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矮墙
谢大人伤到了膝盖,一时间宴席上乱成了一团,他后院的十六个弱女子也无法将抱着腿疼得在地上打滚男人抬起来送去就医。
只聚在一起发出无助地“嘤嘤”哭泣,不小心撞歪了几个端着碟子的侍女,汤汤水水散在地上,满地破碎的瓷片。
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去心疼碎掉的瓷器还是心疼浪费粮食。
女人们嗓音婉转,许是特意去练过的,一个一个娇声轻啼,调子上一声高过一声,似乎有些攀比之意,却又如同亲姐妹一般互相擦着面颊上不存在的眼泪。
“哎哟!快去克叫大夫!”反倒叫躺在地上的谢大人着急,连乡音都出来了,“我还没入土呢!哭什么哭啊!”
姜芷微站在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扇子,轻轻地扫了正在夹碟子中的小葱拌豆腐的王将军一眼,对他的气定神闲表示微微的惊奇。
见姜夫人似乎丝毫不计较谢大人的失态,王峥轻咳了一声,对身后的人道:“去帮帮谢大人。”
他身后的冷面侍卫不解风情地挤开一众莺燕,弯身将谢大人打横抱起。谢敬仁双手搭在侍卫小哥的颈后,仰头看着他威武的面庞,胡子一动一动地嗫嚅着,似是有话,但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
“劳烦让让。”年轻英俊的男人站在花团之中,依旧是板着脸的,他手臂用力叫肌肉的线条显现出来,就算怀中抱得是个武大郎也不减昂藏风采。
女人们一时间收不回自己的目光,忘了自家相公还伤着腿,只随着心意盯着这年轻清俊的侍卫。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爷喝醉啊?”这下谢大人的脸被气得更红了,手挂在侍卫脖子上,直接点名批评了起来,“老大你脸红什么?!快给这位壮士带路回房!”
“老二你别站着不动!去请大夫到府上来。”谢大人喘了口气,一一安排起来,“小七,你别假哭了,老爷我都发现了!你跟在后面等会儿给我揉揉腿。”
谢大人带着热闹走了,等着不知道排行第几的夫人回来捡走落下的扇子,席间就剩下姜芷微与王峥两位宾客。
王峥一杯接着一杯地饮着酒,姜芷微垂着眼又夹了几筷子菜,忽地唤来徐熹耳语了几句。
“夫人先回去了,跟你说抱歉。”
先前救下的女人不知怎么的都变成了姜芷微的丫头,如今挡在王峥的眼前,叫他看不清女人离开的背影。
“你教我武功。”她如是道。
王峥倒酒的手一顿,问她: “为什么要教你?”
若是姜芷微在,定然会说些好听的,像是王将军英武非凡,让人心生向往,也想与他有几分相同的爱好云云。
但徐熹却直愣愣地反问他:“你想要什么?”
仍旧板着一张脸,也没瞧出来是想要拜师的。
王峥有一瞬的沉默,只觉得这样的性子确实需要一些高强的武功傍身,免得有一天会被脾气差的给打了。
他手指点在桌台上,又再打量了徐熹一眼,忽地笑了。
确实是有些想要的。
姜芷微与王峥相邻而居,隔着的只有一道矮墙,间隔着种这些树,枝丫有些不规矩的互相伸向隔壁的院子,夏天的时候郁郁葱葱的,反倒分不清边界。
梳洗完毕,她穿着寝衣,坐在烛火边,翻着与蓬莱港有关的记载,妙芙和徐熹站在身后,一人拿一个篦子,妙芙正教着如何梳发髻。
蓬莱港是景朝南边最大的港口,终年晴朗,常有海市蜃楼的景象,古人便认为由此出海能寻到仙山蓬莱,因此在此定居。长久发展,成了规模,虽然后来未有寻到什么仙人仙山的,但也以此为名,纪念祖先。
只是永平、兆康年间常常有瀛洲海寇的侵扰,蓬莱港并不安泰。
作为景朝的子民,自然是要读一读蓬莱港记事,关心家国大事,可不是专登为什么人去了解的。
姜芷微的发丝偏细,又柔顺,一梳到底的感觉太好,叫这两个丫头轮流梳了几遍,地上落了些无辜的青丝,只是她看书看得入神,并未发现。
“啊!!”
静谧的夜里隔壁院子传来女人的惊叫声。
姜芷微手上的书差点落到烛灯上,妙芙手中的梳子落到地上,摔断了一个尺。
徐熹倒是镇定,只推开窗去探了探窗外的动静。
“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她如实道。
在借住在豫州州府的第一晚,似乎有许多波折。
王峥一行人之中皆为男子,高壮魁梧的看着也不像有男扮女装的样子。
姜芷微蹙着眉不知道为何为从他的院中传来女子的叫声。
许是豫州州府上耐不住寂寞的丫鬟,又或者是谢大人特意搜罗来讨好人的女子,再有就是些什么迷路的艳鬼、狐狸精之类的也是有可能的。
想的有些远了,姜芷微将书又翻过一页,但烛火跳动,叫她有些看不清字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能让女子发出这样的惊叫,王峥这莽人定然是吓着娇客了。
“不如去墙边看看?”徐熹提议。
“这样不太好吧?”妙芙捡起梳子,有些心疼地抚着摔断的地方,又有些心虚地将地上落的青丝踢开。
姜芷微有些犹豫。
若是趴在墙上看对面,与那些偷香窃玉的浪荡子有甚区别,实在过于轻浮了。
徐熹原是已经搬起凳子,闻言又放下,只问姜芷微:“小姐,不想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
帮着姜夫人做事,她也跟着妙芙这样称呼姜芷微。
想啊,挠心挠肺地想。
只是那个人的事情到底是与她无关的。
“天色很暗了。”徐熹提醒她。
是了天色这么暗,只在墙头露一双眼睛看看虚实,总不会被发现吧?
