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只小乌鸦

刘公公回去后少不得跟费扬古说一番瓜答应是怎么说的。

同刘公公一样,费扬古心里也压根不觉得齐主事会出什么大事,要说齐主事是什么能干人,那不能够,这人贪婪愚蠢,当主事当了一年多,广储司上下就得罪了不少人,要不是靠山硬,早就被人踢出去了。

可费扬古没想到啊,齐主事会那么快倒下去,而且倒得猝不及防,叫人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事情是这样的。

这日下午,毓庆宫就打发人来抬煤炭了。

虽然今日不是每个月给各宫送份例的时候,可毓庆宫主子是谁,那是太子,是万岁爷担心太子受苛刻,特地安排他奶父当内务府总管的大佬。

太子要什么东西,别说只是炭,就是要金子,广储司也得巴巴地凑了东西送过去。

因此,毓庆宫两个小黄门一来。

齐主事就殷勤地迎上去,“李公公、全公公,两位何必亲自来跑这一趟,打发人来说一声,下官派人送去就是。”

李公公两人对齐主事的殷勤态度很冷淡。

毓庆宫里的人,可都是万岁爷一个个精挑细选出来伺候太子的,在宫里头也就是比着乾清宫的矮一头,出来对哪个宫的都不怵。

李公公道:“毕竟是太子的事,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哪里敢马虎,这回的炭可是银霜炭?”

“是,是。”

齐主事点头如捣蒜,冲着身后的太监做了个动作。

孙公公便带着几个太监识趣地去库房抬炭。

孙公公到的时候,可巧那今日当差的太监跑肚子人不在,孙公公骂了句:“这老赵,当个差都不见人影。”

他瞥见墙角有两筐炭,走过去掀开其中一筐上面盖着的布一瞧,瞧见是银霜炭,就没多想,直接一扬手,示意太监们抬走。

毓庆宫那边两个公公也没仔细检查,直接就喊人送到毓庆宫那边去了。

可巧这日,太子请了大阿哥到毓庆宫来做客。

这太子也是有些不安好心,有些想要炫耀皇阿玛对自己的重视,才引着大阿哥胤禔进来,在介绍两侧的花草植木,就瞧见李公公两人带着人抬着炭进来。

太子到底年纪还小,还是孩子心性,知道他们是去广储司抬炭回来,这银霜炭可是上等的好炭,便是在宫里,除了乾清宫、慈宁宫能可着劲儿使,也就他们毓庆宫能随用随取。

太子有意卖弄自己的地位,好在这个刚从外面回宫的大阿哥知道,皇阿玛的心尖尖是谁!

“站住。”太子就把人给喊住了。

李公公等人忙停住脚步,屈膝跪下,“给太子请安,给大阿哥请安。”

太子手背在身后,装小大人似的,像是随意一样问到:“你们这抬的是什么东西?”

李公公两人伺候太子好几年,太子这一问,他们便知道太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两人也乐意配合,太子在大阿哥面前有脸面了,他们当奴才的回头可不就有赏赐了。

故而,李公公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回太子殿下的话,这是内务府孝敬的银霜炭。”

“银霜炭啊,”太子仿佛真的才知道这事一样,他点点头,“这倒是好东西,今年天冷的早,寻常炭火取暖难免有烟,这炭倒是无烟,大哥,孤送你一筐吧。”

大阿哥胤禔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特地在他跟前来这么一招,怎么着?非得炫耀皇阿玛多重视你?

他那边不缺炭火,就是不够使,惠嫔这个额娘也不会少了他,但要说像是银霜炭这种好东西,那真是不多。

胤禔心里也酸,但他没拒绝,而是点头道:“那就多谢太子的美意。”

横竖要是不收,太子这兄友弟恭的名声也得传出去,倒不如收了,还能落下点儿好处。

太子眼神微怔,分明是没想到他以为会局促的大哥居然就这么坦然接受了。

他诧异片刻,也没小气,点点头就把一筐显得最多的送给大阿哥。

大阿哥便打发自己的太监林石抬走,打算拿回去孝敬惠嫔。

也是合该有事。

那林石力气不够大,同旁人一抬,一个踉跄就跌了下。

筐子摔落,炭火都滚出来了。

大阿哥刚要骂人,瞧见滚出来的炭时,愣了愣,弯下腰捡起一块炭来:“这是银霜炭?”

他手里的炭色黑而湿润。

大阿哥还真没瞧过这种炭,但林石看见过啊,他知道自己失仪,这会子要想回头不被重罚,就得赶紧立功,因而连忙道:“爷,这是湿炭!”

湿炭?

大阿哥扒拉了下,筐子里可不全都是被打湿了的炭火,下面的炭火还水汪汪的,一摸一手的黑。

胤禔这下心就乐了,原本这是他的笑话,现在这成了太子的笑话了。

他接过林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太子,您赏给我的就是这种炭啊?!”

胤禔似笑非笑,“这种炭,我可不敢用,怕是要辜负太子的美意了。”

说罢,胤禔直接带人走了,丝毫不给太子留面子。

等走出去后,胤禔更是毫不掩饰地爆笑出声。

笑声传入此时鸦雀无声的毓庆宫。

李公公两人刚才还想立功呢,这会子浑身瑟瑟发抖,只盼太子能看在往日情分上,饶他们一命。

太子咬着后槽牙,小脸绷青了,他一脚踹在李公公肩膀上,“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孤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

“太子饶命,奴才怎么敢给您用这样的炭火,定、”那李公公被踹了一脚,整个人摔倒在地,也顾不得肩膀的疼痛,急于给太子找一个罪魁祸首,他脑海里浮现出齐主事的模样,立刻说道:“定然是齐主事那边使了个坏心眼!”

“齐主事?”太子沉着脸。

“是,没错,就是他。”李公公也无暇去想齐主事为什么要得罪太子,他飞快地说道:“齐主事是宜嫔娘娘的伯父。”

宜嫔?

五弟的额娘?

太子面沉如水。

广储司。

到了快散衙的时候,齐主事优哉游哉地泡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他美滋滋地啜了一口,只觉得日子轻松自在,就算当神仙也不换。

“还是齐主事会品茶,这碧螺春怕是价值不菲吧。”

孙公公奉承道。

齐主事笑了声,“钱不钱的没什么,难得的是我喜欢。”

“是,是,要不说齐主事您雅致呢。”

孙公公面上笑,心里不屑。

不过一个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包衣奴才,装什么大瓣蒜。

齐主事被吹捧的心花怒放,正要点评几句,就瞧见万岁爷跟前伺候的梁公公来了。

齐主事顿时眼睛一亮,赶忙把茶壶放下,迎上前去,“梁公公您今儿怎么来了?下官说怎么今儿一早就听见喜鹊叫了?”

梁九功呵呵一笑,“齐主事不必跟咱家客套,万岁爷有旨,拿齐主事御前见驾!”

他说完这话,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就上前来把齐主事叉起来。

“梁公公,我!”齐特脑子一片糊涂,万想不到自己摊上大祸了。

梁九功却不耐烦听他说话,使了个眼神,就有人拿破布把他嘴巴堵住了。

齐主事就这么被直接带走了,除了他,孙公公等人也没落下。

广储司众人原本都要散衙了,瞧见这个情况,众人心都慌了,这齐主事,是出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