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朝阳白凤鸣二十四

预兆

准确来说,这并不是缪宣第三次被示爱。……加上印象不深的路人,到底有几次他还真的不记得了。

但是就大数据来看,大部分和他示爱的人类也好非人类也好,都是男性。

缪宣:“……”

为什么呀?我看着这么好刚吗?

拒绝时肯定得拒绝的,但是拒绝也是有技巧的,缪宣看着猰貐赤红的耳根,突然间就回想起了许久以前在第三个世界秦越的话。

……把责任拉到自己身上吗。

直接拒绝太生硬了,得找不得以的理由才行。

缪宣:“我不能答应。”

猰貐的眼神逐渐凶恶:“难道你要去凤凰血裔里寻找伴侣吗——那只孔雀?!”

“并不……”缪宣诚恳道,“自我诞生后我便没有感知到情爱的能力,我不会寻找伴侣,不论是今日还是未来。”

#莫得感情#

猰貐愣住了,随后他紧紧皱起了双眉:“是因为你出生不足?你不是玄武孵出的幼崽吗?这样也能出错?”

猰貐硬邦邦的关心还是很温暖的,缪宣笑了笑:“这并不是因为我的出生,我天性如此,只是巧合。”

所以我们做挚友还行,进一步发展就没有必要了。

除了注定离开的后遗症,缪宣并不想和目标发展一段他不能理解的情感,情爱大概最特殊的情感了,它太过专一又太过敏感,伴侣之间自然带有占有与了解彼此的欲望。

缪宣本来就不能理解这个东西,要是再贸然和人建立这种情感这不就是坑自己么?

荆轲的世界实在是意外,毕竟那里朝不保夕、有今天没明日的,而且在进入世界前已经确立关系,再贸然破坏反而会出现变故——

等一等……缪宣突然反应过来,荆轲世界中他只遇到了示爱的楚恒并且默认了拒绝,“意外”是什么?

不过猰貐并没有给缪宣继续回顾的时间,他在听到凤凰如此别致的拒绝后简直是一口气哽在胸口。

他还宁愿凤凰直接拒绝甚至言明要寻找鸟族的伴侣,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口气全部回绝,一把掐死了所有的答案。

“不行就算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把巢带走!”猰貐梗着脖子强硬转移话题,“既然不是来找我的,你来弱水干什么?你能到处乱跑了?”

缪宣下意识点点头:“鲧君让我来弱水找你,我也想来弱水看看。”

“鲧君让你来找我?”猰貐这一回还真的有些讶异,“他没有告诉我你会来……”要不然我会早一些回来等你。

“鲧君没有告诉你么?”缪宣也懵了,“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的。”

“鲧君让你来应当是想让你认一认弱水的大妖,他怎么不自己来……”猰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捏了捏拳,“小凤凰,鲧君有多久没有离开昆仑山顶了?”

—————

幽地。

幽国的宫殿中,成山的骨片羊皮被分类堆叠。

先王逝世,按照惯例新王需要祭司上天、告知神兽、君临万民、编写史书一条龙,因为倡古的风潮的掀起,前三者已经被合为人祭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唯有编写史书被剩下。

编写史书工作量恐怖,尤其是先王在位长达百年,执政期间又涉及到无数大事件,期间还包括新神兽凤君诞生,以及修炼法门的开创。

案几旁,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的中年男子痛苦地搬来一堆骨片:“湄,淏王夭折的第五子被记载在你那边吗?我实在找不到。”

距离他不远处的案几上,蓬头散发的女人双眼麻木,她幽魂一样翻着自己身边的骨片,良久才道:“找到了,被混在王姬的记录里……三岁夭折,名为湜。”

要是在几天前,两人还能就资料分类的不合理抱怨一番,然而经过了这么几天无休无止的折磨,此时两人早已麻木,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

编写史书需要翻找统计大量的资料,而不论是占卜记录也好、王室名册也罢,珍贵一些的资料都被刻在沉重的骨片石碑上。

倒是田地的产出、奴隶的人数等等一类民生相关,全部会被记录在羊皮上,虽然也是一大堆叠在一起,但容易翻看得多。

湄痛苦地把混错了堆的骨片扔给男人:“溯,我们一定要在这几天内编纂完吗?!我记得淏王为她父亲编纂史书用了二十年,我们这一次可是要编百年啊……”

男人眼神死:“你以为我有什么办法吗?不论怎样关于人祭的东西要先整理好。”

“不就是不能受制于人嘛,这我知道——”湄将手中的刻刀插在案几上,恶狠狠道,“都怪那群老家伙,折腾什么?祭祀式微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也幸好我开过丹田了,要不然还撑不了这么久。”

“老家伙?我记得你的年龄也不小了吧?八十岁?九十岁?他们的年纪不会比你大多少。”溯毫不留情戳破,“我这边的王室族谱差不多了,把王姬们的名册给我。”

湄神情扭曲,将身边的一摞骨片一股脑扔给溯,男人伸手在空中挥了挥,纷乱如雨的骨片顿时静止在半空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重新收拢。

“你的编到那里了?”溯打了个哈欠,强打精神,“修炼法门的开端编到了吗?”

