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渠心想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谁能有你更不要脸。
他说,“不管如何,我都是救你出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是漫不经心的,心想这魔头又不讲理,他估计说了也是白说。
薛长枝眯了眯眼,提着他的后颈领子拽了拽,“你好像不怕我了。”
“怎么?你师兄跟你说的?以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沈风渠说,“没有,我还是很害怕你。”
“害怕?”薛长枝嗤了一声,“那你怎么不挣扎。”
沈风渠无语,“那我挣扎,你就能放了我?”
薛长枝唇角微勾,“不能。”
“你不是偷看吗,现在让我逮着了,小爷饶了你,给你个机会让你正大光明的看。”
薛长枝提着他的后颈衣领子身形一闪,两人消失在原地,转瞬之间到了另一个地方。
依旧是城主府里,不过进了不知道哪里的偏僻小院儿里,对面的树底下站着两名黑袍魔修,身上散发着魔气,地上跪了个人。
沈风渠不知道薛长枝带他来这里干什么,他想起来白莲花的那道同心咒,小声的念了一遍。
希望白莲花能赶紧找到他。
薛长枝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准备叫人?”
“叫人也没用,看着吧。”
沈风渠,“……”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树下跪着的人,那名弟子有些眼熟,穿的是天水的道袍,应当也是来参加四峰大选的弟子。
不过没等薛长枝做什么,外面结界突然传来了响动,有人过来了。
薛长枝看过去,轻声“啧”了一声,没想到来这么快,他拽着沈风渠的后颈领子一手劈在了后颈上。
沈风渠后颈一疼,直接晕了过去。
一道深紫色的鞭子从半空中扬过来,割裂空气传来劲响,“嘭”地一声落在了薛长枝面前的地上,青石地板瞬间四分五裂。
少年的身形显现出来,手里握着深紫色的长鞭,冷淡的脸上带着不愉,眼皮微微抬起来,目光落在薛长枝拽着的人身上。
深紫色的长鞭上面都是尖锐的倒刺,在过去要碰到晕过去的人时一瞬间都收了回去,变成一截藤蔓把人卷着带到了楚临渊面前。
薛长枝没阻拦,乌黑的眼珠一片漆黑,长鞭再次抽过来,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脸上瞬间见了血。
鲜红的血顺着留下来,廊沿下的阴影遮住了薛长枝的半边脸,显得他面色晦暗不明。
楚临渊长鞭下滴落血珠,他怀里抱着人,薄唇微张,吐出来一个字,“滚。”
薛长枝抹了一把脸,摸到了一掌的鲜血,周围气息阴沉,他什么也没说,身形在原地消失了。
连带着那两名魔修和天水的弟子也消失在原地。
楚临渊轻轻碰了碰怀里人的脸,茧子烙在皮肤上,把人烙醒了。
“师兄?”沈风渠睁开眼,后颈上还有些疼,鼻尖传来浅淡的香气,他从白莲花怀里出来了。
他又看了看周围,还是在小院儿里,但是薛长枝他们不在了。
不知道白莲花用的什么办法,他问,“师兄是听到我念咒过来的?”
楚临渊帮他揉了揉后颈,“嗯,下次再碰到他,直接叫我。”
沈风渠应了一声,“好哦。”
“我方才看到他们手里有天水的弟子,不知道他们这次来是打的什么主意。”
沈风渠,“一会儿要告诉白尧师兄,让他转告天水的长老,留意一下弟子的动向。”
楚临渊说,“已经晚了。”
那名弟子应当是凶多吉少。
“看看能不能把人找到,如今魔修在城里,单独行动容易出差错,我们先回去转告叶清崇。”
薛长枝的事到时跟白尧说,让白尧他们去处理。不过薛长枝扮作他们门里的弟子都没有被发现,估计白尧他们也根本抓不住他。
若是过几日江翡过来了,可以把这事告诉他,让江翡这种大能去处理薛长枝。
楚临渊问他,“你出来是如何碰到他的?”
沈风渠说,“我出来看到他和城主在一起,准备回去,就被他发现了。”
“师兄,我下次再出来就叫你一起,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日后我要多仰仗师兄。”
楚临渊手还放在他的后颈上,向上顺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了个“好”。
他们两人回到了正殿里,正殿里叶清崇见到他们二人,说了一句,“楚兄江师弟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便是,不用觉得麻烦。”
沈风渠说没有,“我和师兄是出去透透气。”
他又说了正事,“叶师兄,我们方才在院子里看到了魔修,还有天水的弟子,可能宴上有魔修混了进来,现在那名弟子不知道被魔修带去了哪里。”
薛长枝也在就没提了,说出来只会引起恐慌。
叶清崇闻言神色变了,“在何处看到的?那名弟子现在如何了?”
