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轻棠生日当天清早,关绪比蒋轻棠先起,给蒋轻棠做了一碗长寿面,她不会做别的,只会最简单的西红柿挂面,加一个水煮蛋,蒋轻棠昨晚被关绪折腾惨了,腰也酸、腿也酸,又是乍暖还寒天气,因为是周日,清早赖床,关绪叫她起床吃饭,她扭着身子往被里缩了好几下,只露出一个头顶来。
关绪笑着去挑她颅顶的头发,半长的一截,比去年可短多了。
只因蒋轻棠从郑睿明手中逃跑时狼狈不堪,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也被树枝刮得稀烂,乱糟糟的,只好把毛糙的那一段全剪了,如今只到肩膀,还没关绪的头发长。
长有长的漂亮,短也有短的好处,因为关绪对蒋轻棠一头长发爱不释手,蒋轻棠原先死活不愿意剪,是被关绪硬提溜到发型师那里去的,发型师第一剪子绞下去,蒋轻棠就吧嗒掉了眼泪,捏着关绪的手掌心,抬头从镜子里看她,泪水汪汪的模样,关绪差点就心软带她走,管头发是不是参差不齐呢,反正自己看着都挺好。
发型师也是和她们相熟的,见蒋轻棠哭,惊奇地笑道:“只是剪个头发而已,不疼不痒的,这有啥好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剪着你肉了呢。再说蒋小姐,你现在头发这样长的长短的短,又毛又燥,发尾又有分叉,即使长长了也不好看啊,把毛糙的那截剪了,仔细保养几个月,等新头发再长出来不是更好看么?”
蒋轻棠马上停止了眼泪,婆娑地问关绪:“我现在这样很丑么?”
“不丑。”关绪笑着说:“不过剪短了更好看。”
蒋轻棠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地让发型师帮她剪头发,发型师转头用口型对关绪说:“这也太好哄了。”
关绪笑笑,提醒他:“可得给我的小棠做个漂亮的发型。”
“那是一定。”
就这么着,蒋轻棠头发有原来的拖得半人长,剪成了现在只到肩膀的模样,倒更透出一股从前没有的清新灵动劲儿,让关绪觉得新鲜,那几天没事就撩起来把玩,过了一个星期,新鲜劲儿过去了才好些。
到今天又看着蒋轻棠被子遮不住的半长头发,滚两圈睡乱了,蓬松地露在枕头上,看起来云彩似的柔软,让关绪忍不住弯腰下去,在她头顶又摸了几下。
“困……关姐姐别闹……”蒋轻棠拂开关绪的手,还要往被窝里钻,被关绪笑着掀开被窝,提溜着她的肩膀,把人捞了起来,半坐在床沿,蒋轻棠顺势趴进她怀里,埋着头继续睡。
“小寿星,起床吃面啦。”关绪对着她的耳朵吹气。
蒋轻棠晃了晃脑袋,好看的细眉轻轻皱了下,腻着嗓子撒娇,“不吃……要睡……”
“那可不行,生日这天就是要吃面的,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可是我身上酸嘛……”蒋轻棠耸了耸微微发红的小鼻头,在关绪怀里拱了拱,“都是关姐姐,我都说不要了……”
“哪里酸?”关绪伸进被子里给她按了按,“这里?”
蒋轻棠把她的手往下拉了两公分,落在侧=腰,“这里,难受。”
关绪拿捏着分寸给她揉,“好点了么?”
蒋轻棠享受她的服务,舒服的喟叹一声,更不想起来,最后是关绪把她两条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环,抱她去洗漱吃早餐的,等两人正式坐上餐桌,面都坨了。
蒋轻棠津津有味吃下去一碗,拍着肚皮满足道:“这是我第一次吃长寿面。”
关绪说:“往后年年都有。”
说是陪蒋轻棠过生日,这天关绪推掉了所有行程,但两人也没干什么,就窝在家里看了一个老电影,合家欢的喜剧片,主人公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调皮捣蛋,又机灵聪明,很招人疼,蒋轻棠靠着关绪笑得前仰后合,关绪却是被蒋轻棠的可爱反应逗得发笑。
电影放完后蒋轻棠若有所思,问关绪想不想要个孩子。
“怎么,小棠打算给我生一个?”关绪噙着笑瞥了下她的肚子。
蒋轻棠说:“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有什么不可以?”
