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总见笑,我这妹妹从小身体就弱,又没怎么见过生人面,昨天家里人多事杂,她受了惊吓,晚上又吹了风,到了后半夜就开始发烧,这会儿烧才刚退下去。”蒋若彬说得很淡,就像生病的这个不是她亲妹子,而是个陌生人一样。
关绪只听他平平淡淡的描述,心里就开始担忧,听到今早才退烧,更是一颗心全提起来,急切地问他:“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是流感,传染性很强,不过容易治疗,卧床休息几天就差不多了。”
“我……”关绪刚想说自己去探望蒋轻棠一下,可话刚出口就没了下文。
不合适。
她和蒋轻棠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要去探望,用什么理由?恐怕蒋老爷子非但不领情,还要怀疑关绪别有用心。
所以她半途硬生生改了口,把探望的话咽回去,只说:“我那件外套也不急穿,暂且先放一放吧,也不劳蒋少费心,等过几天我让助理去拿就行。”
“那就这样,蒋少替我问蒋小姐好。”
关绪准备挂电话。
却听蒋若彬突然开口,“关总。”
“蒋少还有事?”
“爷爷已经和罗家商议好了,下月十五就让轻棠与罗秒订婚。”
关绪握紧了手机,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眼眸深处一片墨色,晦暗不清。
她神色凛冽,又似是不在意地笑了笑,“蒋少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只是提醒关总。”蒋若彬轻轻一笑,试图缓和气氛,“轻棠毕竟年轻,蒋家又人多嘴杂,要是传出什么闲话,于关家也有害,关总您说是不是?”
关绪从不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向,甚至年轻时颇为高调,大家面上不说,和和气气,其实私下里心知肚明。
虽然蒋若彬对蒋轻棠百般看不上眼,但也知道蒋轻棠漂亮,就关绪昨天对蒋轻棠的关心,还为了蒋轻棠一时冲动把罗秒给收拾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对蒋轻棠那点不一样的心思,这要关绪和蒋轻棠真传出点什么捕风捉影的谣言来,蒋家在罗家面前的筹码就大打折扣了。
蒋若彬这么说,就是在给关绪提个醒,蒋家的女儿自有蒋家人关心,你一个外人操心什么?不要来平白坏了蒋家的名声。
关绪听了倒不生气,也云淡风轻地笑,“蒋少小小年纪,难得办事这么周全。”
“关总过奖。”
直到挂了电话,关绪才把手机用力砸在床上,自己也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差点把天花板盯出个窟窿来。
蒋轻棠病了。
肯定是昨晚在门口呆久了,吹了冷风,才着凉的。
关绪心里暗暗懊悔,当时就应该直接把她送上楼去,自己竟然疏忽大意,留她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
真是该死。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烧退了。
可是就照顾她的那些人的嘴脸,关绪昨天是见识过的,捧高踩低,平常照顾蒋轻棠都不上心,这下病了,还不得由她自生自灭去?蒋轻棠饿了有没有人给她送饭?渴了想喝水,身边没人怎么办?万一自己起来倒水,被烫伤了可如何是好?
关绪越想越心惊胆战,不由得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不行,得去看看蒋轻棠。
她匆匆在柜子里找了件风衣套上,连鞋都赶不及换,直接去车库,把车子开了出去。
性能优越的跑车,瞬时加速快得惊人,呼啸而过,马达声隆隆作响。
……
蒋轻棠是受了风寒,再加上急火攻心,这才病倒的。
关绪走后,蒋轻棠一直抱着关绪的外套不撒手,尤其是后半夜烧起来的时候,神志不清,一直抱着那件白色西装,关姐姐关姐姐地叫。
她这个高烧来得又快又急,烧到了快四十度,脸烧得通红的,额上全是冷汗。
她是个凡是先忍的性子,即使烧成这样,也一声都不吭,乖乖抱着关绪的外套窝在床角,就是嘴里喃喃,直叫关姐姐。
她做了个很混乱的梦,一下梦到自己嫁给罗秒,梦里罗秒朝她扑过来,吓得她一身冷汗,一下又梦到关绪,关绪先笑着说来接她走,可立马又翻脸,说你这个扫把星,谁愿意带着你?
