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夏骄阳微微皱眉, 他还以为这次能够接触到提丰身边最亲近的人……
“现在想想,虽然很奇怪,但我似乎完全没有见过那边的爷爷奶奶。”时七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提丰把他们藏起来了, 还是已经完全丢下了他们。”
“付平平有说过为什么要调查我的爷爷奶奶吗?”
时七微微摇头:“没说,其他受害者家属应该是要询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有没有见到过哭面人,你的爷爷奶奶……要不咱们打听点提丰相关的 ?”
时七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夏先生……我就不去了。”
夏骄阳愣了一下。
时七抿了抿唇:“是我自己要让他们忘掉我的,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这样比较好。”
夏骄阳看着他, 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不会勉强你, 但你要知道,一般来说研究员都不被允许接触以前的家人, 这可能是你……见到他们的唯一机会。”
时七低垂着头, 依然没有接话。
……
夏骄阳把车开到了资料上的地址,这里是个环境不错的高档小区,看样子两位老人家至少在物质生活上没有什么难处。
夏骄阳停了车, 扭头看向坐在后座的时七:“能不能稍微介绍一下他们?到时候我也好有话聊。”
时七愣了一下,他微微点头:“他们俩……都是很好的人, 在那个年代就是知识分子,读过不少书。”
“我爷爷叫蒋文成,年轻时候干实业,后来退居幕后, 做投资人了, 他很喜欢资助一些有天赋的年轻人,也很热心慈善。”
“我奶奶叫谢宛仙,是个医生, 已经退休了的外科医生,据说退休前,在业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专家。”
夏骄阳直言:“听起来就像是百度百科里的资料,我还是更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
时七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奈地靠在车椅里,苦笑一声:“夏先生,你真的很喜欢追根究底,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们的关系。”
时七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夏骄阳把虾饺也留在了车里:“那我自己上去了啊,我要是真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到时候你还得上来帮我清场。”
时七微微点头,目送他走进了楼栋。
……
扮演官方人员获取民众信任这件事,夏骄阳已经干得很熟练了,直到时七的奶奶,谢女士带着温和的笑容把他迎进客厅的时候,他还是冒出了一点欺骗他们的愧疚感。
谢奶奶有些微胖,长得圆乎乎的,带着肉眼可见几乎外溢的慈祥气息,拉着夏骄阳在客厅坐下,给他端出了烤箱里的饼干作为招待。
“咳。”夏骄阳看着眼前印着小兔子纹样的饼干,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不好意思,谢奶奶,我们有规定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吃群众一饼一汤……”
“汤!哎对,我还煮了绿豆汤,解暑,我去给你盛一碗!”谢奶奶立刻站了起来,迈着小步跑进了厨房。
穿着一身运动服的蒋老先生哈哈笑起来:“吃些吧,没事的,我年纪大了,胃口不好,吃不了多少东西,有个人能帮忙吃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最近检查出来血糖有点高,也吃不了甜的了,但非爱做,就说自己只做不吃也开心。”
夏骄阳为难地挠了挠脑袋,但心里还是为他们的状态不错而松了口气。
他尝了尝饼干,酥脆香甜的饼干很适合当点心,馥郁的香气让人的心情都变好了起来。
他抬起眼打量着这间屋子,这才发现墙壁上挂着一张合照,一张很有意思的合照。
蒋老先生和谢奶奶身着喜庆的红色唐装,打扮得像年画上的金童玉女,笑得见牙不见眼,而他们中间站着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时七。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中间,戴着高高的财神帽,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金元宝,顶着一张和整个喜庆氛围格格不入的臭脸。
夏骄阳猛地咳嗽起来,差点把嘴里的饼干都喷出去,他指着那张照片问:“这、这是……”
蒋老先生回过头看了一眼,笑吟吟地说:“这是我孙子,他一天到晚就摆出这么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逗他玩可有意思了。”
“可惜……出了点意外,哎。”
夏骄阳收敛了笑意,对方的悲伤并不浓烈,过了这么久,即使提到也不会痛不欲生了。但他们言辞间真挚的无奈和怀念,让夏骄阳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点欺骗他们的愧疚感。
“没事。”夏骄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蒋老先生自己先笑了笑,“都过去很久了,一般人家不会挂这样的遗像吧?”
