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巨龙阴影盘旋天际, 第二城已破，楼危宴面色难看了些。
传音符不停的亮起，长老们催促的声音不断, 让他尽快回去。楼危宴分的清轻重, 宁霁修为不在他之下，此时纠缠下去没有意义，他握紧修罗刀转身离开。
楼危宴的离开并没有叫宁霁变了面色。
在那片龙鳞从龙丹上滑走之后，他松了些手。那龙鳞此刻因为主人清醒已经恢复了安静，却还是围绕在体.内灵气周围。
宁霁看不清那龙鳞究竟是什么样子。只是在想到楚尽霄名字的时候, 心中有丝莫名的怔然。
“楚尽霄么。”
原来那玄气竟是他的。
他眉梢顿了顿，在楼危宴离开之后正想着或许自己也应当去魔域战场，却见一直在一旁的谢与卿忽然收紧了手，口中大片鲜血溢出。
谢与卿本就身受重伤, 用水镜帮宁霁从妖界出来之后更是反噬严重。此刻楼危宴离开, 终于压制不住伤势。
他唇角溢血的场景太过可怖, 蓝衣几乎已经染成了血色，与此同时一瞬间修为竟在此时也开始倒退。
宁霁望过去, 脚步蓦然顿住。
“剑尊。”谢与卿最后意识清醒之时抬起头来，他本是想要说什么，却发觉在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 他和宁霁之间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分外狼狈。
谢与卿收紧手, 想着宁霁也许会离开吧。
他此时……终于能离开了。
反噬之力格外强大，心脏仿佛被搅.碎一般慢慢沉下去。谢与卿不敢看宁霁面容，慢慢闭上了眼。
正在这时, 一道剑气.刺.入.他眉心。意识模糊之际，他只看见那道白色身影停了下来。
宁霁本是要离开的，但是没想到谢与卿竟会反噬那么严重。眼见着修为从化神期倒退到元婴, 若是他再不出手，恐怕性命都难保。
他虽然知道这人定是做过什么背叛他的事情。但是一码归一码，他从妖界出来确实是借助了谢与卿之力。
那人在被楼危宴戳穿时面上神情在眼前一闪而逝。
宁霁又看向面前这个浑身染血气息微弱的青年，终究是皱起了眉。
谢与卿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宁霁看向他腰间的孤月楼三字，收起了剑。
……
谢与卿被宁霁带回了孤月楼。他修为倒退严重，几乎已经到了生死边缘。
宁霁将人送了回去，好在谢与卿或许提前吩咐过什么。即便是他一身是血也没有人拦他，只不过是将扫院的弟子吓了一跳而已。
他被送回去后足足昏迷了有三日，气息愈加微弱。
谢与卿是受天道反噬，宁霁只皱眉看了眼便知这样下去不行。
他只思索之后便运转灵气替他疗伤，直到谢与卿修为停止衰退才停下。
宁霁收了手，让人去传唤孤月楼的医修。
不一会儿人就来了。
“剑尊。”那医修看见他并不意外，这楼中上下都好似知道他一般。宁霁确定自己没有来过孤月楼，但是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看了眼旁边的谢与卿，淡淡问:“他怎么样了？”
即便是刚替谢与卿疗完伤，宁霁依旧是冷淡的，态度好似并无什么变化。
医修此时还不知道剑尊记忆缺失的事情，上前探了探脉，皱眉道:“楼主修为倒退不可逆转。”
“不过剑尊方才以灵力疗伤之后，继续倒退的趋势却是止住了，现在停在了元婴后期。”
这点宁霁知道，他只问了句:“他如今可有性命之忧？”
医修沉默了许久才道:“楼主如今内伤积聚，一朝爆发，现在还没有稳定。”
“还需几日？”宁霁直接问。
医修道:“五日。”
“再有五日之后，如果一切稳定，这条命才能保住。”
他说完之后望着宁霁，不知剑尊是何打算。
宁霁面容在一片寒冰之中看不清真正神情，他敛目之时那张孤寒至极的面容只叫人觉得冰冷。
医修不知道剑尊会不会留五日。
宁霁眉梢顿了顿，此时想到了腹内的龙鳞。
他伸出灵气轻轻碰了碰之后，那龙鳞又缠了上来，温柔的力道叫宁霁指尖冷意散去了些，他道:“去开药吧。”
他会再留在孤月楼五日，直到谢与卿性命无忧再离开。
医修终于松了口气。
在人离开之后，宁霁知道那龙鳞的主人现在在道魔战场之后，又收了手。
楚尽霄，随着那个名字出现在眼前的是很久之前的画面，宁霁第一次有些好奇，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为何……会对那龙鳞心软？
那是一种不同于对谢与卿恩怨分明的感情，总是叫宁霁眉梢不自觉松了下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戳着他的心脏一般，小心翼翼的酸涩。
他慢慢闭上眼，忍住了心底的感觉。
……
楚尽霄自从那日听见师尊的声音后已经五日了。
