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行的酒顿时全醒了。
“你决定对那个小学霸动手了?”
夜色掩盖了盛朗脸上的红晕, 低垂的眼帘也遮住了他眼中沸腾的欲求,但是紧绷的脸颊和紧握成拳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我觉得他……也许有点喜欢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试试。不试一下, 我不甘心!”
杨景行点了点头。
“人之常情。其实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 性取向也不是很稳定, 掰弯并不难。不过盛朗, 你要知道,直男哪怕一时被掰弯了, 骨子里还是直的。他还是会向往女性。更别说女性能给他们我们给不了的:符合社会标准的家庭, 孩子……他们还是很容易直回去。就像我之前说的, 人是无法抗拒自己的本性的。”
盛朗问:“你掰弯过吧?”
杨景行老实点头:“年少轻狂的时候做的事了。”
“后来他直回去了?”
“都要和他老婆生二胎了。”杨景行哂笑,“早没联系了。他特别怕我和他联系,生怕他老婆知道他那段‘黑历史’。这也是我要提醒你的, 就是他们或许会后悔, 还会因此怪罪你。”
盛朗沉默了。
杨景行说:“现在社会比过去开化很多了,但又还没开化到国外那程度, 传统的势力还是很强大的,我们还是会面临许多歧视。你是藐视规矩的人, 我看得出来,但是那个小学霸是个守规矩的。他要是弯了, 面临的困难比你大。你要是真喜欢他, 就要为他考虑到这点。”
说到这里,杨景行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让你打消这个念头, 只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我毕竟大你很多岁,是个老前辈,和你讲一些经验罢了。”
盛朗苦恼地挠头, 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杨景行看他这样就笑了,“当然,凡是能掰弯的,本身就不那么直。说白了,都只是个人的选择罢了。”
盛朗问:“你那个直男,你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开心吗?”
杨景行愣了一下,坦白道:“开心!虽然很短,但是有那么一个时候,我们俩是真心喜欢彼此的。”
“那就够了。”盛朗说,“我也想和小夏拥有那么一段快乐的时光,不是以朋友,而是以情人。哪怕他后来直回去了,不理我了。但是那段时光是存在过的,谁都不能夺走的。”
杨景行反复琢磨这着段话。
朴实平直,没有动人的语句,却直击他的心脏。
“你能这么想就好。其实掰弯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不要太容易——让他爽到就行了!”
这下连夜色都遮不住盛朗脸上的红晕了。
杨景行看着哈哈大笑,“害羞个什么劲儿?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弱点不清楚吗?青春期的男孩更是憋得慌。能让他爽到,他什么都听你的。”
说着,忍不住用目光衡量着着盛朗身躯的尺寸,:“还是童子鸡,对吧?为了你的小学霸守身如玉?小学霸真有福气,第一口吃到的就是你这种尤物……”
“把你那狗眼挪开!”盛朗把外套裹牢了,“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哪里有一开始就动手上的?”
“那就多撩撩他呗。”杨景行心想我居然也有给人做恋爱导师的一天,说出去会被朋友笑出肺气肿。
“你们关系好,平时可以多做点亲密动作。他要不抵触,你就更进一步。唉,其实你只要决定了出手,自己会知道怎么做的。这是求偶的本能,我们生来就会的。”
这一夜,盛朗躺在宿舍的床上,一直反复品味着杨景行的那些话。
从对自己的认知,到对爱情的追求,再到对未来的期望。
直到快入睡的时候,盛朗才想起,娘的,忘了再敲杨景行一笔了!