蒋轻棠蜷缩起身子啜泣,在梦里说:“关姐姐,你带我走吧。”无意识地呓语出来,竟然格外流利,一点清醒时的发音不准和卡顿都没有。
照顾蒋轻棠的保姆叫陈姨,陈姨把蒋轻棠关在房里,从外面锁上房门以后,就回自己房间睡觉了,睡得很死,完全没发现蒋轻棠有什么不对劲。
照这么烧一个晚上,明天起来蒋轻棠的脑子非得真烧坏了不可。
好在蒋若彬送走了宾客,做好了善后工作以后,留了个心眼,到蒋轻棠这里来转了转。
发现蒋轻棠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弯腰在她额上探了探,烫得蒋若彬猛一缩手,脸色当时就青了,差点没把陈姨一脚踹墙上去。
“小姐……小姐她睡下的时候还是好的……”陈姨吓得嘴唇直哆嗦,话都说不清楚,身体抖如筛糠。
“还不快去找医生!”蒋若彬冷喝。
“是!是……”陈姨一溜烟跑了出去。
等医生赶到,给蒋轻棠挂了两瓶吊水,让她体温降下来,说基本没事了,蒋若彬才松了口气。
倒不是蒋若彬多对这个妹妹有多上心,实在是蒋轻棠的确算一个上好的筹码,能让蒋家攀上和罗家的关系,她要是出了什么事,这样的机会蒋家还不知道得等多少年呢。
蒋轻棠烧退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她的小院,走之前蒋若彬警告陈姨,小姐要是有什么闪失就要她好看,陈姨连连点头称是,守在蒋轻棠房里一夜,瞌睡都不敢打,每隔半小时给她试试体温。
直到天亮了,蒋轻棠体温一整晚都维持正常,陈姨这才放心地又把她的房门锁起来,自己睡大觉去了。
至于蒋轻棠梦里那些呓语,陈姨一点也不关心。
她知道这个小哑巴不是真正的哑巴,听到她说话,连一丝诧异感都没有,只怪小哑巴折腾人,半夜发烧,还自己没觉睡不说,还被少爷一顿好骂,真是害人不浅。
蒋轻棠烧退之后,睡梦也逐渐平静了,不再说梦话,也没再关姐姐地瞎叫,但是依旧把关绪的外套死死抱在怀里,陈姨拽了好几次,都没从她怀里拽出来。
我的,我的。
蒋轻棠在梦中攥着关绪的衣服,咬紧牙关。
关姐姐是我的,谁也不许抢,谁也抢不走。
……
关绪一路飙车,从市区开到了远郊的蒋宅,平时要用两个小时,今天只用了几十分钟。
她没有傻到把车大剌剌停在蒋宅门口,光明正大地敲门进去,她特地开着车在蒋家周围绕了两圈,找到了所有的隐藏摄,像头,脑中电光火石分析出摄像头死角,然后把车停在远离蒋宅的一条偏僻小路上,自己则身手矫健地躲过了所有摄像头,站到了蒋宅的墙根底下。
关绪昨天才来过一次,已经把蒋宅地形摸得差不多了,她站着的这个围墙在蒋家西南角,向来人迹罕至,而从围墙翻过去,就是蒋轻棠住的小院子。
关绪的脚上还穿着棉拖鞋,丝毫不影响她的身手矫健,三米高的围墙,踩着青砖蹭蹭几下,就灵活小心地翻进了内院。
她的动作敏捷得像一只豹子,翻进墙里没有惊动一个蒋家的巡逻保镖,她溜进院子之后皱着眉想,蒋家这治安也太差了,尤其是蒋轻棠住的地方,守卫薄弱,这么容易就能翻进来,蒋轻棠一个人住在这里得多危险。
关绪悄然溜进了蒋轻棠的小院,一楼大门紧闭,她仰头观察了一下,踩着一楼阳台的雨棚和水管,轻轻松松翻上了二楼。
还好,二楼的玻璃窗只是关着,并没有锁,关绪轻轻推开玻璃窗,蹑手蹑脚地翻进了蒋轻棠的卧室里。
太不安全了。
关绪皱着眉想。
万一进来的是个坏人可怎么办?
她一边想一边走到床边,正好蒋轻棠在梦里翻了个身,变成了脸对着她的侧卧姿势。
一看到蒋轻棠苍白干燥的嘴唇,关绪的鼻子就酸了。
蜷成一团的小可怜,怀里抱着个不知什么东西,看布料有点眼熟,再仔细瞧瞧,原来就是关绪昨天落下的那件衣服。
关绪想,自己和她不过一面之缘,怎么在她心里,自己就重要成这样,让她连睡觉也得抱着自己的衣服不可。
那一秒,关绪想,去他的什么生意地位,她只想把床上这个小可怜打包偷走,好好地照顾她,保护她,慢慢养好她的身体,再不让她生病。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又惊愕地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只见过一面的孩子,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