她也只是关心友邻罢了,王峥方才在席上也出言相助了不是?
这黑灯瞎火的若是真遇见了什么吸人精气的鬼怪倒是不能放任她们祸害景朝栋梁才是。
姜芷微望了眼天色,推开门。
她只是不愿承王峥的情,互不相欠,才能断的干净。
夜色帮衬间,又有谁会想到娴雅守礼的姜夫人会趴在墙上偷看呢?
有时候端庄也是一种保护色。
妙芙也说不出什么阻止的大道理,只能结结巴巴地随着她们扛着凳子走到墙边。
都是自家院子,也不用防贼寇,是以这院子间相隔的墙并未有很高。
将圆木凳放在平整的树根处,软底的布鞋踏上,姜芷微双手抚上墙头鸦色的瓦,只露出一双眼睛。
夜色正浓,隔壁院子的布局与她住的无差,只见到王峥的房门打开着,烛火应在白色纱窗上,男人面色冷峻地站在廊檐下,领口不知被哪只夜猫挠开了,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来。
身着轻薄纱裙的女人,散乱着头发,正趴在院中的石板上嘤嘤哭泣。
几个威武的侍卫将她团团围住,女子显得愈发弱小、可怜又无助,许是胆子都用在房中突袭王将军了。
“啧。”姜芷微轻啧了声,这人也不知拢一拢衣领,受着冷风吹也不知道会不会吹凉了肚子。
本是轻轻的一声,却逃不过王峥的尖耳朵。夜里他便像只豹子,敏捷又敏锐,不过是一眼便捉住在偷看的女人,宛如乘风而来,只踩了倒霉树干一下,便跳到了墙上。
姜芷微根本来不及躲,还趴在落满灰尘的瓦片上便被王峥捉了个正着。
他稳稳地站在墙上,冷冷地俯视着她,夜风将的他的衣袍吹得鼓起,背后是一轮新月,如同月下仙人一般。
两方院子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注视着矮墙上的两人。
众目睽睽之下,姜芷微骑虎难下地有些紧张,不知怎的,脚下一滑,将要摔了。
她为了保持平衡手下意识地伸向周围,小丫鬟在身后手忙脚乱地想扶,她眼里映着王峥的样子,只想着这样摔下倒也不会到断胳膊断腿的程度,只是容易磕脑袋。
若是真磕着了,倒也好,方便装作将什么也记不得了。
却是被王峥眼疾手快地捉住了手从墙边拉起。他的力气很大,毫不费力地揽住了姜芷微的腰,视野变换,一瞬间变成站在高处,两方院子里的景象都能见得清楚。
她的小丫头正拍着胸口、大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王峥这边的将士也不管方才从房间里捉出来的女人了,只顾着给自家将军英雄救美的动作鼓掌。
姜芷微从王峥手心抽回自己的手,垂着眼与他一同站在矮墙上。
“多谢你。”她垂着头小声道。
只是话音未落,风一吹便又有些站立不稳了,撞到王峥怀中,他又捉住了姜芷微的手。
“当心些,”他未有再松手,低头问她,“姜夫人可是在偷看?”
未等人狡辩,王峥兀自地评价道:“非礼勿视,这样看他人的隐私,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我...”姜芷微舔了舔唇,满目真诚地:“我听见有女子的声音,那样凄厉,想着是不是这豫州府有女鬼在的,我与将军不过一墙之隔,若是你出什么事,下个受害的或许就是我的院子了,防范于未然可有什么错处吗?”
“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王峥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如此,我是否可以认为姜夫人在关心我?”
姜芷微轻轻吸了一口气。
关心你可有被艳鬼缠身,还真是别具一格啊,哈哈。
她在心中干笑。
“姜夫人一身浩然正气,可否帮我再去探探我的床榻之上可有其他的女鬼?”王峥这话说得再正经不过了,仿佛他的床榻真是个阴风阵阵的危险之地。
他如今言笑晏晏的,可是不生气了么?
明明之前气红了眼的,重拿轻放的,莫非这就是将军气度?
姜芷微顺着他的胸口望到王峥的脸,笑道:“王将军那么多充满阳刚之气的将士在,让他们轮番去你锦被上坐一坐做,怕是就算有千年道行的艳鬼也不敢来冒犯了。”
尽是些老嫂子见了都觉得腰酸的健壮青年。
瞧把之前那个姑娘吓得,初夏的时候坐在地上发抖呢。
“我之前手上的伤未有上药,”王峥忽地开口,他的眼底细看还有些冷意,“还有些木屑陷在手心里。”
他将手掌伸到姜芷微面前,宽大又粗糙的手掌中有些许红点点,又哑声开口:“姜夫人,可有绣花针借我挑一挑这暗刺?”
作者有话要说:王峥:我也想气气!想一直气气!可是他们欺负老婆!老婆还偷看我!
家人们这章也有捏!
明天也有一更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