-
之后时间过得飞快,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考完了后,学生们如放出牢门般一哄而散,校园腾了空。
林知夏他们回到了永安,享受着难得的假期。
睡懒觉,打游戏,连林知夏都暂时不做卷子了,成天陪着盛朗一道守店,看他收藏的漫画书。
因为汽修城的关系,永安的外来务工人员逐渐增多,租盛朗家的小旅馆生意又好了起来,连带着外婆的小店也热闹了许多。
王悦灵和钱维安也抽空跑过来玩了一趟,在林知夏他们的陪同下,参观了闻名已久,却被大人严禁来的永安社区。
在北区逛的时候,王悦灵还觉得永安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个比较老旧,卫生环境不好的老城区罢了。
等到了南区,天也黑了,各色的灯箱也亮了,流莺开始出没了,她才终于找到了一点想象中的永安的感觉。
“狼哥现在还打架吗?”钱维安很好奇地问,“有一帮小弟跟着你吗?”
“早就不打了。小夏不喜欢我打架。”盛朗朝林知夏望了一眼,目光温顺。
“也没什么小弟。这些年,永安的治安至少在明面上抓得还挺严的,扫黄缉毒来的也比过去勤了。其实要是能有更好的法子,谁也不想做这种下三滥的生意。”
“坚持一下吧。”王悦灵说,“我爸不是市规划局的吗?他说永安肯定是要拆迁的。说这里位置这么关键,偏偏老脏乱,让丰市的形象很不好。但是因为太大了,又和居民谈不拢,一直啃不下来。将来真的拆了,就你家这栋楼,少说赔偿好几千万!到时候你就是个真金拆二代了!”
“这房子在我爸妈名下。”盛朗说,“我不是我爸亲生的,我妈又跑得不见人影。到时候还有得扯皮的。”
盛朗他妈也是个人物,离家十多年没回来过一次。要不是每年都会定期给外婆打几个电话,寄点钱和东西,还都当她已经死在外面了。
小伙伴们在盛朗家楼顶吃露天火锅。
王悦灵还去参观了盛朗的小阁楼,看到他书桌上居然整整齐齐地摆着不少书。
翻看一看,写着林知夏的名字。
再看床上,两个枕头,一张被子。
“那个……”王悦灵的声音有点颤,“小夏,你平时也住这儿呀?”
“是啊。”林知夏反应很平静,“我家的床太小了,盛朗睡我那儿挤得慌。而且他这里的空调更给力一点。”
所以说,你们俩周末都睡在一块儿,不是你家就是他家嘛。
王悦灵猝不及防地被塞了满满一嘴狗粮,连火锅都没吃多少。
到了除夕,四家人同过去一样,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今年的年夜饭是王高才同学一手包揽的。这小子在厨师学校里苦学了一年半,据说成绩还是年级前几名,在厨艺上很有天赋。
王高才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有火锅有炒菜,鸡鸭鱼肉俱全,荤素搭配适宜,东南西北口味兼顾,其中还有他自己新创的菜式。
众人尝了,果真赞不绝口。
“现在都有饭店想签我们家高才了。”刘姐为这个不成才的儿子憋屈了十几年,如今才终于能扬眉吐气,“他们学校有推荐去五星级酒店,什么米其林饭店实习的名额,抢破头都难抢到的,老师却推荐了他去。”
“你就要熬出头咯。”孙明珠的奶奶羡慕,“娃娃明年毕业工作了,你就轻松了。不像我们家的,上了大学,还得再养她四年。”
孙明珠高声说:“等我大学毕业了,赚大钱,好好孝顺回来,才不让您白养我呢!”
自信果真能让人焕发新生。
王高才自打学出一番本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和以往不同了。腰杆儿直了,头抬起来了,连小肚子都挺了出来,有了点大厨的雏形。
吃完了年夜饭,大伙儿去江边放烟花。
全永安的孩子今晚都聚集在这里,互相攀比着新衣新鞋,新玩具新手机。
孙明珠和王高才放着一个最新款的冲天炮,吸引了一大群孩子围观。
林知夏和盛朗坐在花坛边,喝着奶茶,有一种花果山上的猴王望着一群小猴子在脚下撒欢的从容。
盛朗忽而碰了碰林知夏的手肘,递过来一个盒子。
“喏,春节礼物。”
“靠!”林知夏猝不及防,他可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你怎么突然整这套?”