女人的表情又丧又凶:“……刚结束凤君应运而生,然后怎么写?‘昭王上昆仑’?‘昭王习修真’、‘昭王师神兽’?”

“就写‘凤师传道统’。”

幽昭从门外走入,一边按压着额角一边道,“湄,这一段慢慢写,把修习的法门也刻入。”

“大王!”、“昭王!”

湄和溯起身,乱七八糟地打招呼。

三人的脸色都很糟糕,幽昭修为精深一些还能保持着些许精气神,而湄和溯的状态则活像是累死鬼。

“辛苦你们了。”幽昭看着两个向来讲究爱洁的下属邋遢疲惫,倒是忍不住笑了,“不用多久了,完成人祭后一切走上正轨,我们就都能歇一歇。”

编纂史书是繁重的工作,这一点谁都知道,但为什么偌大的资料储存宫殿中只有两人在忙碌?说到底还是因为幽昭人手不够了。

稳定幽国秩序、交接祭祀军队、维持疆土安稳、主持春耕春猎、抵御来打秋风的妖族……所有的一切都欠缺人手,按理说这些事情都是惯例传统了,幽国历史悠长不会没有准备,但是历年来处理这些事物的都是祭司和大巫们。

恰逢两方暗流汹涌,这些站在一起的祭司和大巫不捣乱都算好的,怎么可能提供帮助?

如今幽昭自己都是连轴转,更不要说新王的党派。

不过横向对比各种事务,谁都不想来编纂史书,溯和湄算是幽昭手下年龄最长也最稳重的两人,这要命的活计最后还是被推到了他们手中。

这大概就是顶岗的痛苦吧。

“‘凤师传道统’吗?明白了。”湄将这句话刻好,抬头又问道,“大王怎么有空来看我们?军队的接受已经结束了吗?”

大巫与祭司一个个都是大远程法师,负责近战以及垫炮的军队就很重要,大多出都是大巫们为自己培养的私兵。

没有人乐意自己的护卫会被抽走,更何况还是向来养尊处优的大巫们。

虽然名义上有属于王室的军队,但其实这些军士大部分还是私人的,只不过他们的主人是王室名下的祭司。

但是现在王族被幽昭继承,祭司们正和王族闹腾……收拢军队难也就难在这里。

幽昭仍然在笑,但这一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战士虽然勇猛但也是肉体凡胎,我有办法让他们修炼……他们会懂得尊王的。”

溯闻言精神一振:“大王,新法门推衍出来了吗?”

幽昭与他的班底修炼的都是凤凰传下的法门,对天赋的要求奇高,为了让更多人能修炼,幽昭一直在尝试精简与删改。

缪宣原本推倒出的就是趋于完整的玄妙版本,幽昭再次添改虽然能降低修习要求,但无疑同样会大大缩减效果。

不过这个幽昭并不在乎,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要是能自己修炼,谁还会在把命交给大巫祭司们呢?新的修炼力量出现,传承结构也必将改变。

幽昭:“……我把循环摘掉了,既然关窍无法打通,那么留下气海丹田足够,灵力可以在气海中循环,虽然修习者进阶困难,但是引气入体却不会有难度。”

溯听罢若有所思:“这倒也是一条路。”虽然坎坷又狭窄,但到底是大大降低了门槛。

“只修炼气海丹田的人在术法上还是有缺陷的。”幽昭道,“他们会因为体质的原因而过于依赖一种灵力,无法五行分解,就像是妖族一般限制自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湄笑道,“能修炼不就不错了吗?他们偏好的灵力和依赖的体质可是自己的修炼之基,可谓是‘灵根’。”

“这个类比不错。”溯点评道,“不过你是不是应该继续整理编纂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两人继续含恨和山高的资料搏斗,幽昭无奈地笑了笑。

他走出藏满资料的宫殿,结束了史书编纂的巡查后,下一个目的地是祭祀殿坛。

站在宫殿的阶梯上能望见远处高耸的昆仑山,幽昭出神地望着昆仑山巅。

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