“我现在就去派人去找,魔修混进来非同小可,是我此回疏忽了。还请二位不要同别人说起此事,我一会儿亲自给长老传信。”
“幸亏你们二人没有直接跟过去,若是跟过去了我恐怕不好跟白尧师兄交代。”
沈风渠说,“假山后面的院子前,现在不知是生是死。我们回来只是来给你传话。”
“现在找人要紧,我们先过去,叶师兄一会儿带人跟上。你放心,我与我师兄一起没有问题的。”
叶清崇闻言去叫了里面的常念胤,“让常念胤跟你们一起,你们二人我不放心。”
常念胤不耐烦的出来,他的视线落在沈风渠二人的身上,目光里似乎带着探究,很快就又收了回去。
“你跟他们一起去,你们三人小心一点,保护好自己,若是带不回来不要勉强,等我叫长老过去。”
常念胤跟在沈风渠和楚临渊的身后,他们三人一块儿在城主府里找人。
“在西北方向。”常念胤指尖捏了一道符咒,看向西北方向,那是城主府的内院,上面若有若无的飘着一缕黑气。
他们三人到了那处黑气传过来的院子里,到了门外的时候常念胤停了下来,对他们道,“不能进去,以我们的修为很容易被发现,不知道魔修数量多少,若是多了我们很难脱身。”
楚临渊说,“现在进去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沈风渠还在思索直接进去,闻言看向楚临渊,发现少年眼底是毫无波澜的冷漠。
他心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和上次李长老死了一样,白莲花的态度实在是太冷漠了些,不像是寻常弟子应该有的表现。
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很快就抛到了脑后,袖中长剑变了出来,“管那么多做什么,现在救人要紧。”
常念胤看向他手里的月照剑,目光微动,“你……”
话音未落,“嘭”一声,沈风渠直接踹开了门,一道雪白的剑光闪烁,朝着魔修所在的位置迎面劈了过去。
两名魔修在半空中被斩成了两半,地上的天水弟子倒在血泊中,被拉扯的两只手腕垂落下来。
沈风渠提着剑过去,伸手碰了碰地上倒的弟子的脖颈,“死了。”
“叶清崇应该一会儿就过来了,我们在这里守一会儿。”
沈风渠又去查探了小院儿里,想起来薛长枝和城主见面,这事回去也要一并告诉白尧。
千水城的城主可能和魔修有勾结,此事要仔细去查查。
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动静,沈风渠过去和叶清崇说了情况,院子里只剩下常念胤和楚临渊。
常念胤看着门外的其中一道身影,用剑柄在半空中微微一划,树上面的叶子掉落一地。
“月照剑是认主的,你师尊削了大半的修为过来陪你参加四峰大选,为了护你可真是费尽心思。”
楚临渊看着地上的尸体,薄薄的眼皮垂着,“他不是。”
他试探过神魂,不是那个伪君子。
而且……那个前世挖他灵根的伪君子是不会扮作门外弟子过来帮他,不会对他那么好,更不会为了他压制修为来参加四峰大选的。
他不愿意相信……也不希望是……这人是他唯一抓住的,他不想放手。
“不是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是不是你师尊你心里难道没有答案?”
常念胤嗤了一声,“你师尊待你可真是不薄,这般对徒弟的,怕是天下找不出来第二个。”
他看向门外的沈风渠,眼里带着嘲讽,“不过想想也是,当年能为了你在道侣大典上直接走人,如今陪你过来参加四峰大选倒也不足为奇。”
楚临渊抬起眼眸,并没有回复他,只是周围气息冷了许多,转身朝着门外去走。
“我说你啊,”常念胤叫住了他,长剑剑鞘抵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要自欺欺人,还是怜取眼前人为好。”
不惘他师叔当年斩情断欲修了无情道。
常念胤话音落了,收了剑鞘,黑靴踩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一道利落的背影。
沈风渠和叶清崇说完了,有弟子进去抬天水弟子的尸体。他转身看向院子里,发现白莲花一个人在树底下站着,地上是一地深红的血,身影看起来孤零零的。
“师兄。”沈风渠进了院子里,到了楚临渊身旁,“现在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客栈吧。”
楚临渊本来一个人置身在阴影里,他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走近,到了他面前,两道身影在地上交织在一起,不再是只影阑珊了。
他心中微动,说了个“好”,跟着沈风渠出了小院儿。
他们和叶清崇道别,一路沿着原路回去。
“师兄,常念胤跟你说什么了?”沈风渠在门外的时候看到了两人说话。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楚临渊的声音传过来,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说月照剑认主,说你就是师尊。”
沈风渠愣了一下,没想到那小子真的猜出来了,不过看白莲花的样子应该没有信?
