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七一下子被夏骄阳理所当然的态度镇住了, 他有些迟疑着开口:“警察能管吗?”
夏骄阳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当时觉得他们应该管的,但事实证明,他们不信。他们还说, 就算我真用沙包把那个大哥哥打断了肋骨, 我也还没到被抓的年龄,让我给人家好好道个歉就行了。”
“我就说我已经道歉了, 他们还夸我,说我是个好孩子,最后我还是吃了点心装着一兜子糖走的。”
时七低下了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夏骄阳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我求着人家抓我, 他们都不抓, 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时七憋着笑问:“然后呢?”
夏骄阳伸了个懒腰, 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我就被所长捡回去了。”
时七稍稍有些惊讶:“这么巧?”
“说巧也巧, 说不巧也不巧。”夏骄阳笑起来,“因为我用沙包打伤了那个大哥哥,研究所注意到了, 所长是特地来把我领回去的。”
“但他们也没想到我直接自己□□跑了,所长更没想到他上街溜达溜达, 居然正好撞见了我,我还顺便救了他。”
时七有些好奇:“所长遇到危险了?你那个时候应该没多大吧?”
“六七岁。”夏骄阳自己都不是很确定,“组长是出来买午饭吃的,我在的那个城市是个海边城市。你是没见过街上那海鸥, 就跟强盗似的, 从来没有人敢在它们眼皮子底下边走边吃!”
“所长以前没来过,艺高人胆大啊!”
时七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你从海鸥嘴里把所长救了下来。”
“这哪能啊,我是从海鸥嘴里把所长的汉堡救了下来。”夏骄阳笑弯了眼, “然后所长就把那个汉堡送我了,那是我第一次吃汉堡。”
“福利院里大家都被照顾的很好,但老师也不会让小孩子吃垃圾食品,所以我到现在还是格外喜欢这些。”
“给你吃了……”时七的表情看着有些微妙。
虽然所长有时候和江商一起嘀嘀咕咕,会给人留下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印象,但大多数时候,时七都认为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深沉且拥有智慧,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但在夏骄阳的描述里,他似乎也称不上是一个靠谱的大人。
夏骄阳回忆起了往事:“那时候研究所里的研究员还不是这一批,你现在眼熟的年轻人们多半都还不在。”
“所长带我回了研究所,对林叔得意洋洋地说——名侦探也比不过有缘分,还是我先找到的这小鬼。”
“他还把我跟他怎么遇见的事仔仔细细说了,林叔气得好好教训了他一顿。”
时七:“怎么教训的?”
“就骂他,说他活了多少年了,还不知道野生动物咬过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吃,还给小朋友吃,像话吗?”夏骄阳说着说着忍不住露出了笑脸,“我当时还不听不太懂他们什么意思,但就觉得好笑。”
“然后我就看着他们傻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都看着我傻笑,我觉得这应该就是傻笑的传染力。”
时七无奈摇头:“如果是我,我可能笑不出来。”
“哎呀,你看我不是健康活到现在了吗?没出事就行。”夏骄阳十分乐观,“哎,又跑题了,我是想跟你说,你看我年轻时候也是个小坏蛋,我还真把人打伤了,你好歹还是临门一脚收住了。”
“在我依然是个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即使没有心理暗示,人人都有做好人的机会,只要往前看。”
时七专注地听着,没有因为他一贯的“正确”发言露出笑容。
因为他这副模样,夏骄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咳,好像有点牵强哈,你意会一下。”
时七微微点头:“嗯,我只听出来,夏先生,你从小就很可爱。”
夏骄阳纠正他:“是从小就很正义。”
“好。”时七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那我们回去吧,夏先生。”
夏骄阳勾着他的肩膀:“走咯,回家。”
……
两人回到研究所后,闲了一段时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就是没轮上他们俩出门。
夏骄阳抱着游戏手柄,哀嚎着往后一倒:“太没劲了!”
十七半撑着身体回过头看他:“没工作还不好?”
“当然不好了。”再这样愁眉苦脸地扭过头,“没工作就不能出去玩儿,不能出去玩就吃不到外面的好吃的,我已经吃了多久的营养餐了……”
“不行,我得把开超市的计划提上日程,至少店里得卖点泡面、老干妈之类的。”
时七撑着下巴点点头:“我觉得可以,那你的存款存的怎么样了?”