关绪把她往沙发上一压,咬她的鼻尖,“我们两个人不好么?小棠想要孩子?”
“我不想要。”蒋轻棠咬着嘴唇说,“我怕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时间长了,关姐姐觉得无聊。”
蒋轻棠不想要孩子,至少现在不想要。
她和关姐姐独处的日子还嫌不够,只想一个人独占关绪,怎么可能想要一个孩子来分去关绪的心神呢?而且养个孩子多不容易啊,小小的一团,不会说话,只会哭闹,一天24小时都离不开人,要是有了孩子,只怕关姐姐就顾不上她了……
这么想,蒋轻棠又觉得自己真是自私得很,关家偌大家业,早晚要有继承人,怎么能为了独霸关姐姐,就让她连做母亲的资格都放弃?
她皱着眉左右为难,被关绪惩罚性地咬了下嘴唇。
“我就知道小棠又在瞎想。”关绪捏着她的脸蛋笑道:“我不想要孩子,也不想多一个小淘气鬼来分占小棠的精力,我想小棠的眼睛里只看着我,再要个小孩做什么?跟我抢你么?”
“可是你的公司……”
“公司怕什么?我现在还年轻力壮呢。”关绪轻笑,不忍蒋轻棠难办,给了她个折中的方案,“我们先过五年,等五年后再看,怎么样?要是五年后我俩都想要孩子了,那就再做要孩子的打算,要是都不想要,那就再过五年。”
蒋轻棠觉得这主意不错,脸上笑容展开,也不再纠结孩子的事了。
……
三月底,关爷爷随同关绪父母去美国定居了,关爷爷年轻时走南闯北,语言不是问题,在那边沟通毫无压力,关绪蒋轻棠两个和他通了几次视频,老头看起来精神矍铄,比在津岭时还开朗,尚佳慧是个爽快人,也没觉得多个老人有什么不便的,倒是蒋轻棠挺想关爷爷,约好了过年时她和关绪两个要去那边看爷爷和爸妈。
关绪和蒋轻棠的生活步入正轨,转眼间蒋轻棠的大一结束,她交完大作业后就没事干了,在家里也不闲着,支着画板画画,每一张都是关绪,睡着的醒着的,看书的,或者捧着电脑工作的,有时关绪逗趣,在蒋轻棠专心致志时沾了颜料去涂她的脸,二人便闹作一团,情致起来,画也顾不得了,抱在地上就亲了起来。
好在家里都铺了厚实柔软的地毯,这么瞎闹,倒也不怕着凉。
很快家里的美术用具就堆不下,关绪琢磨着这个房子太小,得换个住处了。
原本关爷爷是让她们搬到自己的别墅去住,可关绪怕等父母退休以后,他们还要回来,再说毕竟是关爷爷的房子,不能随着自己小两口的心意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于是便留心津岭的新楼盘,和蒋轻棠两个人看了一个月,最终看中了市中心的一个小区的一栋洋房。
那小区虽在市中,闹中取静,一进小区环境就清幽起来,山水亭台,极为雅致,她们看中的那房子还带前后两个小院,后院挺大,蒋轻棠要养花栽树都行,还能建个小亭子,放一方茶几、两张竹椅,夏天纳凉,冬天晒太阳,想着就觉自在,而且日后就算有了孩子也不怕没地方玩儿。
她二人怎么看怎么满意,就定下了,好好装修一番,年底时搬了进去,把朋友都请来喝乔迁喜酒,到了除夕前几天,两人坐上了去看望爷爷、父母的飞机,又是一年过去。
大二时蒋轻棠参加了一个国际性的绘画比赛,她的画有灵气,功底也扎实,不出意外地拿了个一等奖,也算受了业内权威的认可,从此以其笔法细腻传神而小有名气,甚至还有国外的博物馆邀请她去参加画展,等到大三时,又有一幅画作参加慈善拍卖,拍出了一百万的天价,这在当世画家都少有,何况蒋轻棠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画家,从此声名鹊起,成了知名的人物。