五日时间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好似那天的忽然听见的声音只是错觉一般。便是连药牧都说他是当时神智不清时在臆症状态下误听了。
可是楚尽霄知道不是，那是师尊在叫他。然而没等他来得及回答，那道声音便不见了。
在没有上战场的时候楚尽霄时不时的用龙鳞缠在龙丹之上，可是师尊却没有再回应。
就连一月前那种剑气包裹的感觉也没有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两人隔开。楚尽霄不死心的一直试探，却也一直没有结果。
帐内人都知道龙君这几日心情不太好，总是冷着一张脸。分明这两天战况明朗，但是楚尽霄却从未笑过。每日离了战场之后便阴郁沉默。
药牧知道是因为剑尊的事。他至今仍旧不知道剑尊如何了。当日他与楚尽霄计划的时候知道剑尊是要拖住楼危宴，他心中有些担心是剑尊受伤。
但是看着楚尽霄的面色，他此时又不好再问。
时间一日日过去。在第二城破之后魔族所有的守卫力量都集中在了第一城。
再往后便是魔宫。
楼危宴不会允许任何人攻破第一城。
那日在交战之时魔魂损失掉了三个，现在还有三个。吞噬掉这三个先代魔尊之魂后楼危宴的修为便会迅速提升。
他眼神冷了些，既然当日决定了要杀楚尽霄，此时便不能退了。
挥手示意暗卫都退下之后，楼危宴转身进入血池之中，彻底释放了威压。
三个魔魂足以让他离那个境界只有一步之遥，也能让战局迅速反转。
楼危宴眼底血色一闪而逝，魔纹慢慢布满了半边面容。在心中的恶念升之时，他猛然用修罗刀.刺.入.腹部遏制。
烈焰刀刃.刺.入.血肉，楼危宴眼中闪过的却是许多年前他与宁霁在解剑峰上交手时的场景。
那时也是漫天血色。
刀锋与剑刃相交，寒芒之上只映出了两张面容。
——只有他与宁霁。
在魔魂撕咬反噬之时，修罗刀烈焰最盛。楼危宴身上战意盎然，在听到一只魔魂临死之时说道“宿敌”之时，忽然嗤然笑了起来。
既是宿敌，那么他与宁霁之间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得下第三人。
心中杀意不再压制，在天亮之时楼危宴收手抬起头来。
“尊上。”
门外的魔将正等着吩咐。
第一城如今不过是死死守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几位长老着急不已。在感受到突破的威压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魔族一连守了多日不主动进攻，但是今日却一反常态。
楚尽霄修为高，比其他人看的更清楚。
——楼危宴亲自迎战了。
看来他吞噬了魔魂，修为已经突破了。
他心中沉了些，两人相隔很远，他忽然听见一道声音:“楚尽霄，你已经很久没有见宁霁了吧。”
“你可知道宁霁去哪儿了？”
分明知道这是楼危宴恶意的扰乱他心神，楚尽霄还是不可避免的停了一瞬。紧接着他听见楼危宴充满嘲讽的一字一句道:“忘了告诉你，宁霁与谢与卿一起回了孤月楼。”
“楚尽霄，他忘了你。”
“即便是你今日死在这里，他也不会回来。”
最后一句话落下，杀意四起。
楼危宴杀了一个结丹弟子之后，拭去血迹抬起头来。
师尊与……谢与卿一起走了。
这句话回响在脑海，楚尽霄一不留神被魔气刺了一道。
楼危宴见状.拔.出.了刀。
楚尽霄似乎陷入了另一种状态。他脑海中想到了师尊这几日从未回复过他，想到了谢与卿曾经是离师尊最近的人。
那些过往的场面一幕幕的闪过，最终却停留在师尊眼神平静的将记忆交给自己的时候。
师尊说过的，他会回来。
楚尽霄收紧手。
脑海中酸涩与疯狂爆开，最后却在师尊望向他的那个眼神中清醒过来。
楼危宴眯了眯眼，嘲笑还在面上，却见楚尽霄身上陡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灵力来。
他握着剑抬起头来，在楼危宴看向他之时道:
“——我相信师尊。”
无论旁人怎样说，可是他的师尊却从来都只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一个。
不是谢与卿，不是楼危宴，更不是其他人。
只是看着他一个。
他也在守护着他。
他知道的。
想到师尊微冷指尖拂过龙鳞，楚尽霄敛下了眼神。
楼危宴眼中沉了下来，没想到楚尽霄竟然相信。
像宁霁那样需要人仰望的人，楚尽霄有这样的信任绝对是那人给与他的底气。他面上嘲讽淡去，握紧了修罗刀。第一次毫不掩饰的嫉妒。
楚尽霄小心保护着那团记忆。
在心神安定之后，眼神又重新坚定了下来。
师尊会来找他的，他从来都相信师尊。
而此时，谢与卿性命之危解除。
宁霁似受牵引一般，心神微动，抬头望向了西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