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关系

许归拂出院后没有去繁景湾,直接回荣庭小区,这几天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许温棘待在一起,压抑的心情也渐渐好转。

梁妄则倒是预料对了一件事,她这样的状态确实应该将工作往后推。现在许归拂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她心里对他有闷气。

她这几天所承受的网络黑暴力的痛苦,可以抵消自己的失误了吧?那晚许归拂看到梁妄则跟其他女人传的绯闻,她确实无法冷静,她这样心不在焉的状态,根源其实都在梁妄则一人身上。

可是,长年累月藏在骨血里的爱意却对他责怪不起来。

错在她,她认。

道歉,她做。

可现在梁妄则依旧对她不闻不问,也未曾有一通安慰的电话打过来,许归拂用力握着手机,白净手背上凸起的浅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孟依夏在电话那头久久没听到许归拂的声音,“阿拂,你和梁总......他就这样无动于衷地任你在网络上被攻击?”

“阿拂,你还在吗?”

孟依夏已经进组,她在电话里一通说,也没听见许归拂出声回应。

“我在听,”许归拂尽量将语气调整平和,“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听到电话的铃声,阿则平时都是在微信上跟我......交谈。”

许归拂以前手机都是设置震动,后来认识梁妄则,她怕错过对方的电话,为了方便接听一人的电话,便也忍着不适打开铃声。

可惜,她很少能接到他的电话。

今天她俩这通电话还是孟依夏让许归拂打过去的。孟依夏知道她听不得突然出现的,尖锐刺激的声音。

“他一通电话都没打给你,你们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许归拂心不在焉,根本就没听清楚孟依夏刚才的问题,她一下子就抓到其中的重点。

许归拂答非所问,更像是在自圆其说。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许归拂的声音有些飘渺,“没有。”

孟依夏忍不住在电话那头骂了句方言脏话,“阿拂,你老实告诉我,你们俩相处到现在,那个傻......他一直是这样,还是最近才这样对你?”

孟依夏再神经大条,都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跟她曾经以为的恩爱有差别,她身处娱乐圈最是知道流言蜚语如何“杀死”一个人。

许归拂努力地去回忆她跟梁妄则在一起之后的每个瞬间,快乐的片段很少。

“我不知道。”许归拂泄气一般,有气无力地说。

【孟依夏呢,孟依夏!化好妆就出来拍照】

电话那头传来导演催人的声音,孟依夏的拍摄时间很紧凑,她只好匆忙道:“行了,等我拍完这部戏再飞回州京市找你,我们得好好聊聊。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自己别受伤,知道不?”

许归拂说:“我没事,你好好拍戏。”孟依夏拍到这一部戏是正剧,里面都是老戏骨,她算是新人,容不得有什么差错。

挂断电话,许归拂坐在阳台处保持同一个姿势没怎么挪动,许久,她往窗外看去,这个点许温棘放学回来了,她背着小书包,一只手牵着林阿姨的手在蹦蹦跳跳。

五年前那场车祸里许归拂的妈妈当场去世,妹妹住进ICU,许归拂在学校接到医院的电话,那一刻她整个人全身颤抖,恐惧到呼吸困难,腿软到走路的步伐都踉踉跄跄。

那年,她没来得及见妈妈最后一眼,妹妹一直昏迷不醒。

为了照顾妹妹,许归拂整日在学校和医院两地往返,短短一个星期她直接瘦到脱相。在那段难捱的日子里,梁妄则的出现是许归拂唯一能够抓住的支撑点。

后来,许归拂的整颗心全都被梁妄则牵制而走,点滴相处之间,她对梁妄则爱到痴迷,她做的很多事都围绕着他而去做。

人一旦在最脆弱的时候得了依靠,就想绕着他一辈子。

屋外寒风愈发刺骨,小区楼下的大树不复生机,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许归拂更觉得内心一片荒凉。

沉思之际,许温棘已经跟林阿姨回到家中,许归拂起身,这才察觉自己的腿麻了。

一进门,许温棘丢下小书包,直接跑到许归拂面前脆脆地喊:“姐姐姐姐,吉吉上学回来啦~”

许温棘一个大动作扑向许归拂,她这般大力气使得许归拂差点往后倾倒,姐姐仅比妹妹高几公分,力气小,但很明显妹妹的性子活泼,力气很大。

好在许归拂稳住了动作。

许归拂问:“吉吉今天在学校学到了什么。”

能连续好几天都跟姐姐待在一起,许温棘最开心啦,她的性格本就是属于元气满满型,许归拂一问话,她就劈里啪啦说不停。

“老师带我们做了小风筝,吉吉做了一只大老虎!”