突如其来的关注度让蒋轻棠懵了,反而不敢再随意拿画作去参加比赛和拍卖会,一心一意地沉练,磨炼笔法心性,到大四,一幅毕业作品惊世,来自全世界各知名博物馆的邀请函纷至沓来,都希望她能去开一次个人画展,蒋轻棠拿不定主意,去问关绪,关绪觉得这是好事,鼓励她去。
“可是……巡回画展恐怕得好几个月呢……”蒋轻棠的犹疑不为别的,只为要和关绪分开二三个月时间,她舍不得。
想来她和关绪结婚也有五年,这五年来,感情不见淡,反而愈渐浓稠,真到了骨血相融,谁也离不得谁的地步,关绪接送蒋轻棠上学四年,除了出差和公事在身外风雨无阻,一点也不觉烦闷,每回蒋轻棠下车上车,抚摸着她的脖颈亲吻缠绵一番,都有别样的意趣。
蒋轻棠爱吃甜的毛病没改,关绪从和蒋轻棠结婚那天起,车载储物箱里的糖果也从没断过,无微不至地宠着自己的这个小爱人,真觉不亦乐乎,把蒋轻棠宠得,这几年愈发娇纵起来,在外人面前谦逊有礼,等到了关绪这里,两人独处,蒋轻棠简直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看个电视都要把一双白嫩的小脚架在关绪腿上翘着,老神在在的大爷模样。
这样的浓情蜜意,叫蒋轻棠怎么舍得离开关绪好几个月?可这难得的机会,关绪当然要劝她把握住,劝了几天,蒋轻棠咬着牙答应,起航当天,她依依不舍地和关绪又抱又亲,关绪操心地叮嘱她在外照顾好自己,东西别乱吃,别喝生水,在超市买的纯净水最好也煮开了再喝,外国人生水喝惯了不打紧,蒋轻棠肠胃弱,关绪就怕她喝生水要闹肚子,上吐下泻的,她在外面关绪又照顾不到,非得把自己魂儿吓丢了不可。
蒋轻棠越听越伤感,抽着鼻子哭哭啼啼,还没上飞机眼圈就红了,哑着嗓子说:“关姐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我一不在,你就没日没夜加班,还当自己年轻么?”
关绪笑着应下来,目送她上飞机,估摸着飞机起飞后,才背着人擦了下眼角。
年纪大了就是不比从前,这样多愁善感,蒋轻棠都还没出津岭市呢,她就舍不得起来。
蒋轻棠此去,关绪特意找了个可靠的助理照料她饮食起居,不但会英语,还会法语、德语和西班牙语等几门主流小语种,一落地又有博物馆那边的工作人员迎接,从下飞机到入住酒店安排得妥妥当当,关绪这才放心些。
蒋轻棠每晚给关绪通电话,说自己今天接受了当地哪家报社或电视台的采访,关绪都留心记着,上网搜她的采访视频看,时刻关注她的动向。
即便如此,只过了两个星期,两人都几乎思念成疾,直到有一天蒋轻棠又转站到另一个国家,刚入酒店,还没放好行李,就有人来敲门,蒋轻棠一开门,被抱了个满怀,关绪的香气袭来,她惊呆了,被关绪扑在床上才呆呆地问:“关姐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到这边谈个合作。”关绪急匆匆地咬她的侧颈,含糊答了一句,把蒋轻棠剥了个干净。
其实这个合作派下面的人去就行了,哪用得着关绪亲自上阵?是关绪自己,想蒋轻棠香的忍不了,借出差之名巴巴把自己送过来的,人抱在怀里,心才归位。
蒋轻棠在这个小国家停留了几天,关绪就出差了几天,等她往下个国家去,二人才依依不舍再度分别。
关绪数着日子等蒋轻棠回来,准备她回来那天亲自去接,不料蒋轻棠提前一天回来,关绪钥匙刚拧开家门,蒋轻棠就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往里一拽,按在门上急促狂烈地亲,“关姐姐,我想死你了。”
