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道是

沈风渠听过这个名字。

万年以前分为人、神、妖,三界。殷长灵是那时执掌规则、维持三界平衡的神袛,后来因为他怀揣私心、对徒弟怀有私念,搅的三界不宁,被除去仙籍。

这都是许久之前的传说,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分不清楚……但是,这座村里肯定是有古怪,而且与殷长灵分不开关系。

沈风渠牵着大毛在村子里走,路过的许多人都和大毛打招呼。

他们看着沈风渠的目光也十分温和,有的甚至热情的请他进去做客。

“大毛,你们这里的房子都是这样的吗?”

沈风渠看了一眼,入眼的基本都是棺材房。

大毛吮着手指,“什么样的?哥哥说的是我们的院子?”

“我们的院子都长的是一样的呀……哦!我想起来了!村长家的不一样!”

稚嫩的声音落下,沈风渠已经看到了一间靠近树林深处的院子。

那座小院与村里的棺材房不同,就是普普通通的院子,门前一棵梨树,梨树下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如今是入夏时分,梨树在地上落下一地簌簌的白,树底下的修长身影听到了动静回头,他看到了一张异常俊秀的脸。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宛如清明泓潭,干净的让人见一眼便难忘。

大毛见到人,直接挣开沈风渠朝那人扑了过去。

“叶景哥哥——”

树底下的男子微微一笑,抱着大毛把人接住了。

男子轻声开口,声音清冷动听,“怎么如今出来了,没把弟弟带出来?”

大毛抱着他的脖子不愿意撒手。

“大哥哥在村子里迷路了,最近住在我家,我跟他一起出来的,没有带小毛。”

叶景闻言看向沈风渠,语气十分温和。

“若是有需要来找我父亲,他在村子里可以尽力帮忙。”

大毛对沈风渠道,“哥哥,叶景哥哥就是村长家!!你不是要看院子吗??”

沈风渠朝着他们二人走过来,离得越近,仿佛能够感觉到一股子奇怪的气息。

像是邪兽又没有邪气……更接近妖。

他眼角扫到梨花树上一抹黑影,抬头看过去,对上一双褐色的竖瞳,是一条黑蛇。

他愣了一下,等到他再看的时候,黑蛇已经不见了。

“院子?”叶景抱着大毛对沈风渠道,“那公子随我进来吧。”

沈风渠感觉心里有些古怪,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随着叶景进去了。

“有劳叶公子了。”

他随着叶景进去,院门推开,里面是简单的布局,院子里收拾的十分整洁,角落里种的有两颗海棠花。

海棠花绽开,花瓣是浓稠的绯色,为院子里添了一抹艳色,花蕊吐出来带着清淡的香气。

堂屋里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的桌上也放的有一座神像,香烛的火光若隐若现,光落在神像的脸上,显得那张脸似怒非怒、似叹非叹。

沈风渠,“叶公子,我看到村里的院子几乎都建的差不多,这里面可是有什么讲究?”

“确实是有讲究的,”叶景道轻声道,“这事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村里染上了瘟疫,死了许多人,一直查不出是何缘由。后来有仙人路过,算出来我们这里山水偏移,山水由活泉借势转到了寸灰死境。”

“仙人帮我们在村里下了一道大阵,还告诉我们要想除了瘟疫,需要把除了靠近死境入口的房子全部都改成死棺,且修五戒十善。”

“我家这处院子便是靠近死境入口的阵眼……因此只需按照普通的院子建。”

叶景说着,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纠结的悲痛。

那一抹情绪很快就掩了下去,不过还是被沈风渠捕捉到了。

大毛在一旁似懂非懂的听着,一边牵着叶景的手,一边去拽沈风渠的袖子。

沈风渠面上了然道,“原来如此,我进来时看到的木牌是叫“奉佛”,当时还不懂,如今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叶景微微一笑,“公子既然迷路进来,便是缘分,如今也出不去,便在村里待几日吧。”

“好。”

沈风渠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色,“今日打扰叶公子了,我先带大毛回去,一会儿容叔该担心了。”

“我送送公子。”

沈风渠牵着大毛走到门口,停下来对叶景道,“公子送到这里便是,今日多谢了。”

“是公子太客气了。”叶景笑道。

大毛走了好远还在跟叶景挥手,“叶景哥哥,我改日再来找你玩。”

叶景说了句好。

天空远处的夕阳落下一抹残红,蔓延出来一大片的绯色,在繁密的树叶间挡着,模糊的有些不真切。

沈风渠牵着大毛一路走了回去,他到了容叔家里,容叔已经做好了晚膳,在院子的石桌上摆了一桌。

一桌都是素菜,没有一道荤腥,连个鸡蛋清都没有。

小毛坐在桌子的旁边,正在玩一面小的圆镜子,胖乎乎的手握着小镜子,大眼睛瞅着镜子里自己。

容叔见他回来了,招呼他道,“小公子,回来的正好,过来吃晚膳了。”