夏骄阳眨巴眨巴眼没有吭声。
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是还没有存多少。
时七有点好奇:“夏先生,你平时也不怎么花钱,而且就算出任务也有公费报销。你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夏骄阳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有些含糊不清的回答:“花完了嘛……”
时七眯起眼睛打量她。
夏骄阳被他看了一会儿,最后举起双手投降:“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就大部分捐了福利院,还有小部分,喏,咱俩玩的这游戏,这总不能是人付平平一个人开发的吧?”
时七忍不住笑起来:“既然这样也没有什么好掩藏的,你又没做什么坏事,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做好事也会不好意思的嘛。”夏骄阳挠了挠脑袋,浑身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的鸡皮疙瘩,“我不仅怕这个,还怕别人对我正儿八经地感谢,这种玩意最让人受不了了。”
“哦——”十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坏心眼地拉长了语调,“那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夏先生。”
夏骄阳耳尖泛红:“应该的,应该的。”
十七还不打算放过他:“谢谢夏先生给我重新做好人的机会,我真的很感谢你。”
夏骄阳已经没法直视他的眼睛,他别过了头,摸着鼻子回答:“客气了,客气了。”
“夏先生……”
眼看着时七还打算再说点什么,夏骄阳直接飞身扑了上去,用枕头把他按在下面,恼羞成怒地轻轻捶了他两下:“差不多行了啊,别得寸进尺啊!”
时七奋力从枕头底下把自己的脑袋拯救出来,他一本正经地开口:“我是想问今天中午要不要想办法从外面弄点吃的回来?”
夏骄阳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时七居然还真的有办法,只是辛苦了虾饺——这可怜的小家伙奋力叼回来两个玉米杯,然后就两脚朝天躺在夏骄阳桌上装死,奖励了好一顿抚摸和零食。
夏骄阳一边抚摸它一边和时七说:“我现在明白养宠物还是不能光看可爱,也得看实用性。这种时候还是猛禽比较强,你要是养了一老鹰,现在就能多带点汉堡了。”
虾饺听见了这句,一个鲤鱼打挺从桌面上滚了起来,发出了抗议的“啾啾”声,气势汹汹地要去咬夏骄阳的头发,又被时七一个指头按了下去。
时七:“你说的对。”
不知道是不是夏骄阳的错觉,他看见虾饺的眼中似乎满含泪水。
夏骄阳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咳,其实两个玉米杯也够了,我们又不指望一次吃饱,也就解解馋。”
“了不起,虾饺,好样的!”
虾饺这才满意地挺起了胸膛,夏骄阳伸手摸了摸它胸前饱满的绒毛,笑嘻嘻地再次给它做了个全身按摩。
抚慰了虾饺受伤的心灵之后,夏骄阳才打开两个玉米杯,还没来得及尝一口,被监管区域内突然响起了广播:“夏骄阳、十七来一趟会议室。”
夏骄阳握着玉米杯的手微微颤抖,表情有一丝茫然:“不至于吧,吃个玉米杯要给我通报批评啊?”
时七眨了眨眼:“怎么办?”
夏骄阳大手一挥:“赶紧先吃完,到时候就算要写检讨,反正吃都吃了。”
时七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关系,夏先生我帮你写。”
夏骄阳十分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等到两人前往会议室,才发现他们要说的并不是什么小事——会议室内付平平和所长表情严肃,从表情看来,不是什么小事。
夏骄阳敏锐地从气氛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收敛了脸上的嬉皮笑脸,低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有人自杀。”付平平的视线越过他看向时七,“39个人,同一时间,同一方式,就像约好了一样同时自杀。”
“初步调查下来,我们发现这三十九个人唯一的共同点——时七,他们都是你的高中同班同学。”
付萍萍把记录着受害名单的纸张递过来,夏骄阳余光瞥见了一个名字——蒋天杰。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响起了时七说过的一句话——“整个学校的人同时站在高台上,一起一跃而下”。
时七显然也想到了,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