关绪忙着与她接吻,连回话的空档都没有,搂着她上了二楼卧室里,关上门,衣物从玄关一路散落到了卧室门口。
房门紧闭的室内,偶尔漏出蒋轻棠的几声细音,带着隐隐的哭腔,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这几年在关绪身边,蒋轻棠长高了几公分,上次体检时已有1米59,身体也比刚满二十丰润,抱在怀里软绵绵的,关绪嗅着她的颈子想,这才叫软玉温香。
蒋轻棠回来,刚好赶上津岭大学的毕业典礼,这天她兴奋极了,因为要作为津岭大学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一大早就醒了,穿好自己的学士服,戴上四角方帽,帽上的穗子垂在耳朵旁边轻盈地晃荡。
六月暑天,蒋轻棠学士服下面只穿了一条纯白色棉质吊带连衣裙,学士服领口又宽,露出好看一截锁骨。她拉着学士服的下摆在关绪面前娇俏转了个圈,歪着头问关绪合不合身,乖巧的学生模样看得关绪眼珠子都直了,屏住呼吸把蒋轻棠一搂,想入非非。
蒋轻棠按着她的手不同意,嗔怪:“待会儿我还要上台致辞呢,关姐姐别把学士服弄皱了。”
她叫了关绪十九年的“关姐姐”,如今都二十四了,还一口一个关姐姐,娇娇糯糯的一点也不觉有什么不对,恐怕等到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叫起关姐姐来,仍是现在一样的娇俏。
“那小棠答应我,等穿着这身衣服回来,得让我亲自……”
蒋轻棠的脸微微发烫,怯生生地点点头。
蒋轻棠的毕业典礼,关绪当然得出席,不仅她,连钟晴都来了,带了DV机,给蒋轻棠、卫忻、丛玉一众人都记录了下来。
关绪眼里只有蒋轻棠,看蒋轻棠双手接过校长颁发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看她英姿勃发地站在台上发表毕业致辞,看她从五年前那个懦弱怯缩、连话都说不匀畅的小姑娘成长成为现在这个清雅端庄、即使面对几千毕业生也能侃侃而谈、自信从容的成熟女人,她的眼里迸射的光彩却是五年来都没变过的,那样熠熠生辉,让关绪看着她,觉得自豪。
可等她致辞完下台,在后台一眼瞅见了早已笑吟吟张开双臂的关绪,刚才那副自信优雅的强气场全卸了个干净,甜甜一笑,立马飞扑进关绪怀里,仍是五年前的可爱小女人模样,腻着嗓子娇声在关绪耳边说:“关姐姐,高跟鞋穿久了,我的脚好酸呐。”
关绪纵容地搂紧她,“不怕,待会儿回去我给小棠捏捏。”
五年时间,变的是作为独立的大女人的蒋轻棠,她是年少有为的知名画家,前途无量。
而不变的是一直被关绪纵着宠着小女人蒋轻棠,她会腻在关绪怀里撒娇,会嘟着嘴跟关绪抱怨高跟鞋勒得脚疼,会踮起脚尖来要关绪的亲亲,让关绪疼到心里去。
任蒋轻棠如何成长,只属于关绪的蒋轻棠从来也没变过,这样的蒋轻棠躲在关绪怀里,除了一个关绪,谁也别想瞧见半点。
关绪把蒋轻棠脱了的高跟鞋拎在手里,把蒋轻棠一抱,畅快地大笑:“回家。”
蒋轻棠也笑得清脆,“回家!”
两人一块儿走远了,毕竟关绪急不可耐,只想把身穿学士服的自家漂亮老婆拐回去,好好疼爱疼爱呢。
关绪剥了块糖塞进蒋轻棠嘴里,蒋轻棠吃完糖又去亲关绪,咂咂嘴,只觉关姐姐的小嘴比糖果还甜。
后来怎么样了?
最难的日子都过去了,当然是越来越好。
直到蒋轻棠两鬓斑白的时候,仍旧搂着关绪的脖子,甜甜地叫关姐姐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