他问,“那师兄你觉得呢?觉得我是吗。”
楚临渊停了下来,看着他说,“我不希望你是。”
沈风渠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对我很重要。”楚临渊指尖摩挲着他的脸,垂眸眼底带着深沉的情绪,“但是我很讨厌那个人,所以……你最好不是。”
沈风渠心想这小子终于承认讨厌他了,虽说原主对白莲花一开始确实不好,但是他感化了那么久,难不成这小子还是不愿意原谅他?
那就更不能掉马了,他心里想着这小子挺记仇,嘴上道,“我当然不是了,师兄你放心,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不会骗你的。”
楚临渊“嗯”了一声,“我相信你。”
“师兄,你是不打算原谅师尊了?”沈风渠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声问道。
楚临渊看着他,摸着他的下巴,在他下巴处的软.肉上捏了捏,“不原谅。”
沈风渠拍掉他的手,“我也觉得你不会原谅。”
楚临渊眼珠里带着淡淡疑惑,“嗯?”
“你记仇,还小心眼,当我不知道。”沈风渠掰着手指头,数给他看,“还较真,容易生气……”
楚临渊说,“只对你较真,也只有你惹我生气。”
别人基本上很少能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
沈风渠不服气,“可是你经常不讲理,我随口说说的你都信,生气每次也生的没有道理。”
一生气就冷着张脸,最后都是他去哄。
楚临渊垂眸看着他,“你说的每一句我都会认真听,哪怕只是随口说的,我也会当真。”
“你做错了事才生你的气。”
沈风渠看他一眼不说话了,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默下来,无形的古怪氛围蔓延在他们二人之间。
没往前走几步,楚临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拽住了他。
少年的艳丽五官在夜色下多了几分柔和,温声哄他,“那以后你告诉我哪些应该听,哪些不应该听,我不懂这些,你来告诉我好不好?”
他可能意识到了这话有些矫情,难得耳根子红了起来,面上有些紧张,琉璃珠似的眼珠映着沈风渠的面容,等着他回答。
沈风渠听到他这么说,高兴的尾巴要翘起来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好啊,那以后师兄都得听我的,不能随意生气了。”
楚临渊握着他的手腕微动,说了个“好”。
“你不让我生气,我就不生气。”他说。
沈风渠笑了起来,眼眸弯弯,光影堆砌在眼角,微弯的眼睫下眸底熠熠生辉。
“我最喜欢师兄了。”
声音清澈好听,带着微微向上的雀跃。
楚临渊在光影下面,看着他久久未动,手里还握着面前人的手腕,指尖是温热的触感,他有想上前把这人抱在怀里亲吻一番的冲动。
但是他忍住了。
他缓缓的松开了手,捻了捻指尖,整张冷淡的脸都柔和了起来。
沈风渠看着他惊奇起来,“师兄,你刚才笑了!!”