“东东今天又尿裤子,好羞羞。”东东是许温棘班上一个脑子受过严重损伤的人,二十几岁,脑子智障,很多行为都不太能自己控制。

“小胖想抢我风筝,被我揍了一顿。”小胖的智力只有七八岁。

许温棘边说边挥拳,她的火爆小脾气在班上是谁都不敢惹的存在。

许温棘的长相和许归拂完全是两种类型,她长得比较清纯,齐颈的短发,精致的五官让她看起来很可爱。

可爱的外表下是泼辣的小性格,许归拂默默扶额,耐心教导妹妹,“吉吉要跟同学好好相处,不能总是欺负人家知道不知道。”

“还有,不准打架!”

许温棘乖乖应下,“吉吉不欺负。”

林阿姨看着两姐妹的相处的场景,很是温馨,她忍不住说一句:“许小姐,吉吉很乖的,也很好带,女孩子有时候拳头硬一点不吃亏。”

林阿姨很喜欢许温棘,带了她好几年,已经把她当成自家的女儿看待,长得可爱,嘴巴又甜,带一辈子都不会腻。

许归拂依旧摇摇头,向来总是冷清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温暖,“林阿姨,不能宠坏她。”

“吉吉不坏,吉吉是三好学生,有好多小红花!”许温棘说着就跑到沙发上,打开小书包的拉链,将作业本上印的一排小红花递给许归拂看。

六七岁的小孩子心性真的很单纯,也很敏感,她能够察觉出亲近之人的情绪是低落还是高昂,许温棘心里知道姐姐看起来好像不开心,但是她不懂表达,只能拿小红花给姐姐看,希望姐姐看到小红花也跟她一样开心!

“许小姐,吉吉小姐,吃饭了。”

家里煮饭的赵姨正好端上最后一道菜,是许归拂喜欢吃的大蒸蟹。

这个时候许归拂电话响起。

许归拂看着上面来电人,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清亮了不少,她连忙接起。

“阿则!”

“嗯,来岚钻。”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现在就想你来。”

这一个“想”字于许归拂而言就很重了,梁妄则第一次提到想她,让她那一颗寂静的心脏又热烈跳动。

许归拂还没上桌,梁妄则这一通电话就把她喊走了。

赵姨长得有点圆润,面目和善,她看许归拂离去的背影很是惋惜,“哎哟,许小姐又去哪了,今天煮的都是你爱吃的海鲜呢。”她以前在梁家主宅掌勺,做出的每一道菜可是被老夫人褒奖过的,就连挑嘴的二少平时都会称赞两句。

“阿则找我,有点事我先出去一下。”许归拂摇着手上的手机,满眼欣喜,她笑起来十足明媚,美艳动人。

走之前许归拂叮嘱许温棘要好好吃饭,乖乖听阿姨的话,最后关门,离去。

“两人的模样都很俊俏,就是不知道二少什么时候把许小姐娶回家,”赵姨乐呵呵地说,“许小姐长得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耀眼,脾气又好,这样的老婆要赶紧娶回家才好。”

赵姨很乐衷给人做媒,近几年给不少人促成好姻缘。

林阿姨边帮许温棘剥蟹壳,边回应赵姨的话,“那不好说,许小姐这几天一直住在这边,我看两人八成是吵架了。”

八卦之魂永远藏在女人的心中,一旦有了个开头便难以停止。

“许小姐这温温和和的脾气,二少都能和她吵起来?那就是二少的问题了,二少打小这性子就让人猜不透。”

“那可不,发生那些事之后二少愈发阴郁。不过说起来,这些天好几次我都看到许小姐晚上坐在客厅偷偷哭。”

“许小姐真的爱二少,刚才出门的时候很开心,这看起来好像和好了。”

“但愿吧,年轻人恋爱就是这样折腾,阴晴转变很快。”

......