“大毛也过来。”

“谢谢容叔。”

沈风渠牵着大毛过去,坐在了小毛的旁边。

西边房间里的房门打开,里面的中年女子出来,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中年女子面色虚弱,冲沈风渠笑了一下,又抱着小毛把小毛放在了她腿上。

沈风渠也礼貌的回以一笑,小毛手里的镜子没有握稳,咕噜咕噜的沿着石桌滚到了他面前。

铜镜里映出来模糊不清的人影,沈风渠的目光落在上面微微一顿,然后伸手遮盖住了镜子,还给了小毛。

“谢谢哥哥。”

沈风渠看清了镜子里面的东西,顿时没了胃口。

他笑着对小毛道,“不客气。”

心里则是心跳的厉害。

方才在镜子里,映出来的有一旁大毛的半边侧脸,有一些桌子上的饭菜,到了他的位置,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简直是恐怖片现场。

沈风渠有一点儿害怕,还有一些想便宜徒弟,如果徒弟在,他肯定就没那么害怕了。

他在饭桌上没吃多少东西,草草的吃了些,吃完饭后仔细的帮容叔收拾了桌子,又陪大毛小毛玩了一会儿,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躺在房间里,他发现床头对面也有一面镜子,他躺在床上正好对着铜镜,铜镜里却只有空荡荡的床。

没有他的身影。

沈风渠正对着铜镜,感觉心里毛毛的,他侧头看过去,发现柜子上面有一块儿白布,下床过去拿白布盖住了铜镜。

盖住了之后……貌似更吓人了。

沈风渠朝窗外看了一眼,大毛他们似乎已经睡了,他想了一会儿,在秘境里时间不多,尽快出去比较好。

反正待在房间里他也睡不着,不如趁夜里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沈风渠这般想着,轻轻地把窗户打开,单手撑在窗户边缘,侧翻出去落在了地上。

地上落了一道浅浅的影子,他念了一道诀,身形消失在原地,转瞬之间出现在了院墙外面。

沈风渠决定去叶景家里再看看,白天的时候见到的那条黑蛇,总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他沿着白天记下来的路往叶景小院儿里走,夜里的村子静悄悄的,地上的影子落下来微微晃动。

小路尽头还是那一棵梨花树,月光洒在落下来的花瓣上,像是融了一地银白。

沈风渠在快要靠近院子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人声,他停了下来,躲在一处院墙后面,凝神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不会的……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吗?”

“没有骗你……”

他听出来这是叶景的声音,声音比白日里要温柔许多,语气听上去像是在哄人。

另一道声音他听的模糊不清,他还要靠近过去,突然之间声音全部消失了。

沈风渠靠在院墙后面没动,他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合上的声音,四周安静下来,可能已经是发现他了。

他从院墙后面出来,没有再靠近院子,目光落在院子后面的树林,打算进去转转。

树林种的是一大片的槐树,槐树属阴林,在夜间更显阴森,月光透不进茂密的枝叶,林子里黑漆漆的,黑靴踩在地上会发出枯枝碎裂的声音。

沈风渠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这鬼地方真是够瘆人,总感觉后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

不过他来都来了,现在回去有些可惜,不如趁夜里把林子转一遍。

沈风渠一直沿着林子深处走,在林子尽头看到了一座破庙。

上面的一层屋檐瓦片稀稀落落的散在地上,门口的青砖裂了几道缝隙,半边朱门垂落,随着风吹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沈风渠捏紧了掌心的月照剑,他推开门进去,看到了一座裂开的神像。

神像与他之前在村民家里看到的一样,男子垂着眼,神情似有怒意、又似乎有悲鸣,面前的供桌空荡荡一片,庙里从窗外刮进来冷风。

沈风渠看了一会儿神像,移开了视线,打量起来庙里的其他地方。

横梁修的很高,朱红的梁柱上面雕刻的是瑞兽,看起来像是上古时期才有的大妖。

沈风渠心里感觉到有些古怪,他继续沿着里面走,梁柱上雕刻的是各种各样的大妖,大妖们都在梁柱上被层层锁链束缚住,背后是灼灼的烈火。

他走到了最里面的角落里,里面雕刻的是一副壁画。

壁画上面的男子一身月华白袍,身后开着昙花千朵,他身姿绝艳,一双眼眸含昙霜雪,弯眸一笑,仿佛满地的昙花都失了颜色。

男子的壁画旁刻着几个遒劲的血字。

“大道才知是,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

沈风渠盯着字看了一会儿,面前的壁画和梁柱全部都化成了灰尘,一点点的消散在空气中。破庙里空荡荡的,墙壁上只有凌乱的刻痕和刮印,只剩下庙中间的一座神像。

他越想方才壁画上的男子越眼熟,想了半天意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