在他印象里,白莲花一直都是个面瘫,冷着张脸没别的表情,但是刚刚他居然看见了白莲花嘴角微微扬起来,虽然弧度很小,不过确实是笑了。
楚临渊生的好,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变得更加明艳,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师兄,你笑起来真好看!”沈风渠说。
然而白莲花很快唇角就又抿了回去,变回了平日里冷淡的模样。
沈风渠摸了摸他的唇角,“以后多笑笑,真的很好看。”
白莲花微微点头。
他们两人回到了客栈里,和白尧说了今天在城主府里发生的事,以及薛长枝扮作沧澜弟子都一并交代了。
白尧神情难得凝重起来,“我知晓了,此事需和四峰长老一同商议,你们先回去吧,暂时不要同别人声张。过两日就要比试了,好好准备准备。”
沈风渠应了一声,和楚临渊一同回了房间里。
他进门后捏了一道洁净术,感觉到了困意,看着烛光若隐若现,打了个哈欠爬上了床。
“师兄,明天早上叫我,我困了。”
楚临渊应了一声,看了眼床榻上的小人儿,目光落在了他微张的红唇上。
沈风渠抱着被子去了角落里,他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这次在梦里又梦到了自己在水里,有什么东西在咬他的脖子。
不只是脖子,还有耳朵和嘴巴,那东西咬了一口他的鼻尖,然后顺着分开他的双唇进去了。
沈风渠挣扎了两下,感觉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唇齿之间仿佛都被水填满了,越是推拒越是缠的紧,他要呼吸不过来了,轻声“嗯……”了一声。
胸口上也是沉甸甸的,腰上碰到了什么东西,热乎乎的,还会动,嘴巴被咬的有些疼。
什么东西天天缠他,好烦。
沈风渠眉心蹙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消失了,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早上的时候他是被白莲花叫醒的,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镜子,一看嘴巴,又被自己咬破了,这回比上次还肿。
沈风渠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脖子上的红点上,只有一处红色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副身体磕磕碰碰就容易留痕迹,估计又是不注意碰到的。
他摸了摸嘴唇,有些疼,白莲花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照镜子,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白尧叫他们出去了,沈风渠跟着白莲花一块儿出去,这回就没有抹药。
他们又去了妄宁山底下集合,四峰的弟子一起。由于魔修的事情,经过四峰长老的一致商议,比试照常进行,只是对于他们的出行限制了些许,让他们近期里不要随意出去。
沈风渠一直在旁边听着,等到长老们交代完了,和楚临渊在路上随意找了一家店去吃早膳。
他们两人去了一家馄饨店,两人各自要了一份,馄饨上来后,沈风渠用勺子舀了一个,嘴唇上破的口子碰到热汤,顿时疼得他眼泪要掉下来了。
勺子“嘭”一声放回了碗里,沈风渠捂住嘴巴,眼睛红通通的,抿着唇缓了好一会儿。
对面的少年也跟着放下了勺子,“烫到了?”
沈风渠眼睛红通通的看着他,“师兄,嘴巴好疼。”
少年去找店家要了些温水,放在了他旁边,又重新舀了馄饨,一直吹凉了才送到他面前。
“这个不烫,尝尝。”
沈风渠含着他的勺子把馄饨吃了,后面就是楚临渊在喂他,一个个吹凉送到他嘴边。
馄饨店里的门帘被掀开,外面进了人,一道少年音跟店老板要了一份馄饨。
有人坐到了他们旁边,常念胤的声音传过来,“哈,真是挺巧。”
沈风渠没空理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腮帮子鼓鼓的吃馄饨去了。
楚临渊更没有理,专心喂对面的人。
常念胤看着两人,啧道,“你们两个吃个饭都这么粘糊?”
他又看到沈风渠的嘴巴,瞥了楚临渊一眼,“江师弟,你这嘴,是被狗啃了?”
沈风渠一直认为是自己不小心咬的,听到他这话心想他才不是狗,瞪了常念胤一眼,没有理他。
他吃的都是楚临渊的,沈风渠问他,“师兄,你要不吃我的?”
白莲花把他碗里的馄饨吃完了。
常念胤在旁边看着,颇有些无语,他的馄饨上来了,一边握着瓷勺一边对沈风渠道,“江师弟,你还是留意留意吧,别等哪天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说话的时候,若有若无的看了旁边的楚临渊一眼。
沈风渠没当回事,他看着白莲花吃完了,和常念胤说了声,就出了客栈。
楚临渊路上问他,“还疼吗?”
沈风渠说,“没那么疼了,就是舌头里面好像也破了,吃东西不能吃快了。”
“我看看。”
沈风渠很信任宝贝徒弟,他停了下来,微微张嘴,然后下颌就被徒弟冷白的手捏住了。
徒弟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沈风渠嘴巴都张的有些难受了,不自觉的咬了一下唇,问他,“好了没有?”
楚临渊松开了他,“回去涂药就好了。”
涂药自然也是徒弟帮他涂的,覆着薄茧的手指伸进他嘴巴里,沈风渠含着徒弟的手指,不知道怎么回事,徒弟一直没有找准位置,他只能被迫一直含着。
沈风渠坐在床榻上,微肿的红唇张开,含着手指有些怪异,他目光里询问徒弟好了没有,舌尖微微推了推。
“唔……”手指一个用力,沈风渠瞬间眼睛红了,指尖拽紧了被子,唇边溢出来一丝银.丝,疼得他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