“打开看看嘛。”盛朗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期待。
林知夏把盒子拆开。
里面是一个文具盒,盖子上印着一个正在游泳的男生,白浪蓝波,挺好看的。
“眼睛还是绿色的,是你吗?”林知夏惊喜,随即摸到了眼睛部位颜料的凸起,“不对,这眼睛不是印上去的。靠,是你自己画的?”
盛朗又得意又有点害羞地笑了。
盛朗做模特赚了一笔钱,交了林知夏的冬令营费用后并没有剩下多少。上次杨景行过来,盛朗顾着向他请教,也忘了再敲一笔的事。
于是盛朗想买点什么送林知夏,发觉自己这点钱,买什么都拿不出手。
恰好逛文具店的时候,这一个文具盒进入了盛朗的视野里,觉得送林知夏再适合不过。
美中不足的是文具盒上的人眼珠是黑色的。
于是盛朗特意买了一支丙烯颜料,把眼睛给涂绿了。
盛朗笑着:“以后用着这款文具盒,随时都能看到我。多好!”
林知夏啼笑皆非。
“你又不是美女,我随时看你干吗?”他口头说着,却还是把文具盒抱在了怀里,“你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都没准备什么东西送你。”
“干吗非得约好了互相送呀。”盛朗手臂一伸,将林知夏搂进了臂弯里,“我就是看到这文具盒想到了你,就买来送你了。回头你想起我了,再送我点小东西就行了。”
林知夏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把身子靠了过去。
盛朗的胸膛越来越宽阔厚实,气息干净又温暖,尤其是冬天,靠在他的怀里特别舒服。
对岸的新城区也在放着焰火,巨大的花火映得天空一片姹紫嫣红。
林知夏抬头望了望岸这边的烟火,说:“咱们的也不差。”
“就是!”盛朗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
到了年初五,林知夏就得动身去参加冬令营了。
盛朗帮林知夏拖着行李箱,将人送到学校门口的集合点,问:“什么时候结束?”
“十八号。”
“我去!二十号就开学了。”盛朗挠头,“那咱们有半个月都见不着了?”
“是啊。”林知夏瘪嘴。
他本来就有点小低沉,被盛朗这么一说,心里更有点不好受了。
过去哪怕盛朗跟队去外地比赛,也不过一周左右的时间。这两个少年自打认识以来,还没分开过这么久呢。
虽然说只是朋友,没道理这么难舍难分的,可是心里就是不大舒服。
“林知夏?”带队的老师站在大巴车边招呼,“就差你一个了。”
“我得走了。”林知夏从盛朗手里接过行李箱,“到了那边给你打电话。”
盛朗抓着行李箱杆子的手却一时没松开。
林知夏抬头,困惑地望着他。
盛朗突然抓着林知夏的手往自己这儿一拉,将他抱住了。
温暖坚实的怀抱一下将人整个人包裹住,磅礴的气息兜头笼罩而来,呼吸里全都是这个少年带着皂角香的清爽气息。
一种莫名而强烈的情绪瞬间贯穿林知夏整个身躯,像是一道光透过灵魂。
而双臂有力的拥抱更是带来一股无与伦比的安心,瞬间抚平了他因离别而生出的伤感。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两三秒。盛朗松开手的时候,林知夏还没怎么回得过神。
“去吧。”盛朗笑容爽朗,“你给我布置的卷子,我也会好好写的。每天都向你做报告?”
林知夏点了点头,拖着行李飞快地朝大巴车跑去。
直到坐了下来,林知夏才朝窗外望。
车缓缓驶远,盛朗还站在校门口,英挺高挑,如一株青松。
“你朋友好帅哟。”邻座的一个女生显然刚才看到了那个拥抱,“你们感情好好。”
林知夏满脸通红。
女孩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