岚钻是州京市最气派的高端私人会所,这里的硬件设施全部使用顶级材料建立而成,尊贵,奢华是它的标志形象。

豪门子弟,名流人士都很喜欢来这边消遣解闷,这里只有几个包厢会对顶级贵客开放。

许归拂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顶级贵客的专属包厢。

她刚一进门,就被刺耳的歌声惊吓到,包厢内的灯光有些昏暗,她一时看不到梁妄则的身影。

许归拂突然出现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这么一个大美人出现在包厢,不少人都看呆几秒钟,有人出声:“这是谁叫来的大美女?呜呼~~”

“女明星都没她好看,哪位少爷的美人啊,真是有福咯!”

即便见过各类美女的公子哥们,看到许归拂的一刹那,眼底都带着火热的震惊感。

许归拂站在原地,微蹙着眉,忍着不适的声音寻找梁妄则的位置。看到了,旁边一位画着浓妆的美女正在给他添酒,两人挨得有点近。

许归拂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轻轻喊:“阿则。”

看着许归拂径直往梁妄则的位置走去,众人蠢蠢欲动的心思立刻歇了。

梁妄则像是刚察觉到许归拂出现一般,眼前的酒倒满了,身侧的美女也没走的意思。

许归拂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她亭亭玉立,像一朵盛放于凛冬的寒梅,淡雅幽香。

像是过了许久,梁妄则才出声。

“滚。”梁妄则偏低的冷嗓让一旁的美女带着惊惧瞬间起身离开。

梁妄则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阿拂,坐这里。”语气比上一秒好了那么一点。

他总是阴晴不定。

许归拂走过去,坐下。

附近几位豪门公子早就关注这一边的动静,在他们认为梁妄则的心情看上去好像很不错的情况下,有人大胆开口。

“第一次看到梁总身旁有佳人陪伴,梁总好福气啊。”

“是啊,梁总一出手拿到的就是最好的极品。”这话说的在理,许归拂不俗的容貌坐在梁妄则身边毫不逊色。

有人笑着说:“哧——眼瞎吗,你们看不出来?这位大美女就是前几天和梁总传出绯闻的女主之一。”有那么几成嘲讽的意味在其中,毕竟不少人都知道最后许归拂置顶道歉声明。

简而言之,梁总对这位美女也没那么上心嘛。

他们同框确实是双倍的颜值盛宴,梁妄则和许归拂两人像是用上等的丹青描绘出来的画,好看得不似真人,一个妖孽,一个妖仙。

旁人的议论梁妄则没给半分回应,他那一双深邃多情的桃花眼专注打量许归拂娇艳的小脸。

她有一种清雅梨花与美艳玫瑰相融的气质感,艳丽的外表,冷清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却不违和,只有出奇的和谐,恰到好处。

确实是极品,怪不得会让人念念不忘。

梁妄则静静地看着许归拂,一言不发,他懒懒地往后一靠,随意展臂的一个动作,带着霸气十足的领地意识,将许归拂揽进怀中。

“怎么不说话,”梁妄则懒懒地问,“对我甩脸色?”

平日里两人独处,许归拂话都比较多,声音也总是轻轻柔柔,一双灵动的眸子总会笑意盈盈地看着梁妄则。

许归拂待他总是与众不同,一般在外人面前她很少表露情绪,不怎么爱笑,可每次见到梁妄则,她都会第一时间冲到他面前,露出浅笑,满心欢喜。

这是许归拂第一次被梁妄则带到人前,她不喜欢被那么多人注视,却又想待在他身边久一点。

许归拂摇头,“没甩脸色,肚子有点饿。”出门之前什么东西都没吃上。

肚子饿是真的,不想开口说话也是真的。

梁妄则低低地笑了一声,“喊人送点吃的来。”他对着一旁随时恭候的侍者吩咐。

看到梁妄则的笑,在场的豪门公子心里都震惊不少,平日里梁妄则的情绪最是难琢磨,没人知道他的雷区在哪,阴郁病娇,没人敢惹。

梁妄则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这通电话接得有点久,许归拂一个人坐在原位上,她跟包厢里的人都不认识,也没有交谈的欲望。

只不过今天在场还有不少女人,她们也没怎么去刻意压低交谈的音量。

“估计梁总这阵子闷了,就想放个美人在身边解解乏。”没有人知道许归拂是梁妄则交往三年的女友。

“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梁总的眼光和品味果然是一等一的高,她确实有几分姿色。”

“要不怎么傍上梁总?”

