薄胤居然还学会衡量代价了?陈澄眸子闪了闪,道:“那你,是很想复明了?”
“嗯。”
“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呢。”
薄胤的手忽然又来摸他的脸,陈澄下意识抓住他的手,道:“怎么啦?又想占我便宜啊?”
“我想象不出你的模样。”薄胤的手指在他洁白的脸上滑动,道:“所以想亲眼看看你。”
“……为,为什么想看我?”陈澄屏息,心里有些忐忑和紧张。薄胤这话实在过于那啥了,陈澄不确定,自己究竟无意间把好感刷到了什么程度。
“不知为何。”薄胤的手指擦过他的嘴唇,俊脸慢慢向他欺近,陈澄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薄胤的呼吸轻轻的,喷在陈澄脸上却好像在他心底卷起了狂风。
他下意识偏头,下巴从薄胤指尖移开,也躲过了那凑近的唇:“床,皱了,我铺一下。”
他胡乱拽了一下身下的床单,薄胤维持着快吻到他的姿势,静了一会儿,慢慢坐直。
他平静的扭过脸,道:“三弟说白雾的那个人,我是不是曾经见过?”
当然见过,就是在出深渊的那日,狼照过去找过陈澄,不过陈澄骗他那是陈家庄的人。
如果是以前,陈澄一定用另一个谎,来圆这一个谎了。
但现在他几乎确定了跟薄胤兄弟情已经变质,再继续谄媚讨好,只怕好感度会更加过火。
当务之急,最好能让薄胤冷静一下。
如果能够在不影响这段‘兄弟情’的基础下跟薄胤分道扬镳,那就更好了。
“有么?”陈澄故意道:“什么时候见的?”
“那日出深渊……”薄胤微微一顿:“你笑什么?”
“哥哥在怀疑我,是么?”陈澄道:“既然如此,你何必把我带回来,非要与我一起?”
“我只是需要答案。”
“既然你不相信我,我也不需要再给你答案。”陈澄说:“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吧,找到宝珠之后,我会来寻你。”
既要跟薄胤赶紧分开,又不能让他知道是自己想分开,陈澄准备下床,腰间忽然一紧,他身子一轻,整个人再次被薄胤抱到了腿上。
陈澄:“……”
他果然想搞我。
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了。
薄胤的手臂环着他细细的腰,下巴压在了他肩头,嗓音低低的:“我只是随口一问,你别生气。”
“我才,没有生气。”陈澄试图扒开他的手臂,纹丝不动。
“抱一会儿。”薄胤说着,手臂慢慢收紧,冰凉的手也握住了陈澄的,陈澄抖了一下,道:“现在已经入秋,天凉了……你身上这么冰,要不,我们还是分床睡吧?”
“阿澄很温暖。”
“可你身上是冷的……我能给你温暖,你不能给我。”
薄胤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还在生气?”
“没,我没生气,我就是觉得……你太冰了。”
“之前每次从寒泉出来,我身上比这更冰,你也没有推开过我。”
“……”那是因为你那会儿抱我的目的很单纯,现在开始有颜色了你造么!
陈澄说不出话,薄胤便当他默认了。
很显然,陈澄在薄胤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花费了那么多精力让他相信自己一心一意只为他,如今要想告诉他,自己其实没那么在乎他,还是需要时间的。
薄胤是不是有点死心眼儿?
当晚,陈澄放弃了内力护体,就那么素着被他抱了一整夜,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便感觉头重脚轻,他得风寒了。
薄羲亲自煎了药送来,看着他灰白的脸眉头紧锁:“怎么会突然生病了?”
陈澄瓮声瓮气:“你抱着冰块睡一夜你也得风寒……”
“冰块?”
薄胤站在一旁,语气低沉,“以前抱在一起,没有生过病。”
你还有脸埋怨?陈澄哼唧着把药喝了,鼻子完全不透气,他道:“现在天冷了,而且我脚受伤,抵抗力差……还是分床睡吧。”
薄羲在听到‘以前抱在一起’时皱得更紧的眉,在陈澄话落后陡然松开。
珠玑这是,察觉到他不高兴了,所以才要把兄长赶走的么?
他眼睛又溢出光来,道:“那这样吧,兄长今晚睡我那里。”
让你俩一起叽里咕噜那还了得!
陈澄直接断喝:“不行!”
薄胤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陈澄在‘吃醋’。
薄羲却有些意外,珠玑居然连兄长的醋都吃。
陈澄本来还觉得自己话说的太快,估计这俩又得问自己为什么,正想着怎么解释,这个话题却直接被跳过了。
“那兄长便睡隔壁……”
“我今晚便睡地上……”
两人不约而同地接受了陈澄的不行,又不约而同地提出了解决方法。
最后,又不约而同地把选择权交到了陈澄手上——
“阿澄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