“我们一开始也挂过黑白的,但每次看见,就觉得心都沉了下来。还不如挂这样的,每次看见的时候,至少还能笑一笑。”
夏骄阳侧头,他看见谢奶奶站在厨房间门口,偷偷用围裙抹了抹眼泪,然后笑吟吟地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分量十足的绿豆汤:“来来,快尝尝!”
夏骄阳在她期待的目光里,认认真真吃完了一盘饼干和一碗绿豆汤,这才擦了擦嘴。
谢奶奶看起来对他的好胃口十分满意,露出慈祥的微笑:“啊,对了,同志,你说你是来调查什么的?”
“哦哦!”夏骄阳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的使命,他表情严肃,“是这样的,时……我是说你们的孙子,当初M市重点中学三年六班的学生们出了点意外,我们正在走访调查。”
“这不看到学生名单上有他的名字,也就过来看一看。”
夏骄阳还记得自己手指上那个戒指,听到他说出关键词“乐时宴”就会自动给时七传讯,只能含糊其辞地不说他的名字。
“啊……”谢奶奶听见意外这个词,立刻拧紧了眉头,她和蒋老先生对视一眼。
蒋老先生开口:“是最近出的事吗?时宴在一年前已经……之后我们和他的同学也没什么联系,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夏骄阳上来之前就想好了说辞,他微微点头,语气平缓显得专业而有说服力:“我明白,我过来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当初这个班大家的合照什么的?还有,你们了解张楚天这个人吗?”
谢奶奶认真回忆着什么,然后遗憾地摇了摇头:“时宴这孩子有点内向,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他回到家也从来不跟我们说其他同学的事。不过合照,我说不定能找到几张,你等我一会儿啊。”
她说着站起来,十分热心地走向一个房间,夏骄阳瞥了一眼,大概看出来这应该曾经是一个男孩子的房间。
书桌整理得很整洁,书架上的书按照形状大小严格排列,看起来很有几分强迫症风范。
夏骄阳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时七的房间。
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看向蒋老先生:“我能过去看看吗?我稍微有点好奇。”
“可以,我们配合任何调查。”蒋老先生认真点头,带着他走进时七的房间。
看得出来,即使这个房间的主人已经不在了,他们也依然保持着这里的清洁,地板和桌面都十分干净,就连一些容易积压灰尘的卫生死角都没有放过。
夏骄阳看见他床头挂着的装饰很有意思,像是一张有纹路的白纸,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张纯白的拼图。
蒋老先生露出怀念的神色:“那个孩子很有耐心,这个一千片的拼图,我当时眼都看花了,但他一个人花了几天时间,硬是一点一点把它拼完了。”
谢奶奶也附和道:“要我说呀,我们时宴虽然话不多,但有这种毅力,将来一定是能做事的人!”
“嗯。”夏骄阳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他是个好孩子。”
“对吧?”谢奶奶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腰板,一边抚摸着照片上时七的位置,一边把照片递过去,“这张,是他们班级的合照,也有整个年级的,就是糊了一点,这个看得清。”
夏骄阳接过照片,看着照片上曾经的乐时宴。
他仿佛穿过这一段时间,和曾经待在这个房间里的男孩短暂地碰了个面,也窥见了现在时七过去的一角。
他曾经也相当好奇,总是自称为“怪物”的时七,生活在人类社会里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幸好他过得好像还不错。
夏骄阳询问:“我可以带走这张照片吗?”
“可以。”谢奶奶十分配合,她露出笑脸,“虽然时宴拍照的时候总不爱笑,但我们还是留了不少照片的,这张你拿走吧,希望能帮得上忙。”
夏骄阳环视了一圈房间,迈步走了出去,他装作好奇地随口寒暄:“哎,谢奶奶,我最近也在看房子,你们这房子有多大啊?几室啊?”
谢奶奶不疑有他,认真地回答:“四室,有一个书房,三间卧室。”
“三间卧室?”夏骄阳有些意外。
谢奶奶的视线下意识看向一个房间:“还有一个房间,是小冰的,啊,就是我女儿。”
夏骄阳来了精神,是哭面人组织里的“神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