“这位大美人是形锋娱乐的金牌摄影师,可以说他们公司明星那些出圈的人像摄影,基本上都是出自她的手。”

她们话语中带着对许归拂浓浓的不屑,但眼底暴露出的渴望与羡慕在昏暗的包厢中光芒更盛。

“她,不就只是梁总分公司的一个小员工呗。”唱歌的人刚好切歌,静默的空气中突然传出那么一道比较明朗的声音。

此时,梁妄则刚好推门而入。

尴尬、不安,压抑,各种不明的情绪混杂在包厢内。

有胆小的甚至不敢去看梁妄则的表情。

许归拂敢看,她就这么静静地端详梁妄则带着一丝肆意邪气的眼神。

梁妄则身姿挺拔,他上身就只穿一条昂贵的黑色衬衫,一双修长的健壮直腿被包裹在西装裤下,男人全身上下没什么饰品,神秘的黑色将他矜贵中带着一丝病娇冷冽的气质感发挥到极致。

许归拂对于别人的窃窃私语其实没什么反应,但她很想听听梁妄则会说什么。

他会不会承认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一秒,两秒,三秒……

梁妄则没有一丝想解释他们关系的想法,不深究,不反驳,像是默认那人的说词。

交往三年,这是梁妄则第一次在人多的场合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

很普通,很无聊的关系。

一个是老板。

一个是员工。

只是雇佣关系,没有参杂任何感情,男人在看戏一般不言不语,那一双勾人心弦的桃花眼跟许归拂破碎的目光对上,剜得许归拂的心脏一阵抽疼。

许归拂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显得有些娇小,她低着头鼻尖有点酸涩,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原因,那天是她的22岁生日,借着酒意壮胆,迷迷糊糊之间,她把梁妄则上了,是她先对他有所图,动了心。

他无动于衷,也没推开许归拂,两人就这么处了下来。

她没名份,他无情意。

梁妄则迈着散漫的步伐走向许归拂,懒散,随意地往她身边一坐,他身上惯有的薄荷雪松带有木制柑橘的气息笼罩在许归拂四周。

许归拂不想让自己沉溺其中,她有股想逃离这里的冲动想法。

没等她的想法实践,这个时候梁妄则的助理杨厉果进到包厢内,他手上带着一个雍容华贵的红色丝绒盒子。

他走到梁妄则面前,恭恭敬敬地递上盒子,“梁总,东西到了。”

杨厉果在拍卖会上拍到梁妄则吩咐的拍品后,一刻也不敢停缓地驱车往岚钻这边赶来。

会场的负责人早早就将拍品的种类贴呈递到梁妄则手上,他觉得这一条红色宝石项链很适合许归拂。

梁妄则对于这类拍卖会向来都没心思去,便直接让助理拍套首饰回来。

“红色,喜欢吗。”盒子被梁妄拿在手中,打开,一套价值上亿的红色钻石摆在许归拂面前。

不等许归拂回答,梁妄则自作主张地给她戴上。

梁妄则冰凉的指尖刺得许归拂瑟缩了一下,他手掌放在她颈后轻轻地抚摸,最终她没有再做出任何动作,静静地像个美丽的娃娃任由他装饰。

许归拂平时不喜欢戴首饰,脖子上干干净的倒是方便梁妄则给她戴好。

梁妄则仔细端详许归拂的颈间与项链,他的声音低沉而略显空旷,似乎在回忆什么,“你戴红色,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好看。”

许归拂挤出一个淡淡的浅笑:“你以前也这么说过。”她笑得有些牵强,不过没人察觉,所有人都被梁妄则一掷千金的大手笔惊到了。

老板与员工的上亿交易吗?

梁妄则出手很阔绰,平常送给许归拂的礼物颜色大多是红色。

他说红色适合她,他认为她很喜欢红色。

他能随便豪掷上亿给许归拂买昂贵稀少的珠宝钻石,却不能回答许归拂一个简单的问题。

回想梁妄则第一次给她戴首饰,两人的对话。

“阿则,你说过要照顾我的,不要抛下我哦。”

“那你能不能照顾我一辈子呀?”那个时候许归拂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等了很久,梁妄则没应,不想回答还是不能照顾一辈子,许归拂不得而知,也不敢深入去想。

戴好首饰之后,梁妄则没骨头一般将头靠在她身上。

许归拂第一次有了闪躲的想法,她刚做出动作,梁妄则就出声,“别动,让我靠一靠,头疼。”

他的声音带着烈酒般的醇厚感,肩上的人和锁骨间的红钻石都压得许归拂喘不过气,她当晚僵着同一个姿势很久很久,直到身体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